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離開

秦顏有點難以置信，連眨了好幾下眼睛，她多麽希望眼前的大臉其實是幻覺啊。

蘇君博也跟着眨了幾下眼睛，是相同的頻率，黑曜石般的眼眸流動着淺淺的光暈。他自矜地後退了一步，以防秦顏驚喜得傻掉。

蘇君博的心情真是好啊，電話裏秦顏不讓他上來，結果看到他出現居然驚喜成這個樣子。

她就這麽想見他麽。

蘇君博覺得自己應該再給秦顏一點時間，消化這一事實，驚喜太過，有時也會讓人受不了的。

所以，他又貼心地往後退了退，動作潇灑地整了整袖扣，打算來一句動聽又溫情的問好。

他在心裏演練着：

“嗨，顏顏。”太普通了。

“surprise！”有點吓人啊。

不如……他眼睛閃了閃，直直看向秦顏，正要開口，只聽啪地一聲，門在他眼前關上了。

關上了，關上了……

蘇君博一下子愣在那，有點不知所措，怎麽了這是，高興的傻了嗎？

秦顏靠着門，緩緩平息劇烈起伏的胸膛，她往秦安的房間瞄了一眼，又輕輕側過腦袋，耳朵貼在門上，聽外面蘇君博的動靜。

她擡頭揉了揉額頭，有點不知道怎麽辦好了。

秦安的事情是瞞不住的，寧氏兄妹知道，咖啡廳裏的人也知道，而蘇君博還總喜歡登堂入室，總有一天會發現秦安的存在。

與其他從別人口中得知，她親自告訴他會更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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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怎麽告訴呢？

說出真相麽？說他們曾經在一起過，後來因為種種原因分開，他會相信嗎？能接受這一切嗎？

秦顏有點不敢賭。

失憶？

秦顏轉過身趴在門上，用腦門一下一下敲門，如果敲一敲就能失憶的話，讓她也失憶算了。

忘記的人有時候要比記得一切的人更幸福。

“進來吧。”做好決定的秦顏猛地打開門，側過身看向蘇君博。

被關門扔在門外那麽久，蘇君博已經是氣咻咻的，即便現在門開了，秦顏邀請他進去，他也不稀罕了。

“哼。”他裝腔作勢，徘徊在門口不動彈，眼神一眼一眼往秦顏那飛，表示他不開心，非常不開心。

“不進我關門了？”秦顏作勢要關門，蘇君博吓了一跳，大長腿嗖地鑽進來卡住門。

秦顏不管他，轉身支棱着腿向沙發走去，沙發上的手機已經閃了半天，應該是程程打電話回來。

之前怕打擾秦安睡覺，她把手機調成了靜音。

坐在沙發上，秦顏接起手機：“程程？”

電話一通，那邊就傳來馮程程急火火的聲音：“你怎麽才接啊，急死我了，我都快要報警了，吓死我了。”

嗓門太大震得耳朵疼，秦顏把手機挪遠一點，“怎麽了？”

“我跟你說，你千萬別開門啊。”馮程程囑咐。

秦顏往門口瞄了一眼，心道，晚了，她已經開門了。

馮程程的聲音還在繼續：“咱家門口有個神秘猥瑣男，我懷疑是犯罪分子，你小心一點，別開門。你現在去貓眼看看，看他走了沒有。”

犯罪分子？秦顏不禁打量起蘇君博，說得不會是他吧。

接下來馮程程就把從樓道門口到上樓所有的經過都講述了一遍，秦顏越聽越樂，最後忍不住笑倒在沙發上，“哈哈哈，程程你真逗，那人我認識，沒事的。”

“你認識！”馮程程震驚，腦海裏回想之前的影像，突然大叫，“啊啊啊，我知道了，是蘇君博，對不對，哇，我居然見到真人了。”

秦顏換了只耳朵聽電話，她都要被震聾了好嘛。

這時蘇君博走到她跟前，他在門口糾結了半天，最終決定不穿拖鞋了，光腳過來。

“誰的電話？”蘇君博皺眉，一副管家公模樣，秦顏什麽事，他都要插一腳。

聽見他的聲音，秦顏下意識攥緊了手機，身子像是釘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好一會才緩過來。

電話那邊的馮程程感受到她的異常，擔心：“怎麽了，要我現在回去麽？”說完，她就笑了，“嘻嘻，我真是不懂事，還回去幹什麽啊，正好我有個同學過來，我去找她吃飯，顏顏不用擔心我。”

那邊已經挂斷電話，秦顏攥着手機轉頭看向蘇君博，不知道怎麽開口。

蘇君博第一次到秦顏家，心髒興奮地撲通撲通跳，目光無處着點，這看看，那看看，然後他發現一個相框。

探身，長手長腳地伸過去，他想要看看秦顏從前的模樣。

剛施展動作，秦顏就撲過來按住他的胳膊，“別動！”

因為動作太急，腿腳又不好使，秦顏整個人都撲到蘇君博懷裏，一只手按住他胳膊，另一只手無處落腳，最後按在了某處可疑的地方。

別動？好啊！

蘇君博眨眨眼睛笑的像一只偷腥的貓兒，只要她在他懷裏，他可以一直不動的。

“這麽急？”蘇君博低下頭，黑眸晶亮。

秦顏觸電般擡起手，尴尬極了，

“別動啊。”蘇君博按了她腰一下，又将人攬在懷中，情難自禁地親了親她嘴巴，暧昧低聲，“如果顏顏想要，我們進屋？”

要你個頭！

秦顏一把将人推開，從沙發上站起，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女人真是善變，剛剛還投懷送抱，一眨眼就冷冷對視了。

蘇君博整了整衣擺，不着痕跡地遮掩某處隆起。

好吧，他得承認這樣一個事實，他無時無刻無在渴望她的身體。

幻想着将她這樣這樣，那樣那樣，全身啃遍。

“蘇君博。”秦顏開口，語氣鄭重，細聽裏面還有幾分顫抖，“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蘇君博眨眨眼睛，他仰着頭，墨黑的瞳子裏是真摯的關切，“好，你說。”他笑了笑，一副鼓勵她的模樣。

秦顏看不下去了，撇過頭，張張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嗓子像是被一團綿絮堵着，她擔心自己下一秒就會哭出來。

百般無措，她目光游移不定，然後突然落在案幾上被扣住的相框。

秦顏閉了閉眼，轉身向卧室走去。

這期間蘇君博一動不動，一言不發，只是安靜地看着她，他有預感，接下來會有不好的事情。他想離開這，但身子卻黏在沙發上，動不了。

過了一會，秦顏從卧室出來，手裏捧着一個相冊。

“你自己看吧。”她把相冊放在蘇君博膝上，然後逃也似地離開客廳，奔向卧室。

蘇君博瞧了瞧秦顏落荒而逃的背影，又低頭瞅了瞅膝上的相冊，直覺相冊裏隐藏着驚天大秘密。

修長的指尖在相冊游移了半晌，蘇君博翻開第一頁。

唔……還有名字：安安成長記。

安安是誰？

蘇君博皺了皺眉，繼續往下翻，翻到下一頁，看到裏面的相片，就彷如觸電般嗖地合上相冊。

老天是在玩他麽？

他右手成拳低頭捶了捶腦袋，深呼吸一口氣，又一次翻開相冊。

這一次，他堅持着将相冊看完了。這是記錄一個叫秦安的小男孩成長的相冊，有他出生光着屁股的模樣，有他滿月、百天白胖的模樣，還有抓周、第一次叫媽媽，第一次用筷子，第一天上幼兒園……等等，各種各樣的記錄。

從中可以看出記錄之人滿滿的愛意。

看完這本相冊，蘇君博心情真是好不起來，唯二的幸運之處就是小男孩長得像媽媽，看起來蠻順眼，另外就是相冊裏沒發現爸爸的足跡。

這讓蘇君博徹底松了口氣。

——

秦顏躺在床上，根本靜不下來心，她想知道蘇君博的反應，但又不敢面對。

若是她能隐身就好了，可以跟在他身邊偷偷打聽他的想法，然後根據他的行為做決定。

秦顏用被子蒙住腦袋，唉聲嘆氣，心裏難受極了。她好想就這樣沖出去，不管不顧把一切都告訴他，跟他說秦安是他的兒子，是她們的兒子。

如是想着，秦顏一個挺身從床上坐起。

嘶——

膝蓋好疼，疼痛感将她的理智拉回來半分。索性把一切都說出來确實爽快，但是爽快過後呢。

她要把一切都交到對方手上，等待他宣判嗎？

或者蘇母又一次跳出來阻攔怎麽辦？

上一次她可以狠心離開，但是這一次……她從床頭櫃上拿起相框，裏面是她和秦安的合影。

隔着玻璃，指腹撫摸着秦安露出八顆小牙的笑臉，這是她的安安，誰也奪不走。

她願意為他建立一個完整的家庭，願意嘗試和蘇君博再次走到一起，但無論如何，無論多難，她都不會放棄他。

她的安安。

調整好情緒，秦顏閉了閉眼，幾次深呼吸，終于鼓足勇氣拉開門。

“蘇……”她剛要開口，卻發現客廳中空無一人，只有茶幾上放着一本相冊，零落寂寥。

這一瞬間，仿佛将她全身氣力抽走，秦顏突然覺得客廳好大，空落落的，天地之間只有她一人。

她軟倒在沙發上，右手搭在臉上，沒一會，就有冰涼的淚水沾滿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