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書院廚娘

縣衙外圍着的人散去, 衆人議論紛紛。

“張家就這麽倒了？”

“你沒看見從屋裏運出來那麽多財寶嗎？聽說都是不義之財，和馬匪合作搶劫得來的！”

“造孽啊！我夫家的親戚就是去京城的路上被劫, 一箱嫁妝都被劫走不說，還将人擄走了，唉！家就散了。”

“張府罪有應得！”

“對對”

舒菡和霍嬌在後院，聽見前頭将張永收押的消息後，倆人俱是松了一口氣。等到了晚上，便見蘇楚派小六來了, 将兩張賣身契交給二人。

“大人說了，你們也是被逼無奈，按照律法, 若是想贖身, 那這賣身契就歸還給你們。”

舒菡和霍嬌對視一眼，自然是要贖身的。霍嬌尴尬的笑了，她身上沒錢，之前有點存銀都給家裏了，可以說是身無分文。

舒菡看着賣身契道：“行, 我這就取錢去。”

霍嬌見她起身，問道：“你是去錢莊嗎, 我陪你吧。”

王繼虎跑了, 她怕舒菡遇見那些人。

舒菡搖頭，笑着道：“沒事，很快就回來。”

等舒菡走後, 霍嬌不放心, 告訴霍胤讓他跟上, 暗中保護舒菡。霍胤自然是答應, 出府追舒菡去了。

遠遠看着那道嬌小的身影, 霍胤眼神沉沉，狹長的眸子裏有着說不清的情緒。其實他準備好她的那份錢了，可是怕她不接受。

抿了抿唇，就見她往張府後面的街道去了。只見她拐來拐去，最後竟然去了那處荒廢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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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胤沒進去，只在外面等她。過了會，見她兩手空空的出來了。霍胤想了想，還是現身了。

突然從拐角處出現的人影吓了舒菡一跳，見是霍胤後她才拍拍胸膛，鎮定片刻道：

“你怎麽在這？”

霍胤只道路過便揭過此話題，二人一同朝着縣衙去了。等到了後，舒菡背着霍胤将五十兩銀票交給小六，還問小六，“霍嬌的錢給了嗎？”

沒給的話，她可以給。

小六點頭，說剛才霍母來将銀子補齊了。

舒菡放心下來，就轉身回屋去了。

現在最大的麻煩已經解決了，接下來就該想何去何從。霍嬌正在收拾東西，一會就同霍胤歸家去。

“姐姐……”在張府叫慣了，冷不丁還沒改過來，霍嬌歉意的朝着舒菡笑笑，想她肯定不願意用這個稱呼了，所以她又道：

“菡兒，你接下來怎麽辦？回家嗎？”

霍嬌知道舒菡是被賣的，但是她以為舒菡的家庭和自己家情況一樣，畢竟她想不到哪個父母會不疼惜自己的孩子。

舒菡搖頭，她打算好了，先找個院子住下再從長計議。

霍嬌握住舒菡的手，真情實意的道：“如是有什麽需要就來找我，我肯定會竭盡所能幫你的。”

自己弟弟喜歡她，但是二人注定沒有結果。而且張府的事情一出，怕是全城的人都知道舒菡的情況，生活肯定比旁人要艱難些。

丹鳳眼中流露出疼惜，姐弟倆長的太像了，莫名讓舒菡想到霍胤。她下意識的轉頭，朝着院裏看過去。

霍胤也在看她，二人目光交彙。

許是霍嬌的手熱，舒菡莫名的覺得臉也被她烘的熱了，她不自在的收回目光，摸摸耳朵道：

“多謝了，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

霍嬌點頭，就出去和霍胤一起走了。

霍胤的腳步很慢，甚至還沒有霍嬌這個姑娘家走的快。以前他和舒菡因着有共同的目标，所以常見面常說話。

那以後呢，現在事情都解決了，他們還會再相遇嗎？

心裏的煩躁如同野草般，瘋狂的滋長。

霍胤緊緊抿着唇，嘴唇都因着緊繃破開一個口子，血腥味散開，他才控制住自己不回頭。

他不能這樣，人情薄涼，世人的不滿指向二人，最終受難的還是她。

霍胤低垂着眸子，跨步出了知縣府。

等回到家裏，霍府一片喜氣洋洋，霍父親自下廚給霍嬌做了喜歡吃的紅燒排骨，霍母更是取出早就準備好的火盆，讓霍嬌跨過去。

霍母擦擦眼淚，“跨火盆，自此之後我們的嬌嬌順順遂遂。”

重獲新生的感覺讓霍嬌也忍不住落淚，母女倆抱在一起哭。霍父轉過身，偷偷擦眼淚。只有霍胤沒掉金珠子，但是眸子裏的激動掩飾不住。

霍家吃了一頓團圓飯。

霍父：“既然嬌嬌回來了，我的身體也好了，胤兒過幾日便回書院吧，離秋闱沒幾個月了。”

霍嬌和霍母點頭，表示贊同。

霍胤颔首，順從的低垂眸子道：“是。”

只不過拿着筷子的手收緊，指腹處泛白。

書院在城南，就算騎馬也要一個時辰才能到，所以學子們都是提前一天回去，免得耽誤功課。

城南不比城北繁華，商家小販都很少，而且住戶人家也少。霍胤這一走，也不知什麽時候能回來，更是不知何時再能見到人。

霍胤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麽。

霍嬌見狀驚了一下，莫不是他想說心悅舒菡的事情？這事說出來，爹娘怕是要氣出好歹。

霍嬌不在意舒菡嫁過人，可她的父母可就不一定了，而且父親的身體剛好，萬一被氣出什麽好歹就糟糕了。

好在霍胤又閉嘴，專心吃飯去了。霍嬌看看他，又看看父母，低下頭沒說什麽。

既然決定回到書院念書，霍胤當晚便将東西收拾好，準備第二天就走。他東西不多，就一個包裹而已。

霍胤收拾好後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着，滿腦子都是那雙杏眸，是她笑起來的可愛模樣。

不知她怎麽樣了，他想去找她，想見見她。

唇角露出一抹苦笑，心尖處又酸又疼的。他可以去，可是找什麽由頭呢？若是被旁人知道，怕是會對她指指點點。

修長的手指抓緊前襟，撫着胸口處他才覺得好了許多。

桌上豆大的燭光搖曳，似是在嘲笑這個有情人。

霍胤閉了閉眼。

越是讓自己不去想一些事情，可是她的臉在眼前越發的清晰。霍胤從未如此痛苦過，求而不得，原來是這種感覺。

鴉羽似的睫毛輕顫，說不出的難過和不甘流淌在心頭，讓他越發的無法入睡。

翌日，霍胤眼底一片青色，家人也只當是他舍不得離家，并未多問。

只霍嬌，看着弟弟遠去的身影，有些心疼。

想了想，霍嬌親手做了許多吃食，都是舒菡喜歡吃的葷菜，挎着食盒朝着縣衙去了。她也擔心舒菡，想去看看她。

到了縣衙後，霍嬌順利的來到後院，卻被小六告知，舒菡昨晚就走了。畢竟蘇楚還沒成婚，後院裏有個女眷也不合适。

霍嬌急切的問道：“可知她去了哪裏？”

小六搖頭：“大人說是讓她明日再走，舒姑娘不肯，直接走了，至于去了哪裏，我也不知道。”

霍嬌有些難過，眼眸不由得發紅。

蘇楚來的時候就見身材欣長的姑娘，低垂着腦袋一副難過的模樣。

她的側臉很是精致，鼻梁高挺，紅唇飽滿。即便在京城裏，蘇楚也沒見過像霍嬌這麽貌美的女子。

而且這些日子的接觸，蘇楚知道她性格堅強，因此越發的欣賞她。

“姑娘，”蘇楚忍不住想和她說話，上前道：“怎麽了？”

霍嬌不好意思的擦擦眼淚，紅着臉說了事情的經過。

蘇楚面上噙着笑，道：“我會怕人去尋，姑娘莫急，待有結果了會立馬告訴姑娘。”

霍嬌點頭道謝，然後将食盒作為謝禮送與蘇楚。

等霍嬌走後，小六好奇的打開，見裏面大多都是葷菜，他皺眉道：“大人，你喜歡吃素，這膳食恐怕不合你胃口。”

蘇楚瞟了他一眼，扔下一句：“送我屋裏來。”

小六瞪圓了眼睛看蘇楚離去的背影，大人轉性了？

書院處處都能見到翠綠的柳樹，有人走過帶起一陣風兒，柳葉便如姑娘般搖曳，似在跳舞。

林子安快步往住處走，到了之後敲門，“是我。”

清冽的聲音傳來，“進。”

林子安進去後面帶薄汗，他随手擦了才道：“才五月份的天氣，怎麽這麽熱，走一會就出汗了。”

霍胤眼睛還在書籍上，只微微點頭。

林子安好笑的看着他，“你未免也太用功了些，總要休息休息，走，請你吃東西。”

自從霍胤回到書院後，林子安就發現他好像哪裏不一樣了。雖說之前他也很努力用功讀書，可現在的霍胤，夜以繼日，恨不得每時每刻都在看書。

“正所謂松弛有度，再說了，現在正是用午膳的時候，走吧，一起去。”

林子安說着便來拽霍胤，還将他的書籍合上。霍胤擡眸望向窗外，确實已經晌午了。

倆人邊走邊閑聊，林子安激動的告訴霍胤大消息，“飯堂裏來了個姑娘，據說貌美如西施，而且做的一手好吃食，我們今天就去那吃吧。”

書院裏的吃食大多是不用錢的，但是想吃點好的，還是需要額外點菜。霍胤向來不重口腹之欲，又沉迷學習無法自拔，所以這些日子都是林子安給他帶飯。

許是因為不常出屋，感覺陽光比以前更盛了，晃的人眼睛有些酸澀。一路走來，到處都是溫習知識的學生，搖頭晃腦小聲的背誦。

當快走到飯堂時，迎面過來幾個同窗，臉色微紅低聲說着什麽。

“真好看啊。”

“是啊，面條也好吃，真是面條西施啊！”

林子安撇嘴，誇人都不會誇，還面條西施。

霍胤倒是沒說什麽，林子安問他想吃什麽，霍胤只道沒胃口，吃什麽都行。

進去後便是一排排幹淨整齊的桌椅，在最裏面是打飯的地方。

林子安見霍胤停下腳步，他轉頭叫他，“走啊。”

霍胤薄唇微抿，狹長的眸子帶着別樣的情緒看着遠方。

林子安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遠處一個攤子前，一位面容姣好的姑娘正在煮面。

“對對，就是她。”

林子安興奮的告訴霍胤，自己也看着那姑娘發呆。

要知道書院裏無論是做飯的還是打掃衛生的，都是上了年紀的嬸娘，像這般貌美如花的姑娘實在是少見。怪不得那些同窗們紛紛紅了臉，便是林子安也臉頰發紅。

霍胤喉結微動，他眨了眨眼睛，壓下眼中瘋狂滋長的情緒。

快走幾步來到跟前，沒去理會後頭叫他的林子安。

霍胤手指攥緊，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輕聲道：“來碗面。”

“好咧，稍等。”

舒菡剛回完話，覺得聲音怎麽這麽耳熟呢，擡起頭就見高大的人影站在那。

他整個人被浴在初夏的陽光裏，面容沉靜，星眸璀璨，唇角帶着笑意。

“好久不見，”

舒菡笑眼彎彎，和霍胤打招呼。

見她笑，霍胤唇角翹的更高，“好久不見。”

久到他快要壓制不住滿腔的歡喜。

舒菡看着他的眼睛，也不知怎麽了，就莫名的心裏泛起甜意。摸摸發熱的耳朵，舒菡不敢再看他，低頭煮面去了。

可是，她能感受到炙熱的目光朝着她看過來，烤的人心裏也熱乎乎脹乎乎的。

舒菡臉頰攀上了淡紅色，笑意忍都忍不住。

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沉思自己該怎麽做，後來想，任務若是結束的話，霍胤手裏會出現一枚珠子，那自己離他這麽遠豈不是拿不到珠子了？

所以舒菡一直在等機會，直到書院寫了招工告示，她才得以順利進來。

她已經好久沒見過他了，也不對，在夢裏是見過的。夢中的霍胤眼神沉沉，落在舒菡身上，就像現在這樣，讓她心口發麻。

就，怪怪的，又甜甜的。

“喏，你的面，”舒菡将煮好的面撒上一點蔥花，遞給霍胤。她低着頭，不好意思看人。

霍胤怕她燙到手，趕緊想要接過。此時的他早就忘了之前，他讓她将銅錢放在案子上，自己再去取的事情了。

所以，當他的手指觸碰到柔軟的時候，霍胤身子都僵了。

舒菡臉騰的一下就紅了，觸碰過的地方酥酥麻麻，怪異的感覺讓她眼裏都泛了一層淚光。

本就清澈的眸子此刻更是奪人目光，霍胤端着面僵硬在原地，直直的看着她。

過了會，霍胤猛的反應過來，趕緊垂下眸子，從袖子裏排出幾枚銅板放在一旁，匆匆走了。

舒菡被他逗笑了，“哎，你多給了。”

然而霍胤早就走遠了，頭都不回。

舒菡拿着錢，忍不住笑。

怎麽這麽久不見，他好像變傻了。

晚上天色漸黑，飯堂裏都收拾東西離去，舒菡将自己攤位上的東西收拾好後就準備走了。

書院很大，自然是提供住宿的，只是舒菡不想和別人睡一起，便收拾出一個雜物間來睡覺。

雖說是雜物間，但是收拾完還是很不錯的，屋裏擺放一張竹床，還有一套用竹子做的桌椅。

回到房間後，舒菡将窗子打開通風，自己收拾床鋪。

為了讓她們上工方便，所以住處是靠近飯堂的院子。她将窗子打開，外頭路上的學子便能瞧見她屋裏的情況。

一個長臉的書生害羞的看了幾眼，旁邊他的同窗鬧哄哄的逗他，

“哎，你是不是看上那個姑娘了？”

“肯定是，你看他臉的像是果子似的。”

“是就快點去，要不然咱們書院這麽多人，肯定有心儀她的，到時候你去晚了，人家可就定親喽!”

“是啊是啊，你趕緊的。”

長臉書生被臊的滿臉通紅，卻又覺得同窗們說的都有道理，所以他又看了幾眼，回屋思量去了。

這一幕自然也落在了霍胤眼裏，煩躁感又襲來，波濤洶湧的讓人招架不住。

霍胤看着屋裏忙碌的倩影，過了一會才轉身離開。

第一天上工，舒菡有些累了。其實那幾塊金條完全夠她花了，甚至都花不完。但是沒由頭進不來書院，所以只能委屈自己了。

好在活計沒那麽累，就是剛開始做不适應，胳膊有些發酸。

快六月的天氣，夜裏微涼，加上他們書院建在偏僻之處，風格外的大一些。所以舒菡起身，将窗戶關好，這才點起桌上的蠟燭。

還有差不多兩個月便是秋闱，霍胤也會下場。

現在讓舒菡疑惑的地方就是，到底霍胤要達到什麽樣的成就才算完成任務呢？

回想原劇情，霍胤雙腿殘廢，更是放棄考功名，後來與張永一起葬身火海。現在，霍家的災難解除了，霍胤也重返書院，一切都在朝好的情況發展。

秋闱，考試。

舒菡眸子一亮，莫不是霍胤考完，中了舉人後就算成功了？

越想越覺得自己想的對，舒菡興奮的笑出了聲。

舒菡來到書院已經有些日子了，本以為第一天是最累的，卻沒想到越來越累。

只因為來吃面的學子越來越多，她已經忙不過來了。

這日中午，舒菡搖晃胳膊，用手指輕捏緩解酸痛。不行，她得找院長說一下情況，若是照這樣下去，不等霍胤考上功名，自己就累死了。

書院裏種了許多的翠竹，竹林之中的小路走起來別有一番意境，讓人心生愉悅不說，還有陣陣的清香。

舒菡覺得心情好了許多，便沒那麽着急了。漫步在竹林裏，聽得竹葉被風吹動的聲音，竟別有一番趣味。

陽光透過斑駁的竹葉灑向地面，搖晃的竹葉似在跳舞一般，沙沙作響。

此時快到了上課的時辰，所以路上只舒菡自己。

她閉上眼睛揚起頭，靜靜的感受大自然的美好。

如果沒有突然插.進來的聲音的話。

“那個，姑娘，孫某有事想要和姑娘說，不知可否行個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