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他既然要去北疆,那沈柔的去向,也便成了問題。

鹿鳴苑以後是住不得的。

鹿鳴苑是他的諸多別苑中的一處,他住着時,裏頭只管仆從如雲,奢華富麗,多一個沈柔,沒有人會懷疑。

但若他走後,鹿鳴苑的用度一如既往,就由不得人不注意了。

但若是叫沈柔和其他的婢女仆人一樣的用度,只怕她不習慣。

同理,其他的京都別苑,她也住不得。

衛景朝暗暗思索。

其實最好的法子,是給她另買一處宅子,單她一個人住,衣食住行都是單獨的,倒是低調不顯眼。

可是……她會願意嗎?

他懷着滿腹心事,回到夕照園內。

彼時,沈柔正趴在窗沿上看外頭的風景。

盛夏時節,上次移栽的荷花,已全部綻放出燦爛的花。

粉粉白白的站滿了池塘,遠遠望去,夕照園便有“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意趣。

衛景朝站在身後看她柔弱的身影,緩步上前,在她身側坐下。

沈柔猝然回神,看向他,眼睛裏頓時含了笑意,握着他的手臂,“侯爺,您看那株荷花,像不像舞娘?”

她細細白白的手指,指向不遠處小池塘中的一株荷花。

Advertisement

衛景朝随着望去,看到那荷花亭亭玉立,映着荷葉,的确像極了舞娘的裙擺。

他頓了頓,看向沈柔愉悅的眉眼,輕聲道:“是,很像。”

沈柔彎唇,笑着依偎在他手臂上,輕聲道:“侯爺命人移栽的荷花,我很喜歡。”

自從那日,他在情濃時,告訴她,從沒有別人。

沈柔對他的依賴,便更深了幾分。

常常如今日這般,興高采烈與他分享,生活中的小驚喜。

就好像是,一個妻子,對自己恩愛的夫君。

衛景朝滿肚子的話,都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

她這樣喜歡鹿鳴苑的荷花,若是讓她去別的地方住,她以後,肯定不會像現在一樣,這麽開心吧?

她這樣喜歡他,若是讓她一個人住,她會開心嗎?

他思緒亂如麻。

一時間想,若是她自己住,日後再碰上別人為難,便沒有人幫她了。

一時間又想,若是他走了,只剩她一個人藏起來,會不會覺得孤獨?

想來想去,都覺得她不應該自己住。

會有各種各樣沒法子解決的問題。

可他又忍不住去想,若是她知道,他的目的是她父親的舊部,會不會對他生出怨恨,生出不滿。

衛景朝繃緊了身體,咬了咬舌尖,猶豫間,不知道轉過了多少個念頭。

終于還是道,“沈柔,我有事要與你說。”

沈柔從他手臂上擡起頭,望向他的眼睛,眼底是清澈見底的溫柔。

衛景朝快刀斬亂麻:“我馬上要離京了。”

沈柔卻不覺意外,也沒有多少特殊的情緒,只是心平氣和問,“這次是去什麽地方?多久能回來?”

衛景朝以前就經常離京。

他們訂婚之後,短短兩年時間,他先後去過益州、蘇州、黃石等地,有時是剿匪,有時是巡視。

去的時間,多則半年,少則兩月,并不是什麽稀罕事。

沈柔以為,這次還是跟以前一樣。

衛景朝扶正她的腦袋,正色道:“這次不是外差。沒有三年,我大約是回不來的。”

沈柔怔了一下,下意識問:“你要外放嗎?”

可是,他升任樞密副使,才短短幾個月,竟又要高升嗎?

憑借他現在正二品的官職,不管外放到何處,都是一方封疆大吏。

他這個年歲,合适嗎?

哪怕是聖上的親兒子,也沒這麽快的吧。

沈柔眼底,難得浮現一絲茫然。

衛景朝卻道:“不算外放。樞密院和陛下要我去北疆,做大将軍,領兵抵禦匈奴。”

沈柔怔然,下意識道:“是我爹以前的職位?”

衛景朝點頭。

沈柔便沉默了許久,望着窗外的荷花,慢慢開口:“是朝廷掌控不住北疆了,才要你去的嗎?”

她如此敏銳,衛景朝不免又點頭。

沈柔諷刺地笑了聲,沒再說話。

滿朝文武,個個都是能人,個個都是忠君愛國的能臣。

結果,最終還要靠她父親這個“亂臣賊子”的裙帶關系,才能穩住北疆的軍政。

簡直可笑至極。

衛景朝無聲嘆息,對此沒發表觀點。

他只是揉了揉沈柔的頭頂,嘆息道:“沈柔,現在最要緊的是,我走了,你怎麽辦?”

“我走後,你大約就不能,再繼續住在鹿鳴苑了。”

沈柔抿唇,明白他話中意思。

他一走,鹿鳴苑這個曾經的住所,自然會有別人關注。

到時候,鹿鳴苑處處都是危機,她再住下去,無異于與虎謀皮。

對此,沈柔并沒有多少失落之意。

對這麽一所院子,她并無多少感情,只是想了想,鼓起勇氣問:“北疆,我能和你一起去嗎?”

衛景朝愣了下。

沈柔擡眼望着他,眉眼間盡是堅毅之色,“路上我肯定不會拖後腿的,我會騎馬,騎的很好。”

衛景朝頓了一下,道:“北境駐守的将軍,從未有帶家眷赴任的先例。”

便是昔年平南侯常年駐守北疆,也從未帶過家眷。

而且,像她這樣生于京都,長于京都的富貴嬌花,被北疆的風沙摧折,肯定是受不了的。

沈柔腦子轉的飛快,當即反駁:“我不是你的家眷,我只是個無名無分的外室。”

她條理清晰,沒有傷心地講道理,:“我爹不曾帶過我娘,是因為朝堂定律,駐守外地的将軍,不許帶家眷随行。我不是你的家眷,并不在此列。”

望着她平靜的眉眼,不知道為何,衛景朝驟然間呼吸一窒。

我只是個無名無分的外室。

她怎麽,能這樣平靜的,說出這句話?

她是真的,毫不在乎嗎?

沈柔仰着頭,軟軟哀求道:“我阿娘也在涼州城,我想她了,我想去見她。”

衛景朝怔然片刻,這才想起此事。

沈夫人的流放所在之處,正是涼州。沈柔想跟着去,見一見自己的母親,無可厚非。

只是……

他是行軍,怎麽能帶個嬌弱的女郎上路,是嫌日子太好過了嗎?若真的帶了她,被北疆的軍官們知道了,肯定要笑話他,離不開女人。

不行,不行。

衛景朝剛想拒絕。

沈柔扯着他的衣袖,舉起三根手指,指天發誓:“我肯定不會拖後腿的,如果我跑的慢了,你就把我扔在半路上,讓我自生自滅。”

衛景朝試圖跟她講道理。

沈柔拿那雙清透如水的眸子望着他,又扯了扯他的衣袖,嗓音越發嬌嫩,“求你了。”

衛景朝說不出拒絕的話。

沉默着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松下緊蹙的眉頭,半晌才道:“罷了,我想想法子。”

他努力說服自己,這不是在以權謀私。

沈柔是平南侯的女兒,說不定此去有用上她的地方。

帶上,也行。

沈柔彎唇一笑,依偎在他懷中,嬌柔地如同一灘水,婉聲道:“侯爺,您真好。”

衛景朝的心,一抽一抽的。

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她這個模樣,與初初從君意樓出來的那天,有什麽兩樣?

曲意逢迎的溫柔背後,是無盡的慌張與不信任。

是……沒有真心的讨好。

那時他覺得厭煩。

短短幾個月,他卻只覺堵心,滿腹都是不順。

可是,這郁氣,再也無處可發洩了。

衛景朝想的辦法,也很簡單。

——禍水東引四個字,被他用到了極致。

他告訴謝維生,除卻之前要的東西外,他還需要幾個用慣了的侍女照顧他衣食起居,否則吃不好睡不好。

人已經選好了,希望樞密院能夠安排妥當。

謝維生心下暗罵,這勳貴子弟就是事兒多,有人伺候還不夠,還非得是伺候慣了的。

昔年平南侯駐軍,也是使的都護府的婢女,人家怎麽沒提,非要帶自己的侍女?

他心裏煩透了衛景朝,卻不敢流露出來。

多少為難的事情都解決了,這麽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實在沒必要跟他撕破臉。

謝維生特意安排幾輛馬車,用來“運送”衛景朝的婢女們。

這幾輛車都是軍中特制,車身輕巧,車輪圓且大,跑起來比普通的馬車,要快上一倍。

用來趕路,正合适不過。

衛景朝很滿意,當即拍板定下,半個月後出發。

出發前,皇帝下旨,擢升樞密副使衛景朝為鎮北将軍,位列正一品,掌北境十萬兵馬,并涼州軍政大權。

出發之前,衛景朝終于回了一趟長陵侯府,去辭別母親。

長公主得知此事,已是下旨之後,見着衛景朝,她的臉色很是難看,冷聲道:“你如今翅膀硬了,這樣大的事情都敢自作主張,不與我商議?”

衛景朝撩袍在她對面坐下,給自己倒一盞茶,漫不經心道:“沒這個必要吧,母親。”

長公主極憋屈,滿心憤懑地瞪着他。

使勁呼吸幾次,才有力氣開口,“我好不容易将你拉上樞密副使這樣重要又體面的職位,只要你好好幹下去,假以時日入閣拜相,秉政中樞,難道不好嗎?”

“等你掌權握勢,要什麽沒有?何必非要去邊塞跑一趟,平白無故惹陛下疑心,難道你也想落得和沈家一樣的下場。”

衛景朝只淡淡道,“我有我的道理。”

“母親。旁人施舍的東西,永遠都不屬于自己。自己憑本事得來的,才是自己的。”他望向長公主眼底,語氣格外平靜,像是在敘述一件小事,“權力,更是如此。”

長公主心口一顫。

衛景朝垂眸,道:“正因如此,母親當年攝政,才不得不被迫還給陛下,若是當初母親有兵有權,又何須如此?”

思及舊事,長公主暗自咬牙,冷聲道:“這天下的江山,本就該是本宮的。他不過是好命托生成男子,否則,憑他的資質,怎麽配跟本宮一較高下!”

衛景朝淡淡與她對視。

長公主深吸一口氣,雙手死死按着桌面,直視着他,眉眼如刀刻:“你自去你的北疆,京都這裏有本宮,該是你的東西,誰也別想奪走。”

衛景朝輕笑,颔首道:“多謝母親諒解。”

長公主深吸一口氣,望向他,“你此去北疆,是要與匈奴人作戰的。”

衛景朝點頭,“自然。”

“明日本宮尋兩個絕色婢女給你,你帶着過去,以防萬一……”

衛景朝唇角一抽,道:“不必。”

長公主蹙眉。

“我身邊已有人了。”衛景朝望向她,“不勞母親操心。”

長公主越發不滿,拍了拍桌子,冷哼一聲:“青樓女子,玩一玩也便罷了,怎堪為妾?”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