41 求和

哄女孩最好的辦法是什麽呢?那就是抛下身段、拿出耐心,好好兒地哄她。

——by周浪

江漓梨吃過午飯,就在宿舍打包行李了,她衣服帶的不多,最多的還是書,有些是買了,還沒來得及看的,有些是早就看過了,放在宿舍積灰的。

她打算都寄回去,宿舍本來就小,大學兩年半,她買的書把宿舍的書櫃都擺滿了,有些放不下的,就堆在吃飯用的桌子上,顯得特別擁擠。

将所有書都收拾好後,快遞點的人也上門來取件了,見江漓梨把書都裝進了一個箱子,裏面還塞了些舊報紙、充氣袋等防撞物,連書都用氣泡膜給封好了。

大叔挺驚訝:“姑娘,你很專業啊。”

江漓梨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是不想讓書給磕壞了。”

大叔點點頭:“明白明白,你們這些讀書仔,把書看的比命還重要,放心吧,我會跟他們說,讓他們分揀貨物時候動作輕點的。”

“那就太謝謝您啦,師傅。”

大叔擺了擺手,意思是小事一樁,然後他從後腰摸出一個彈簧秤,看着地上那一箱子書,愁眉苦臉地說:“你這箱書得有百十斤吧?我怕我這秤用不了呀,還是去站點稱比較好。”

對于這個,江漓梨早有辦法,她從門後面拿來一個粉色電子秤。

“師傅,你看這秤能用麽?”

大叔看了眼那電子稱,四四方方一個,上面印着一只卡通豬,還沒他兩只腳丫子大,一看就是小姑娘們平時拿來稱體重的,不由得有些懷疑。

“這個最大承重是多少啊?”

江漓梨摸摸鼻子:“不超過140斤就行。”

她是按李梅的體重算的,上次她來稱過,最後顯示的就是這個數字。

大叔決定試試,于是與她合力把箱子搬上體重秤,最後一稱,60公斤多一點,還沒李梅重。

大叔就按60公斤給她算,新疆屬于邊遠地區,寄過去比其他地區運費要貴一些,首重15元/公斤,續重10元/公斤,這樣一通算下來,最後是600還要挂個零,将近她機票一半的價格了。

江漓梨心痛到滴血,發誓以後再不買書了,只看電子書。

雖然她是這麽想的,可是她知道,一旦當當網打折或是辦活動了,她還是會去購書的,沒辦法,比起讓人看得眼睛酸的電子書,她還是更喜歡聞得到油墨味的紙質書,她喜歡捧着書本,逐字逐句去閱讀的感覺。

大叔開始掏出膠布封紙箱了,江漓梨貓着腰,在桌子上填快遞單,正填到收貨地址這一欄的時候,窗外忽然傳來氣壯山河的一聲喊。

“江漓梨!”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聽這音量,好像還是拿喇叭喊的。

江漓梨吓得手一抖,圓珠筆在快遞單上劃出去長長一條藍印子。

她趕緊往窗外一瞅,這一瞅就不得了,看見了讓她畢生都難忘的場景。

周浪,就站在樓下院子裏,手裏拿着個電喇叭,就是小時候常見的那種,開着三輪車走街串巷,喊“收長頭發”、或者喊“收舊手機”的人用的喇叭。

但這些都不是讓她最震驚的,最讓她瞠目結舌的,是周浪身上穿的衣服。

寒冬臘月,屋外零下十多度的氣溫,這個神經病cos了一把神奇女俠。

抹胸連衣短裙、長筒靴、V字型頭箍,一樣不缺,他甚至還戴了頂假發,栗子色長卷發,狂野地披在他的兩肩。

他光着兩條白花花的膀子,拿着電喇叭沖她在的三樓喊:“江漓梨,我道歉,我對不起,你能不能別生氣了?原諒我好嗎?”

“……”

短短的一剎那裏,劃過江漓梨腦子的情緒不是感動,不是痛哭流涕,而是……

真他娘的丢人啊。

周浪是跟她有仇嗎?蒼天吶,如果她有罪,請讓法律來懲罰她,為什麽要讓她受這種慘無人道的酷刑?

也就是在那電光石火的一瞬間裏,身體比腦子更迅速地做出了決定,在周浪往她這邊的窗戶望過來時,她火速蹲了下去。

她不認識他不認識他不認識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放肆的笑聲從宿舍外傳來,不久,穿着粉棉襖、戴着毛絨帽子的莊小羽走了進來,她一邊脫下兔子手套,一邊說:“周浪可真行,還真的按我說的做……”

看見蹲在窗臺下的江漓梨,她的話卡了下殼。

江漓梨咬牙切齒,一把抓住她的衣領,把她拖過來。

“什麽意思?是你讓他這麽做的?”

“哎哎哎,輕點輕點,喘不過氣來了。”

江漓梨松開了她的毛衣領子,生氣地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不關我事兒啊,”莊小羽紅着臉争辯,“你還記得上次他來宿舍找你嗎?你跑了,然後他問我,要怎麽樣才能讓你不生氣,我說你交過那麽多女朋友,不是很有經驗嗎?他說他沒有哄過女生,女朋友生氣了,他一般都是直接分手。”

“……”

“我就想這人多可憐呀,談了那麽多女朋友,竟然一點哄女生的經驗都沒有,那我就給他支招兒呀,我說,哄女生很簡單的,放下身段就好了。”

“然後呢?”

三個字,幾乎是從江漓梨牙縫裏擠出來的。

“然後……然後,我就說你最喜歡看神奇女俠了,如果他能扮成神奇女俠的樣子,在宿舍樓下喊話,求你原諒,那你就……”

眼看江漓梨的臉色越來越黑,這貨終于觍出一個心虛讨好的笑,兩手一攤。

“唉,你看這真不關我事兒,我也就是随口一說嘛,誰知道他真的信了呢,哈哈哈哈……”

在江漓梨的死亡凝視下,她“哈”不出來了,只能将視線投向樓下。

好家夥,就這麽會兒工夫,院子裏以周浪為中心,已經聚集了一堆人,裏三層外三層,将周·神奇女俠·浪牢牢地圍在中間,他就像喪屍堆裏的活人,螞蟻堆裏的糖塊,引人矚目,一枝獨秀,她們這棟宿舍樓,從一樓到七樓的栅欄窗子後,貼了無數張興致勃勃的臉,還有手機冰冷的攝像頭。

如果說周浪以前就是校園裏的明星,經此一役,他将徹底紅得發紫。

莊小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八卦的神經,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點開相機,興奮地說:“可惜穆凡沒在,我得拍下來哈哈哈哈,回頭發給她,一定把她假牙都笑斷……”

江漓梨:“……”

就算她不是周浪,她都恨不得把這冤孽給打死。

随着樓下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饒是周浪厚如城牆的臉皮,也有點受不住了,他的語氣開始滑向威脅:“江漓梨,我給你最後的十秒鐘,趕緊給老子滾下來!一……”

倒數十秒開始了。

聽這口吻,倒不像是來求她原諒,而是像“你再不出來我就扔炸/彈了”的恐/怖分子。

江漓梨拿出手機,飛速将周浪從黑名單裏放出來,發去一條消息。

【一口大甜梨】:我不生氣了!我原諒你了!求求你快走吧,大哥!!!

消息發出去石沉大海,樓下的倒數還在繼續,看來他并沒有帶手機,也是,看他那條修身迷你裙,也不像有口袋的樣子。

救命。

江漓梨背靠着牆,不敢冒出頭,就像戰壕裏的士兵,在炮火紛飛的大背景下,堅守着自己最後的陣地。

可惜她再堅持,隊伍裏依然出現了叛徒,快遞點的大叔按捺不住好奇,也往窗戶下瞟了一眼,表情精彩紛呈,頗有“你們這些年輕人真會玩”的意思。

“姑娘,樓下這小夥子是不是在叫你啊?”

停頓一秒,他又有些不确定地問:“是小夥子沒錯吧?”

江漓梨搖頭,否認三連:“不是我,我不是,我不認識他。”

“還說不是,你名字不是叫江漓梨嗎?”

大叔指着快遞單上姓名那一欄,赫然是“江漓梨”三個大字,他就跟偵探找到了最大線索似的,呵呵一笑,探出頭沖樓下喊了一嗓子。

“喂——小夥子,你要找的人在這兒呢!”

他年輕是一定是吹軍號的一把好手,這一嗓子喊得中氣十足,聲若洪鐘,頓時把包括周浪在內的一幹人等的視線吸引了過來,江漓梨真是想跳樓的心都有了。

周浪找準她的方位,也确定她是在宿舍裏,只是一直裝死,立刻拿起手裏的電喇叭。

“江漓梨,我限你在最後三秒之內,趕緊下來,不然我就把咱倆之間的事宣揚地人盡皆知!”

“!”

江漓梨瞪大眼睛,垂死病中驚坐起。

不是,他倆之間有什麽事啊?不會說話就不要亂說好不好!

“一!”

倒數第一聲開始了。

莊小羽充滿同情地看着她:“我勸你還是下去吧,瘋子是什麽都能幹得出來的。”

一句話如晴天霹靂,打在江漓梨的頭頂。

短短一秒鐘內,她腦子裏迅速劃過了無數念頭,只需要一個寒假,關于她和周浪的各種謠言緋聞會在昌大校園裏發酵,比如閨蜜二人為某男子反目成仇啊,知名系草為何為歷史系某牙套女穿女裝喊話啊,等等。

身敗名裂。

她想起了這四個字。

“二!”

已經數到“二”了,江漓梨再不猶豫,火速起身,拿起書櫃上的一個東西,迅速跑了出去。

“三。”

當她剛跑出樓道口時,周浪也話音落地。

她本以為完了,這貨要開始胡說八道了,誰知他把電喇叭往地上一扔,突然奪過旁邊一個女生的手機,擰着眉,兇神惡煞地吼:“拍什麽拍!你禮貌嗎?”

女生乍然被奪走手機,還有點沒反應過來,眼睛睜得溜圓,有點委屈地說:“大家都在拍呀……”

周浪瞪起眼睛:“大家都拍你就拍,人雲亦雲,你有沒有點個性!”

“……”

女生被吓哭了。

江漓梨趕緊拿起手裏的面具戴上,這還是上次為了好玩,和莊小羽在北校門口買的,是由著名的“爾康手”表情包做成的,眼睛處挖了兩個洞,可以容她看清腳下的路,大鼻孔下也留了洞,足以讓她呼吸。

趁着紛争還沒鬧大,她快步走過去,将周浪搶走的手機奪過來,交給被弄哭的女生。

“不好意思啊。”

女生抽抽噎噎地接過手機,轉身離開了。

江漓梨松了一口氣,耳邊卻響起周浪陰森森的聲音:“你戴這玩意兒做什麽?”

他擡手就要幫她摘掉,江漓梨護着腦袋,連忙躲開。

“好漢住手,你不要臉我還要呢。”

“哦,”周浪的聲音聽着更冷了,“你嫌我丢人?”

江漓梨看了眼陰魂不散、現在都沒走開的圍觀群衆們,心想她當然嫌丢人了,難道他自己不嫌嗎?

可她不能說實話,否則周浪可憐的自尊心一炸,做出什麽缺德事都不足為奇,她抓着他裸露在外的臂膀,頓時被冰得吓了一跳。

天吶,他的手摸上去跟座冰雕似的,這家夥難道不冷嗎?

“我們快走吧,你好冰啊!”

“你也知道啊,”周浪賭氣地甩開她的手,鼻頭凍得紅彤彤的,兩只眼圈兒也紅了,他看着江漓梨,就像幼兒園的受了委屈的大孩子,對她說,“我都快要凍死了,你怎麽才下來啊?”

江漓梨瞅着他那頭被風吹得張牙舞爪的長卷發,心想,這可要老命了。

她向來吃軟不吃硬,抗拒不了別人、尤其是美女的撒嬌,周浪這假發一戴,小裙子一穿,比她以往看過的所有美女都要漂亮。

他再拿他小狗般濕漉漉的眸子向你一瞅,軟着嗓子說幾句可憐話,江漓梨瞬間就舉白旗投降了,周浪就是個男狐貍精,她就是被狐媚子勾得五迷三道、從此不早朝的昏庸君王。

這可要了她的老命了。

于是她也軟着聲音,像幼兒園的女老師一樣親切溫和,對他說:“我錯啦,我們走吧。”

周浪哼了一聲,這才把手交到她的手心裏,讓她帶他去溫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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