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身份
當然他很快就恢複了鎮定,莫森說那句話也沒別的含義,約麽是指他倆搭檔幹活不累的意思。有好好将他的話記在心裏,時灼重新将項鏈塞回衣領裏,鄭重其事地将扣子系回最上方。
從看到文件袋中的那份合約起,兩人就判定阿澤他們從船上帶走的東西,多半還藏在他們的住處沒有轉移。而連同合約托付給薇薇安的鑰匙,大概就是找到那樣重要東西的關鍵。
他們能發現的事芒斯特也能發現,假如對方的人沒有在公寓中找到東西,自然也不會放過隔壁薇薇安的家。所以薇薇安今晚才不能回家,而他們也決定去一趟阿澤和阿吉家中。
出于多方面的慎重考慮,薇薇安最後不僅給了他們備用鑰匙,還給了他們自己家的大門鑰匙。
兩人在酒吧後門外與他們分開,莫森将找人的事交給羅溫以後,就和時灼前往阿澤和阿吉住的地方。
莫森的話最後還真有些靈驗,看不到星星的他們也受上天眷顧,兩人趕到阿澤和阿吉的住處時,幸運地發現還沒有其他人來過。他們住的是五層高的老式樓梯公寓,樓梯就設在整棟公寓的外部,每家的入戶大門也是面朝走廊而開。
兩人住的公寓在二樓中間,樓下是停放自行車的遮雨棚,沒有其他住戶與院子的圍欄。有了薇薇安給的備用鑰匙,時灼和莫森徑直從玄關開門進入。公寓前後的窗戶都能看到外街,莫森拿着鑰匙去房間裏找上鎖的箱子,時灼來回走動留意前後窗外的動靜。
公寓後部窗外沒有走廊,只在窗下外牆邊有狹窄平臺,芒斯特的人如果要來找東西,直接走前門闖入的可能性最大。但後窗能比前門更快地看到,其他人接近這棟公寓時的情況。
所以等待莫森的大部分時間裏,時灼還是蹲在房間拉合的窗簾後,甚至還能騰出一只空餘的手來,幫莫森排查旁邊床上的被子和枕頭。
整間舊公寓的面積并不大,但房間裏的瑣碎物品卻不少。時灼将枕芯抽出來又塞回去,擡腿跪在床邊去掀被子時,忽然後知後覺般地想起來,“上校,”他頭也不回地盯着面前這張床,“整個公寓好像只有一張床?”
“是。”莫森的聲音在他後方響起。
“那他們是——”時灼略微詫異地回過頭來。
莫森拿起擺在桌面的小巧盒子丢給他。時灼慌忙伸出手來接住,要低頭細看盒子上的文字時,餘光就瞥見窗外遠處的牆下,有漆黑的人影接二連三地閃過。
順手将盒子塞進外套口袋裏,時灼從床邊下來靠近窗簾邊,目光緊盯着遠處那面牆低聲提醒:“上校,有人來了。”
下一秒,兩人身處的公寓陷入黑暗,莫森伸手按掉了牆邊的電燈開關。
那些人似乎受過相關方面的訓練,始終貼着路燈照不到的牆面陰影移動,倘若不是掃到牆上流動狀的黑影,時灼不會這麽快就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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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他們走路時鞋底擦地的步子,不難看出這批人腳步輕便身手敏捷。時灼一動不動地貼在窗簾縫後,直到他們走出街邊隐藏身形的位置,整齊有序訓練有素地朝這棟公寓靠近時,時灼才終于看清楚這些人手中都配有槍。
并非是将手槍插在腰間槍套中,而是直接毫無忌憚地拿在手中。時灼思緒活躍迅速在心中下定結論,這批人比他見過的幫派成員難對付。
身後傳來鑰匙入孔的輕微聲響,接着就是上鎖的箱門彈出的動靜,時灼仍是頭也不回地盯着窗簾外,“上校,東西拿到了?”
“拿到了。”莫森将箱子重新鎖上放回原處,“來的是什麽人?”
“不清楚。”時灼語氣頓了頓,目睹那批人消失在下方視野裏,轉身摸黑往莫森身邊走,“如果是芒斯特的殺手,那他們還真是下血本了。”
“殺手?”男人站在黑暗中緩緩出聲,“不是芒斯特的打手?”
“不是。”時灼在捕捉到他聲音時停了下來,“來的人一共有六個,都穿的黑色緊身近戰服,每個人手裏都拿了槍。”
“他們應該是從前門上來了。”時灼的語氣聽起來仍是不急不徐,“上校,房間外的窗戶下有平臺,可以從平臺進入薇薇安家,我們要不要現在就走?”
“走不了了。”莫森說。
時灼瞬間就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聽聞男人轉身去搬桌子的細微動靜,從口袋中摸出折疊槍往拉上的窗簾邊走。如果對方打算兵分兩路前後夾擊,那麽在大門和桌子阻擋前方來人時,他可以先動手解決掉窗外上來的人。
他将銀色手槍展開上膛握在手中,一動不動地藏在窗簾後的黑暗裏。窗外很快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這間公寓位于的樓層并不高,有人順着牆邊的管道爬了上來。
從聲音上分辨應該是兩到三人,爬在前面的那人率先擡起槍托,用力敲碎了窗簾外的那面玻璃。清脆刺耳的破裂聲驟然響起,漆黑的槍托穿過玻璃捅開閉合的窗簾縫,借着從窗外洩進來的明亮光線,時灼迅速擡手扣住對方拿槍的手,抓着他的手臂用力往簾縫裏一拖。
窗外人的臉始料未及地朝前跌過來,臉撞在小小的窗框上發出震動聲響,時灼扭過他的手腕卸下他的槍,擡腿穿過碎裂的玻璃踹中他喉嚨,連帶着脆弱不堪的窗框一起,将那人從二樓邊踹飛了下去。
管道上的另一人立刻擡起手裏的槍,對準沒有玻璃遮擋的窗內扣動扳機。子彈裹挾着風聲高速旋入,直逼窗簾後時灼的臉而來。
他轉頭側身滾入旁邊床裏,動作敏捷地躲開了那幾發子彈。而此時玄關外也傳來撞門聲,其中斷斷續續夾雜有槍響。時灼無暇顧及莫森那邊情況,借着仰躺的姿勢由下往上看,發現床邊被風吹開的窗簾下方,一只戴黑色手套的手攀上窗臺邊緣,眼看着就要借力翻入窗內房間裏。
時灼反手抓起床上厚軟的枕頭,從吹開翻飛發窗簾中間抛送出去。枕頭被槍打成篩子掉落在地,他伺機擡起右手朝窗邊開槍。
子彈快速擊向攀在窗臺邊的那只手,對方松手抓住前方飛動的窗簾躍起,恰好躲過了時灼打出的子彈。随即就想借助活動的窗簾,縱身從窗外跳進房間的地板上。
時灼對着房間這扇窗嚴防死守,又怎麽會輕易放其他人進來。他迅速将槍瞄準對方雙腿扣扳機,子彈打中那人膝蓋迸出血花,對方卻好似沒事人般踩穩窗沿俯身,擡起手中的槍精準射擊時灼的臉。
他連忙側身隐入牆邊黑暗裏,餘光掃到那人從窗邊跨入進來的一條腿,從牆邊陰影裏開槍将窗簾架打了下來。厚實的絨布窗簾從空中砸落下來,将跳入房間的男人從頭到腳嚴實包裹。
時灼擡腿朝裹在窗簾裏的人橫踢過去,隔着厚厚的絨布精準踢中他頭部。将那人踢得下盤不穩地倒落在地,他又俯身壓住男人手握成拳重重砸他的臉。
一截雪白鋒利的刀尖從簾布裏刺出,幾乎是擦着時灼繃緊的手背斜滑過去。窗簾接連不斷地傳來刺啦聲響,男人手握槍托下方彈出來的短刀,穿透窗簾朝時灼的脖頸直直刺過來。
他整個上半身後仰朝地板裏倒去,卻沒有完全放任自己躺倒下去,而是腰部發力懸空在地板前,躲過了那截鋒利尖銳的短刀。繼而在男人握刀從沖破窗簾而出時,以同樣的身體後仰腰部懸空的姿勢,雙手握槍迎着前方大開的窗,開槍擊中了背光沖向自己的男人。
耳朵裏傳來短刀落地的清脆響動,中槍的男人在窗邊光源裏緩緩倒下。
第三個人解決起來更加輕松,他始終藏在窗外平臺上按兵不動。直到莫森解決完門外的人過來,趁他坐在地上與莫森說話的時候,那人才神不知鬼不覺地攀爬而上,想要一次性将他們兩人解決。
卻沒料到早在他将手放上窗邊時,時灼和莫森就不約而同地有所察覺。在他單手握槍撐窗翻身而入的那一秒,時灼順手撿起地板上的短刀切向他握槍的手,身旁男人神色冰冷地擡手開槍射穿了他的胸膛。
殺手出師未捷死不瞑目地仰身摔落下二樓,露出迎面大開的窗外濃墨般的夜空幕布裏,那輪原本被遮住的又大又圓的人造月亮來。
從窗外圓月上緩緩收回視線,時灼揚眉看向蹲在屍體旁的莫森,“上校,你認識這些人?”
“不認識,”男人眉眼鋒銳地從窗邊站起來,嗓音如同浸在寒冰中般泛起冷意,“但我認識他們身上的家徽。”
時灼聞言,眼中露出輕微的怔愣來,“不是芒斯特的人嗎?”
“不是,這些人是希林家的殺手。”莫森道。
時灼徹底愣在了原地沒有說話。
希林這個姓氏他并不陌生,家族勢力紮根于首都城上百年,帝國境內最古老的舊貴族姓氏。同樣也是當年時家費盡心思讨好攀附,最終卻讓時家走向叛國覆沒結局的姓氏。
但這些都不是時灼關心的事情,帝國權貴階級站隊向來泾渭分明,就連遠離權勢漩渦的時灼也有所耳聞,希林家族并不支持尤裏斯的皇位繼承權。
皇太子與希林家族從始至終,都是站在帝國權力的對立面。
所以眼前的人會出現在羅那城,并非是為了查邊境秘密軍械的走私事件,而是想要獲取希林家族賣國的證據。
在帝國研究院擁有至高權限,對自己在軍校期間的檔案了如指掌,又在權力上與希林家族對立不和。
“上校,”回想起自己對莫森身份的種種猜測,時灼冷不丁地從月光下擡起眉眼來,“我可以問你點毫不相幹的問題嗎?”
“什麽?”男人垂下眼眸,目光落在他臉上。
“關于你的真實身份,我其實早就想問了,”時灼雙腿盤起手肘抵着膝蓋,單手撐臉坐在地板上望他,語氣聽上去直白而坦蕩蕩,“你是不是皇太子——”
莫森眸色深沉盯着他一動不動。
時灼在他的注視下輕微卡殼。
說是皇太子本人也太不合理了點,皇太子殿下身邊要什麽人沒有,親自來邊境城調查的可能性為零。且代入一下皇太子用手幫過他這件事,就連時灼自己都覺得像是在說天方夜譚。
因而在經過缜密嚴謹的邏輯推理後,為免事後被對方嘲笑白日做夢異想天開,他又若無其事笑容滿面地開口補充:“——的人?”
作者有話說:
這周休周三周四,周日會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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