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你給我一次我扔一次

簡池這話問的非常的卑微，語氣中包涵的是蘇楊最熟悉的絕望。他說着，唇瓣又輕輕顫抖了兩下，然後低下頭，明明該質問的時候，他反而表現的像是一個犯了錯在等老師責罰的孩子。

面對他的這種表現蘇楊晚萬般情緒全都卡在了嘴裏。又有些生氣，又有些無奈。兩者加在一起，他自己也說不出來哪個更多一點。

就這樣沉默了片刻，蘇楊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氣，他說：“事情是這樣的，從一開始我就沒跟你說好這件事。就跟當初咱們結婚之後，你也從來沒跟我說好要天天回家一樣。那些或者你或者我認為的理所當然的事情，都只是咱們自己思考的而已。別人沒有答應，你就別自作多情。現在這件事我已經看透也已經學會了，該換成你來一起學會了。你說呢？”

簡池沒有回答。

他伸手過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把沉默當成了逃避的唯一方式。就這樣過了很久，蘇楊想要起身離開了，簡池才緩緩道：“說真的，我以為只要我夠努力，時間久了，你總會放棄跟我離婚的。”

蘇楊笑了笑，眼神之中寫滿的都是諷刺。

他回頭看向簡池，一字一頓說的認真：“簡先生還是不要掙紮了比較好，我掙紮了六年，換來的結果就是這樣。如果一個人的心被凍冰了，那就不可能再有挽回的機會了。我也沒空陪你再熬六年讓你明白這個道理，早點放手，對你我都好。”

說完之後，蘇楊起身：“我去看看雯雯，她剛剛哭了，現在應該也還在哭。”

他說着就朝樓上走去，一點兒沒給簡池繼續話題的機會。

可是簡池卻像是沒懂他這種不想多說的意思一樣，追着他跑了兩步，走到他身邊說：“等一下，我還沒給你生日禮物。我知道你不想要我的東西，但是我真的是認真準備的，就算我求你，你現在收下，等咱們離婚的時候你再還給我都行，好嗎？”

蘇楊止住了腳步。

他回頭看向簡池，那個在他的記憶裏冷冰冰的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男人，此時緊張地眼睛都紅了。但是還是卑微的像是塵土裏的螞蟻，說話的聲音帶了顫抖，也不敢放大一點音量。

蘇楊覺得，他這個樣子有一點好笑，也有一點可悲。

深吸一口氣，他轉身看向簡池，點點頭說：“那你拿過來吧。”

簡池似乎是也沒想到他能答應的這麽快，手忙腳亂的從褲兜裏掏出來了一個盒子，然後緊張的将它遞給了蘇楊。

這次和聞清送的那個手表盒子完全不一樣，就大小來說，只要有一點兒腦子就能看得出來，這盒子裏躺着的絕對是一枚戒指。

得到這個結論的時候，蘇楊的表情有些不太好看。他不想接受簡池的戒指，畢竟上一枚戒指，還躺在海底落灰呢。

看到他遲遲不願意伸手去接，簡池也再一次開口解釋說：“我之前看你一直都沒有戴戒指，我以為你是不小心把它給弄丢了。所以我去定做了一枚新的，跟之前那個一模一樣，我……”

“你就算再給我一次，結果也是被我再扔一次。”蘇楊說：“那枚戒指我帶了六年，帶累了，扔海裏了。從來都不是不小心弄丢的，我是故意扔的。所以簡先生也不用這麽費心，我不想要。”

說完之後，他轉身就走。

其他的禮物收了也就收了，就像簡池說的，他可以收下之後，等到離婚再還。可是戒指的意義終究是不一樣的，蘇楊不願意給他這個面子。

簡池保持着那個伸出手的動作僵硬在了原地，在蘇楊走出去了好幾步後，他忍不住又叫了一聲：“蘇楊，我……”

“你還是閉嘴吧。”蘇楊說：“下次再想給我這種東西之前，你最好先問問你自己。這麽多年，你自己戴過一次咱們的結婚戒指嗎？既然沒有，那也別現在過來假惺惺的要求我帶。說真的，少了這枚戒指，我說不定能過得更自由一點呢。”

他說話直白到了這個地步，簡池是到底不敢再說什麽。

蘇楊上樓去了簡雯的房間裏，小姑娘果然和他想的一樣，正趴在桌子上哭個不停。

蘇楊在她身邊坐下，伸手拍了拍簡雯的後背。然後努力讓自己露出來了一個頗具安慰的笑臉，他說：“雯雯，如果有什麽不高興的，你可以直接跟爸爸說出來的。爸爸在這個家裏一直都是跟你相依為命，你想的事情爸爸都會考慮，可是如果你憋着不說出來的話，爸爸就想考慮也考慮不到了，不是嗎？”

小姑娘顫抖了兩下，然後擡起頭看向蘇楊。那雙大眼睛因為長時間的哭泣有些紅腫，裏面還帶着淚花。她說：“可是如果雯雯說出來了，會讓爸爸更難過的吧？”

“沒什麽好難過的。”蘇楊搖了搖頭。

簡雯吸了吸鼻子。她啞着聲音說：“其實我不想讓爸爸離婚。但是如果爸爸現在過得不快樂的話，那我就支持爸爸離婚。但是雯雯還是很難過，爸爸你別生氣，我自己休息一會兒就不想這件事了，好不好？”

蘇楊輕輕的“嗯”了一聲。

他自己親手養大的女兒，有多乖巧沒人比他更清楚。

而在這件事上，他沒辦法為了安慰簡雯，去給她編造出來一個夢幻的騙人的童話故事。他只能像現在這樣，把所有殘酷的事實都堆放在簡雯面前，然後讓小姑娘自己去慢慢接受。

根據他自己的經驗，蘇楊覺得，時間永遠都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藥劑。它能治愈一切的創傷，也能讓一切的希望随着它磨滅消失。等到日子久了，小姑娘自己應該也就能接受了吧。

這樣想着，蘇楊突然聯想到了之前聞清給他說的那句話。然後他忍不住半開玩笑的問了一聲：“對了雯雯，如果讓你聞清叔叔當你後爹，你願意嗎？”

簡雯楞了一下。

門口傳來了東西落地的聲音。

簡池看着屋裏，臉上只剩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