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開始抄書後,沈柔終于忘了昨夜讓她臉紅心跳的事,逐漸平靜下來。
抄的越發投入,越發認真。
她一邊抄,還一邊念念有詞。
“令民與上同意,可與之死,可與之生,而不危也……”
寫的十分專心,将自己全心全意沉浸在書籍中。
連衛景朝進門,都沒有察覺到。
衛景朝見她寫的認真,便沒有叫她,只是擡腳走到她跟前,低頭去看。
這一眼看去,不由緩緩念出來這個聲名遐迩的書名:“太平兵法。”
沈柔聞聲,筆尖一顫,擡眼看向他。
見衛景朝眼神落在紙上,她連忙擱下手中的筆,站起身乖乖巧巧問:“你怎麽回來了?”
衛景朝不答,只垂眸看向那張紙,擡手撚開她已抄好的三頁紙。
看上面的內容。
許久後,他徐徐道:“太平兵法是前朝開國皇帝那本書,據說失傳已久,本朝沒有任何人見過,你這是自己編的嗎?”
“編來想做什麽?”
沈柔搖頭,輕聲解釋:“并不是我編的,以前我家的藏書閣中,有一冊拓印本,我看過。”
衛景朝詫異擡眉:“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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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才看的分明,她口中念念有詞,筆随心動,渾然天成。
不像只是“看過。”
而且粗略掃過去,那一字一句,皆有章法,意味深長。
便是編,恐怕也編不出這樣的吧。
沈柔以為他是不信任自己,默默掐了掐掌心,仰頭道:“我看書從來都是過目不忘,絕不會記錯,雖只看了一遍,但也能保證,其中分毫不差。”
衛景朝這下倒是有些驚訝,擡眉望向她的雙眸。
“過目不忘?”
沈柔用力點頭。
衛景朝頓時稀奇地看向她。
世上的确有一些天才,具備過目不忘的才能,讀一冊書,只需一遍,便能全部記下來。
如今翰林院侍讀學士林如安便是如此,過目不忘,倚馬成文。
當初顯露此能時,震驚了整個朝廷。一夜之間,便成了聖上的座上賓。
可他萬萬沒想到,沈家這個久藏深閨的女兒,居然也有這樣的才華與本領。
念及此,衛景朝不免覺得有些可惜。
可惜沈柔是個女兒身。
但凡是個男人,哪怕不是侯門千金,而是寒門子弟,如今也早就建功立業,名滿京華了。
只是……
她抄這書,是個什麽意思?
舉世之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書是何等珍寶。甚至還有傳言,這書能将蠢貨變成戰神。
沈柔将它抄出來,莫非是想借此,達到什麽目的?
衛景朝眼神一凜。
沈柔見他遲遲不語,不免有些緊張,抿了抿唇,小聲問:“你不喜歡嗎?”
衛景朝聞言,一愣,難以置信地看向她:“給我的?”
沈柔輕輕點頭。
衛景朝一時怔然。
沉默片刻,他問她:“你可知,此書何其珍貴?想必定是你平南侯府的珍寶,就這樣送給我,不心疼嗎?”
沈柔搖了搖頭,情緒忽然低落下來,輕聲道:“世上已沒有平南侯府了。”
平南侯府,哪兒還有什麽珍寶。
所以,也沒什麽可心疼的。
她全家都沒有人了,這書的拓印本也不知道去了何處,若是不默下來交由衛景朝留存,将來也不過是湮沒在歷史的塵埃裏。
衛景朝看着她發頂的旋兒,許久後才道:“抄吧,我很喜歡。”
沈柔小臉上浮現一絲笑意。
又坐下,提起筆,繼續抄書。
他喜歡就好。
只要他喜歡,從此她便不欠他的了。
衛景朝站在一旁,盯着她溫柔靜谧的側臉,倏然移開眼光,看向窗外。
他明白,她為何贈書給他。
是為謝他,替她解決了孟允章這個大患,對她好。
是為彌補他,為她受了委屈,為她受了羞辱。
她是如此天真善良的少女,受了旁人的恩惠,便要千倍百倍地還回去。
哪怕在君意樓學會了下九流的手段,骨子裏卻還是單純柔弱的深閨少女。實則,半分不懂人間險惡。
譬如,她不知道也沒想過,他從這件事裏得到了多少好處。
不知道他使了多少心機,去騙過所有人,騙過她,騙過孟允章。
有朝一日真相大白,她肯定會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為。所有的感謝與感動,到那一日,都會變成無盡的怨憎。
衛景朝盯着她溫柔的側顏,心底泛上一絲郁氣。
這郁氣來的洶湧又陌生,讓他無所适從。
他厭惡這樣的情緒。
更不喜,讓他生出這情緒的人。
衛景朝閉了閉眼,擡腳離開,背影看上去冷漠,似乎帶着寒意。
沈柔握着筆,驀然擡起頭,不解蹙眉。
好端端地,他怎麽生氣了?
難不成,是想起今日早朝受的委屈,忽然難受了?
沈柔嘆了口氣,将筆擱在筆架上,雙手交叉在一起,緊緊地蹙起眉頭。
男人的心,海底的針。而衛景朝的心,就是海底的塵埃,比旁人更摸不清。
她是真的,不曉得要怎麽應付。
沈柔又嘆了口氣。
可是,再應付不來,也得把人哄好了。
他是衣食父母呢。
沈柔想了半晌。
想起踏歌說,他每日處理公務時,不愛喝茶,喜好飲湯,所以廚下時常鬥備着他喜歡的湯水。
便起身去廚房,囑咐人炖了一碗湯,端着往衛景朝的書房去。
衛景朝坐在書房內,正在批閱公務。
沈柔敲了三下門,并不等他回應,徑直推門進去。
衛景朝微微蹙眉,“你來做什麽?”
沈柔将手中的湯放在他手邊,彎唇笑笑,解釋道,“我來給侯爺送湯,這是黨參烏雞湯,平肝火解郁氣,侯爺用一碗吧。”
衛景朝輕輕“嗤”了一聲。
好一個平肝火解郁氣,她這樣天真的人,永遠都猜不到,他心底陰暗的想法。
沈柔溫聲道:“侯爺不喜歡嗎?”
衛景朝明知故問:“你做的?”
其實,只需掃一眼這湯的模樣,他就看得出來,這湯是廚子做的,跟他往日喝的一模一樣。
她從廚房端來一碗湯,就想要讨好他嗎?
未免想的太簡單了。
還是說,她準備撒個謊,說是她自己做的?
沈柔面色不變,柔聲道:“我不通廚藝,從未學過煲湯,不敢到侯爺跟前賣弄,便囑咐廚房炖了湯,想來更合您的口味。”
說罷,便舉着湯碗,舀了一勺,遞到他唇邊,目光灼灼盯着他。
這動作,陡然間讓衛景朝想起君意樓那日,她便是這般舉着酒盞,用同樣柔弱無辜的眼神望着他。
然後,她算計了他。
衛景朝沒喝,伸出一根手指,推開她遞到唇邊的勺子,只道:“你若真有心,就自己做一碗給我。”
“而且我不喜黨參,你若要讨好我,就先去打聽打聽我的喜好。”
沈柔神情微微僵硬。
她将湯和勺子一起放進碗裏,溫柔和順道:“您想喝我做的湯,那我肯定會努力的。您等我一個月,一個月後,我肯定能夠做的比廚子們還好。”
衛景朝冷笑一聲:“一個月,我養的烏雞都孵出小雞仔了。”
沈柔不怕他,輕聲細語道:“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衛景朝又嗤了一聲,沒再說什麽,只道:“帶着你的湯回去,這個味道聞見就煩。”
沈柔乖乖端起托盤,袅袅婷婷出了書房的門。
走到門框邊時,她倏然回頭,俏生生笑道:“侯爺不難過了吧。”
午時的陽光正從門框裏照進來。
沈柔順滑的長發被鋪上一層金光,笑容溫柔又俏皮。
這場景,就好像是午睡時做了一場美夢。
夢醒時分,隐隐約約看見夢中的場景,産生美好的幻覺。
衛景朝手微顫,心猛地一跳,嗓子仿佛變得幹澀起來。
然而,沈柔說完這句話,已經轉過身,走了。
衛景朝盯着沈柔的背影,眉眼深邃。
半晌後,驀然回神,“啪”一聲抛下筆。
這世家貴族養出來的女兒,挂着天真無邪的臉,其實個個心機深沉。
一言一行,都是撩撥。
偏偏又裝得那般善解人意,倒像是旁人欺負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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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景朝本以為,她說要學下廚,是随口一說。
畢竟像這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小姐,若不是為了名聲,是連個點心都不會學的。
若讓她們自己洗手作羹湯,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且不說那冰冷的水會傷了她們精心保養的手,單單是煙熏火燎,都不是這些嬌貴千金所能承受的。
可是從這日起,沈柔卻真的,整日泡進了廚房裏。
衛景朝每日下值回來,房中都不見她的人影。每每一問,侍女們便道:“姑娘去廚房了。”
他讓人去喊,她便會穿着适宜下廚的短衣裳,袅袅婷婷回來。若是他不讓去喊,她便會一直沉浸其中,不到天烏黑,絕不回。
若非她案上的書稿一日厚過一日,他當真要以為,她每日除了做飯,就什麽都不幹了。
衛景朝說不出心底是什麽滋味。
他随口的一句話,沈柔便這樣放在心上。
竟當真抛下她貴女的高傲與矜貴,為他下了廚,洗手作羹湯,只為讓他開心。
如此笨拙,又如此真誠。
衛景朝望着窗外日益茂盛的芭蕉,猝然嘆息。
孟子曰,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貧賤,富貴,威武,在他眼前都如過眼雲煙。
他這樣的人,什麽都不怕。
只害怕,真心二字。
沈柔,但願你是別有所圖。
但願,你不是真的,一顆真心贈予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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