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比賤

5、比賤

“宵練?”

紀玄微的眼裏閃過火焰,孟棋楠敏銳地捕捉到了,露出會心的微笑。兵器于男人,特別是一名武将,恐怕不亞于衣裳首飾帶給女人的狂熱。

孟棋楠裝作無知:“這是別人贈予我的,我也不太懂刀啊劍啊什麽的,這把劍有什麽特別來歷?”紀玄微接過宵練:“孔周三劍,含光、承影、宵練,皆勿能殺人。據說宵練一過即愈,血不染刃。”

他握劍在手往空中劃拉兩下,整片的婆娑樹葉緩緩飄落地上。孟棋楠彎腰拾起,葉片在掌心碎成兩瓣。

紀玄微由衷稱贊:“果真名不虛傳!”孟棋楠趁熱打鐵:“寶劍贈英雄,紀将軍,反正我拿着宵練也沒什麽用,幹脆送給你罷。切莫推辭!你不收就是明珠暗投,暴殄天物。”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只要你紀玄微收了我孟棋楠的東西,那就欠下一份人情。日後叫你還情的時候,可要爽快一點喲。

這廂孟棋楠如意算盤打得叮當響,紀玄微卻收起宵練,奉還給她:“多謝郡主美意,只是末将不能收。”

孟棋楠冷不丁碰壁,脫口就問:“為什麽?”

“末将曾經沙場鏖戰,用的是砍頭的陌刀,如今太平盛世,血光陌刀早已塵封,我也改用其他兵器,是無鋒劍。”

“無鋒?誰鑄的?沒聽過呀……”

“并非名家之作,只是未曾開刃的普通鐵劍,無鋒不傷,鈍劍殺不了人。”紀玄微略有悲涼地幽幽嘆道:“我以前殺戮太重戾氣過盛,總是傷人傷己,逼走了不應該走的人。只願以後能如無鋒平和內斂,也許這樣,她……會回來罷。”

他把視線挪走,又朝着婆娑樹。

孟棋楠挫敗極了。你說你一個正氣凜然粗犷豪放的大将軍深更半夜在院子裏對着棵破樹傷春悲秋是唱的哪一出啊!寡人以為看上的是個豪邁糙漢,卻不想紀将軍您是多愁善感的西施姑娘!

她恨得捏碎了手中樹葉,牙關咔擦直想立即把紀玄微就地正法,擱嘴裏咯嘣咯嘣嚼碎了完事兒。可是現在不能啊。論武功她這具嬌滴滴的肉身肯定打不過戰場下來的将軍,論以權壓人她更不是個菜,這是別人的地盤,她一介罪臣之女還能翻天?

只有随機應變了。孟棋楠越挫越勇,硬着頭皮說:“素聞閣下身手了得,小女子在家也學了些皮毛的拳腳功夫,願與将軍切磋,還望将軍不吝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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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玄微聞言皺起眉頭,遲疑道:“這……呵,恐怕不大妥當。”

孟棋楠也知道在對方眼裏自己這種人的花拳繡腿被他一拳頭就能打死,不過又有俗話說“打是親罵是愛”,也許她跟紀玄微過着過着招,就過出感情來了呢?過日子還不是這麽個理!

“将軍不必怕傷到我,咱們點到為止,順便讓我用宵練見識一下您的無鋒,如何?”

再三勸說慫恿,紀玄微終于勉強應下,吩咐随從取來無鋒。

孟棋楠開頭的架勢挺像回事兒,她穩紮馬步舉着宵練,出聲提醒:“得罪了。”

紀玄微對戰前脫掉身上的舊衣,小心翼翼疊好放在角落,然後才拿着無鋒從容應戰。普通鐵劍在他手中如同獲得神力澆灌,綻放出刺目寒光。

孟棋楠雙指抹過劍刃,作了起勢:“手捉夜影,欲刃曙天。看招!”

紀玄微眉心一跳。

光如流火,破風嘯影。兩人只比招式不拼內力,卻也攪得此地飛沙走石風,婆娑樹葉簌簌掉落。

孟棋楠作為帝王文武兼修,自身功夫不差,但是郡主肉身是個繡花枕頭,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細腕無力不說,動作稍微大一點就渾身痛。她勉強應承着紀玄微劈下的重劍,虎口震得發麻,心裏想時機差不多到了,下一招她就裝作接不住,然後受個不大不小的傷……

英武将軍,榻前伺候噓寒問暖,寡人就全指望你了!咱們日久生情你又心懷愧疚,以身相許也是可以的!

“這套劍法誰教你的?”

孰料紀玄微遲遲不出下一招,卻是盯着她眼睛追問,從容面色露出罕有焦迫神情。孟棋楠一愣,如實回答:“我爹。”

“敢問令尊又是從哪裏學得?”

紀玄微幹脆收了無鋒,無心再比的模樣,對這套劍法的來歷執拗非常。孟棋楠不備他驟然收勢,前傾的身子沒了倚靠,頓時摔了下去。

“哎喲——”

宵練被扔出老遠,孟棋楠掌心都磕破了,還吃了一嘴的灰。這種狗爬式的姿勢實在不雅,她急忙撐坐起來,從懷裏套出手絹摁住手心傷口,擡眼微怒:“要比就好好比,啰裏吧嗦問這些幹嘛!痛死我了……”

“抱歉,是末将的不是。”紀玄微俯身扶起她,口氣竟是十分卑微,“請郡主告知實情,這件事對我十分重要。”孟棋楠不高興地揉着胳膊,沒好氣道:“我又沒問過我爹,反正他教了我就是了,說不定劍法是家傳的呢。”

“不可能。”紀玄微斬釘截鐵地否定,“不瞞殿下,這套劍法乃末将所創,名為霜影。霜葉不眠,紅映流火,手捉夜影,欲刃曙天。”

“我為她創了這套劍法,又教給了她。世上會這樣劍法的人,只有我與她二人。如今我只想知道她身在何處,過得……好不好?”

孟棋楠看着他哀恸的雙眸,火氣被澆滅一大半,她也嘆道:“我是真不知道。這樣吧,以後有機會我幫你問問我爹,保證打聽出他師從何人,行了吧?”

“那……也只能如此了,末将在此謝過殿下。”紀玄微語氣中都是無奈不甘。孟棋楠拿手絹包好了手,很豪邁去拍了拍他肩頭:“別客氣!紀将軍的事就是我的事,赴湯蹈火兩肋插刀不在話下。對了将軍,聽說你還沒娶妻,那有中意的姑娘沒有呀?”

看你抿着嘴不吭聲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沒有對不對?英武将軍,你看寡人怎麽樣?當你意中人好不好哇?

雖然孟棋楠腦子裏是這麽想,嘴上卻還矜持着沒說出來,一味含笑望着紀玄微。紀玄微沉默片刻,許久才擡起下巴。

“有。”

孟棋楠擱在他肩頭的手都不知該往哪兒放了,她垂下眼角悶悶不樂:“哦,是誰?”

好不容易碰上個長相英俊官位顯赫潔身自好還不是親戚的男人,老天你居然安排他暗戀別人!成心跟寡人過不去是不是!

“她曾與我朝夕相處三年,我們每每靠近彼此,卻又因誤會離得更遠……當我終于開口說要娶她,她卻不再給我機會。她走了,只留給我寥寥幾語。君恩于心,君顏不見……呵,她說再也不要和我相見。”

他揚起的唇角流溢出絲縷苦澀,孟棋楠恍然瞥見他夾雜了霜雪的鬓角,猛地發現這個男人竟已蒼老如斯。他還不到三十歲吧,為什麽就像活了三百年的行屍走肉?

此時此刻,孟棋楠竟如鲠在喉,吐不出安慰人心的只言片語。

紀玄微斂起惆悵,淡淡回眸瞥向搭在肩頭的纖手:“夜深了,郡主請……”

繡着芍藥的手絹突兀跳進眼裏,紀玄微一把抓住孟棋楠手腕,驚眸錯愕。

“痛痛痛!”孟棋楠吃痛哀嚎,“将軍大人有話好好說,快放開快放開,男女授受不親啊大人!”

喜怒無常的大将軍,寡人吃不消你的怪脾氣了,不要你了還不成麽?

哪知紀玄微一反常态,大力鉗着她的腕骨,小心翼翼地解下手上絹帕。孟棋楠的傷口被碰到,愈發疼得龇牙咧嘴。

難道紀将軍是憐香惜玉?不對啊,拿着塊破手帕看甚麽,她的傷口在手心好不好!

要不紀将軍想辣手摧花?也不像啊,他看着手絹雙目泛光泫然欲泣的樣子又是為那般?

孟棋楠想不明白,心中只有一個信念堅定:再不招惹這煞星了,寡人跟你八字不和!

“哪兒……來的?哪裏來的!”

紀玄微喉頭哽咽,幾乎是費盡力氣才勉強迸出這麽幾個字。孟棋楠心頭咯噔一跳,倒不是被他猙獰的表情吓到,就是覺得他怪可憐的,于是據實相告:“別人送的。”

“誰送的!”

誰送的來着?孟棋楠回想一番,恍然大悟。那日去祖父母家避雨,自己摔跤弄濕了裙子,好心的祖母拿了套衣裳給她換,這條手絹就夾在其中。她喜愛手絹繡花精致妍麗,又想是祖母的東西,于是悄悄留下權作紀念了。

咦?他怎麽對手絹的來歷如此看重,莫非……

孟棋楠腦瓜子轉得飛快,不答反問:“誰送的有什麽幹系?”

紀玄微激動道:“當然有。”他拿來墨色舊衣,把衣領後面墨線繡的暗花與手絹花樣對比,“你看,這兩樣東西出自同一人之手。”

孟棋楠一瞧,形狀繡法還真是一模一樣。

“劍法、繡花,都是她的,你見過她對不對?是不是她不讓你告訴別人她的下落?沒關系,你只需同我講她好不好……”

他念念不忘的人是她盲眼的祖母!無巧不成書瞎貓碰上死耗子,這種事兒居然都讓她孟棋楠撞上了!

“她……”孟棋楠稍微有些神思飄忽,須臾她沖紀玄微笑道:“她很好啊,相夫教子過得不錯。”紀玄微心頭懸着的大石終于落下:“平安就好……她嫁人了?”孟棋楠點頭:“嫁了,兒子都好大了。”

紀玄微雀躍的眼頓時黯淡下去,他匆匆垂眼:“嫁、嫁了也好,粗茶淡飯也是福氣。你能否告訴我她在哪裏,我想去……探望。”

“君顏不見,你忘記她說過的話了?你去看她只會打亂她平靜的生活,也許又會再次逼走她。”孟棋楠撿起宵練裝進劍鞘,蹬蹬往閣樓上走,臨到入門回眸一笑,“不過你若是答應欠我一個人情,我會考慮告訴你。”

紀玄微眼睜睜看着那扇房門重重阖上。

孟棋楠大晚上溜出去,一回來就把劍扔在桌上,陰着臉走到床邊,一頭栽了上去,把臉窩進被褥裏生悶氣,嘴裏還哼哼唧唧的。

紅绛關心詢問:“郡主您怎麽了,誰惹你生氣了?”

“沒人惹我,我就是生氣。”孟棋楠咬着蜀錦被面兒,憤憤磨牙,“真真是出師不利,煩!”

人生最郁悶的事不是芳華正茂一命嗚呼,也不是借屍還魂附身到倒黴鬼身上,更不是不能染指英俊的爺爺帥氣的外公。

最郁悶的莫過于你一覺醒來變成了五十年前的老女人不說,而且赫然發現你看上的男人心中有朵白蓮花,居然是你的親祖母!

卧槽,情敵都是奶奶輩兒的!佛祖你還是來道天劫劈死寡人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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