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合一 (1)

再回來時,程晏一切如常,還因為皇甫荪評了他的詩為“佳”字,還請整個潘樓的人吃酒,衆人還來一一敬酒。至于安廷也從自家先生身邊過來敬酒,“二表哥大才。”

“比起林寒哲還差點呢,他的詩可是挂在第一位了。”程晏邊說便看安廷臉色。

安廷卻依舊波瀾不驚:“說起來奇怪,我觀此子之詩文雖然算得上佳作,可卻不像是同一人寫的,一時豪邁一時婉約,一時用骈俪之句,一時又古樸,千變萬化,毫無章法。二表哥的詩詞卻是一如既往的豪邁大氣。”

若非是親眼見證,他都覺得林寒哲身上有人捉刀了。

見顧安廷所道不過是對林寒哲的正常評價,也不帶什麽私人感情,程晏又迷惑了,若真如楚達所言妙娘七年前就定了親,顧家上下都知,怎地顧安廷臉上卻毫無波瀾。

他不着痕跡的試探顧安廷,若是此樁婚事真的是顧家有意為之,那他絕對要顧家付出應該承受的代價。

“廷弟和我看法實屬相同,沒曾想你們姐弟都這般有才。”

安廷聽他提起姐姐,不免也為妙娘說起好話:“姐姐聰慧極了,當年七歲從浔陽家中回來時,口不能言,但母親請了先生教導,不過兩年就把《三》《百》《千》以及《論語》《詩經》讀完了。謝夫人都頗會欣賞姐姐的畫作,若非是姐姐在直隸,怕是要常常請過去的。”

“謝夫人?”程晏不知道是誰。

只聽安廷解釋道:“是前閣輔謝宗堯的夫人,她曾經随父在廣州赴任,和我姐姐關系一貫很好。”

其實當初顧清沅落難,妙娘就準備尋求曾經的閨中密友錢雪茹幫忙,後來來京中雖然未時常走動,但三節兩禮都備的很是用心,錢雪茹同自家姐妹不甚親密,卻和妙娘關系很好。

這也是之前,妙娘特意同安廷說的,她當時的意思是,你等會兒要是和程晏在一起就多誇誇我,比如是才女雲雲,還特意把謝夫人點出來,安廷當然照辦。

程晏點頭:“原來是謝宗堯啊。”謝宗堯現在算是退下,但影響力還在,韓次輔就是謝家門生,謝氏子弟因為嫁女給當今天子,如今做了外戚,倒是很安分守己。

忍住怒氣,程晏又問:“什麽叫七歲還口不能言?”

還有誰七歲都不會說話的嗎?

只聽安廷嘆了一句:“家祖母早年守寡,因此十分重規矩,我姐姐七歲前從未下閣樓,一直在祖母膝下盡孝,但我爹娘只有我姐姐一個女兒,祖母雖是一心為了家姐好,但我娘從小在程家受閨訓長大,從不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于是親自從浔陽接回姐姐。”

雖然安廷嘴裏處處都是家祖母如何,母親如何,但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但程晏聽出安廷的話語了,顧老太太和顧夫人不合,那老太太把女兒都快養廢了,顧夫人受不了親自接女兒回來。那個點應該在妙娘七歲的時候,那就不可能和林寒哲有什麽瓜葛了?

是了,他真是昏了頭了。

程氏和婆婆不合,怎麽可能會讓顧妙娘再嫁到浔陽老家,更何況林寒哲當年還只是個貧寒的農家子,那時他才十歲,還在偏鄉之地住着,程氏是昏了頭才會許下這等門不當戶不對的婚事。

但這樣的話只是他的猜測罷了,他向來桀骜,戴綠帽子這種事情若是傳的沸沸揚揚,那他顏面無存。

故而,程晏又淡淡的道:“廷弟看起來和你姐姐感情頗好。”

安廷腼腆一笑,才道:“是啊,這次來京也是姐姐陪我來的,但我也是想姐姐能出來玩一會兒。只有天子腳下才不會出事兒呢,要不然姐姐就怕她的容貌讓人觊觎,謝夫人相邀她都不肯來京的。”

這些話是妙娘囑咐好的,雖然不知道為何她要他這般說,但安廷覺得姐姐這般說是有姐姐這樣做的道理。

此時,詩會已經到了尾聲,有的士子早就跑去狎妓風流去了,有的也去吃酒了,至于林寒哲聽聞很受皇甫荪的賞識,二人正在交談。

安廷也同恩師道別後,同程晏一道出去,一出去見到自家馬車旁姐姐居然站在身畔,安廷實在是感動極了,還同身側的程晏道:“我姐姐來接我了。”

妙娘的鼻子凍的通紅,無她,之前臨走時,顧安敘之妻同她說介紹了五娘的未來夫婿曹澄,這個名字讓妙娘想起書中提到的,林寒哲同曹澄交好,遂又警覺性起來,問顧安敘那站在曹澄身畔的是誰,顧安敘不以為意的說了出來。

林寒哲,居然真的是林寒哲。

她在看書的時候當然對林寒哲還是很佩服的,一力力挽狂瀾,不失為一個好官,從現代穿越過去也沒有大開金手指,而是老老實實的讀書。

在書中害自己的人是程晷,當時是以替林寒哲出氣為理由,那時女配顧妙娘因為程晏身死,名聲受損,對林寒哲百般報複。那麽林寒哲在此,很有可能會宣揚出來,她冒着範氏的不解以及顧安敘微微抱怨,還是堅持出來接安廷,以期碰到程晏,如此,倒是賭對了。

人有時候要相信自己的直覺,這輩子她和林寒哲毫無瓜葛,爹娘也從未把她許配給任何人,但是偶然碰到林寒哲,她還是覺得有必要加重自己在程晏心中的分量。

“安廷,天色晚了,姐姐不放心你。走吧,我們現在就家去。”她說完話後,又規規矩矩的把帷帽放下。

程晏本來想冷淡以對,畢竟她和林寒哲的事情自己還未查核清楚,但是又聽到她小小的打了個噴嚏,忍不住關心道:“更深露重,快些回去吧。”

妙娘點頭:“好,那我回去了,你也要好好保重。”她走近前來,塞了個東西給他,又往後退了一步,規規矩矩的上了馬車。

等她走了,程晏才打開香囊,他以為會是什麽貼身之物,卻沒想到是一代金子還夾雜着幾張銀票,上面有張紙條寫着,【私房錢,你盡管用。】

程晏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姑娘,是要他吃軟飯嗎?

嗯,不得不說,軟飯吃起來還挺香。

今日他豪氣了一把,手中的銀錢也确實不太趁手,自己媳婦兒給的,那就用着吧。

但此事如鲠在喉,程晏本打算告知祖母母親二人,讓她們敲打顧家,順便解除婚約,避免沾一身腥味,雖然那顧妙娘美,但娶妻娶賢。但現下,她事事為自己想,不像是有二心的,程晏遂猶豫了。

太學開學後,他先去找了林寒哲,“林兄,今日可否小酌一番?我有學問上的事情想請教你。”

林寒哲和程晏交情算君子之交,不至于太熱絡也不至于太疏遠,偶聽得他這番言論,林寒哲先是推脫一番,但程晏态度堅決,他也只好應下。

楚達還奇怪,“他叫你去做什麽?上次他在詩會沒博頭彩,怕是嫉妒你吧。”

“去了就知道了。”林寒哲倒是好奇,這位天佑年間的權臣找自己做什麽?

程晏找的這個地方很清幽,外邊歌舞升平,內裏卻是清靜優雅,他靜靜的等着林寒哲的到來,索性,他還到的挺快的。

二人相互行禮之後坐下,程晏卻不是繞彎子的人,他開門見山道:“林兄,近來有人說了一樁荒謬之事給我聽?我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不知是何事呢?”林寒哲不解的問起。

“哦,有人向我告密說林兄居然和我是連襟,你說有沒有意思?”程晏撣了撣身上不存在的灰塵,又認真對林寒哲道:“可是我老泰山也只有一個女兒。”

再也沒想到程晏居然是問這個,林寒哲愣了一下,又有了些許輕松:“程公子,此事不是真的,皆是別人亂傳的。”

他其實對這樁婚事早就不抱持希望了,還記得那年他去縣學之時,母親裝了很多雞蛋和當地的幹貨去顧家當親戚走動,那個時候家裏的日子好過很多了,她爹娘帶着他上門去顧家,顧家大老爺卻哼都不哼一聲,待他們極其冷淡,甚至還言必稱讓他們以後不要上門來。

那時爹娘很生氣,卻覺得這顧大老爺是個勢利眼,顧二老爺肯定不是,人家官兒做的那麽大,說不準是對他的考驗,讓他不要讓人看不起。林寒哲無法抗拒爹娘的殷殷期盼,到底當年那五十兩銀子确實挽救了他們一家人。

其實自從那天知道程晏未婚妻是顧氏之後,他好像也明白了些什麽,在現代那些女人們找對象還得看車子票子呢,在古代這種階級固化的地方,程晏這種官二代當然比自己條件要好,他争是肯定争不過。

故而在程晏面前,他否定了。

至于是不是楚達告密,他覺得不是,但是楚達心思太淺,面上露出被人刺探出來也很有可能。

程晏見他這麽快就否認了,顯然有些意外,這世上哪個男人會受得了這個,可他不知道的是林寒哲知道歷史,程晏的原配顧氏嫁過去一年就早亡了,還是生産時難産,生下孩子後就死了,正因為如此,為了加深姻親之誼,這位顧氏懇求程晏同意讓她還尚未婚配的六姐嫁過來。

滿打滿算,即便林寒哲拼死拼活的娶了顧氏回來,她最多也只能活個兩年,也并非是什麽良配。

“既然你覺得不是,那就勿要再傳了。咱們日後都是要走仕途的,有些什麽流言蜚語,日後都會成為把柄。”程晏提醒他。

既然他識時務,那許多事情就不必多說了。

林寒哲見程晏一幅理所當然的樣子也來氣,哪個男人受得了綠帽子,他冷笑:“此事我自有分寸,程公子你今日也不必得意,這世上總有人的官兒當的會比你大。”

他言下之意就是雖然我不計較,但你勝過我的只有家世罷了,今日顧家能夠毫不猶豫的放棄我選擇你,可日後未必不會放棄你選擇更高位的人。

他毫不畏懼的看向程晏,卻見此時,程晏屏風後面走出一個中年人來,此人剛留美須,氣質溫文爾雅,他不禁道:“林公子何必這般說我家公子呢……”

林寒哲想這大概是程家的幕僚,穿着樸素,像個讀書人的樣子,他不欲多說什麽,只道:“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哦,林公子可識得老夫?”

那中年男子一臉不服氣,似乎想為他主子出頭的樣子。

林寒哲冷哼一聲:“不認識現在,怎麽?”

此刻,程晏卻站了起來:“林兄,這是我老泰山,你口口聲聲說什麽和顧家有婚事,卻連我老泰山都不認識,也從未見過我老泰山。我們見你也是讀書人,是賢才,故而好言好語,你卻不識好歹。”

原來程晏今日請了顧清沅來,顧清沅聽了程晏所傳之事後,氣的火冒三丈,于是提出要見見此子,意欲揭穿此人。

顧清沅更是道:“我不僅從未見過你,且一直都在外任,女兒一直跟我在任上,你既然同是浔陽俊才,本官不想壞你前程,但你知曉,這但凡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是啊,這古代都是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林寒哲一時無言,他不禁道出實情:“當初是一位老夫人和一個年輕的姑娘途徑我們那裏,是那位老夫人說要為她的孫女定下婚事,還給了我一枚玉佩和五十兩銀子。”

說的時候,林寒哲就拿出玉佩來,顧清沅心裏大概清楚怎麽回事了,他當過知縣知府,判過無數冤假錯案,林寒哲說的這一老一少,按時間推測就該是老夫人和芳娘了。但是這件事情是絕對不能承認的,尤其是林寒哲還道:“當初那位年輕姑娘還特別把您的名諱官位行幾都告訴我們了。”

程晏拿過玉佩,一看就是劣質貨色,他比顧清沅更快的否認了:“我老泰山當初是江寧知府的事情,在浔陽誰人不知。難道随便有人上門言語幾句,婚事就定下了麽?敢問當初可有請媒人,請的是哪一位?”

這樣劣質的玉佩,值幾十個大錢,甚至都不算是真玉,也沒有任何特征。

他完全懂了,還語重心長的拍了拍林寒哲的肩膀:“你是被騙了,怕是有人打着我老泰山的名字欲行報複手段呢。”

潑髒水的手段低級了些,就程晏知道的先皇的女兒四公主的驸馬是個禿子,也無甚才學,全因賄賂皇上身邊的妃子,那妃子素來與四公主生母不和,才做出這樣荒唐的事情來,反悔也來不及。

而那什麽老太婆,給出這麽劣質的玉,想必也是個窮酸摳門的下人之類的,大抵是他的主子看不慣顧清沅,故而在人家家眷身上潑髒水。

一切真相大白。

林寒哲也有些明白過來了,“難怪我們不知情還去了顧家老宅,顧大老爺迫不及待的趕走我們,還丢了賞錢出來……”

顧清沅發笑:“我那兄長在浔陽做吏員,我和我弟弟中進士之後,攀親的非常多,他向來有孟嘗君義氣,誰上門來都是一把錢丢過去。”

三人倒是相視一笑,程晏也松了一口氣,還好他因為妙娘的事情心軟了,才有此局,也明白了真相,若是按照他以前的脾氣,肯定鬧個天翻地覆,不可轉圜,雖然婚事不會生變,但和妙娘感情肯定有疙瘩,日後帶着怨氣相處。

可妙娘那麽好,一看也不是那樣的人,他難得耐心了一回。

若是妙娘是個谄媚巴結他的人,興許他就信了。

此事畢後,顧清沅對女婿更是高看一眼,大部分男人聽到此等傳言不管如何都會怪罪女方,程晏卻相信顧家家教,還能有商有量,實在是德行出衆。

林寒哲也找來楚達說明情況:“此事倒是我家輕率了,竟差點被人拿住報複顧大人。師兄,我知道你時常為我打抱不平,但這事兒我也是入了別人的圈套了。”

卻聽楚達道:“師弟,你不是說在我家看到的那位老夫人就是當初給你們玉佩的老夫人嗎?那聽起來就是沒錯的啊。”

楚達的祖父是翰林學士致仕,在浔陽城內往來的也多是顧家這等官宦門第的女眷啊。只不過後來顧家搬到鄉間,往來就少一些了。

卻見林寒哲擺手,“我說不是就不是了,反正這事兒從頭到尾就是個烏龍。”

不是他不追究,林寒哲雖然前世是宅男,但是也看過《甄嬛傳》這種宮鬥劇,還有一些出名的宅鬥劇,跟家裏人過年的時候也會看一兩集。真的定親,那是出動媒人,雙方見面,還要行禮,想也知道,他那時并不怎麽有名氣,而那時的顧清沅已經位列四品了,怎麽可能把女兒許配給他?

易地而處,他現在如果成了直轄市的□□,會随便讓家裏人定個山溝裏的娃娃做親嗎?

讀書人都不傻,只是之前沒想通,現在想通了,當然更不欲提了。況且那顧氏也只有幾年活頭了,他寧可找個小家碧玉,照顧起居,也不會找個紅顏薄命的,再者太美的也不是一件好事。

再有那顧清沅并不像顧清茂,顧清茂拉攏人是一把好手,把曹澄這個未來女婿那是拉攏的服服帖帖的,可顧清沅身上有浩然正氣,又有點喜歡擺架子,程晏在他老丈人身邊都恭敬極了,更何況是他?

楚達見林寒哲放棄了,他心急如焚,那日他幾杯黃酒下肚,有人攀談時,他一時不平,不僅說給曹澄聽了,怕是韓渭還有太學同窗都知道了……

如此,他豈不是枉作小人了。

雖然未曾指名道姓,但言下之意,劍指程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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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直隸的妙娘聽了顧清沅所言,覺得簡直就是無妄之災,程氏更是道:“好啊好啊,那芳娘還生受了我那麽些禮,我真是喂狗也不該給她。難怪她寄信給我說什麽浔陽鄉間小子有了名望,問我考不考慮為妙娘許親?我還當她是真心關心妙娘,原來她竟然如此歹毒,拿她妹妹的名節做筏子。”

其實程氏更想罵顧老婆子為人歹毒,不僅扣住她女兒,還拿她女兒的親事,但有顧清沅在,時下人不孝也不能宣之于口,故而程氏把一切扣在芳娘頭上。

顧清沅感嘆:“難怪古人說要齊身修家治國,我連家都齊不了,如何治國?”

“這和老爺有什麽關系,說起來,還是有人起了壞心,就像當年一同科舉的舉子們也未嘗沒有傾軋的。”程氏趕緊安慰道。

妙娘還真沒想到程晏居然已經知道此事,而且處理的這般圓滿,她也從未想過本以為書中的愛慕虛榮抛棄窮酸未婚夫,原來這一切不過是為了那點可憐的嫉妒心。

“爹,您不必自責,您一直外任,祖母又在浔陽,許多事情您也是鞭長莫及。”妙娘反過來安慰顧清沅。

但程氏又道:“此事雖然現下解決了,但我就怕三人成虎,興許姑爺現在是好的,日後那麽些人時常提起,又該如何?”

顧清沅厲聲道:“我自當去信給兄長和芳娘。”

“不可,若是落了話柄如何是好?”程氏不得不防一手。

“那就由不得她了。”

這件陰私也只有顧清沅夫妻并妙娘還有安廷知道,安廷一向崇尚君子之禮,如今聽聞家中手足傾軋,父親還有意問他怎麽辦考較他,他還不得不參與讨論。

遠在湖州的芳年也收到從直隸寄過來的一封信,信件居然不是程氏寫的,而是顧清沅親自書寫,他言:【當年汝婚姻壞事,羅钊還欲報複你等,全賴我居中周旋,未想到你居然手足傾軋,此舉無異于是東郭先生和狼。爾如此心胸狹窄,終将害人害己。】

這已經是很重的話了,芳娘本來小日子過的美滋滋的,她夫君是湖州刺史,湖州也是富庶之地,油水足足的,她的兒子也出息,丈夫又體貼,早就讓她忘卻過去的一切,尤其是程氏回信說堂妹許給吏部尚書的兒子,宰輔的親侄子,她覺得一切塵埃落定,那窮農家子即便讀書再成,也不敢找大官的晦氣。

沒想到這麽快就有事情上門了。

芳娘的兒子已經開蒙了,名字寓意很好,叫高雲,意思是志向在青雲之上,這孩子粉雕玉琢的,生的也很是好看,每次下學回來,娘都會做好吃的給他吃,今日卻在發呆。

高雲有些不安道:“娘,您怎麽了?是生病了嗎?”

聽到兒子童聲安慰,芳娘回過神來,“無事,娘無事,你今日學的怎麽樣了?”

“娘,今日先生誇我了呢!說兒子書背的好。”高雲在他娘面前炫耀道。

芳娘強笑:“那就好,那就好。”

她現在真的是追悔莫及,這件事情被二叔知道後,恐怕不會饒過她,家中人都說三叔有手段,能屈能伸,可二叔才是個酷吏一樣的人,聽哥哥說小時候他搶別人的東西,家中祖母娘親都縱容,連她爹也覺得無所謂,只有二叔好一頓教訓,甚至知道他哥偷東西還一頓好打。

所有人對三叔的印象都是奸狡不好惹,他讨好你谄媚你,還能讓你覺得很舒服,他沒什麽下限,但是頗會鑽營,你讨厭他,但是還得和他打交道。

而二叔顧清沅則是那種看着溫文爾雅,甚至火都很少發的那種,但是十分有原則性,他認為不對的事情,是絕對不會輕輕揭過的,反而比三叔還狠。

待兒子用完膳後,她同心腹丫頭道:“我真是悔恨,當初真是豬油蒙了心了。”

這心腹丫頭同時也是芳娘夫婿的通房,不過是偶爾不方便時暖床所用,她自诩對芳娘忠心耿耿,但是芳娘日日吃肉,卻連肉湯也不給她喝一口,早就生了不滿之心。要不然就把她外嫁,這般防着她,這樣妻不妻妾不妾的讓她豈能一心服侍她?

故而如今聽到芳娘吃到教訓了,心底暗喜,但面上還是安慰道:“夫人,這不過是二老爺愛之深責之切罷了,您在千裏之外,又是他嫡嫡親親的侄女,還真的能把您怎麽樣了不成?”

芳娘聽她這樣說心中稍安,是啊,她現在大小也是個官夫人了,平日裏丈夫對她言聽計從,家中的暖床丫頭都是她的心腹,她又為他生了兒子女兒,叔父再氣,她認個錯就是了。況且現在妙娘尋了那麽好的親事,何必對她窮追猛打。

一時,倒是放下了。

這心腹丫頭卻是個有心計的,不知曉此事還好,知曉了,便趁着芳娘小日子來,伺候老爺的時候假裝洩露了那麽幾句。

之後,芳娘就不知道怎麽被送回老家了,她這才知道什麽一見傾心喜歡她的男人都是假的,人家都是看在她叔叔的份上才對她好,如今二房已經是和她撕破臉了,這獨一份的待遇就沒了……

看着慢慢黃沙路,芳娘不知道有多後悔。

她知道了什麽叫做家族,甚至連她爹都讓她好好反省,不要心生怨怼,否則日後沒有叔伯再會援手。

家族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這樣的人在被人棄婚,對方勢力如此之大時,家族仍舊願意幫你挑良婿,讓你帶着大筆嫁妝做好好的官夫人,你呢,居然連自己的手足都陷害?更重要的是作為長子的顧清正闡明,妙娘同吏部尚書之子成婚,顧家的前途會更上一層樓,如果誰作亂,那麽誰就是家族的罪人。

芳娘已經癱倒在地,不敢多言。

在直隸的妙娘知曉後,也僅僅是嗯了一聲,她對顧芳娘以前還存着點兒憐憫,畢竟大婚被人抛棄,對一個姑娘家而言這是多麽恥辱的一件事情啊,卻沒想到她自己不幸還反而扯無辜的小姑娘下水,此次還好是她處處留心程晏,要是書上那個顧妙娘,遇到此事怕是反而鬧的滿城風雨,從而程晏也不會高興。

自己到底有閱歷,而書上那個顧妙娘才是真的十幾歲的小姑娘怎麽應對,這個顧芳娘真是害人不淺。

年後,天氣溫暖起來,雅表姐有孕在身,需要靜養,妙娘便替程氏打理家務,她本來以前在大公司就做過經理主管之類的活兒,又絲毫不怕辛苦,程氏有女兒在身邊幫忙,瞬間輕松了一大半。

花朝節前後卻有帖子從京中送往直隸,程氏一看卻笑了,“原來是我那老哥哥續弦。”

程家內五房中,二房執牛耳地位,但五房卻簡在帝心,不是旁的,是因為五房程溫是當今聖上在潛邸時的長史,為了綁在曾經皇帝的戰車上,甚至讓長子娶了寧王之女。要知道但凡清流,最不願意和皇室聯姻。

雖然離皇家近,但在清流眼中,那就是不純正了。

不純正,言官可以時常攻擊你,內閣也不會選你。

就像程晏之父雖然為吏部尚書,但因為娶了羅氏,很難進內閣。

所以五房當年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博得前程,當然了,現在寧王登基,曾經的長史程溫那也是很受恩寵。

程溫之妻前幾年在任上過世,他本人也坐五望六的人了居然還續娶,娶的還是十八歲的大姑娘,這姑娘出身居然還頗不錯。

“娘,那咱們去嗎?”妙娘問起。

程氏就笑:“怎麽不去,我這溫大哥哥打小就和我們四房關系好,他知天命的年紀還能有這番喜事,怕是大夥兒都得去。瞧瞧,還讓我帶安文安武去壓床呢。”

妙娘愣了一下,這個溫大舅舅孫子都不小了,還要生兒子麽?

但她也知道程溫現在多少人攀都攀不上,人家鄭重請你去,你還拿喬,這不是打人家的臉麽?

不僅程氏去,還讓妙娘也去,“正愁你沒法打入京中的圈子,這不就順理成章了嗎?”

聽聞此言,妙娘不禁道:“女兒可從未去過這樣大的場合,想想還有點緊張。”

程氏卻道:“那你正應該如此,五房官兒做的再大,那也是咱們的親戚,你以後也是要和他們打交道的,既然如此,早早熟悉也沒什麽不好的。”

“好吧。”

見女兒微微嘆氣,程氏不免覺得好笑:“你這個小丫頭,年紀輕輕的,又有那般好的未來夫婿,衆人羨慕你還來不及,你還在嘆什麽氣啊?”

妙娘則道:“娘啊,程家作為女兒的外祖家,人才濟濟,顯赫極了女兒高興,但是女兒嫁過去後,各房頭各處人好多,想想女兒日後也輕松不了。”

“胡說八道,你未來公婆只有一個兒子,其他都是隔房的,休要胡說,讓你去你就去。”

“好。”

很快就到了前寧王長史,現任保華殿大學士程溫續弦之日,雖然只是續弦,但往來者絡繹不絕,頭一個到的是本家,現任內閣首輔程清,後面跟着的是其弟吏部尚書程添,還有二房子弟程晷程晏。

程晏正悄悄的和程晷道:“啧啧,真是一樹梨花壓海棠啊。”

“晏弟,你還胡沁,小心被溫叔叔聽到就不好了。”雖然嘴上斥責程晏,但程晷語氣裏可沒有真的半點責怪。

程晏揮扇從容道:“罷罷罷,今日我等是上門做客的,何必管那些,說多了,豈不是和東家長西家短的人一樣了。”

二人正欲進門,又聽說聶家的人來了,因程晷嗣母聶氏是聶家大姑太太,程晷和聶家的人非常熟稔,他妻子韓氏之母也是聶氏女,程晏就更不必提了,宗婦三少奶奶也是聶氏女,二人趕忙迎了上去。

聶家來的是次輔聶攸從,他倆個兒子同程晏程晷都熟稔,聶攸從次子聶平申和程晏同在太學是同窗,但聶平申年紀不小了,已經恩蔭出仕,不準備走科舉一途,他平日和程晏關系還不錯,今日倒是有些生疏。

程晏素來把心思隐在驕矜的外表下,見聶平申透出疏離,也并不上前,倒是聶平申的兄長聶平華,平日裏是個二世祖,心思直爽,暗道弟弟不懂事之後,才上前解釋:“我們家看中了那姓林的後生,哎,太學裏有些同窗時常诽謗生事,說你和他有些龃龉……”

這事兒程晏倒是知道,韓渭頭一個就告訴他了,是楚達醉酒胡言說的,雖然當時只有幾個人在場,但這些人表面畏懼程晏不敢多嘴,私底下誰知道他們說什麽?程晏并不放在心上,但見聶家人這般維護林寒哲,怕是林寒哲也應下了和聶家的婚事。

他冷哼一聲:“外面這些風言風語我從不辯白,林兄和我雖然關系不甚很近,但也不錯,更何況坊間傳聞更是無稽之談。”

連楚達都親自解釋,是他自己胡亂說的,還因此羞愧的要退學了。

什麽二男争一女,吏部尚書的公子橫刀奪愛這種言論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也僅限于在太學裏私密話題,但知情人士該知道的也都傳的沸沸揚揚了,畢竟林寒哲和程晏還曾共同赴宴,看起來也沒什麽龃龉,故而那些人不敢鬧大。否則林寒哲否認,他們豈不是枉作小人。

聶平華見程晏如此,心道,你是無所謂,你反正抱得美人歸,我妹妹就吃幹醋了。本來聶家早就看中林寒哲了,但林寒哲回絕,衆人都不知道是為何?還是此時發生後,聶家又招攬,林寒哲才同意。

故而,聶六小姐很是不平,認為那顧家女薄情寡義,林寒哲卻被負了,自己一片癡心,還被拒絕過一次,雖然得償所願,但總心中怒氣難消,她和二哥聶平申關系一向不錯,因此聶平申和她同仇敵忾。

這些聶平華當然不會同程晏提起,只是談笑風生說些其他的,程晏心中有數,聶家他壓根沒怎麽放在眼裏,聶家第三代科舉出仕的寥寥無幾,若不是科舉正途出仕,根本無法任高官,這也是程家這個地位,程晏等人還要科舉的緣故。

妙娘和程氏也帶着雙胞胎弟弟一道過來了,此次顧清沅也來了,妙娘和程氏去往二門處往女眷方向去,雙胞胎因年齡尚且小,還跟着母親姐姐。

五房現在主持中饋的是程溫第二子程昐的媳婦,因程溫長子娶了公主,別府居住,故而娶的二子的兒媳婦便是特意主持中饋的。程氏還道:“她父親是國子監祭酒,兄長是禦史,清流中的清流。”

這般妙娘就明白了。

不過因為他們從直隸趕來,比旁人都晚了一會兒,屋內已經坐滿了女眷。

程昐之妻龔氏聽下人來報:“直隸參道的夫人到了。”

她雖久居京中,但有程家老仆人提點,一下便道:“是八姑太太來了吧,快些請八姑太太進來。”

坐在主位的是宗房太太費氏,她是程晏生母,身畔帶着的是侄女魏令月,今日此等喜事,肯定許多诰命往來,她為侄女籌謀一樁好婚事。下首則是二房的聶氏羅氏,這二人是特意來捧場的,其餘如聶家,是聶攸從的夫人帶着女兒六娘在此,還有不少王孫夫人,濟濟一堂。

但這些人聽聞程氏和妙娘要來,都興奮起來,有人還打量羅氏費氏以及聶六娘的臉色。

羅氏是程晏嗣母,名義上的母親,費氏卻是程晏生母,二者相見不怎麽說話,聽說費氏曾經還想插手程晏選妻,但是她的意見被吳老太君不予采納,反而選了羅氏看重的人顧氏。

而聶六娘的未婚夫林寒哲,原本的妻子是顧氏,卻被程晏橫刀奪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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