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引路人(完)

1、

溫輕後背瞬間冒出了一層冷汗,李思文的突然消失果然是有預謀的……

他止不住地想,周州到底知道了多少?

司空現在怎麽樣了?

…………

“咚咚。”門再次被敲響。

“我們不是要合作離開這裏的嗎?”周州的語調帶笑,像是哄小孩似的,緩緩說,“輕輕乖,開門。”

溫輕往後退,緊緊摳着掌心,竭力用正常的語氣說:“我要睡覺了。”

“晚安。”

聽到這話,周州噗嗤笑出了聲,他低聲說:“輕輕真不會撒謊。”

明明吓得聲音都在發顫。

溫輕死死地盯着門,屏住呼吸。

一秒、兩秒、三秒……

忽地,門鎖轉了轉。

緊接着門外響起周州遺憾的聲音:“進不去啊。”

溫輕吓得腳都軟了,十分慶幸自己剛才鎖了門。

“輕輕真的不開門嗎?”周州輕輕敲着門,有節奏的一頓一頓,又說,“我給你帶了奶茶哦。”

溫輕蹲在床邊,雙手緊緊環住膝蓋,一動也不敢動,生怕發出一點聲音。

沒有等到回應,周州嘆了口氣。

很快,門外傳來離開的腳步聲。

溫輕睜大眼睛,親眼看着門縫的陰影消失,才長舒一口氣,癱坐在地上,狂跳的心髒一時半會兒無法平靜。

他還沒緩過來,門外又響起了腳步聲。

“咚咚咚。”

溫輕吓得眼眶都濕了,門的輪廓被因為淚水變得模糊。

他眼睫顫抖,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緊緊地盯着門。

“開門。”

嗓音低沉,是司空的聲音。

溫輕吸了吸鼻子,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因為腳還軟着,他的動作很慢。

門外的人似乎有些不耐煩,又說了兩個字:“是我。”

溫輕眨去眼裏的淚水,帶着哭腔說:“馬上。”

“我、我有點走不動。”

驀地,門外響起一道輕笑。

溫輕的動作頓了頓,他從來沒有聽見過司空笑。

他走不動路那麽好笑嗎?

走到門口,握住門把手的剎那,溫輕忍不住問:“你真的是司空嗎?”

“不然呢?”門外的人說。

溫輕微微擰眉,的确是司空的聲音。

周州不是這種聲音。

他呼出一口氣,心想,自己真是被周州弄怕了,連司空的聲音都要懷疑。

溫輕按下門把手:“你怎麽——”

他緩緩拉開門,看清門外的人後,話音戛然而止。

周州笑吟吟地站在他面前,緩緩開口:“是我啊,輕輕。”

他的聲音還是司空的聲音。

溫輕身體一僵,連忙想要關門。

周州瞬間擡手抵住門,半個身體鑽了進來,他歪着頭,目光沉沉地盯着溫輕的臉。

溫輕力氣本來就不大,再加上這會兒吓得手腳發軟,根本敵不過周州,眨眼間門便推開,他跌坐到地上。

周州走進卧室,輕輕地鎖上門,緩緩轉身。

他低下頭,目光一寸一寸的掃過溫輕的身體。

溫輕雙手撐地,小臉慘白,只有眼眶是紅的,淚水浸濕了睫毛,濕成一縷縷的,恹恹地垂着,模樣十分可憐,也非常誘人。

周州往前走一步,溫輕的身體便微微一顫。

周州低笑了聲,停在溫輕手邊,蹲下身體,看着他輕微顫抖的唇,笑道:“輕輕怎麽了呀?”

“哝,我是來給你送奶茶的。”

說完,周州拿着奶茶的左手伸到溫輕眼皮子底下,還把吸管放到他嘴邊。

溫輕抿緊了唇,倉皇失措的偏了偏頭。

他屈起腳往後瑟縮,很快,後背便抵到了床腳。

“輕輕不喜歡喝啊,”周州輕嘆一聲,收回手,吸了口奶茶,随即把奶茶扔到地上,“是不怎麽好喝。”

周州随口問:“輕輕喜歡哪家店的奶茶啊?”

“茶百道?喜茶?還是樂樂茶?”

溫輕眼睫顫動,瞥看被扔到地上的奶茶,根本沒有聽周州在說什麽。

地上那杯奶茶不是杯裝沖泡奶茶,而是一家連鎖門店售賣的現做奶茶。

可是……別墅裏根本沒有制作奶茶的機器,更沒有這個牌子的杯子。

見溫輕盯着地上的奶茶,周州笑了聲:“輕輕還沒有意識到麽。”

“真笨啊……”

“這個別墅……是心想事成屋啊。”

溫輕猛地擡頭,顫聲道:“什、什麽?”

“不然你覺得我是怎麽把司空騙走的呢?”

周州眉眼彎彎,湊到他面前:“親一下,我全部都告訴你好不好?”

溫輕往後仰了仰,想要拉開兩人的距離。

周州笑了聲,掐住溫輕的臉頰,緩緩低下頭,抵着他的鼻尖,輕柔暧昧的摩挲。

呼吸交纏,周州享受地閉上眼睛 ,啞聲道:“輕輕好香。”

溫輕吓得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我、我沒洗澡……”

周州彎起唇角,忽地親住他的臉。

溫輕不敢動彈,閉上眼睛,努力安慰自己,親個臉就親個臉,他也沒洗臉。

周州啄了兩口他的臉,緩緩擡手撥動着溫輕柔軟的發絲:“門口的血消失、被三頭犬弄壞的門、地板複原等等,不是因為別墅在自我修複。”

“而是我們想要這樣。”

“輕輕沒有發現奇怪的地方嗎?你的醫療箱為什麽會在廚房找到呢?因為你在想要,又在廚房找……所以它就出現在廚房了。”

溫輕身體發顫,但思路恍然清晰起來。

所以一開始的內褲、出現在洗手間的餅幹牛奶、還有剛才周州的聲音……

那他是不是可以……直接瞬移到司空邊上?

周州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麽,語氣輕柔,仿佛是情人間的呢喃:“當然,也是有限制的。”

“我已經幫輕輕試過了,像是瞬移、武器等等都不行哦,這幢別墅是站在人類玩家這邊的,只會滿足一些無傷大雅的需求。”

“比如說……換個聲音。”周州的聲音在溫輕聽起來,忽然變成了郁刑的聲音。

周州笑眯眯地問:“是不是很有情趣?”

“輕輕更喜歡誰的聲音?”

溫輕不敢說話。

“肯定是最喜歡我的聲音對吧,”周州笑了笑,恢複本音,“再比如說,這個房間,在明晚投票前,郁刑和司空無法進來,我們也——”

猜到周州想要說什麽,溫輕一把捂住他的嘴。

周州眼睛一彎,抓住他的手腕,緩緩咬了口他的掌心,接着暧昧地舔了舔咬過的地方:“輕輕,心想事成屋,在于想,不在于說。”

溫輕睜大眼睛,立馬收回手,使勁在衣角擦拭,他一邊擦一邊想,周州剛才想的事情作廢。

他的表情過于明顯,周州低笑一聲,松開他的手腕:“不如輕輕去開門試試看?”

溫輕顫顫巍巍地爬起來,往門邊走了一步,見周州真的不阻攔自己,快步跑到門邊,按下門把手。

鎖着,打不開,出不去。

溫輕癟了癟嘴,想到自己和周州要單獨相處十幾個小時,眼淚流的更兇了。

片刻後,他聽見了周州走近。

一雙大手環住了他的腰,周州的臉靠在他頸間,深深地吸了口氣:“輕輕,等明天投完郁刑,只剩下司空的時候,我們就能一起離開這裏了。”

溫輕流着淚,覺得自己活不過明天了。

忽地,周州偏過頭,吻了吻他的下巴,沒過多久,溫輕便感受到了對方黏膩濕滑的舌頭,緩緩擦過臉頰,咬了一口,又掃過眼眶,輕輕打着轉兒。

“輕輕好甜啊……”周州低聲喟嘆。

溫輕嘴唇顫得更厲害了,他眼淚婆娑地想,你、你好變态……

衣角被掀起,腰間的軟肉被輕輕捏了下。

溫輕不由自主地打顫,正當周州還想進一步的時候,別墅內忽然響起了系統的聲音。

【找呀找呀找朋友,

找到一個好朋友,

笑嘻嘻呀點點頭,

你是我的好朋友 。】

唱完兩遍兒歌,系統冷冰冰地說:【三頭犬爸爸已出現。】

【三頭犬爸爸很生氣。】

【請玩家溫輕注意,請玩家溫輕注意。】

2、

溫輕淚流滿面,周州還沒走,又來了個閻王爺。

今天注定是他的死期嗎?

正想着,門外走廊忽然傳來了三頭犬粗重的呼吸聲、低吼聲。

溫輕嗚咽一聲,下一秒,周州捂住了他的嘴,輕輕地噓了一聲,示意他別出聲。

“砰、砰、砰——”

腳步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沉重,摻雜着地碎裂的迸濺聲。

沒過多久,停在了門外。

“滋啦——”爪子撓在門上,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周州臉色一變,立馬拉着溫輕後退,将人護在身後。

“吼!”

一聲低吼,門被大力撞碎。

三頭犬龐大的身軀瞬間擠破窄小的門框,急躁地擠進門內,三雙血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溫輕,流了一地口水。

溫輕淚眼朦胧,大腦一片空白。

三頭犬爸爸是來找他的,他根本躲不了。

不過……這個三頭犬爸爸和三頭犬長得一模一樣。

很快,溫輕就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坐下。”門外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三頭犬低吼兩聲,兩只後腿彎曲,前爪直立,竟乖乖地坐好了,只不過眼睛依然牢牢地盯着溫輕。

溫輕沒有看它,擡眼望向三頭犬背後的人。

季予站在破碎的木門上,面帶微笑,溫文爾雅地看着他們。

他穿着幾個小時前離開的那套衣服,沒有任何變化,仿佛沒有離開過這幢別墅。

溫輕心髒猛地一跳,想起先前季予和郁刑的對話。

【或許那位家長十分明事理,不會做出什麽事情,所以系統沒有說出後文。】

【也有可能那個所謂的家長正忙着做某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季予就是三頭犬的爸爸。

所謂的明事理,是因為他當時還沒有玩夠,不準備動手……

周州也意識到了這件事,臉色瞬間陰沉下去。

見狀,季予笑了笑,語氣和緩:“我還要謝謝你把我投出去。”

“不然今晚,溫輕就要遭殃了。”

溫輕淚雨如下,心想,什麽叫不然……

落到你手上不也得遭殃麽……

“溫輕,過來。”季予說。

聽見自己的名字,溫輕身體輕顫。

周州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冷聲道:“別過去。”

“他不是好人。”

季予反問:“你就是嗎?”

三頭犬仰頭長嘯,似是在附和季予。

周州冷笑:“我好歹是個人。”

“是麽,”季予掃了眼溫輕慘白的臉,平靜地說,“我看溫輕不這麽覺得。”

周州面色陰冷,往前走了一步。

三頭犬大吼一聲,三個腦袋同時呲牙,露出尖利滲人的犬牙。

周州神情沒有任何變化,冷冷地看着季予。

季予撩起眼皮,淡淡地說:“我是動不了你。”

“但溫輕就不一樣了。”

說完,他随意地擡了擡手。

倏地,溫輕身體騰空,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扯到季予身前。

周州快步往前,三頭犬身體一歪趴在地上,直接用龐大的身軀擋住了他的去路。

“你想繼續在這裏呆到明晚,還是我帶你離開這間卧室?”季予垂眸,注視着溫輕的眼睛,臉上依然挂着和煦的笑。

溫輕只覺得害怕,他死死地抿着唇,不敢說話。

季予漫不經心地說:“你一個人沒法離開這裏。”

溫輕眼睫顫抖,顫巍巍地擡了擡腳,腳尖還沒有碰到門邊,便感受到一股力量阻撓他離開卧室。

無法離開卧室與門的存在無關。

他咬了咬牙,不離開這裏的話,周州肯定會做什麽事情。

離開這裏,季予也可能對他做什麽,但是系統給了提示……

想到這裏,溫輕腳步頓住,腳步頓住,含着眼淚看向季予。

“好孩子。”季予緩緩擡手,示意他握住。

溫輕沒敢牽手,只小心翼翼地扯住他的衣袖。

季予低笑一聲,擡腳走到門外。

溫輕試着往前走,剛才阻撓他的力量消失不見。

他連忙離開卧室,出去的剎那間便松開了手,轉身要跑。

然而他的動作遠沒有季予快,剛邁開腿,手腕便被對方緊緊握住。

季予偏頭,和前幾次一樣,淡然地對周州說:“溫輕我先帶走了。”

他話音一落,破碎的門恢複原樣,将兩方隔開。

溫輕用力掙紮,沒能掙開季予的手。

季予眉眼溫柔,視線掃過溫輕臉上的淚痕,輕聲道:“溫輕,你辛苦了。”

溫輕眼淚簌簌地往下落,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砰——”背後的門忽然被大力撞擊,發出聲響。

溫輕身體不由自主地開始打顫。

季予擡手,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

他的手是正常人類的溫熱,但溫輕感受到了一陣涼意,從天靈感滲入,凍得他手腳冰冷,難以控制自己的身體。

溫輕咬緊牙關,三頭犬第一次出現時的歌詞是送走三頭犬的方法。

那這一次的兒歌……或許也是送走季予的方法?

笑嘻嘻呀點點頭。

溫輕努力扯起嘴角,擠出一個似哭似笑的表情。

正欲點頭,一只大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季予唇角微彎,語氣帶了絲寵溺:“溫輕變聰明了啊……”

“可惜動作慢了點。”

溫輕被迫仰着頭,渾身上下的力氣在眨眼間被抽光,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虛虛地往下倒。

季予環住他的腰,将人壓在門上。

溫輕緊貼着門,門也是冰涼的,冷意順着衣角鑽入身體,他愈發動彈不得。

“砰——”門又被狠狠地砸了下。

季予瞥了眼木門,下一秒,木門變成一閃透明的玻璃門。

溫輕感受到了門的變化,但是他連勾手指的力氣都沒有,更別說回頭看了。

季予捏着他下巴的手微微一動,指尖緩慢用力地撫過他的唇。

季予嗓音低沉,緩慢地說:“周州看起來很生氣啊……”

“是想出來嗎?”

他眉眼帶笑,故意問:“為什麽被困在裏面了?”

季予輕嘆道:“老師最喜歡看見人類自食惡果的樣子了……”

下一秒,門再次被大力撞擊。

溫輕哭得眼睛都開始疼了。

嗚嗚這麽喜歡周州為什麽不去找他……

念頭一閃而過,溫輕便感受到季予的手微微彎曲,像逗小貓似的,刮了刮他的下巴。

“溫輕能告訴老師,你們剛才做了什麽嗎?”

溫輕眼睫顫抖,喉頭莫名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季予眉眼微彎:“不說實話是壞孩子。”

溫輕勉強張開嘴,一個字還沒有說出來,對方溫熱的指尖趁機探入,勾弄舌尖。

“唔……”

溫輕更說不出話來了,他的下巴被迫擡的更高,緊接着,季予的唇便覆了上來。

季予的舌頭不像是正常人類的舌頭,細細長長,靈巧十足,進入口腔的剎那便勾到了他的喉嚨口。

很快,舌頭尖端像蛇信子似的分叉,鉗住他的舌頭。

溫輕又疼又癢又想吐,他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季予,低聲嗚咽。

半晌,他下唇還未愈合的傷口突然被用力咬了一口,鮮血頓時溢了出來,血水交纏,充斥着口鼻。

季予垂低眸子,眼底劃過一絲滿足,氣息逐漸變重。

吻了太久,溫輕眼前逐漸發黑,大腦也昏昏沉沉的,他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死一般的冰冷湧了上來。

見狀,季予低笑一聲,結束了這一吻。

他低頭舔去溫輕唇瓣的鮮血,啞着嗓子問:“你們剛才做了這件事嗎?”

溫輕下意識地搖了搖頭,随即垂下眼,纖長的睫毛輕微的顫動。

季予笑了聲,箍着腰的手掌緩緩下移:“那做了這件事嗎?”

溫輕緩慢地點了點頭,扯起嘴角。

季予神情微怔,臉上的笑意煙消雲散。

感受到腰間的力量消失,溫輕松了口氣,緩緩跌坐到地上。

他閉上眼睛,聲音帶着些許哭腔:“滾、滾開……”

話音落下,季予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

他半阖着眸子,盯着溫輕,似笑非笑地說:“我們還會再見的。”

3、

随着季予的離開,周遭刺骨的冷意逐漸消失。

不知過了多久,溫輕終于恢複了一些力氣,他屈了屈手指,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

“砰——”

身後的門又一次被大力撞擊,門框都在輕微震動。

溫輕偏頭看了眼,才發現木門變成了玻璃門。

站在玻璃門後的周州,應該将剛才發生的所有事情看得清清楚楚。

他嘴角微微上揚,似是在笑,眼裏卻盡是陰翳,低聲問:“輕輕沒事吧?”

溫輕眨了眨眼,沒有說話。

周州笑道:“輕輕真棒,把季予那個壞家夥弄走了。”

說完,他伸出鮮血淋漓的右手,手臂上一道五六厘米的爪痕,很深,皮肉外翻,觸目驚心。

溫輕害怕看見這種血肉模糊的傷口,往後退了一步。

周州笑了笑,食指抵在玻璃門上,用流到指尖的血液,緩慢地畫了個愛心。

他一邊畫,愛心上的血一邊沿着玻璃門垂直緩慢的流下,稀稀拉拉,格外滲人。

“晚上見。”周州眉眼彎彎,笑着向他揮揮手。

溫輕背脊發寒,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下樓的時候險些摔了。

跑到二樓,他氣喘籲籲地扶着牆,慢慢地往書房走。

書房的門沒有關,還沒走到門口,溫輕就遠遠地看到了裏面的郁刑。

同時,郁刑也瞥見了他的身影。

郁刑朝他招招手,笑嘻嘻地說:“輕輕快來,有重要線索哦。”

溫輕往前走了兩步,便聽見司空說:“別進來。”

他腳步一頓,停在書房門外。

書房內一覽無餘,郁刑站在門邊,司空則坐在椅子上,書架角落處還蹲着一個李思文。

溫輕側身看向司空,張了張嘴,正想問李思文是怎麽回事。

他第一個字還沒有說出口,郁刑直接大步走到牆角,把李思文拎到了門邊,狠狠扔在地上,埋怨地說:“輕輕,都怪她,她把我們騙進書房,現在我們都出不去了。”

聽到這話,溫輕立馬明白了,書房現在變得和那間卧室一樣。

裏面的人出不來。

也就是說……現在只有自己能在別墅自由活動。

溫輕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背靠着牆壁,心想,總算是有了一件好事。

嘴巴沒被白啃。

想着,溫輕抿了抿唇,傷口一陣撕扯般的疼痛。

季予咬的很深,現在嘴唇還在隐隐滲血,唇齒間一股血腥味。

溫輕擰緊了眉,郁刑和司空也看見了他的傷口,臉色微變。

司空半阖着眸子,上下打量溫輕的身體,見沒有別的傷勢,緊皺的眉頭漸漸松開。

郁刑的視線在溫輕唇邊轉了一圈,随即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地說:“輕輕受傷了啊。”

“都是因為你,”他坐到椅子上,翹着腿,用腳尖點着李思文的背,“要不是因為你,剛才我就能英雄救美了。”

“然後輕輕就要對我以身相許,可是現在……”

說完,郁刑揚起嘴角,歪頭瞥看溫輕:“輕輕,要不我們下一次投票投她吧?”

聽到投票,李思文的身體微微哆嗦,她擡起頭,露出被長發遮掩的臉,右臉依然高高腫着:“你、你們只有兩票,怎麽投我?”

“明天我、周州,還有司空,一共有三票。”說完,她艱難地扯起嘴角。

郁刑看了眼司空,晃着椅子,懶洋洋地:“你以為你能活到投票的時候?”

李思文臉色微變,随即說:“周州說了,你們不能傷害人類牌。”

郁刑冷笑:“周州說的你就信了?”

李思文攥着拳頭,咬牙道:“他沒有騙我,季予已經活着離開了。”

郁刑笑嘻嘻地問:“所以你就那麽聽周州的話,來騙我們了?”

“你都想害死我們輕輕,你以為周州會放過你嗎?”

李思文眼神恍了恍,對……周州喜歡溫輕……

“可、可是我已經道歉了……”

郁刑放慢語速,緩緩地問:“如果他不準備對付你,為什麽讓你來騙我們?他為什麽不親自動手?”

他嗓音低沉,似乎帶着奇怪的韻律,誘導人陷入他話語中的情境:“我看他是想借刀殺人,借我的刀,殺你這個人。”

李思文的眼睛漸漸失焦,臉上的情緒越來越明顯,驚恐、害怕、憤怒等等情緒交織在青紫相間的臉上,顯得格外詭異。

“你、你在騙我……”

“你知道我沒有。”郁刑說。

李思文神情扭曲,喃喃自語道:“都是因為周州……都是因為他……還有溫輕……”

忽地,她爆發出一陣尖利的笑聲:“哈哈哈還有溫輕,你們都想讓我去死。”

見狀,郁刑聳了聳肩,無辜地看向溫輕,抱怨道:“輕輕你看這個瘋子。”

溫輕怔怔地看着這一幕,旁觀者的視角令他終于意識到了自己前幾天為什麽會突然爆發一會兒情緒。

季予和郁刑的言語,亦或是他們本身的存在,就會引導出大家的負面情緒。

陳依依、龔芸芸、周州……現在的李思文……

他們不是因為這個別墅變了樣,而是因為季予或是郁刑。

這場游戲的難點應該不在于找出引路人,而在于和季予、郁刑同住一屋,依然能保持住自我清醒,不崩潰。

良久,溫輕才回過神。

他抿了抿唇,舔去唇上的鮮血,轉身離開。

溫輕徑直走進周州的房間,翻遍了所有角落,在枕頭下找到了那本全白的書。

他坐到床上,翻開一頁,怔住了。

首頁是空白的。

第二頁也是空白的。

第三頁、第四頁……

直到溫輕翻到中間,終于出現了字。

是司空先前攤開的那兩頁。

【神最青睐年輕的人類,他們幹淨純粹,對世間的一切充滿美好的念想。】

【然而美好的事物總是稍縱即逝,随着時間的流失,危害個人靈性的惡念欲望會漸漸侵染年輕人類。按嚴重程度、由重到輕分別是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貪婪、暴食、色欲和憂郁……】

【人類只是萬千生物中的一種,但備受神明的喜愛,喜愛并非是一件好事,因為人類易被惡念侵蝕,有的神熱衷于欣賞人類堕落,有的神則站在人類的一邊。】

【而有的神,想和人類玩一場簡單的游戲。】

溫輕再往後翻,後半本書也一個字都沒有。

他合上書,失神地盯着全白的封皮。

所以這是一場簡單的游戲……

這本書的提示、系統的提示都只需要簡單的理解字面意思。

剎那間,溫輕忽然想明白了。

系統從一開始就在提示。

兒歌找朋友不是廢話、不是恐吓,是在告訴他們,引路人是玩家的好朋友,并不是站在玩家的對立陣營,他們一開始便走了錯路,或者說是系統在誤導他們。

人類玩家的身份牌都是和自身有關,為了讓他們互相熟悉。

難點在于兩張神牌和這個可以滿足人一定欲望的別墅,在誘人堕落,令人發瘋。

只有司空一張神牌是幫助人類的,但也有多限制條件,不能做這個,不能說那個。

溫輕抱着書,呆坐在床上,終于明白了如何離開這個副本。

他、周州、李思文……任何一個普通人類,都能成為引路人。

這是神想玩的游戲,引路人應當由神來選擇。

*****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直到投票前一個小時,溫輕才慢慢坐起來,洗頭洗澡,紅着眼睛下樓。

投票前五分鐘,二樓響起門被踹開的聲音。

溫輕緊靠着椅背,緊緊盯住樓梯口。

司空和郁刑同時下樓,一左一右坐到溫輕兩旁的空位。

看着兩邊的椅子被拉開,溫輕緩緩開口,問道:“引路人是你們神牌選出來的,對嗎?”

郁刑動作一頓,湊到他面前眨眨眼:“輕輕剛才說什麽?”

溫輕偏了偏頭,對上了郁刑黑不見底的眼睛。

他本來有些不确定,但是郁刑這副假裝聽不見的樣子,反倒讓他确認了這件事。

這是場簡單的游戲,所以神牌的用法也是最簡單的。

他們一直沒有找到,是因為用法簡單到沒有人覺得這會是神牌的用法。

投票。

只需要投票……

溫輕小聲問:“你說的等價交換還算數嗎?”

郁刑收斂笑意,他眼睛是狹長的類型,不笑的時候,淩厲的五官令人感受到一種森冷的寒意。

溫輕猶豫片刻,鼓起勇氣,揚起下巴,飛快地啄了口郁刑的臉。

接着湊到他耳邊,輕聲說:“投我。”

臉頰的溫熱柔軟轉瞬即逝,郁刑垂下眸子,問道:“如果我不投呢?”

溫輕微微一愣。

郁刑繼續問:“你會怎麽樣?”

溫輕想了想,實話實說:“那我可能也馬上瘋了吧。”

郁刑依然不說話,臉上也沒什麽表情。

溫輕不知道這是同意還是拒絕,他抿緊了唇,結痂的傷口再次裂開,他無暇顧及傷口,慢慢地說:“我、我不想再玩了。”

其實還有另一個辦法,在這一次投票将郁刑投走,等下一次投票,只剩下司空一張神牌的時候,必然通關。

但是想到要在這裏再呆24個小時,溫輕就有些受不了。

他輕輕地喊了聲郁刑的名字:“郁刑。”

“你投我好不好?”

“或者告訴我要投誰……”

溫輕小聲說:“親都親了。”

原本清亮的少年音因為熬夜變得有些沙啞,請求的語氣硬是被郁刑聽出了撒嬌。

郁刑凝視着溫輕,和第一天看見的時候相比,瘦了不少。

臉頰蒼白,嘴唇因為傷口異常紅潤,眼眶也紅紅的,一副小可憐的模樣。

郁刑靜靜地看着他,“不好”兩個字到嘴邊了突然改成了一個字:“好。”

溫輕扭頭看向司空。

司空的視線在他唇上一掃而過,很快挪開視線,吐出三個字:“我知道。”

投票前一分鐘,李思文和周州先後出現在二樓和三樓。

周州面色微白,手上纏着繃帶,看見溫輕後,眼睛亮了亮,加快下樓步伐。

他直接坐到溫輕對面,眉眼彎彎,笑得個明媚幹淨的大男孩:“輕輕到的真早。”

溫輕垂下眼,沒有說話。

“嘀嗒。”九點的鐘聲秒針轉動。

溫輕拿起筆,一字一劃地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投票結束,現在開始唱票。】

【玩家郁刑,兩票。】

聽見郁刑的票數後,周州便意識到了不對勁。

【玩家溫輕,三票。】

周州擡起頭,沉沉地盯着溫輕,扯起嘴角:“輕輕已經知道了嗎?”

溫輕沒有說話,沒有看他,緩緩起身。

【請玩家溫輕開門。】

溫輕走到門前,盯着那圓形金屬門環。

雖然知道了通關方法,但當自己要開門的時候,心情還是有些忐忑不安。

溫輕深吸一口氣,緩緩擡手,握住冰冷的金屬門環,輕輕地往前推了推。

“噠。”

門開了。

溫輕看着門外的濃重的白霧,有些失神。

終于結束了。

他還沒擡腳,身後突然響起了李思文的怪異的笑聲:“哈哈哈門開了門開了,我們通關了。”

她瘋瘋癫癫地撞開溫輕,沖到門外,下一秒,她停下腳步,猛地轉身,雙手用力推門,想要将門合上。

李思文陰冷地看着周州和溫輕,面色猙獰:“你們全都給我去死!”

“都去死!”

溫輕第一時間想要阻攔她關門,往外推,但緊接着便發現他沒有感受到有人在推門。

哪怕李思文用盡全力,都沒有講門往回推上一厘米,反而她的身體漸漸開始變紅,出現裂紋,裂紋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眨眼間便遍布她的全身上下,白光從她體內透過裂紋滲出,他整個人仿佛要被撕裂似的

“啊啊啊啊啊——”

尖叫聲響起的剎那,溫輕的眼睛被一只大手蒙住。

他的頭頂響起司空低沉的嗓音:“走吧。”

“再見。”

話音落下,他感受到有什麽東西輕柔的拂過發絲。

緊接着,耳邊響起系統毫無感情的聲音:

【恭喜玩家溫輕成功通關神級副本引路人。】

【請玩家溫輕前往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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