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眼瞅着沈柔的臉色微微有一絲波動。

踏歌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見她已低下頭繼續看書,心裏不免有些着急。

她嘆了口氣,道:“姑娘,侯爺為您得罪弘親王,這樣大的恩情,您就不想做些什麽,報答他嗎?”

要踏歌來說,沈姑娘容貌、才華、人品樣樣都是頂尖,沒有一處不完美。

唯獨一點,她對侯爺太冷淡了些,不夠熱絡,完全不是姬妾外室的模樣。

踏歌為此憂心忡忡。

以前沈姑娘是平南侯府的嫡女,配侯爺并不算高攀,她自然有矜傲的資本。

可如今畢竟不同以往,她已經不能給侯爺做正妻了。可侯爺早晚要娶妻生子。若姑娘不熱絡些,籠住侯爺的心,待日後有了主母,侯爺不護着,那主母如何容得下她?

沈柔輕聲道:“我如今所有,都是他給的,我能為他做什麽呢?”

她不是不知道,若是攏不住衛景朝的心,像她這樣的外室,早晚都是一個死。不是死在衛景朝手裏,就是死在他未來的妻子手裏。

可是,在床事上那般放浪大膽,已經是她能做出的最出格的事情。

就這,還是在君意樓裏頭學的。

除此之外,她短短十六年的人生中,并沒有人教過她,該如何讨好男人。

踏歌亦沉默了。

沈柔坐在那兒沉思片刻,垂眸道:“他回來了嗎?”

踏歌搖頭,道:“侯爺還要上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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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柔側目望着不遠處的芭蕉,怔然片刻,輕聲道:“踏歌,給我拿一沓最好的桃花紙過來,還要松煙墨。”

說着侯爺的事情,她忽然說起別的話,踏歌不免着急:“姑娘,好端端的,您怎麽又要紙又要墨的?”

沈柔垂眸,“我為他抄一卷書,作為報答。”

以前的平南侯府,權勢赫赫,累世富貴,底蘊深厚。在侯府的藏書閣內,藏着無數的典籍,甚至不比翰林院少。其中,還有許多冊,是孤本。

現在她沒有能為他做的。

其他的事情,太輕。

她默寫一冊珍貴的孤本贈給他,才勉強能償他的恩情。

踏歌聞言,頓時笑靥如花:“姑娘稍等,我這就去。”

沈柔囑咐道:“此事,先別告訴他。”

踏歌笑着點頭。

踏歌興沖沖推門而出,正好撞上個人。

她捂着額頭,擡眼看去,當即結巴了:“侯……侯爺……”

衛景朝斜睨她一眼:“做什麽冒冒失失的?”

踏歌臉上是壓抑不住的喜悅,卻還記着與沈柔的約定,連忙道:“沒什麽,侯爺,奴婢告退。”

說罷,忙不疊跑走了。

衛景朝沒計較她的失禮。

他坐在沈柔身側,神色難得溫和道:“在做什麽?”

沈柔軟聲道:“在看書。”

衛景朝長指接過她手中的書,翻着看了看,詫異地看向她。

“抱樸子,你小小年紀,竟生出尋仙問道的心思了。”

沈柔小幅度搖頭:“沒有,只是随便看看。”

衛景朝沒糾結于此,她是否真的想尋仙問道,其實跟他也沒多少關系。

随手将書放在一旁,他問道:“看到哪一卷了?”

沈柔的目光随之落在書頁上:“第六卷 。”

“哦,微旨卷。”衛景朝看向她,像是檢視學堂裏的學生,“可有什麽體悟?”

沈柔歪頭想了想,慢慢道:“有的。微旨卷講,長生之禁忌,在不傷不損。我覺得這句話說的極好,一個人,不管是想長命百歲,還是想好好過日子,都要珍惜自己,做到不傷不損。”

“人這一生,若能做到不傷害自己,便是極大的成功。”

可是,她卻沒做到。

她拿自己的身體,換來如今的生活。

換來不知是好是壞的未來。

她說着,眼底驀然生出幾分悵然。

衛景朝與她對視。

這雙目中流露的神情,竟忽然讓他有些不敢直視。

他不由想,眼前的少女,才十六歲。

昔日裏,她是千嬌百寵的侯門貴女,是他的未婚妻,是京都最惹人豔羨的女郎。

如今呢?

卻只能對着他,露出這般落寞的表情。

沈柔見他神色不對,主動轉開話題,“聽侯爺如此熟悉,也讀過這本書嗎?您覺得書中,什麽地方講的最好?”

衛景朝側目看向她,略想了想。

想起一句話來。

“你既然看到了不傷不損一處,可還記得前頭一句話,唯房·中之術,可以度世矣。”

“男歡女愛,陰陽調和,是人間正事,我覺得這句話,倒是極有道理。”

沈柔下意識反駁:“這句話說的分明是,又患好事之徒,各仗其所長,知玄素之術者,則曰唯房·中之術,可以度世矣。”

“分明就是批判,你不要斷章取義來騙我。”

與人争論的沈柔,頓時有了幾分平南侯獨女的矜貴傲慢。

衛景朝以拳抵唇,笑了聲。

随即,慢條斯理開口:“沈柔,你依仗手裏的藥,逼迫我行房·中事,如今才知道是要被批判的?”

沈柔心虛地默默垂首,挪動身體往一旁縮了縮。

舉動之間,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

衛景朝側目看了眼,想起這手臂圈着自己時的情形。

逼近她,嗓音低啞:“那日你迫我,如今我逼你,你從,還是不從?”

沈柔咬了咬唇。

垂眸的瞬間,細嫩的手,已攀上他的腰帶。

從或不從,盡在不言中。

她不是矯情的人。

這樣的事情,做了不是一次兩次,再做一百次,又有什麽區別?

衛景朝沒管她亂動的手指,掐住她纖細的腰,帶着她坐到桌子上,低聲道:“抱緊我。”

話畢,便松開她。

沈柔險些跌落下去,用力摟住他的脖子,才得到支撐。

衛景朝低低笑了一聲。

沈柔摟緊他,身體緊繃。

青天白晝,日光灼灼。

透過窗外梧桐,照進窗內,被菱格割斷,灑下稀碎光斑。

就像是,沈柔嗓子裏,不慎流淌出的呻、吟。

細細碎碎,顫顫巍巍,磨人得緊。

沈柔的衣裳落了一地。

衛景朝上衣還完好,只在低頭時,被沈柔扯散了衣襟。

她的手緊緊攀着他的脖子。

等累的手臂生疼時,她不由得有些埋怨。

明明床榻近在咫尺,轉身便到,偏偏不肯去,非要在這冷硬的桌案上來。

她實在受不住,只能依偎進他懷裏,一聲聲喊:“侯爺……”

衛景朝抱住她,借她力氣,輕聲哄道:“最後一回了。”

沈柔咬住下唇,氣的流了眼淚。

這話,他已說了三遍。

待真的結束時,沈柔癱倒在桌案上,連一根手指都擡不起來了。

衛景朝主動抱着她去清洗。

沈柔不免受寵若驚,有些恐懼,強撐着道:“侯爺,我自己來。”

衛景朝按下她的手,道:“鹿鳴苑什麽時候由你做主了?”

言外之意,全聽他的。

他要做什麽,就做什麽,不許她說話。

沈柔便乖乖松了手,任他施為。

這一場沐浴,足足用了半個時辰。

待洗漱完,沈柔躺在床上時,才有力氣朝外看一眼。

這一看不要緊,太陽竟不知何時已繞到西邊的天空中,已經是下午了。

不知不覺中,他們厮混了大半日,連午膳都錯過了。

想起侍女們來喊她吃飯時,隔着門可能聽到了什麽,沈柔的臉,又是一陣緋紅。

衛景朝倒是平靜,換了件睡袍,掀開被子躺了進來,一句話沒說,閉上眼睡過去。

沈柔盯着他的眉眼,默默地想着,他是該累了。

操勞半日,又費力又費神的,還能摟着她在水裏游一會泳,現在才覺得累,已是天賦異禀。

若換了她是個男人,定然是沒這個精力的。

沈柔嘆了口氣,縮了縮身子,往床榻裏頭翻了個身,離他遠遠的,也慢慢睡去。

她是怕了,不敢再壓着他。

再醒來,就是第二日了。

沈柔醒時,床榻上又只剩她一個人,幽閉的空間裏,寂靜得只有她自己的聲音。

摸一摸,另一邊的被子已經涼了,可見衛景朝起了很久。

她只覺嗓子幹啞的厲害,擡手搖了搖床頭的鈴铛,那剎那間,身子狠狠僵硬了一下。渾身酸痛伴随着軟綿無力,讓人覺得,身體已不是自己的。

沈柔暗自咬了咬牙。

踏歌聽到鈴聲響,匆匆忙忙進了屋,“姑娘醒了?”

沈柔有氣無力道:“水。”

踏歌拎着水壺,倒了一大杯水遞給她。

沈柔接過來,咕嘟咕嘟喝下去,又要。接連飲了幾大杯,才緩過來,軟綿綿道:“什麽時辰了。”

那嗓音還是沙啞的,像是昨日隔着窗棂,斷斷續續傳出來的聲音,聽得踏歌面紅耳赤。

踏歌不由得拍了拍心口,壓下狂跳的心髒。

幾息後,笑吟吟道:“巳時三刻了。侯爺今兒有大朝會,一早就出門了,他走之前,特意囑咐我,千萬別吵醒您。”

沈柔沒說話。

衛景朝這個人,委實太不知節制。明知今日有大朝會,需得早起,偏偏昨日還折騰的那樣狠。

也不知,他是哪兒來的精力,竟那麽早就起身了。

好在,這人終于長了良心,沒有大早上将她一起喊醒。

踏歌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只暧昧地笑:“侯爺對姑娘,還是好的。”

沈柔輕聲制止:“踏歌姐姐!別說了。”

踏歌住了口,沒再說下去,問道:“姑娘要不要起床?餓不餓,想吃些什麽?”

只是,那眉眼間的笑意,卻怎麽也遮掩不住。

沈柔點了幾樣易消化的早膳,強撐着起床吃飯。

這一天一夜,她也的确是餓了。

只是,哪怕是吃飯的時候,她也不免有幾分憂心。

昨日衛景朝将弘親王得罪的那樣狠,只怕今日早朝廷議,弘親王不會輕易放過他。

不知道,聖上是會向着幼弟,還是向着外甥。

不知道,衛景朝會不會遭她連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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