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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寧不愧為江南省首府,街上車水馬龍行人如織,街邊商鋪更是鱗次栉比,讓人看的眼花缭亂目不暇接,一陣陣吆喝聲聽着就平添了幾分煙花氣,在這還是帶着霧氣的早晨,這樣熱鬧,也是讓妙娘想不到的。

程氏有意讓女兒開心,并不阻止女兒掀開簾子往外看,這孩子被顧老夫人養的跟只小兔子似的,見了人就躲,她巴不得女兒膽子大些。

還主動對妙娘道:“等咱們家中安頓下來了,也帶妙妙出來好好逛逛這江寧城,如何?”

妙娘開心的點頭。

顧家二房都住在江寧知州官衙內,這個知州官衙和府衙還有總督衙門首尾相連,占地面積非常廣,檐下斜撐的花紋與雕刻尤為精美,屋頂都是用的青瓦陶灰,幹淨清雅倒是別具一格。在門口等着的男人身着青色的袍子,看起來非常年輕,身畔還站着兩個小男孩,大的那個穿着紅色的箭袖,外罩綠色滾邊的夾袍,相貌白皙俊秀,這怕就是他的大弟弟安廷了。另外一個稍小些的,頭發生的更油亮些,虎頭虎腦的,見着程氏下馬車,還不由得癟癟嘴,很是委屈的樣子。

“來了,來了就好。”顧清沅也是頭次真正的見到女兒,顧老夫人倒是不會在兒子面前藏孫女兒,可也只讓他看一眼,就說孫女兒困了,話都不讓說。

這個已經三十二歲的男人,在現代還算年輕,可在古代而言,很多三十左右就已經做了公公的年紀,他第一次有孩兒的時候已經二十五歲,可想而知,他多寶貝這個女兒。甫一見面,他就在妙娘的驚呼中一把抱起了她。

在一旁的程氏只是笑,笑着笑着就開始哭起來了,顧清沅掂了掂女兒,又對程氏道:“你呀,女兒回來不是好事麽?如今我們一家子團聚了,也不必忍受骨肉分離之苦,你怎麽反倒是哭起來了呢!”

可妙娘分明見到顧清沅也哭了啊。

雖然轉換了時空,可這裏的爹娘真的都很愛她。

程氏早在回浔陽之前就已經替女兒收拾好閨房了,粉色流蘇的簾子,床上也是粉粉的綢緞被子,屋內擺設也幾乎都是小巧可愛的物件兒,就連窗紗都是百蝶穿花兒的,程氏指來伺候她的丫鬟還道:“如今是夏天,咱們用這雨過天青色兒的,等冬日,咱們換成銀紅色的,遠遠的看着似薄霧一般。”

在妙娘看來,她爹雖然只是個知州,看着也樸素的緊,但其實二房內裏不窮,至少這軟煙羅就不是一般的人家能夠用的起的。

要說妥帖,程氏這個做親娘的是真妥帖,早送個倆個貼身伺候的丫頭過來,她們約莫十三四歲的模樣,一個叫彩雲,一個叫琉璃,彩雲琉璃都是程氏陪嫁來的家生子,二人都是愛說愛笑,卻又很有分寸的性子。

若說七歲的小妙娘不懂這些,可用成年人的眼光審視,不得不說程氏實在是用心良苦,她怕給規矩太大,又太板正的丫頭給女兒,這樣讓女兒反而怕下人,彩雲琉璃無論是程家顧家都熟悉,年紀說大也不算大,性子也活潑,俗話說人容易受到身邊人的影響,身邊有這樣明朗的人,妙娘才能快快快活活的長大。

一家五口的頭一頓團圓飯是在花廳用的,妙娘已經在彩雲的打扮下梳了倆個花苞頭,分別用絹花別着,已經有小美人的模樣了。

書上說顧妙娘生的一張芙蓉面,卻是蛇蠍心。

這芙蓉面大概就是好看的模樣,看着靶鏡裏的自己,還真是個粉粉嫩嫩很可愛的小姑娘的樣子。

“姐姐”“姐姐”

安廷和安玉都在程氏的殷切期盼下喊了她一聲,安廷雖然才六歲,卻是個非常聰明的小孩子,他現在在程家族學讀書,又時常得親爹娘言傳身教,還是家中長子,很是早慧,故而早知道在老家的姐姐要回來,那是他的親姐姐,不像程家的表姐妹們雖好,卻是隔了一層的。

妙娘也很想和他們親近,連忙喊了一聲:“大弟弟,二弟弟。”

三個孩子就這樣并排坐着,桌上擺着大多是小孩子喜歡吃的菜,有雞腿蘑菇、甜甜的玉蘭片、蜜火腿、紅燒獅子頭還有糟鹌鹑蛋,櫻桃漬肉等等,湯菜點心幾乎都是妙娘愛吃的。

但她還是吃的很斯文,還站起來替程氏和顧清沅分別夾菜。

顧清沅又忍不住想哭,還是程氏掐了丈夫一把,他才恢複正常,程氏忍不住睇了丈夫一眼,讓他正常點。

晚上歇息的時候,妙娘換上了寝衣,覺着還是有點熱,彩雲坐在身畔替她打扇,還道:“太太說姑娘身子弱,不許用冰,奴婢就替您打扇,等您睡過去就好了。”

“多謝彩雲姐姐了。”妙娘雖然是從人人平等的社會穿越過去的,可在古代若是講什麽和丫頭講平等,和丫頭平起平坐,怕是再疼孩子的顧二夫妻掰都要把她掰正過來。甚至在這個時代,單身官家女子一個人出門,可能都會被抓起來,沒有帶奴婢都無法證明自己的身份。她不能特立獨行,這樣也許都會被當成異類。

彩雲輕聲道:“姑娘快歇息吧,明兒還得去外家呢。”

“嗯。”

另一邊程氏正對着顧清沅哭:“她就被那些老仆裝在箱子裏,箱子摔了,孩子氣若游絲,還好我帶了老參過去,本準備給芳娘做嫁妝的,沒曾想卻救了我親生女兒一命。這孩子連話都不會說,合該她是我們的女兒,我教了整整一個多月,她的官話學的極好,吳語也能簡單的說了,若是早接過來,我的女兒不比雅姐兒她們差。”

雅姐兒是她兄長的女兒,程家的十一姑娘,是程家有名的小淑女。

“還有霜姐兒,寄人籬下在外家長大的,過的日子都比我們妙妙好。”這霜姐兒說的是她姐姐的女兒謝霜,因母親早逝,父親放了外任,便養在外祖母家中,都比女兒氣派。

顧清沅比程氏大七歲,他自來就寵妻,又憐她慈母心腸,溫言軟語不提,更是被窩裏翻紅浪,男女缱绻,遠比嘴上更能表達。

雲雨初歇,顧清沅微微喘着氣,“你也別急,我們妙娘還小,請個女先生的事兒我記在心上了,怎麽着也得給我們妙娘找一個好先生。”

“那你可誰都別說啊!”程氏忙囑咐他。

顧清沅當然明白妻子的意思,程氏要強,想密密的讓女兒學會了好一鳴驚人,他撫了撫程氏的額頭,“我知道。”

他當然也是贊同的,什麽事情沒做好之前,千萬別宣揚,否則就徒留笑柄了,就像大哥四處寫信說找了個神童做女婿,日後芳娘做什麽大官夫人的言語四處亂飛,結果人家直接跑了。

再準備說什麽,只見懷裏的程氏昏睡了過去,顧清沅帶着幾分得意還有幾分憐愛親了親妻子的額頭,也躺下睡覺。

又說次日清早,妙娘被巧手的丫鬟們打扮着,琉璃把她的頭發分作兩股,梳成辮子後分別纏在一起,用紗花倌住,辮根處再纏上同色飄帶,身上穿着鵝黃色的琵琶對襟衣,下邊着珍珠百褶裙,胸前挂着用紅瑪瑙白瑪瑙珍珠貝珠還做成的銀鍍金璎珞項圈,右手臂上戴着一個鑲金白玉臂钏。

換上白色翹頭繡桃花的繡鞋,再站起來,連方進來的的程氏都上下拉着妙娘的手打量道:“我的乖乖,這樣才好呢。”

妙娘卻有些不自在:“在浔陽的姐姐們好像都沒這般過。”

程氏卻摟着她道:“我的兒,這是在江寧,如何跟老家比。咱們不比那些堆金砌玉的商戶暴發戶們,但是該有的行頭都得打扮。”

她甚至還特地拿了一匣子首飾來交給彩雲,着實讓妙娘驚訝了,她這麽小就得要這麽多首飾嗎?

還好,等到她見到舅家的姐妹們的時候,才覺得自個兒戴的着實是出門見客的裝束,表姐雅姐兒和另一位表姐霜姐兒都是這樣穿戴的。

雅姐兒今年十歲,霜姐兒比妙娘大一歲,程氏曾經提過,大舅母有倆個女兒,長女早就嫁了,孩子都開蒙了,雅表姐是她二十七八歲生的小女兒,舅父舅母比她娘也大十來歲,也因此外祖母程家四老夫人今年已經快六十歲了,但老人家精神矍铄的很。

見着程氏牽着妙娘進來,就拉着妙娘的手道:“可算是來了,外祖母也盼你許久了,在這裏過的習不習慣?中午想吃什麽,讓你舅母使喚廚房的人去做。”

在娘家的程氏很是放松,“娘,快別忙活,我今兒就是帶妙妙來看看您,我這才剛回來,家裏還有好些事兒呢。”

四老太太摟着妙娘不放:“家裏誰不忙啊,我要和我外孫女親香親香不成啊,你要走就走,讓妙妙留下。”

大舅母就笑着指程氏:“這次我站在娘這邊。”

因姑嫂年紀隔着大,大舅母進門的時候程氏才幾歲大,幾乎是看着程氏長大的,都笑作一團,無甚顧忌。

幾人說說笑笑好一會兒,二舅母才進門來,不比大舅母是個中年婦人的樣子,二舅母看起來還挺年輕的,她人倒柔順的很,進門就道:“二房的伯母和嫂子都說您送的那糖糯米藕好,多少年未曾吃的家鄉的滋味兒了,還回了一份點心,說是從京城帶回來的,叫什麽驢打滾兒。”

四老太太方才還在笑的臉,不知道是不是妙娘看錯了,笑意好像淡了點兒。

她聽彩雲說起過程家的事情,嫡支一共六房,同氣連枝,都尊宗房為長,宗房呢,還出了個宰相,可謂是如日沖天。

但宗房自閣老之後,後繼無人,其子平庸,比不上宰相,如今也僅僅是做個戶部郎中,但二房卻不同了,二老太爺雖然比不上哥哥那樣出彩,可生的三個兒子,一位任次輔,一位任禮部侍郎,還有一位則是任甘陝總督。都是朝廷要員,二房甚至某種程度壓過宗房,還曾經想執牛耳。

可惜這三人最小的年紀也四十歲了,都無子。

這次回來,是想在宗房和嫡支挑合适的孩子過繼,妙娘心想,外祖母方才臉色變淡,難道也是和過繼孩子有關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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