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1)

26、走水

禁宮四處都安放了太平缸,由銅錫鑄造,四季蓄水以備火患時滅火所用。每個太平缸約三尺高,重達千斤,裏面所儲清水多達百升。每天宮裏的太監們都要給太平缸挑水,在冬天結凍的時候還會燒炭火為缸加溫。不僅如此,各宮都有自己的滅火家事,謂如大小桶、灑子、麻搭、斧、鋸、梯子等,一旦走水了,方便宮裏人進行自救。

所以當衛昇趕到紫蘭殿外的時候,火基本已經被撲滅了,幾口太平缸的水都用完了,太監們又從太液池裏打水,連點兒火星子也不敢留下。天氣炎熱幹燥,火燒起來的時候蔓延很快,紫蘭殿如今半數房屋都被毀壞,有些地方垮塌了,露出焦黑的斷牆,水珠子沿着殘木滴滴答答。

幸免于難的宮女太監們蓬頭垢面聚在殿外,看見衛昇駕到嘩啦啦跪倒一大片。衛昇在髒兮兮的人堆裏找了找,沒有看見想看的人,于是邁步就要跨進紫蘭殿的大門。

禁衛軍統領趕緊攔住他:“皇上請留步。殿中房梁随時可能垮塌,若是掉下來傷及龍體,末将萬死難辭其咎!”

衛昇硬生生停下腳步,聲音裏都是止不住的焦急:“還有人沒出來!爾等給朕進去找,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

一列禁衛軍奉命入殿,剛進去一小會兒,就聽“轟隆”一聲巨響,紫蘭殿的正殿居然真的塌了,濃煙黑塵驟然卷起,遮天蔽日。

衛昇心驚肉跳,拔腿就往裏面跑。在焦黑的宮殿門口,他就與人撞了滿懷。

“哎喲!哪個混蛋走路不長眼!”

對面的人連同肩上所扛之物摔在地上,一怒之下竟破口大罵。衛昇一聽這聲音喜出望外:“棋楠!”

孟棋楠摔得眼冒金星,從聲音也認出了來人,她揉着太陽穴痛苦眯眼:“表叔公是你啊,嘶……痛死我了……”

衛昇見她臉上全是黑灰,發梢也有些被烤焦,便一把把她摁進懷裏使勁摩挲:“哪裏痛?可是傷着了?你說你怎麽就不肯安分些,走水了不知道跑遠些,反而往火裏沖……很好玩兒是不是!孟棋楠,朕應該用鐵鏈子把你鎖起來!”

孟棋楠好心救人卻被他罵了一通,而且他手臂還箍得她差點要背過氣去,她氣得擰他:“你鎖啊鎖啊!反正已經把人家關起來了,我現在就是你的階下囚,要殺要剮随你好了!”

“呵呵,”衛昇挨了罵居然笑了,捧起她黑不溜秋的臉,“中氣十足,看來是沒事。”

說着,他低下頭去。

Advertisement

孟棋楠猝不及防被他親到了唇。

“唔!表叔公……你混蛋!你咬我!”

衛昇在她嘴上重重咬了一口,磨牙道:“頑劣的小東西就是要狠狠收拾才會乖。”

表叔公你才是東西!不對,你不是個東西!

孟棋楠捂着嘴:“欠收拾的是你!我幫你救後院的母雞你還罵我,你狼心狗肺!我讨厭死你了!”

衛昇愕然:“雞?朕何時養過雞?”

孟棋楠跺腳,甩手一指地上:“喏,那不就是。”

一名素衣女子躺在地上雙目緊閉,看樣子是暈了過去。衛昇眉心微跳,回眸盯着孟棋楠,目光灼灼:“你……是為了救她?”

孟棋楠點頭:“是啊,是你說我要幫忙管好後院的雞,不然你會炖了我喝湯。我猜她就是紀婕妤對吧?”她彎腰扶起女子,口氣稀松平常,“總不能讓她不明不白就這樣死了,我才搬來一天對門兒就走水燒死人,那得多晦氣!表叔公來幫把手擡擡。唉這個人真是怪,我要救她她卻念叨着幾盆破花,死活不肯走,我索性一掌劈暈了扛出來……”

她絮絮叨叨說着,衛昇卻有些心不在焉,神思恍惚。等他察覺手中一沉,低眉看去才發現紀婕妤已經躺在了臂彎之中。

孟棋楠拍着手笑:“自個兒的女人自個兒抱着。表叔公咱們出去吧,看戲的都該來齊咯。”

果不其然,衛昇抱着紀婕妤出去,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紛紛行禮問安,脂粉香氣甚至蓋過了煙熏火燎的臭味。孟棋楠覺得若是沒有怵目驚心的宮殿提醒,她怕是要被粉飾太平的景象迷了眼。

衛昇的眸子又聚起陰霾,掃過衆女:“平身。”

“謝皇上。”衆妃嫔謝恩起身。其中德妃起身後走近打量昏厥的紀婕妤,眼露擔憂:“紀妹妹這是怎麽了?”

“安盛,傳太醫來。”衛昇沒有放下紀婕妤,如是吩咐了一句,回頭對孟棋楠說:“先去你宮裏。”

他倒是率先進了含冰殿,可一群女人杵在外頭進退不是,都眼巴巴望着孟棋楠。孟棋楠不自在咳了兩聲:“本宮才搬來又逢走水,宮裏面亂七八糟的,生怕招呼不周怠慢了各位姐妹。這樣吧,有事兒找皇上的就進去等一等,沒什麽事的就請先回,過兩日本宮整理好了再邀各位過來喝茶,給大夥兒賠不是。”

話都說到這份上,衆妃嫔也不可能厚着臉皮貼上去,而且賢妃的位份還擺在那裏,衆女也是敢怒不敢言,最後都悻悻走了,只恨白費了今天這身裝扮。

孟棋楠笑眯眯在後面揮手:“各位姐姐妹妹慢走啊——有空過來串門,我等你們喲!”

打發走了一大群渴望下蛋的母雞,她正說進屋歇會兒,冷不丁聽見一聲綿綿呼喚。

“賢妃妹妹。”

孟棋楠一陣牙酸倒了的表情,歪眉斜眼。天!這笑裏藏刀綿裏藏針的德妃怎麽留下了!

孟棋楠變臉比變天還快,回頭的時候已是滿面純真無邪:“德妃姐姐您還沒走呀?找皇上有事?”

德妃大大方方點頭:“嗯,我來問問太後壽誕的事。妹妹你沒被燒着吧?我當真欽佩妹妹膽色,敢于火場裏救人,不過真是太危險了,下次萬萬使不得,叫下人們去便是。不然傷着了你,咱們皇上可要心疼壞了,你瞧瞧紀婕妤的樣子便知道了。”

德妃一貫作風,前面都說的是廢話,只有最後一句才是關鍵——紀婕妤傷着了,衛昇心疼壞了。

那麽,她是在暗示對表叔公來說,紀婕妤是非常不一般的?

孟棋楠聽懂了弦外之意,但還是裝着不明白,垂眸略微羞澀:“我也沒想那麽多……就是想着救人性命重要,再說大家都是姐妹,本該相互照應的。”

德妃笑得溫柔,親昵拍她的手:“妹妹所言極是。”

她們虛情假意說了番話,一同走進正殿,只見紀婕妤被安置在軟榻上面,衛昇卻坐在了另一邊,眉宇冷凝更甚往日。

“皇上!”

孟棋楠故意活蹦亂跳地撲過去,撞進他懷裏摟住脖子磨蹭,悄聲細語:“這只母雞對付不了你自己打發還有我看她不懷好意你小心為妙。”

一口氣說完悄悄話她又大聲道:“德妃姐姐說找您有事。”

衛昇在她挂上脖子的時候眼角抖了抖,腦海裏飛快把她剛才的話過了一遍才聽懂意思,他不動聲色把她從身上拉下來,板起臉道:“你這樣子成何體統,坐好。”

孟棋楠瞬間雙目盈淚,委屈地坐到另一張椅子上,埋頭擰袖子。

德妃什麽也沒看見似的,對着衛昇福了福身:“皇上,太後娘娘的壽誕快到了,臣妾是想來問問這賀壽之事。”

衛昇皺皺眉:“太後壽誕不是還有兩個月麽,現在商讨為時過早。”

德妃道:“今年是太後娘娘的五十誕辰,臣妾想着應該好好慶賀才是,況且若是等皇上您從行宮避暑回來再準備,臣妾怕會遲了。”

“太後不喜鋪張奢華,往年怎麽辦的,今年你酌情添加些東西就是了。”衛昇對這些瑣事顯得不耐煩,因為他現在有着另外的煩心事。說着說着,他又不自覺去瞟了眼還沒醒的紀婕妤。

“可是……”德妃顯得十分為難猶豫,“往年都是淑妃姐姐在操持,臣妾怕自己辦不好。”

衛昇忽然覺得一向識大體的德妃怎麽也這般啰嗦,像個家長裏短的村婦!他沒好氣道:“那就喊她辦!行了,沒事你回去吧。”

“皇上您忘了嗎?淑妃姐姐尚在禁足,是不能出來的,否則以宮規論處。”德妃無辜地眨了眨眼。

孟棋楠扶額。

就知道你這只表面賢惠的母雞沒安好心啊!

她決心在別人動手之前先自殘一回,受點小傷總比被人一刀子捅死好,于是馬上嘴角一癟,嘤嘤抽噎起來。

這一招成功吸引了衛昇的注意力,他瞪瞪眼:“怎麽哭了?”

他不是花了眼吧?她會哭?!

孟棋楠抽抽嗒嗒:“皇上,臣妾害怕,嗚嗚。”

衛昇不解:“怕什麽?”

“走水的時候臣妾怕極了,一是害怕火會燒到自己宮裏來,二是怕自己若被燒死在這兒,就一輩子見不到皇上您了,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臣妾怕火勢蔓延會危及到您和太後……”孟棋楠使勁揉揉眼,把眼眶搓得像桃子,繼續哽咽,“所以臣妾才跑了出去,不僅為了留下自己的命跟您相見,更是為了您的安危着想,一時腦熱就沖去救火,不想卻被火勢所困,險些出不來……皇上,臣妾害您擔心是臣妾不對,您罰我吧!”

衛昇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明知道她是不想因破了禁足令而受罰,所以才來做戲,眼淚哭訴都是虛情假意,不值得同情。但他心裏頭偏又舒坦得很,十分受用她柔弱溫順的樣子,衍生出呵護憐惜的情愫。

“愛妃說的哪裏話,朕怎麽舍得罰你。”衛昇極為疼惜地招手讓她過來,心肝寶貝兒似的摟入懷中,“朕知道你的心意,你對朕如此深情,朕愛你還來不及呢,怎麽舍得罰你。”他刮刮她的鼻子,“不過這樣的事以後別做了,朕的心受不起這般的折磨。”

孟棋楠伏在他懷中感動大哭:“皇上您真好……”

好惡心好惡心!表叔公你說情話太肉麻了,寡人甘拜下風!

德妃看着“情意缱绻”的二人,有些尴尬地挪開了目光。

“東瀾……不要這樣對我……東瀾……”

這時,榻上的紀婕妤發出了聲音,孟棋楠循聲望去,發覺她似乎被夢靥糾纏,夢呓不斷汗如雨下。

東瀾?好像是表叔公的名字!

孟棋楠頓時仰頭,只看見衛昇繃成一條線的下巴。冷峻、嚴酷。

27V章

27、真相

一時間殿內詭異的寂靜,連蚊子扇翅膀的聲音也清晰可聞。德妃表面一襲淡定,手掌卻暗自捏了一把冷汗。所有人應該都聽見了紀婕妤呻喚,可所有人又像什麽都沒聽見一樣,一個字也不說,一味地沉默。

孟棋楠仰頭看衛昇,他也緘默不語,薄薄的唇緊緊抿起。她悄悄用指頭戳了戳他腰脊,沒有反應,再用力戳。

終于,衛昇斂起陰霾四散的氣息,垂眸看她。孟棋楠給他丢了個眼色,讓他去看紀婕妤。

表叔公,有人叫你,而且叫得好親熱哦。

衛昇淡淡轉過臉,不作理睬。

孟棋楠氣得掐他:這只母雞看起來病怏怏的,說不定哪天就一命嗚呼了,人家連在夢裏都對你念念不忘,你好歹去瞧瞧啊!

衛昇眉頭擰作一團,不知是因為肉痛還是心痛。

“賢妃妹妹,”半晌,德妃說話了,“我瞧你昨日那套衣裳上的梅花繡得很是別致,也想照着繡一張帕子用,不知妹妹方不方便把花樣借我?”

孟棋楠下意識就說:“黛紫,去把花樣找給德妃娘娘。”青碧道:“娘娘,黛紫不在。”孟棋楠道:“那青碧你去找。”

說完她繼續跟衛昇“眉來眼去”,用憤怒的眼神控訴他這個薄情郎居然連面子功夫也不願做。

德妃微笑:“聽太後說妹妹繡工極好,我一直想讨教呢,還請妹妹不吝賜教。”

孟棋楠這才回過神來德妃是不想讓她杵在這裏壞事,她趕緊呵呵笑:“姐姐說笑了,什麽指教不指教的,妹妹萬不敢當。您跟我來,我把花樣給你。”

她們退出正殿去了東邊偏殿,把衛昇留下陪紀婕妤。等兩女一走,衛昇兀自靜坐了一會兒,終是長嘆一氣,站起來走到紀婕妤身旁。

“婉蘭……”

偏殿裏,青碧找來所謂的繡樣,又沏了兩杯茶。德妃裝模作樣挑了塊緞子裁下,套上竹繃開始動手。孟棋楠長這麽大針都沒拿過,碰也不敢碰這些東西,只好幹坐着喝茶。

“妹妹你看我這裏用平針對不對?”德妃繡了兩針,拿過來問孟棋楠。

孟棋楠敷衍道:“對的對的。”

德妃蹙眉:“可好像又該用亂針才對……”

陰險的壞母雞,你拿寡人尋開心是吧!

孟棋楠咬牙切齒,勉強笑道:“姐姐說什麽就是什麽,反正妹妹這點雕蟲小技也不是姐姐的對手。”

德妃會心一笑,埋頭下去繼續飛針走線,貌似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紀婕妤真可憐,好端端遇上走水,她兄長若是知道該急壞了。”

孟棋楠一愣,自然而然問:“她兄長是誰?”

德妃道:“妹妹應該認識的呀,去迎親的紀玄微将軍。”

是他!

孟棋楠覺得奇怪,聽說紀将軍是百年難遇的傑出将才,十六歲就取敵首級立下戰功,二十歲被封天下兵馬大元帥,率兵出征邊關抵抗外敵。最後他打了勝仗凱旋而歸,先帝親自授他爵位,世代承襲。按理說,他的妹妹怎麽也不該才封個小小婕妤呀?表叔公新帝登基正是需要籠絡自己勢力的時刻,文有淑妃德妃兩家,武的話靠紀将軍不正好?怎麽不把紀婕妤也封個惠妃貴妃什麽的?

實在是太詭異了!

孟棋楠百思不得其解,眉頭皺得都能夾死蚊子了。德妃看在眼裏,又是淺淺一笑:“說起紀婕妤入宮的事,真真是令人……”她話說一半放下繡活,有些神秘,“我拿妹妹當自己人才說的,你千萬別告訴其他人,不然皇上知道了會不高興。”

孟棋楠什麽都好,就是好奇心太重。她在裝聾作啞保小命和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兩者之間,毅然而然選擇了後者。

她鄭重其事點頭,保證一個字都不會洩露出去。德妃見狀,伸手掩嘴小聲說:“紀婕妤是從廟裏面直接擡進宮的,她原先是個姑子!”

孟棋楠陡然一驚,眼珠子都差點迸出來。

表叔公你滅絕人性啊!連尼姑也不放過!

不過轉念一想,寡人好像也睡過和尚……

咳,表叔公,寡人與你真可謂半斤八兩,彼此彼此。

她讪讪的為表叔公和自己開脫:“呃,這個……所謂情難自禁,皇上也是人嘛。”

不出所料,賢妃表現出了驚駭,可是除此之外并沒有如德妃想象中猛吃飛醋。德妃暗道還得加把火燒一下,于是繼續說:“當然,皇上喜歡什麽樣的女子,咱們做嫔妃的無權幹涉,不過朝中大臣卻頗有微詞,言官為此進谏還挨了陛下的責杖。唉……這種事就算放到民間普通人家,也是難以說出口的,哪兒有哥哥娶弟媳婦的呢……”

孟棋楠跟德妃說了幾回話,已經養成了前面不聽只聽最後一句的習慣,她敏銳捕捉到關鍵詞:“哥哥娶弟媳?紀婕妤嫁過人?”

德妃一副“哎呀我怎麽說漏嘴了”的表情,道:“原來你還不知道,紀婕妤曾和皇上的表弟、定遠侯府世子左虓定親三載,後來左世子做了你們楚國的驸馬,紀婕妤便出家了,也許是因為放不下世子罷……”

敢情是寡人外公惹下的風流債!

悲催的紀婕妤,先是被未婚夫抛棄,呸呸呸,是退婚,寡人的外婆才沒有橫刀奪愛!接着心灰意冷想在廟中了此殘生,卻不料又被窮兇極惡的表叔公強搶回宮……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啊!寡人真心為你難過,這麽苦逼的經歷不是人人都能碰上的……

德妃見孟棋楠眸中閃爍似有悲意,覺得火候已經到了,便伸頭往外望了望:“好像太醫已經診完脈了,賢妃妹妹,咱們也去看看吧。”

正殿裏,紀婕妤已經醒了,不過尚未恢複神氣,于是病怏怏地靠在床頭歇息,一雙憂郁眸子片刻不離衛昇。衛昇坐在床沿,與她手握着手,看去宛若一對眷侶。孟棋楠和德妃進來行了禮,只去問太醫詳情。

孟棋楠以為能見到蘇扶桑,偏巧這回不是蘇扶桑,而是個山羊胡的老頭子,他道:“婕妤娘娘受驚不小,損着了精氣,微臣已經開了定神散讓娘娘服下,還有補血養氣的方子調養。請二位娘娘放心。”

反正都是千篇一律的養身子廢話,孟棋楠嗤鼻不屑,心想寡人的扶桑花就不會這麽打官腔。她瞧了眼臉色蒼白美目含淚的紀婕妤,再次由衷感嘆兇殘的表叔公沒有人性。

這時,安盛進來通傳:“皇上,金吾衛的謝安平大人求見。”

衛昇讓人進來,德妃連忙說要和孟棋楠退到內殿避嫌,衛昇卻把手一擺:“不用。安平不是外人,你們見見也無妨。”但他讓宮人放下帷帳,遮住了病容滿面的紀婕妤。

安盛領着人進來,孟棋楠只見一個身段修長的錦服男子腰別金刀,入殿單膝下跪行了武将的禮:“臣謝安平叩見皇上。”

“起來吧。”衛昇說話的口氣十分随和,同跟其他人講話比起來,對着這位出刀見血一封侯的小侯爺,似乎很平易近人。他介紹道:“這是朕的兩位妃子,賢妃與德妃。”

謝安平站直以後,孟棋楠方才看清他面如冠玉,唇紅齒白的十分俊秀,通身的氣質一點也不似外人口中的活魔王,說是書院裏謙謙學子還差不多。但是他偏偏生了一雙風流眼,望着人的時候似笑非笑,讓人摸不清情緒。而且他并不像別人一般不敢直視皇上及嫔妃,而是眼神肆無忌憚地在孟棋楠和德妃臉上來回打量,最後把目光定在孟棋楠這裏,挑了挑眉。

慢條斯理,謝安平才出聲,而且只是微微躬了躬身子:“臣見過賢妃娘娘、德妃娘娘,二位娘娘萬福。”

他聲音輕快,仿佛透着莫名的笑意。孟棋楠背脊一陣發麻,忽然覺得此人極為陰寒,就連表叔公跟他比起來,也簡直如驕陽般明媚。

可能因為謝安平素來桀骜,衛昇也不介意他這樣無禮,問道:“朕讓你查的案子如何了?”

“回皇上的話,已經查清楚了。”聽得出謝安平很興奮,“才上第三道槎刑,犯人就招了,供出了幕後主使。”

德妃臉色一白,手絹捂嘴差點要吐出來。孟棋楠則茫然問道:“什麽是槎刑?”

謝安平勾起唇角:“淩遲的一種。把犯人綁在竹槎上,左右兩邊分別由人拉着曳來曳去,就像鋸子鋸木頭一樣,直到把人的肉皮都磨掉,露出白色的骨頭,最後肉被剮幹淨,竹槎都會變成紅色。這種刑法犯人一時半會兒死不了,要熬足十二個時辰才斷的了氣,所以基本上沒人扛得住,很快就招了。”

他形容得繪聲繪色,旁人聽了皆膽戰心驚,唯獨孟棋楠面不改色地跟他讨論:“我也知道一種刑罰,跟謝大人所言很像,就是用鐵刷子把人身上的皮肉都一層層抓下來,直至肉盡骨露,聽說很多犯人受不了情願咬舌自盡。謝大人知道這種嗎?”

謝安平微微一怔,随即笑了:“沒有。娘娘高見,微臣回去一定試一下這法子。”

“好用的話記得來回禀一聲,我還知道好多呢,可以和大人慢慢切磋。”孟棋楠嘻嘻笑。別以為就你會說些惡心人的事,你當寡人會被你小小酷吏吓死不成!

德妃終于不負衆望,“哇”一聲吐了。她惶恐請罪:“臣妾感染了風寒,禦前失儀,請皇上恕罪……”

衛昇緊鎖眉頭:“喊太醫過來看看,愛妃,身子不适就先養着,切忌勞心勞力。”最重要的是爪子別伸太長,來插手不該插手的事。

德妃諾諾低眉:“是。”

謝安平眼裏閃過笑意,道:“皇上,賢妃娘娘一案已經查清,私通有染一說純粹是子虛烏有。綠櫻招認是受了甘露殿秋容的脅迫,被逼誣陷賢妃娘娘,昨日臣連夜審訊秋容,秋容對陷害一事供認不諱,并且道出是買通了賢妃娘娘身邊的黛紫,偷走步搖和詩作設局構陷。不過黛紫說事先并不知陷害,她只是想得些銀兩好處而已。還有,秋容堅稱整件事都是自己的主意,與他人無關。至此案情水落石出,敢問皇上該如何處置?”

“綠櫻既是受人脅迫,也算幾分情有可原,攆出宮吧,終身不得入京。黛紫吃裏扒外,貪財的奴婢不能輕饒了,打發她去燒炭。至于秋容,”衛昇頓了頓,斬釘截鐵道:“始作俑者,杖殺。”

“臣遵旨。”

衛昇恩威并重地處罰了幾人,說不上嚴酷卻也談不上寬容,他轉過頭問孟棋楠:“真相大白,愛妃這下高興了?”

寡人看高興的是表叔公你吧!攆走知道秘密的綠櫻,順便送了溫澄海一個人情,讓他更死心塌地為你做事,然後處置掉為了蠅頭小利就背叛人的黛紫,最後再剪去淑妃的羽翼秋容,重挫高家。高相因廢察舉制得罪了滿朝權貴,現在又不得聖心,簡直是跌到了谷底。表叔公你擺明過河拆橋,利用完了又扔掉……數都數不清你是一箭幾雕!

孟棋楠飛快白他一眼,立馬笑盈盈道:“皇上高興臣妾才會高興嘛。那麽皇上,臣妾不用再禁足了哦?”

“當然不用。”衛昇抿唇揚眉,“愛妃,你可以搬回去繼續和朕一起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老規矩,25字以上留言系統默認送積分喲!親們多多留言哇!(^_^)

28V章

28、游湖

搬回去?

打死也不!

孟棋楠肚子裏把衛昇千刀萬剮了一千遍,臉上卻露出興奮雀躍的表情:“真的嗎?太好了!”

她像只小貓一樣鑽到衛昇膝旁撒嬌磨蹭,對着宮殿指指點點:“這裏又破又舊的,您看房頂的瓦還壞了好幾塊,幸好沒有下雨,不然臣妾宮裏都能劃船了,窗戶和門也漏風,晚上一刮風聽起來嗷嗚嗷嗚,還以為是鬼在哭呢。還是皇上的蓬萊殿好,冬暖夏涼适宜居住。皇上您對臣妾真好,臣妾這就讓人收拾東西,和紀婕妤一起搬過去!”

這回輪着衛昇嘴角抽搐了,他有些懷疑自己聽岔了:“你……和紀婕妤?”

孟棋楠純真點頭:“是啊。紫蘭殿被燒了,臣妾的含冰殿又風吹日曬加漏雨的,總不能讓身子不好的紀婕妤住這兒吧?我和她同住蓬萊殿,還能一起伺候皇上呢,豈不美哉。”

謝安平隐約在笑,揶揄道:“賢妃娘娘有意效仿娥皇女英,果真擔得起賢字,皇上好福氣。”

衛昇的臉有些繃不住了,對上孟棋楠一張寫着“龍床那麽大睡三個人不成問題,我不介意和你們一起滾床單,又或者你倆滾一滾我看着也行”的嬌臉,真想把她使勁搓圓捏扁。

一轉眼只有德妃還低眉順眼地站着,衛昇頓時找到了發洩的對象,他沉聲含怒:“德妃,你不是說含冰殿才翻修過嗎?這等景象作何解釋!”

德妃千算萬算也沒算到衛昇會翻舊賬,她噗通跪下:“宮殿翻修的事是由內宮局的蔣忠海負責,定是他中飽私囊敷衍了事。臣妾不察是臣妾失職,請皇上降罪!”

陰險的母雞挺聰明嘛,這麽快就找出一個墊背的替死鬼。孟棋楠努努嘴,可還是幫忙說好話:“這個蔣忠海盡會做表面功夫,內裏不飾卻把門牆粉刷一新,蒙混過關。德妃姐姐也是被他騙了,皇上您生氣歸生氣,但請不要責罰姐姐。”

孟棋楠是這樣想的:得饒人處且饒人,不然狗急跳牆,指不定逮住誰就狠狠咬上一口。

德妃緊咬嘴唇:“我朝聖祖爺有訓,對賞錯罰,賞罰分明。臣妾甘願領罪,任憑皇上處置。”

衛昇平靜地問:“德妃既然記得聖祖爺的遺訓,那依宮規該如何處置?”

“罰俸一年,閉門思過三月。”

“好。德妃即日起回宮思過,為期三月,無诏不得出,另外,”衛昇嘴角彎起一抹弧度,眼角瞥向孟棋楠,“這段時間就由賢妃暫為代管諸宮事宜,你差人把印鑒送來這裏。”

表叔公你砍掉左膀右臂,又把寡人捧得這麽高,是想摔死寡人麽!

孟棋楠連忙婉拒:“臣妾無才無德,怕是管不好後宮,皇上,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寡人這個箭靶子已經萬箭穿心了,表叔公你饒我一命好不好?

衛昇情意綿綿:“朕對愛妃有信心,不要讓朕失望呀。”

親愛的你忘了嗎?朕原本就是讓你來管母雞的,不然朕今晚喝雞湯喲。

孟棋楠憋淚謝恩:“臣妾謝皇上隆恩……”

事到如今,孟棋楠只覺得活在後宮比當皇帝還累,短短三天大起大落,又是失寵又是複寵,還有刀山火海明槍暗箭,簡直比戲文裏唱的還精彩!

“皇上,”帷帳背後忽然出聲,但聞紀婕妤有氣無力地說,“臣妾帶病之身是為不祥,不敢污了蓬萊殿的清靜,臣妾願回紫蘭殿住。”

衛昇凝眉:“可是……”

“可是紫蘭殿已經燒了,再說你一個人怎麽行呢!”孟棋楠搶過話頭,嗓音裏都是掩不住的眉開眼笑,她努力擺出十二分真誠的模樣,“皇上,含冰殿清靜适合養病,幹脆讓紀婕妤搬過來和臣妾一起住嘛,相互也好有個照應。其實漏雨不算大事,喊個工匠來換上好瓦便是,還有門窗重新糊一下就行了,咱們雖是嫔妃,但該省的地方一定要省,國庫的銀子留着有更大的用處……皇上您說是不是?”

你剛才哭訴宮殿破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孟棋楠你這只小狐貍!

衛昇哭笑不得:“愛妃這麽替朕着想,朕豈有不允之理?那你就和紀婕妤暫住此地,等過兩日朕帶你去行宮。”

啊啊啊,表叔公真的會帶寡人去行宮?!

孟棋楠開心地撲上去,破天荒頭一次情真意切地說:“皇上你真好真好真好!”

衛昇心窩子都被她撞軟了,笑着揉她乖巧的腦袋:“換身衣裳,陪朕去游太液池。”

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德妃離開了含冰殿,臨上轎之前聽到謝安平在身後拜別,含笑的眼配上陰寒的聲音,讓她略微不适。

謝安平略略躬身:“臣恭送德妃娘娘。”

德妃颔首:“謝大人,後會有期。”

謝安平勾起唇角:“也許娘娘很快就能再見到微臣,因為方才皇上又給臣派了件差事——徹查紫蘭殿失火的原因。娘娘慢走,千萬珍重。”

德妃微笑:“自然。謝大人也保重。”

轎夫們擡着轎子悠悠離去,謝安平目送她遠去,手掌一直按在刀柄上,沒多久也大步朗朗走了。

回承香殿的路上,德妃撩起窗簾:“到哪裏了?”

“還有一刻鐘就到了。”轎子外是貼身宮女梅雪,“娘娘,謝大人方才的那句話……要不要奴婢派人去?”她豎起手掌悄悄做了個劈斬的動作。

德妃輕扯嘴角:“慌什麽,他故意打草驚蛇,是想害我們自亂陣腳,以靜制動才是上策。”

梅雪憂心忡忡:“素聞謝小侯心思詭秘手段毒辣,奴婢擔心他查出些什麽,到時候皇上那邊娘娘不好交待。”

“本宮做過什麽嗎?”德妃玩着指甲,表情像只毒蛇,而且是只蟄伏在草叢中并不引人注目的毒蛇,咻咻吐着幸子,“紀婕妤只是個不得寵的女人罷了,本宮與她無仇無怨,位份也比她高,有必要找她的麻煩?誰跟她有過節,誰才是最大的疑兇,比如……”

“打了紀婕妤一巴掌的江昭容,不對,該喊江采女才對。”

梅雪垂眸:“娘娘所言極是。”

德妃放下簾子,臉上并無喪失權力後的不甘和憤怒,而是有種舒坦。她阖上眸子自言自語:“站得高跌得慘,就讓你獨攬後宮大權,且看你有沒有本事坐得穩我的位子……以為我鐘家會步高家後塵?呵,兔死狐烹鳥盡弓藏,皇上啊皇上,你還真是夠絕情。”

其實不難聽出,她的語氣中還是有些許落寞的。

波光粼粼的太液池,中間有一座綠蔭小島,名為瀛洲,與傳說中的仙山同名。衛昇和孟棋楠同乘一葉小舟,由一個小太監劃着,慢悠悠向着瀛洲島飄去。在他們的身後一段距離,跟着七八只同樣小舟,上面是各種随侍還有護衛。

雖然已近黃昏,但烈日餘威尚在,扁舟頂棚蓋着厚實的青靛油布,既能遮陽又能防水。孟棋楠坐在底下,對着小案幾上的一缽冰塊兒使勁吸涼氣,眉眼舒展:“還是跟着表叔公你享福。”

衛昇慵懶地倚着船舷,伸手去撩池中清水:“那你怎麽不回蓬萊殿?”

“因為我還想留着小命多陪表叔公幾年。”孟棋楠手腳并用地爬到他面前,像只讨主人歡心的小貓,“我住在含冰殿很好啊,還可以幫你保護心上人嘛!”

衛昇一愣,掌中的半捧清水在半空中就這樣淅淅瀝瀝漏了個一幹二淨,他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任何聲音。須臾,他甩掉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