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真假千金23
從胡友彬的炒面店出來之後, 席闵卿就一言不發,席朗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後,生怕他黑化進度條一下就爆了表。
席闵卿面上看不出神色, 就連眼底那點波動都被冷硬的眼鏡片擋在了後面,但他整個人透着一股讓人窒息的沉靜感,稍一靠近些就覺得莫名喘不過氣來。
席朗就這麽眼睜睜看着他兩次差點撞到了人,又幾次差點闖了紅燈, 最終只能無奈的攬住他的肩膀讓他跟着自己的步伐走。
席闵卿看起來沒什麽不正常,但實際上他只是在無意識的走着。
開車回到S市的酒店之後, 席闵卿還是這樣的狀态,席朗将酒店提供的晚餐送到他面前都沒什麽反應, 直到席朗起身準備離開。
他本來是打算先回自己房間安排點事的。
在離開炒面店之前,席朗跟胡友彬說好了,他會在稍後找時間安排人過來, 跟他一起去A市公證處将邱音留下的那份股權轉讓書取出來。
當然為了保護胡友彬的安全,也是防着席賀川察覺, 他肯定是要安排信得過的人去做這件事。
席朗同時也想讓席闵卿一個人安靜一下。
不想在他轉身的時候, 聽到背後席闵卿幹澀的聲音。
“你可以……陪我喝酒嗎?”
席闵卿一直是個克制的人, 很少有放縱的時候, 感情生活也是一片空白, 就連一個正常交往的朋友他都沒有,所以到現在,他想找個陪他喝酒的人也只能想到席朗。
席闵卿自己想想都覺得挺可笑的。
席闵卿好像一下子卸下了所有僞裝,席朗在他眼底看到了外露的情緒——痛苦, 迷茫, 還有幾分可憐兮兮的無助,而這份無助在他小心翼翼的隐忍加持下, 竟然格外的具有穿透性。
席朗當即就點了頭,他覺得這人确實是需要好好發洩一下的。
他卻沒想到席闵卿連喝醉了都那麽克制。
席朗帶着他找了個露天酒吧,席闵卿就那麽靜靜的喝着,一口接一口,一杯接一杯。
席朗眼睜睜看着他斯文優雅的動作逐漸變得僵硬遲鈍,冷峻的臉頰上也從冷白到逐漸染上一層酡紅,最後連深沉的眼底都被蒙上了一層水霧。
席朗全程都沒有勸阻的意思,甚至還陪他喝了幾杯。
然而席朗很快就發現,有時候酒品太好也不是什麽好事。
席朗就見眼前的人明明已經醉到眼神都變得迷離了,可他愣是沒有哭,沒有鬧,也沒有逮着他傾訴,更沒有發酒瘋。
他就那麽乖乖的,靜靜的坐在那裏。
在露天酒吧很有氛圍感的燈光照射下,席闵卿冷白的肌膚都被鍍上了一層暖光,他周身整個兒的祥和。
席朗倒是寧願他酒品差一點,哭一哭鬧一鬧,把心裏郁積的情緒都發洩出來。
可惜直到最後都沒有,席朗只能将人又帶回去,因為席闵卿這一喝就喝到了淩晨。
不過就在席闵卿起身的時候,一陣冷風吹來,席闵卿筆直的身體突然就踉跄了一下,然後整個人跟輕飄飄的人形立牌似的就随風倒了下去。
席朗眼疾手快的将人撈到身前,醉鬼席闵卿還一臉迷茫的仰頭望着他,然後呆呆的蹦出來兩個字,“席朗?”
席朗好笑的垂眼看着他,“席什麽朗,叫哥。”
席闵卿卻噗嗤一下笑了起來,差點閃瞎了席朗的眼,人本來就長得好看,平時又不笑,這會兒這麽傻呆呆的冷不丁朝你一笑,簡直能把人魂都勾出來。
“席朗。”
席闵卿執拗的堅持,難得露出幾分孩子氣的可愛。
“想叫就叫吧。”席朗無奈。
席朗最終只能這麽半拖半抱的将人帶回酒店,席闵卿雖然乖乖的不哭不鬧,可身體卻沉得厲害,踉踉跄跄的席朗一不留神他就要摔個狗啃泥,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性格沉穩的關系,醉酒的席闵卿變得慢吞吞的,整個人都慢了半拍。
還沒走到酒店席朗的耐心就被他磨光了,最終幹脆一彎腰将人打橫抱了起來,也不管一路上那些個怪異又暧昧的眼神,尤其是席朗抱着他走進酒店的時候,那些個眼神看的,連他自己都要懷疑自己目的不純了。
席朗一路将人抱回房間,席闵卿一直安靜的靠在他懷裏,安靜到不像一個喝醉酒的人,直到席朗将人抱回房間放到床上,他輕手輕腳的給他脫掉鞋子,又給他蓋上被子,在準備拿掉他鼻梁上的眼鏡時,席朗的手突然僵住。
他這才發現席闵卿眼角挂着淚痕。
他閉着眼睛一動不動,好看的臉在任何角度都是好看的,哪怕喝醉了也找不出任何醜态。
長睫毛因為他閉合的眼睛而微微上翹着,像是要頂到眼鏡那麽長,但此時他的睫毛卻被濕潤了顯得有些沉重,眼角淚水無聲的滾落而下,形成一股淚痕,一直流到鬓角浸濕了頭發,最後滾到他耳廓裏。
席朗最終嘆了一口氣在他身邊坐下,他就說吧,不發洩出來是不行的。
“想哭就哭,想鬧就鬧,想發瘋就發瘋,沒有人規定你必須壓抑自己,你也不需要委屈自己的。”
席朗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這會兒還帶了幾分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心疼,所以聽起來就更加讓席闵卿觸動。
他終于睜開眼睛,透過淡藍的鏡片,那雙噙滿淚水的眼睛像是被畫上了色彩,好看到讓人驚嘆。
然而他整個眼神透露出的又美又悲的刺痛感,還是讓席朗在那一瞬間呼吸都停滞了一下。
他是如何在一個男人眼睛裏看到令人心疼的破碎感的?
“席朗……”
“我在。”
“我想不起來,我一點也想不起來,”席闵卿帶着微不可察的哭腔望着他,聲音沙啞,“我腦子裏一點記憶都沒有。”
“不是你的錯。”
他掙紮着坐起來,席朗連忙将他扶起來靠坐在床頭,席闵卿這才捂着臉嗚嗚的低聲嗚咽。
他哭得依舊克制,但眼裏的淚水卻格外洶湧,像是要把他這些年憋回去的委屈和眼淚全都一股腦兒的哭出來。
“我不記得他們的樣子,也不記得他們的名字,一丁點記憶都沒有……我真沒用,那雙眼睛好絕望,可是我想不起來……”
席朗第一次發現一個男人哭起來會這麽讓人心疼,他又痛苦又隐忍,越是克制越是讓人動容。
“記不起來就算了,不要再想。”
席朗忍不住起身将人攬到懷裏輕聲安慰,他把他按在懷裏一下一下的安撫着他的背。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不是要去接我,他們就不會……”
“不怪你,不怪。”
席闵卿卻只是一味的自責,怪自己忘記了父母的樣子,甚至連一丁點父母相關的記憶都沒有。
“我不該忘的,我還無數次懷疑他們,怪他們抛下我……”
“我竟然怨恨過他們……”
席朗一直抱着他安撫,聽着他無意識的重複着自責着,卻發現席闵卿從始至終都只是在怪自己忘記了父母,卻不曾提起過席賀川夫婦。
席闵卿嗚咽了一陣終于慢慢陷入沉默,但他并沒有掙脫席朗的懷抱,他就那麽靠在他懷裏,甚至不自覺的環着他的腰把整張淚水模糊的連都埋進去。
席朗也任由他摟着,直到懷裏人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穩均勻,席朗這才将人又放回床上,仔細幫他蓋好被子。
這時候席朗才發現,自己不僅手麻了,就連雙腿都站得有些僵直了。
因為喝酒的緣,故席闵卿的臉頰透着一層紅暈,連薄唇都透着一股不正常的色澤。
已經睡着的他睫毛還是濕的,臉上的淚痕卻幹了,他微微張開薄唇緩緩吐息,帶着一股濃烈的酒氣。
平日一絲不茍的頭發也被弄得淩亂,倒是跟他現在的狀态很匹配。
【他還怪可憐的哎宿主。】小8很人性化的感嘆。
席朗守了他一夜,第二天早上他不知道席闵卿是什麽時候醒的,反正他醒來的時候就對上了席闵卿清醒的眼睛。
在他視線看過去的時候,席闵卿眼裏快速收斂了一些席朗看不懂的神色,不過至少他能肯定席闵卿這是酒醒了。
“醒了?”
“嗯。”
席闵卿的嗓音有些幹,出口才發現自己嗓子又啞又疼,他忍不住難受的蹙了蹙眉。
想要起身,卻發現身體沉重得不得了,尤其還頭昏腦漲的,腦袋裏像是被灌了多餘的東西,一動就疼得不行。
于是在席朗伸手過去拉他胳臂的時候,席闵卿終究是沒有再拒絕。
“現在感覺怎麽樣?”
席朗順手給他倒了一杯溫水,眼神裏也盡是關心。
席闵卿下意識的不敢對上席朗關切的眼神,覺得這人對他也太無微不至了些。
“好很多了,”席闵卿有些沙啞的嗓音格外好聽,喝完水他抿唇遞過去,“昨晚謝謝你。”
這還是他第一次喝酒喝到不省人事,也不知道自己昨晚有沒有做什麽過分的事,或者說什麽不該說的話,但他完全不記得了,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到酒店的。
但看席朗的神色,完全判斷不出昨晚自己都幹了些什麽。
席闵卿的心裏多少有些忐忑和不自然。
“照顧你不是我應該的嘛。”
哪裏就應該了?席闵卿心裏反問。
兩人不尴不尬的幾句對話,終于成功将昨晚喝酒醉酒的事含糊過去,說到正事,席闵卿不自然的表情也恢複了回來。
席闵卿其實很早就醒了,他想了很多,他很感謝席朗這次能陪他來,尤其昨晚,他又不是沒看到席朗守在他床邊,但不管是出于席賀川的原因,還是別的什麽原因,總之接下來的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讓席朗參與了。
席朗見席闵卿态度堅決,關鍵他知道席闵卿的黑化進度條暫時是穩住的。
況且小8能随時監測着席闵卿的黑化進度,所以也就不再為難他。
席闵卿獨自離開後,小8還有些擔心。
【宿主,他不會要直接找席賀川對質吧?】
席朗不是沒想過,但以他對席闵卿的了解,還沒到那一步,畢竟沒有任何證據。
況且席賀川既然瞞了他那麽多年,又怎麽可能輕易承認?
其實不難猜,結合他們今天從胡友彬這裏得到的信息,他們現在最直接的證據就是胡友彬寄存在公證處的那份股權轉讓書,以及席闵卿母親請她閨蜜保管的那一份。
但想要找到那一份股權轉讓書,首先就得找到邱音的這個閨蜜。
此外,不是席朗喜歡把人往壞處想,但人性是真的禁不起考驗,尤其是一個本身就有城府有野心的人的人性。
再加上胡友彬一家老小的車禍,死裏逃生的胡友彬,怎麽看怎麽像是事後殺人滅口的樣子。
所以他很難不懷疑席闵卿父母的車禍真相,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
以席闵卿的聰明,他對此肯定也是有所懷疑的,而懷疑對象自然就是席朗那個便宜老爹席賀川。
所以席闵卿想要避開自己自己去查,席朗是完全理解的。
總結下來,席闵卿現在有可能要去做的事無非就是這三件。
胡友彬那份股權轉讓書,他母親閨蜜的那份股權轉讓書,再就是他父母當年車禍的真相。
胡友彬這一份算是解決了,席朗告訴他已經安排信得過的人去做這件事。
而他母親閨蜜那份,首先得找到他母親的那個閨蜜。
但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這麽多年那個人根本就沒有出現過,或者是誤以為他死了還是什麽?
但就現在他們掌握的封子瑜夫妻有關的信息實在是太少了,更不要說是找他母親一個消失二十多年的閨蜜。
這麽看下來,席闵卿只剩下一種可能,就是去查他父母當年車禍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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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