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挨打 “奴婢已定下了親事,并不願做媵……

王氏被傳喚去了清風苑後,也很是戰戰兢兢地害怕了一兩個時辰,可這一整日二少爺都未曾傳喚她,只有一個名叫福兒的小厮與她多說了幾句話。

那福兒說:“如今二少爺病體剛愈,正是要好好調養身子的時候,王媽媽您是府裏積年的老人了,做事穩重得體,二少爺親點您來伺候他的三餐吃食呢。”

王氏面上自是誠惶誠恐地應了,心內卻惶恐不已,她料定了二少爺此舉必是不安好心,可無奈自己違拗不得,也只能小心應對了。

好在王氏一連在清風苑內掌勺了一頓午膳及晚膳,皆未出什麽事端,她稍稍放下心來,眼瞧着劉一寧沒有要用夜宵的習慣,她便打算在二門落鑰前趕回自己家中。

可偏偏就在那一會兒的工夫裏生了變故。

福兒帶着幾個清風苑的小厮沖上來團團圍住了欲出院門的王氏,他們個個提着個棍子,神情兇神惡煞道:“王媽媽,你這是要哪兒去?”

王氏被唬了一大跳,只回道:“自是要家去。”

福兒歪嘴一笑,将王氏一把拖到了地上,嘴裏說道:“媽媽且慢,二少爺吃了您做的晚膳,如今腹瀉不止,還發起了高熱。”

說罷,清風苑的書房內便走出了個一瘸一拐的身影,卻是大病初愈的劉一寧,他臉上的青腫雖未消退,可眉目清明,神色愉悅,哪裏有半點腹瀉不止的虛弱樣子?

福兒連忙上前去攙扶住了劉一寧,等劉一寧走到王氏跟前的時候,王氏已忍不住磕頭求饒道:“二少爺,便是給老奴十個膽子,老奴也不敢在您的飯食裏做什麽手腳。”

劉一寧勾唇一笑,只嫌惡地用腳尖擡起了王氏的下巴,肆意地審視了一番後,說道:“雖是老了點,也能瞧出年輕時的風韻來,怪不得生了個那樣嬌美的女兒。”

王氏求饒聲一頓,她這下才明白了二少爺的用意,原是挖了個坑等自己跳下去。

“奴才謀害主子的罪責可不小。”劉一寧放下了自己的腳,與王氏說道:“本少爺原也不想趕盡殺絕,這身上的傷也不與你們計較了,只要你識趣,自然全家都能安然無恙。”

“識趣”是何意,簡直昭然若揭。

王氏不語,只一雙眼裏滿是驚懼之意。

劉一寧見她不肯答話,忙與福兒使了個眼色,福兒立時便走上前去扇了王氏一巴掌,嘴裏罵道:“媽媽是聾了不成?少爺問話怎得不吭聲?”

王氏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她卻捂着臉重複了一遍:“二少爺,老奴斷不敢在您的夥食裏做手腳,還請二少爺明鑒。”

劉一寧臉上的笑意戛然而止,他輕笑一聲道:“倒和你女兒一樣,都是硬骨頭。”

福兒會意,立時便讓小厮搬來了個長凳子,幾個人架住王氏後,便将她放在了凳子上,厚重的棍子一下下落在王氏下半身上。

王氏到底上了年歲,又咬着牙不肯哭出聲來,沒一會兒的工夫便有些昏昏沉沉的樣子,下半身也被打的血跡斑斑。

劉一寧正欲讓福兒去弄盆冷水來澆醒王氏時,清風苑的院門卻從外面被踢了開來,黃氏攜着劉婉晴并一群仆婦魚貫而入,墨書則綴在人群的末尾。

劉一寧臉色大變,見狀慌忙要躲,卻被劉婉晴厲聲喝止,“給我站住。”

黃氏瞧見了王氏的慘狀,連忙讓丫鬟們去将她擡起來。

瑩雪早已止不住眼中的熱淚,只不敢在黃氏面前痛哭出聲,便只能撲身上去抱住了王氏,瞧見她下半身觸目驚心的血跡後,心中已是又痛又恨到了極點。

她擡眼望着不遠處的劉一寧,只恨不得立時将他生吞活剝了。

而劉一寧也注意到了瑩雪陰寒似冰的眼神,此刻她正披頭散發地環抱住了王氏,昔日清婉的面容上滿是怒意,整個人如同護犢的母獸一般散開來了獠牙。

不知怎的,劉一寧竟打了一個寒顫。

“明珠,讓那幾個婆子擡個軟架來,再去我房裏拿瓶金瘡藥來。”黃氏吩咐道。

黃氏說完這話後,也未曾第一時間教訓劉一寧,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劉一寧身旁的福兒身上。

只見福兒瑟縮着身子,賊溜溜的眼珠子一轉,一瞧就是個鬼主意不少的壞孬子。

黃氏對身後的婆子說道:“将這個叫福兒的,拖出去打五十大板,送到莊子上去。”

幾個粗壯的婆子立刻上前去捂住了福兒的嘴,拉扯着便将他架出了清風苑內。

這時,另幾個領命而去的婆子也擡了軟架而來,她們三兩下便把王氏抱了上去,瑩雪正要随着去照顧時,卻被劉婉晴喊停了步子:“太太自會派人照料你娘,你且寬寬心才是。”

瑩雪滿臉是淚,心內着實是太過擔心王氏,正欲向劉婉晴讨個恩典時,卻被黃氏的厲聲責罵打斷。

只見黃氏指着劉一寧的鼻子罵道:“你這豬油糊了心的糊塗攮子,什麽人也拉到自己院子裏來,你這麽磋磨王婆子,究竟是為了什麽?”

一群仆婦丫鬟皆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生怕不慎将主子間的龃龉聽了去,還是劉婉晴要給胞弟留面子,便與黃氏說道:“一寧這事做的荒唐,母親卻也不必如此大動肝火,不若去書房裏說話吧。”

黃氏也不想自己的兒子在下人面前顏面盡失,冷哼一聲後,便帶着幾個心腹丫鬟一同進了書房。

劉一寧一瘸一拐地行動不便,在書房裏又是朝劉婉晴作揖,又是朝黃氏屈膝行禮,這般滑稽的動作倒讓這二人火氣消了大半,甚至還與劉一寧說笑了起來。

目睹這一切的瑩雪不禁攥緊了自己的衣裙,徹骨的涼意一寸寸地攀上了她的脊背,她忍不住在心內譏笑自己,方才竟還異想天開地期待着大夫人和大小姐會為自己和母親做主。

母親在她們眼裏不過是個卑賤的奴婢罷了,賞下軟架、賞下金瘡藥,已是主子天大的恩賜了,誰會在乎王氏是不是無辜挨打,誰會真的去責罰劉一寧?

便是今日劉一寧當真無故打死了母親,又怎麽樣呢?不過是死了個奴婢罷了。

主子的命,與奴才的命本就是不一樣的。

是自己太蠢,竟還對這些高高在上的主子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說笑聲告一段落後,黃氏才開始數落劉一寧,道:“便是婚事退了,你也不必這般消沉,那王婆子也是府裏的老人了,你何故這般對她?”

劉一寧扭捏着把玩自己的手指,硬是答不出一個字來。

還是黃氏瞧了眼立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瑩雪後,目含警告地對劉一寧說道:“你可別生了那些龌龊腌臜的心思,瑩雪是你姐姐的丫鬟。”

這話卻讓劉一寧心生不虞,不過是個丫鬟罷了,母親緣何這般嚴厲地呵斥自己?

“姐姐身邊那麽多丫鬟,便是将瑩雪給了我,又當如何?”劉一寧道。

黃氏啐了他一口道:“你這般放蕩沒個正形,小心我告訴你老子去。”

聽到“老子”二字,劉一寧整個人便肉眼可見地萎靡了下去。

“這事我也不與你多計較,以後還是讓墨書伺候在你左右,好好安生些度日。”黃氏道。

劉一寧瞪了一眼墨書,卻不敢違拗黃氏的吩咐,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應了下來。

敲打完了劉一寧,黃氏便對瑩雪說道:“你娘身子弱,明日我便讓人給她送些上好的藥材去,你這個月的月例也該漲一漲了,索性這幾日便放你幾天假,也好全了你們母女的情誼。”

瑩雪自是跪地謝恩,只一張臉上并無半點喜悅之意。

黃氏并不在意一個丫鬟的心內糾葛,為徹底斷了劉一寧的念想,她便對瑩雪說道:“将來晴兒出門子,有你這樣的伶俐的好孩子跟着,我便也放心了。”

這話一出,書房內的瑩雪、墨書、劉一寧皆變了臉色,他們都聽出了黃氏話裏的深思。

竟是要瑩雪做劉婉晴的媵妾?

瑩雪早先的夙願不過是嫁個老實周正的男子,将來做個正頭娘子,為他綿延子嗣,安穩度日罷了。

她從未想過做妾,自然更不願意做以色侍人的媵妾。

慌亂之下,瑩雪便對着黃氏磕了個頭道:“回禀大夫人,奴婢的娘親已給奴婢定下了婚事,已等着日子進府來給您磕頭,只怕奴婢不能跟着大小姐出嫁了。”

這話一出,坐于上首的黃氏與劉婉晴面色陡然一變,書房內瞬間沉寂下來。

直到瑩雪跪得膝蓋酸麻時,上首才響起黃氏辨不出喜怒的笑音:“原是這樣,我也不能做棒打鴛鴦之事,這便罷了。”

瑩雪連忙磕頭謝恩。

黃氏說了這會兒子話,已是有些意興闌珊,她便打發走了劉一寧等人,獨留下劉婉晴與她說些體己話。

劉婉晴不似黃氏這般沉得住氣,她連忙追問道:“母親,瑩雪已定了親事,這可如何是好?”

黃氏慢條斯理地一笑道:“急什麽?總有她迫不得已要退了婚事的時候。”

不過是舉家性命都攥在自己手裏的家生子罷了。

還是這些年她心慈手軟了不少,否則瑩雪方才哪兒還能全須全尾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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