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桃花
他這才知道莫森聽到了自己的話。時灼一雙漂亮的眼睛微微睜大,語氣誇張感情飽滿地向他控訴:“上校,你學我。”
“學你怎麽了?”莫森面不改色地反問。
時灼被他問得微微語塞,一時間也想不到反駁的話,只得轉戰其他的突破點道:“上校,你既然聽到了我的話,為什麽還要裝沒有聽到?”
莫森聞言,似笑非笑将問題丢回給他:“我問你有沒有說過別的話,你為什麽要立刻搖頭否認?”
“……”
時灼略感心虛地想要解釋,卻被門外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了,羅溫的聲音從走廊裏傳了進來:“上校。”
莫森轉身走過去将門打開,羅溫領着穿白大褂的醫生走了進來。瞧見躺在床上狀态不對的時灼,中年醫生打開提在手裏的工具箱,拿出檢查的儀器朝他走過去。
時灼一動不動地任由對方擺弄,就見他檢查過自己的身體以後,收起儀器轉身看向莫森恭敬地道:“上校,麻煩您跟我出來一趟。”
莫森叫上羅溫從房間裏離開,後者會意地帶上門跟出去,将醫生的說話聲隔絕在門外。留下時灼獨自一人躺在床上,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麽時候起,被四周寂靜湧動的空氣吞噬了意識。
将莫森叫去房間外的走廊裏,醫生才直言不諱地開口問:“上校,這位是您什麽人?”
莫森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跟在旁邊的羅溫主動接話:“裏面是上校的情人。”
“既然是情人就好辦了。”醫生換上略顯委婉的措辭,“那位先生中的只是助興的藥,上校只要幫他排解出來就行,後續對身體恢複沒有太大影響。”
“沒有其他的辦法嗎?”莫森看向他直截了當地問。
“其他辦法也有,只是需要時間配藥。”醫生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藥效發作起來很難受,那位先生可能會等不了。”
莫森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轉頭讓羅溫将醫生送出門。
羅溫帶着醫生從走廊裏離開,他又在房間門外停留了幾秒,才推門進去看時灼的情況。推開門跨進去的那個瞬間,莫森才輕擰眉毛反應過來,醫生為什麽會說時灼等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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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眼是自己脫下的那件軍裝制服,原本好好蓋在時灼身上的外套,不知道什麽時候掉在了床下。床上掀翻的被子變得淩亂不堪,白色整潔的床單被揉得皺皺巴巴,床單上時灼此前躺過的地方,汗水洇濕浸透的痕跡肉眼可見。
而将他的制服外套踢下床,又将被子掀亂的始作俑者,早已從右側枕頭邊滾到大床中央,臉朝下趴在胡亂堆疊的被子旁,扣子全解的上衣褪到了腰部位置,在燈下露出大片白皙的肩背與後腰。
回頭将伸手那扇門關緊反鎖,莫森情緒難明地朝床邊走近一步。近距離看的時候才發現,他整個人如同躺在高溫蒸騰的桑拿室中,皮膚自腰背位置起一路泛紅蔓延,輕輕劃過他流暢緊致的肩頸線,無聲地燒上了他修長漂亮的後頸。
注意到他緊緊繃起來的肩線,以及指尖抓握床單的克制與隐忍,莫森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幾分,他伸出手去碰身體陷在床單裏,埋着臉看不到表情的時灼,想要将他的頭從床單裏擡高。
指腹貼上他光滑微濕的臉龐時,時灼抓握床單的指尖驟然發白,從唇邊溢出一聲難以壓制的嗚咽。松開床單抱住莫森的掌心壓在唇邊,他從浸濕的床單裏擡起汗涔涔的臉龐,挑着一雙染上淡紅緋意的眼尾,濕漉漉的瞳孔隐含情動春意地看向他。
莫森面上神情尤為明顯地頓住,垂眸對上他的目光沒有任何動作,也就錯過了将手抽出的最好時機。直到手指關節傳來柔軟濕潤的觸感,他才從時灼那雙緋若桃花的眼眸中回神,低頭望向眼前嘴唇不停蹭過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親吻他手指的時灼。
“時灼。”莫森低聲清晰地吐出他名字,被他嘴唇蹭吻過的修長手指微微握攏,想要從他的雙手間緩緩抽出來。
察覺到他指尖動作的意圖,時灼收緊抱住他手掌的力道,将他微涼的掌心壓在自己的鎖骨上,指尖貼着他的手臂往上纏繞攀爬,頭昏腦脹不受控制地想要鑽進他懷裏。
莫森動了動變得能活動的手指,輕翻手腕鉗制住時灼的下巴,将他的臉從自己身前擡起來,嗓音淡沉而又不容置喙地道:“時灼,看着我。”
時灼被迫在他的指尖動作裏擡頭,桃花灼灼的眼眸烏黑而濕潤地看向他。
“知道我是誰嗎?”莫森捏着他的下巴問。
時灼在他手中胡亂點了點頭,擡起上半身伸出雙臂想要抱住他的腰。沒有再伸手阻攔他朝自己撲過來,莫森順着他的動作在床邊坐下來,卻始終不讓他将臉往自己懷裏蹭。
“你再好好看看,”男人一只手鉗住他下巴沒有動,另一只手插入他黑色的發絲,強迫他近距離地對上自己的臉,“我是誰?”
時灼開始頻繁而又難耐地舔嘴唇皮,游離渙散的目光從空中落向他那雙眼睛,麻痹凝滞的大腦中反複播放這三個字,似乎在短時間內遺忘了身體帶來的灼燒感。
“殿——”片刻之後,如同透過他那雙情緒外露的黑眸,窺見了藏在深處不一樣的東西,時灼聲音微啞緩緩脫口而出。
令人茫然的字音單獨落入空氣裏,時灼困惑不已地止住了囫囵不清的話音。不過是轉瞬即逝的眨眼間隙裏,時灼腦中走馬燈般地掠過皇太子俊美的臉。
他随即想起來自己身處帝國邊境城,皇太子尤裏斯遠在千裏之外的首都城。眼前的人外貌上也與皇太子天差地別,這張平常而又淡漠的臉只能是——
驟然從火燒噬骨般的欲念中抽離而出,時灼渙散的視線重新凝聚在莫森臉上。
“……上校。”他輕喘着低聲開口。
莫森眼中的冷銳情緒霎時融冰,松開他的下巴将手從他發間抽了出來,神色平淡地用指腹蹭掉了他臉邊汗珠。
時灼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濕透的衣服皺巴巴地被丢在身側,他大半邊身子伏在莫森的腿上,一雙手臂緊緊摟住對方的腰。而清醒過來的他非但沒有想要遠離,心底反而在不斷叫嚣着再靠近一點。
只要再靠近莫森一點,他就不會像這樣難受了。
眼底止不住地流露出渴望與留戀,時灼望向莫森的眼神如同有火焰竄動。在那火焰引發出燎原之勢以前,他松開抱住男人的雙手回頭勾過被角,卷過自己的身體将臉埋進了被子裏。
“上校,既然你不送我回自己房間,那就只能麻煩你先出去了。”時灼捂在被子裏悶悶道。
深知自己看他的眼神有多露骨,受藥效控制的模樣有多狼狽不堪,饒是時灼臉皮再厚也有些承受不住。甚至在等待莫森回複的幾秒時間裏,他還回想起了在戰區服務軍官的性工作者。
意識到自己剛才做出的舉動,與那些主動躺下的性工作者別無兩樣,時灼心頭難免湧上了幾分羞恥情緒。
眼見他那張臉消失在被子下方,莫森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話,“醫生已經走了。”
“走了?”時灼話中難掩愕然語氣,下意識埋在被子裏愣愣問,“……那我的藥呢?”
“拿藥需要時間,”莫森話語輕描淡寫地向他轉述,“還有別的辦法。”
“……”
他從被子下露出一雙眼睛來,“我可以等,上校。”
“你不可以。”莫森不帶感情地駁回了他。
“……”
他想說自己真的可以等,無論還有多少種辦法,都比與陌生人做那種事情好。但是時灼沒能順利說出口,準确的來說,是這藥不給他說出口的機會。
在張嘴發出聲音的前一秒,他被再次席卷而來的洶湧浪潮裹住了。那雙眼尾紅意未退的眼睛裏,迅速覆上一層薄薄的潋滟水光,時灼在被子下難以克制地蹭動了起來。
被子好似夏日火爐般将他團團包住,讓他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燥癢起來。汗珠順着燒紅的額角大顆淌落,在暧昧的音節沖破喉嚨落入空氣以前,意識沉浮間時灼半阖着眼眸咬住了被子。
莫森沉着臉伸手要來掀他的被子,就見他受藥效幹擾已經思緒混沌,雙手仍是下意識緊緊抓着被子不放。而當莫森去握他抓被子的手時,床上的人更是明顯地掙紮了起來。
他不再去動時灼的手和被子,将掌心貼上他溫度發燙的臉頰。臉邊傳來緩解燙意的微涼觸感,時灼的意識如同抓住海上浮木般,瞬間從令人沉溺的海潮中浮上來不少。
但随之而來的卻是抛不掉的依賴與眷戀。
忍不住将臉枕入男人的手心裏,時灼的唇角貼上他略顯粗砺的掌紋,呼吸聲微重地着來回輕輕蹭動起來。直到莫森将五根手指微微握起,他張開的嘴唇不小心咬到莫森指尖,才終于從這種無意識的沉淪裏醒來。
清晰地認知到自己做了什麽,強忍着不去攀纏莫森的手臂,時灼避而遠之地将臉挪開,藏起眼底的隐忍與痛苦,側頭蜷縮語調不穩地開口:“……你先出去。”
話音落下,對方松手從床邊站了起來,卻沒有如他所願開門離開,而是轉身關掉房間裏的頂燈,按開了擺在床頭的暖黃夜燈。
視線內從明亮到黑暗,再從黑暗到微弱暖光,時灼從滾燙灼燒中怔怔擡眼,發現他低頭在按手腕上的終端,誤以為他要将其他人叫進來,當下呼吸急促語氣排斥抵觸地道:“我不需要別人來這種事。”
與平日裏那副面上懶洋洋,慣常愛開玩笑捉弄身邊人,偶爾也會裝可憐博取同情,但多數時候都從容的樣子不同,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似乎從眉梢到眼角,都少見地染上幾分羞赧情緒。
光線落在他那張漂亮卻狼狽的臉上,從光裏看他的眉眼變得脆弱又易碎。但即便是這樣,他說話時的咬字與語氣,仍舊帶着難以撼動的堅韌。
這似乎比他脫掉衣服的模樣,更加讓人移不開注視的目光。
他忽然就有些明白,總督夫人為什麽會給時灼送玫瑰了。抛開其他的恩怨問題不談,這件事上他與總督夫人看法一致。此時此刻時灼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廢墟中淋過暴雨的玫瑰,讓人想要親手将他摘下來。
“你說的這種事,是哪種事?”兩秒的沉默過後,莫森輕輕滾動喉結問。
時灼一半臉映在暖黃光圈裏,一半臉陷在枕頭旁的陰影裏,斷斷續續地吐出模糊音節:“……不是做愛嗎?”
“不是。”莫森說。
“……其他的事也不需要。”時灼低聲喃喃。
“不需要別人?”莫森語氣莫測地反問,彎腰在床邊坐了下來,“所以——”
對方投在燈光裏的高大身影碾過他眼皮,壓在腳邊的被子被男人高高掀了起來。有微小的風灌進來覆上他的皮膚毛孔,莫森寬大的手掌伸入被子下握住他的腳踝。
“不是別人就可以了嗎?”他淡淡補充。
時灼眉間怔忪久久沒有接話,下巴邊很快就有汗珠不斷滾落,一雙眼眸在光與影的流動間,如春日桃花般愈發緋紅豔麗起來。
作者有話說:
有小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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