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該翻舊賬了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就變成了如今“失憶”的溫卿。

既然有人急着犯賤,那有些舊賬也是時候該算算了,正好老爺子給他打過了電話,他看明天的時機就很不錯。

第二天一早,溫卿還沒起來床,就聽見病房的門被打了開,溫家的小傭人拎着手裏的飯菜:“您醒了?溫先生他們一會兒要過來,我來送早餐。”

溫卿低頭“嗯”了一聲,這他自然是知道的,“謝謝你啊,這麽多天麻煩你了。”

小傭人連忙擺手:“哪有的事,一點都不麻煩。這都是我分內的工作,怎麽會有麻不麻煩這一說!”

全家只有溫卿對他最好,他做什麽都是心甘情願的,比起在家被做事束手束腳,他更願意來醫院照顧溫卿。

他又怕溫卿不理解自己,抓了抓頭發,再次解釋:“您千萬別這樣,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我每個月工資那麽多,要是不多幹一些,心裏會覺着愧疚的。小時候我媽就告訴我了,一定要為人正直,肯吃苦……”

這孩子果然和從前一樣,一說起話就停不下來了,溫情笑着告訴:“那我先吃飯。你忙。”

溫卿接過飯菜,他認得眼前的男孩,叫做陳遠,和他差不多大的年紀,一直在溫家當長工。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對方被幾個追債的人圍堵,溫卿便順手将那些人攆走,救下了陳遠。而這孩子一看就老實巴交,聽說他是為了湊母親的醫藥費,才去借了高利貸,溫卿沒什麽能幫的,溫家的工資比較高,索性就将他介紹了進來。

在他被溫澤所害的那些日子裏,也就只有這男孩來幫他說話。只可惜當時的他太沒用,最後連累了陳遠被溫家開除,白費了他的那份善良與衷心,也不知道後來還清了欠款沒有。

善良與衷心的确難得,只要他溫卿有口飯吃,就會保他衣食無憂,可最難得的……這男孩是最了解他“過去”的一個人。

怎樣去用陳遠幫自己翻舊賬,他已經有了主意。

溫卿盯着對方看,心裏打定了注意,如今的他已經“失憶”,要想翻舊賬,有許多事情力不能及,最需要的便是有這樣一個人,成為他的“嘴”,替他說話,幫他辦事。

如此一來,既不會讓人懷疑自己失憶的真實,還能讓他的乖巧人設站的更加穩固。

陳遠話多的厲害,且又為人耿直,正是他最為合适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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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忙裏忙外的小傭人,絲毫不知自己因為話太密,已經被某人牢牢盯上。

他無意間瞥到了溫卿熾熱的眼神,莫名其妙感覺脊背發涼。

溫少華過來的時候,溫卿也才剛吃完早飯不久,屋子裏頭只有他和陳遠兩個人。

開頭照例是一番噓寒問暖,随後溫少華便談起了今天過來的目的:“溫澤他和管家在樓下,說是要給你買些補品再上樓。溫澤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今天過來是想和你道歉的,我也罵過他了,都是一家人,你就別太難為他。”

都是一家人,上輩子斷絕父子關系的時候,怎麽沒聽你這樣說過。

不難想象,能讓溫澤來道歉,他不在的這兩天裏,對方一定也吃了不少的苦頭。

失憶之前的事,溫少華已經和他大致講過一遍,但是具體細節卻并未明說,只說溫澤是無心之過,才不小心失手将他推下了樓。

這字裏行間的袒護意味,溫卿哪有聽不出來的道理。

溫卿笑了笑,既然老爺子已經開口,那他如今這樣懂事,又怎麽會不“原諒”對方。

“我知道的,溫澤是我弟弟,又怎麽可能故意害我。”溫卿仿佛與他毫無間隙,懂事的不得了,幫着溫少華一起為溫澤開脫。

聽見他這樣說,溫少華面上極為尴尬。

他蹭了蹭鼻子,畢竟溫澤到底是不是無心,他當時可是親眼見過的。

溫卿知道他的尴尬,便也十分體貼的不再去提。這件事就讓老爺子自己慢慢體會才好,他越是不說,溫少華就越會愧疚,提得多了,反而招人讨厭。

溫卿話鋒一轉:“爸……別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但是有件事情,我想和您商量一下。”

溫少華轉過頭,問道:“怎麽了?”

“我這次住院,好像花了不少錢。”溫卿低下頭,開始為難起來,“前天還見了一個腦科專家,聽其他人說,專家是特意從國外回來幫我治病的,要價高的離譜,而且還不一定能治好我的失憶。實在不行,就別治了,說不定哪天就自己好了。”

他們溫家有錢,要多少都夠花,聽他這樣講,溫少華趕緊寬慰:“這個你不用操心,醫院那邊的事有我們……”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溫卿打斷。

溫卿叫住了陳遠:“回家的這些年,我還有沒有存款?有的話就掏出來,反正我也用不上什麽錢,都放在爸那裏吧,也能給家裏減輕點負擔。”

他像是對自己的家境一無所知,滿心只怕給家裏添了麻煩。

溫少華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兒子,只嘆溫卿失憶前,從來沒與如此懂事過。可溫卿哪裏會有什麽存款,這兩年下來,他每個月都會往溫卿的賬戶上打去二十萬,這還僅僅是零花錢,其餘有需要買的大件,也都是拿着銀行單子,找家裏來給報銷。

但溫卿花錢大手大腳,給的這些錢從來沒有夠用的時候。

相較對比之下,溫澤真是懂事太多,每個月只拿一萬塊,還總是往家裏買東西。

過去的溫少華确實不滿溫卿如此行事,可再怎麽說他虧欠了溫卿十多年,說到底只是花錢多了一些而已,他們家又不是供不起,索性便都忍耐了下來。

如今溫卿失憶,倒是自己提起了這事兒。

溫少華說:“哪裏用得到你的錢,你有這份心就夠了。”

陳遠掏着自己随身帶來的小包,連忙喊着:“有啊小溫先生!每個月家裏給的錢,我都幫您攢着呢!小溫先生從來沒花過一分,前兩天才剛數過,正好是三萬。你要是要的話,我現在就去取出來。”陳遠放下手裏的笤帚,“卡我正好帶來了,您什麽時候要?”

才三萬塊錢,溫少華沒忍住的在心裏哼了一聲,也對,他本就沒指望溫卿能攢下多少。

可他正如此想着,卻忽然品出了剛才那句話中,似乎有哪裏不對勁的地方,“你說的是什麽意思?從來沒花過?只攢下三萬塊錢?”

陳遠被溫少華突然大聲講話,下了一跳,連忙解釋:“溫總你忘了嗎?就是三萬呀,你不是說過,怕小溫先生認回家裏,養成什麽不良作風,所以每個月只給一千塊嗎?”

“好像還說了,只有讓小溫先生适應這種生活,将來才能成大器,小溫先生都特別聽您的話,從來沒用過這錢,都讓我攢起來了,我這裏每筆錢都記過賬。”

溫少華越聽越糊塗,氣的使勁拍了下床頭櫃:“怎麽可能!我什麽時候說過這話!”

陳遠此刻的表情,像是快要吓哭了,“就是您說的呀……小溫先生他平時零用錢,那都是自己畫設計圖賺的,每個月家裏給的一千塊都放我這裏,肯定不會錯的……”

還說不是騙他!

照着這樣說,那過去的錢是去了哪裏?!

溫少華正要發作,陳遠卻又弱弱的接了一句:“不是您告訴小澤先生的嗎?我真沒有說謊話……”

聽聞此話,溫少華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

對,他從來不去管這些七零八碎的事情,當初給溫卿的那張卡,是溫澤自告奮勇過來拿的,說是會交到溫卿的手裏。

至于之後有沒有給到,他卻從來沒問過,只是按月叫財務打錢而已。

“一千塊錢夠幹嘛的呀,”陳遠嘟囔着,“我每個月工資都比這多多了。”

是啊,夠幹嘛的?

溫卿在心裏發笑,但這不就是他從前一直過得日子嗎?

過去不屑去說的事情,如今翻起舊賬,倒也覺得心裏痛快。

他可不想重生回來,還被人扣着“揮霍無度”的帽子,這他實在擔待不起,所以還是趁早還給溫澤好了。

溫少華氣的發懵,陳遠說的那幾句話,便在他腦袋裏串聯成了有因有果的一整件事。

怪不得每個月一萬塊錢還能買那麽多東西,溫少華平生最恨人騙他,他現在氣不得将溫澤買回家的所有東西,統統撇出去。

陳遠忍不住的繼續抱怨,幫着溫少華火上澆油:“小溫先生人是真的好,溫先生您要不再多給他一點吧。他每個月就那麽點錢,還要幫着我,聽說我媽一直住在鄉下,生病了沒人照顧,還是他自己特意幫我們找了房子,把我媽接來了這邊。”

溫少華只覺得急火攻心,氣得渾身發抖,沒能控制住情緒,伸手狠狠砸向桌子。

——砰!

桌上放着的花瓶,被震掉在了地上,玻璃渣碎了滿地。

“還買什麽東西!你去!去吧溫澤他們找過來!”

剛打掃完的陳遠,望着一地狼藉,心想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好。”

溫卿像是被溫少華吓住了,緊張的縮了下脖頸,聲音弱弱的:“爸你怎麽了?怎麽突然生氣了?”

溫少華站起了身,強壓着自己憤怒的情緒,深吸口氣對着溫卿說:“不關你的事,你好好呆着就行。”

溫卿眼眶有些紅,抿着唇不敢說話,那模樣可憐兮兮。

這是……被他吓到了?

溫少華瞬間覺得,自己剛才說話的語氣,似乎确實有些重了。

“真的沒事,別亂想。”溫少華又重複了一遍。

看見溫卿還是垂着頭,沒有回應,溫少華心想,算了,豁出去了。

溫卿頭上忽然落了一只手:“?”

他愣愣的揚起臉,卻看見平日裏一句軟話都沒和他說過的溫少華,此刻正輕拍着他的頭頂。

溫少華動作十分僵硬,他用手掩在唇邊輕咳:“別擔心家裏了,爸……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這回總能哄好了吧!他這張老臉都豁出去了。

那寬大的病號服,顯得溫卿孱弱的過分,溫少華一瞬間心疼的要命,溫卿這是遭了多少罪?從前怎麽不來和他說。就連生着病,都要替家裏考慮那麽多。

一時之間,溫少華的心可謂是五味雜陳。

“算了,也不用你了,這事兒我自己去。”溫少華對着陳遠說。

他袖子一揮,大步踏出病房。他到底是要去問問,這一家子人還有什麽事情在瞞着他。

要是今天的溫卿沒失憶,是不是他這輩子都不會知道此事?!

溫少華走到門口,又頓下了腳步,回過頭對着溫卿講:“家裏的錢你不用擔心,什麽都夠用,病也要繼續治。”

看着溫少華還是帶着怒氣走的,溫卿狀似着急的告訴陳遠:“你替我跟上去看看,出了什麽事情記得告訴我。”

陳遠是個老實孩子,根本不知道溫卿在想些什麽,立馬點點頭,扔下掃帚就攆了出去。

飯要一口一口吃,賬要一筆一筆算。

當天下午,溫卿手機便閃進了一筆銀行賬單。

【轉賬人:*澤】

【轉賬金額:1000000】

與此同時,微信也彈出了條消息。

【溫澤:剩下的錢,我寫欠條,你定個日子吧】

演戲演了這麽久,他這工資終于算到手了。

溫卿不難猜測那邊發生了什麽,只要給陳遠打個電話,便能全然知曉。

可他現在莫名其妙的,只想和廖淵說說話。

他是這樣想的,便是這麽做的。

電話那頭許久沒接聽,接聽之後,卻有好多的雜音。

溫卿皺着眉:“怎麽這麽久才接?”

“剛有個應酬推不開,完事以後去你那裏,再給你捎兩個丫頭。”

溫卿氣息一滞,他知道很多的老板,私下聚會都十分的混亂,可他卻沒想到,廖淵竟然也是這樣的人。

溫卿一瞬間有了拒婚的念頭,“我不需要,也沒有這樣的癖好!”

“知道你還沒吃飯,所以捎兩個鴨頭,四個鴨爪……”電話那頭忽然靜默了兩秒,“不是!我說溫卿你想什麽呢?”

廖淵十足的氣憤:“合着欺負我們娘家沒人是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廖淵:好大一口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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