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他動心了

張府發生了一件大事, 讓桐城的百姓齊齊聚在街頭,看着府門口竊竊私語。

王氏站在府門前, 看着遠去的馬車心情好極了。旁邊的張永則是有些惋惜,兩個美人就這麽去廟裏了。

王氏掃了他一眼,耷拉着唇角提醒道:“眼看着就要到二月了,咱們是不是該走了。”

老爺子的喪事辦完,留下貌美的兩個繼母在府裏總是一樁禍事,再加上公爹之前就說過, 到時候送倆人絞發當姑子去。

然後叫他們二人離開桐城,去往別的地方。

桐城縣令王繼虎在前些日子就收拾東西準備走了,張永還特意送了些禮, 萬一以後在哪裏遇見了也好辦事。

“新來的縣令可不好糊弄, 我們收拾收拾便走吧,”王氏繼續勸道。

張永也知道該走,可是那麽多金銀珠寶,該怎麽運走?萬一路上碰見打劫的怎麽辦?這都是問題,而且他不想告訴王氏這些, 所以只能自己思量。

張永向來草包,想了這麽些個日子也沒想出來方法, 王氏還以為他是貪戀此地的繁華, 這才不想走。

王氏:“生意再做便是,手裏有銀子總是好辦事的。”

張永被她催的煩了,惱怒的呵斥道:“你一個婦道人家知道什麽?!回屋去。”

自從老爺子死後, 張永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以前對王氏雖不熱絡, 可總歸面上過的去, 可現在, 就連在下人面前做做樣子,他都不肯了。

這些日子府裏都是王氏操持,本就身心俱疲,還得不到夫君的一句體貼話語,王氏當即就要和張永鬧開,還是身邊的丫鬟們上前解圍。

張府的大門關上了。

路邊的行人們議論紛紛,“哎,沖喜的兩個小娘子年紀輕輕就要長伴古佛喽。”

“真可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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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不是呢,但是也沒什麽辦法。”

在衆人的嘆息中,蘇楚看着遠去的馬車,面上噙着笑,看來該收網了。

舒菡沒想到這麽快就被送走,但是她們兩個弱女子也沒法反抗,只能上了馬車。

也不知馬車走了多久,她和霍嬌都在車裏睡着了。直到外頭的青蓮叫醒二人,舒菡下車。

走的時候天還大亮着,現在卻是天色微暗,想來已經出城很遠了。霍嬌也下車,擡頭看向高高的石階,她道:

“這是普華庵?”

桐城的寺廟不多,最為出名的乃是靈雲寺,據說甚是靈驗因此香火旺盛,而普華庵則是尼姑庵,廟小人少不說,香火也不好。

看來王氏是想讓她們二人在此孤寂終生了。

舒菡沒想那麽多,她知道霍胤會來救她們的,所以她心情甚好,不過當她進了庵裏吃齋飯時,心情低落到谷底。

全是綠油油的青菜,連一點肉沫都沒有!

舒菡萎靡不振,只勉強吃了一口饅頭,然後便說累了歇着去了。

庵裏的院子不多,她和霍嬌分到一處小院落,進院子便是對着的兩排房屋,各有兩間房。

房屋裏的陳設都是一樣的,所以舒菡也不選,随意的推開一間,青蓮收拾收拾,舒菡便要睡下了。

“夫人,奴婢陪您一晚,明天便要走了。”

“等奴婢走後您多注意身體,莫要在夜裏開窗睡覺,奴婢小時候的鄰居就是喜開窗入睡,後來中風了呢”

青蓮還在絮絮叨叨的說着什麽,無外乎都是叫舒菡照顧好自己的話。

青蓮乃是張府的丫鬟,王氏說了,到庵裏當姑子自然是不用人侍候的,所以只允許青蓮在此呆一晚上,明天便要返回到張府去。

舒菡坐在桌子旁,看着青蓮彎腰收拾床榻,她從袖子裏拿出一個小荷包,放到桌子上後,舒菡叫青蓮:

“過來。”

青蓮将床鋪好,才走過去,問道:“夫人可是要洗漱了?我這就去打水。”

舒菡笑着将人拉住,指了指荷包道:“給你的。”

青蓮愣了一下,而後眼眸紅彤彤的,不一會便落了淚,她哽咽道:“夫人留着傍身,奴婢在府裏吃喝都不用花錢的。”

舒菡無奈的拍拍她的手背安撫,輕聲道:“這是給你贖身的錢,等贖身之後你便找些活計做,比如去繡莊當繡娘,我看過你的女紅,很是不錯。”

青蓮被家人賣到府裏,若是再回家怕又被賣一次。

青蓮蹲下趴在舒菡的膝蓋上哭,眼淚浸透了衣袍,出現一大片的暗色。

舒菡輕輕撫着她的後背,交代道:“想來這些錢夠你贖身,還能剩下一些,到時候你就租個小院子,當繡娘掙些錢,往後遇見合适的人便嫁了,總歸要順順遂遂的過好這一生。”

青蓮心裏更加難過了,她知道夫人是好人,她心疼夫人,現在流下的淚水既有對夫人的心疼,也有感恩。

她埋在舒菡的衣裙裏,斷斷續續的道:“多謝夫人。”

若是青蓮自己,這輩子都擺脫不了當下人的命。

舒菡嘆氣一聲,手一下一下的撫過小丫鬟的頭發,輕輕哄着道:“莫哭了,眼睛該腫了。”

“你呀,往後好好生活,我就放心了。”

舒菡不是木頭,誰對她好她知道,讓她牽挂的人就這麽幾個,青蓮,霍嬌,還有霍胤。

想到霍胤,舒菡眼睛眨了眨,他知道她們進庵子這事嗎?

霍胤當然不知道!

收到消息的時候,張府的馬車已經到了城外普華庵。

霍胤有些慌亂,直接将肉鋪關門找上了蘇楚。

蘇楚見他面色不好,給他倒了杯熱茶,示意他坐下。

霍胤坐下後沒喝茶,狹長的眸子裏清澈的映着燭火,但是又比燭火燃燒的更加旺盛。

“大人,您可有發現?”

小六不滿的瞥了霍胤一眼,沒說什麽。蘇楚笑笑,道:“自然是有的,小六,将東西拿來。”

小六磨磨蹭蹭的,他想憑什麽要他家大人先拿東西,而不是霍胤把證據拿上來?明明他家大人才是縣令吧,霍胤一個平民也敢如此。

蘇楚瞥了小六一眼,小六不敢磨蹭了,麻利的将東西取來,放在桌子上。

蘇楚擡了擡下巴,示意霍胤看。霍胤自然不客氣,拿起東西細細的看下來。看完後,他擡頭看向蘇楚。

比他想象中還要有能力。

這些東西甚至記載了王繼虎金庫財寶的數量,有哪些是張府送的自然是清清楚楚。而且與霍胤手裏那份相比,相差不大。

蘇楚确實是好官,霍胤完全放下心。

從懷裏将東西取出交給蘇楚,然後霍胤便走了。

小六将房門關好,不滿的道:“霍公子防備心終于可以卸下了吧,真是的,大人這麽清廉的官還要被懷疑。”

蘇楚笑笑,晃了晃手裏的東西道:“并沒有完全信任我,看來只有等到升堂那日才能見到真正的證據了。”

小六一驚,“這不是嗎?”

蘇楚将東西随意的放下,“不過是他自己寫的罷了,字跡倒是好看,像他人一般清冽有力量。”

舒菡和霍嬌在庵上呆了一天一夜了,庵主說待呆到七七四十九日,她們的塵緣了斷之後再剃發。

舒菡求之不得。

這日庵裏難得迎來上香的客人,舒菡呆在屋裏沒出去。

來的是霍母,專門看望霍嬌的。

娘倆在屋裏敘話,霍胤則是站在門口向外看。霍嬌擦擦眼淚,看着他挺拔的身影,再聯想到那日舒菡對他熟稔的态度,霍嬌垂下眸子,拿着帕子的手指收緊。

霍母沒注意到她的變化,只仔細打量女兒,發現女兒出落的越來越好看,她不由得心裏更難受。

如花的年紀,莫不是要一輩子呆着這裏了?想到這,霍母又開始落淚。

霍嬌回過神,安慰母親道:“娘,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您別哭了,仔細傷了眼睛。”

“在這裏挺好的,娘想我便來看我,總是比在張府要好很多的。”

庵裏全年都沒什麽香客,霍母來此自然是受歡迎,而且也方便。

霍母思量了一會,好像确實如此,這才慢慢止住淚水。

霍嬌給母親擦幹淨眼淚,朝着門口站立的像是翠竹的弟弟道:“胤兒,在看什麽?”

霍胤抿了抿唇,掃了一眼對門緊閉的房門,轉身道:“沒什麽。”

“快過來坐,功課複習的如何了?秋闱你要下場嗎?”

霍家的氛圍一向不錯,原來霍嬌在弟弟從書院回到家裏的時候,也會時常問些問題,霍胤如以前一樣,垂着眸子作答,聲音清冽悅耳,

“是要去的。”

霍嬌看向自己的同胞弟弟,心裏感慨,直到二人走後,霍嬌還坐在桌子前回不過神。

方才送他們二人出去時,正好舒菡開門,霍胤下意識的看過去,目光停留了片刻。就這片刻,霍嬌察覺出霍胤的不對勁了。

與弟弟一同長大,他是什麽性子自己最是清楚,便是和姑娘家說話都是少有的,更別提主動去看姑娘。

還記得在一次夏日,霍胤剛從書院回來,正巧自己的一個手帕交帶着妹妹來霍家做客,見到如松如竹的霍胤,兩個姑娘都紅了臉。

不過霍胤連看都沒看。

後來閨中好友的妹妹便算着日子來霍家,等着和霍胤說話。可惜,霍胤怕是現在都不知道對方長什麽樣,因為他說話的時候低垂着眸子,壓根沒看對方。

那姑娘也只當是霍胤守禮,霍嬌卻知道,他一方面守禮另一方面是沒動心。

霍嬌一直以為,自己的這個弟弟性子冷淡,又在書院裏讀了太多的書,這才散發着生人勿進的氣息。卻沒想到,他竟然注意舒菡。

手裏的帕子被霍嬌揉的全是褶皺,像她心裏一樣複雜,既高興又心酸。高興的是,弟弟有了喜歡的人,心酸的是,怕是倆人不能在一起。

舒菡作為府裏的夫人,自然不可能被放走。就算她脫離了張府恢複自由身,那她會願意嫁給霍胤嗎?

霍嬌想,她不願意的吧。

世道就是如此,若說一個男子娶十幾房夫人,衆人也只當個樂呵就過去了,但是如果嫁過人的女子再次嫁人,那便會被戳脊梁骨。

沒了丈夫的女人只能靠着孩子,或者孤獨的過這一生。

霍嬌嘴角露出慘淡的笑容,自己也是如此,一輩子就這樣了。

兩行熱淚滾下,鹹澀的淚水讓霍嬌心裏更苦。

自那之後,霍母就時常來庵上探望霍嬌,只不過霍胤不總是跟着,偶爾來一次罷了。

托霍嬌的福,霍母帶來的吃食會分給舒菡,讓舒菡的五髒廟舒坦不少。這日霍母帶的是糯米肉丸子,一打開食盒便香氣撲鼻。

調好的肉餡團成一個肉球,外面滾上糯米再上鍋蒸熟。一口咬下去先是沾了油脂的軟香,再往下便是讓舒菡笑眼彎彎的肉餡。

吃了兩個,舒菡舔了舔嘴唇,有些舍不得吃了,想留下晚上餓了再用。

天色擦黑,舒菡将東西放好便趴在桌子上,有些百無聊賴。

不知道霍胤處理的怎麽樣了,也不知道新來的縣令到底能力如何。

想來應該是也可以擺平的吧,畢竟縣令蘇楚可是原文男主角,肯定是有能力的。

燭火跳躍,發出噼裏一聲輕響。舒菡伸出手指不怕燙的撥弄了一下,燭火便似跳舞一般搖曳。許是得了幾分樂趣,舒菡又撥弄一下。

她背對着門,沒注意到門外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陰影,然後便有一根竹管子伸進來,白色的煙霧慢慢滲透到空氣裏。

“什麽味?”

舒菡不再趴着,坐立起來努力嗅着,深深聞了幾下發現是一種淡淡的香氣,還未等想明白,舒菡腦子一歪就暈倒在桌旁。

白日裏霍胤在和蘇楚商議事情,所以才沒來。等到從縣令府裏出來,天都快黑了。本想明日再去告訴舒菡,但是霍胤想,還是早日告訴她,讓她高興高興。

趁着城門沒關,霍胤借蘇楚的馬匹一用,朝着普華庵去了。

還沒走到山腳下,便見迎面駛來一輛馬車,車夫面色匆匆,穿着一身短打,看着就是練家子。

霍胤掃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繼續騎馬前行。

馬夫松了口氣。

他認識霍胤,要是被霍胤知道車裏躺着的兩個姑娘,其中一個是他姐姐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将車簾拉開,兩個姑娘因為迷香的作用睡的正香。別怪我如此,這可能也是你們的造化,到時候跟着王大人,總是比在庵子裏了卻殘生要好的多。

手中的鞭子用力,得趕緊往城裏走,免得一會城門關了。

然而甩出去的鞭子沒落到馬身上,卻被不知什麽時候摸上馬車的男子接住。

狹長的眸子裏都是寒意,馬夫不由得一個激靈。

“你要幹什麽?”馬夫說話引霍胤的注意,手心裏卻出現一個匕首朝着霍胤招呼過去。

蘇楚聽見小六來報的時候吓了一跳,直到他看見霍胤。霍胤長話短說将是事情交代一番,本來他可以将人安置在家裏或者是客棧裏,但是他不放心。

“要擄走她們的是何人?”蘇楚眉頭緊皺。

霍胤搖頭,蘇楚見狀便趕緊讓丫鬟将人扶進屋裏。看着榻上躺的兩個姑娘,一個鵝蛋臉身材嬌小,一個瓜子臉婀娜多姿。

掃過一眼便守禮的不再看,蘇楚問道:“有一位是你家人?”

瓜子臉那個姑娘五官和霍胤實在是太像了。

霍胤點頭,“龍鳳胎的姐姐。”

蘇楚颔首,看來只有他這裏最安全了。現在還沒弄清是怎麽回事,只能将馬夫審問一番。

天色大亮,舒菡薄薄的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睛。

頭痛的厲害,一時竟然想不起來她是怎麽睡着的。思慮片刻,舒菡眸子清明,猛然坐起來。

只見她在一處陳設精致的屋內,而旁邊躺着霍嬌。

她想起來了,是中了迷煙!那這裏是?還不待舒菡想明白,房門開了。

舒菡如臨大敵,全身緊繃。

來人穿着淺色衣袍,身材高大面容冷峻,一雙狹長的眸子裏含着擔憂。

“霍胤?你怎麽在這?不對,我怎麽在這?”舒菡有些懵了。

見到人醒了,霍胤快走幾步,邊倒茶水邊說道:“有人企圖擄走你們,不過現在安全了。”

“庵裏會有人告訴一聲,你們現在是配合縣令查案。”

舒菡懵懵懂懂的看着霍胤,邊喝水潤唇邊聽霍胤訴說。

“這麽說是王繼虎想要抓我和嬌嬌?”

霍胤颔首,那馬夫全都招了。

舒菡有些擔憂,王繼虎這人如同他的名字一般,似是桐城的大老虎讓人畏懼。秀氣的鼻子皺了皺,杏眸裏帶了急色:

“憑着此事可否能将王繼虎定罪?縣令大人會不會因此事受到牽連?”

在原書裏可沒有王繼虎擄人這一段,舒菡怕蘇楚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到時候影響到辦張家的案子,那就遭了。

小臉上都是擔憂,霍胤莫名的泛起酸意和煩躁,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讓他覺得不舒服。

抿了抿唇,霍胤垂下眸子,安撫她道:“不必擔憂,這些日子你和姐姐便住在這裏,也安全些,待事情解決好了再做打算。”

“別怕,總會解決好的。”

雖說霍胤心裏不舒服,可看着她這幅擔憂的模樣,他更不想讓她難受。

躺在床榻上的霍嬌早就醒了,她閉着眼睛裝睡,自然是聽見自家弟弟安慰人的話語。

這還是第一次見霍胤如此和姑娘說話,霍嬌覺得有些新奇。

當然,這也坐實了她的猜測,霍胤喜歡舒菡。

雖不知二人是何時相識,他又何時喜歡對方的,但是霍嬌知道,霍胤是真的動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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