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衛景朝的心,頓時又酸又軟,擡起她的臉,大拇指拭去她的眼淚,無奈道:“你最近越發愛哭了。”

以前沒覺得她這樣愛掉眼淚。

那時候不管他說話多難聽,她全都當做沒聽見,絲毫不放在心上。別說是掉眼淚,恐怕連傷心都有限。

哪兒像現在,三天兩頭哭一場,鬧的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沈柔軟綿綿道:“嗯。”

竟是毫不扭捏地承認下來。

衛景朝啞然失笑。

他一向是不喜歡看人哭的,不管男人還是女人,但凡哭起來,總是哀哀怨怨,涕泗橫流,不忍直視。

可唯獨,她哭起來不叫他厭煩,反而覺得心疼。

或許,是因為她過人的美麗,哪怕掉眼淚,都像是荷花盛露。

馬車走到都護府門前,驟然勒馬停下。

衛景朝蹙眉,“怎麽了?”

陸黎策馬近前,道:“将軍,有人堵在門前。”

“何人?”

“瞧着像是賀骠騎。”

衛景朝撩簾子的手,複又放下,眉眼冷淡道:“請賀骠騎去會客廳。”

陸黎策馬上前,片刻後又回來,低聲道:“将軍,賀骠騎說,他不是求見您的,是來見沈夫人的。”

衛景朝轉了轉手中扳指,忽然笑道:“那就帶他去。”

沈柔皺眉,拉了拉他的衣袖,略有些不滿。

衛景朝按住她的手,壓住她的抗議,語氣平靜:“讓人去聽聽,這位賀骠騎,要跟他的姑母說什麽,回來一字不漏的禀告。”

賀新城去見沈夫人,兩個人在院子裏待了僅僅不到一刻鐘。

沒多久,去探聽的兩個侍衛便到衛景朝跟前禀告。事涉母親,沈柔非要跟着,衛景朝只能随便她。

這兩個侍衛,大約是學過口技,将賀新城與沈夫人的對話,學的惟妙惟肖。

“侄兒拜見姑母,多年未見,別來無恙。”

“托福,甚好。賀骠騎如今尊貴,到我這小地方做什麽?”

“姑母莫怪,昔日不曾登門,非侄兒不肯,實在是有苦衷,我身份尴尬,若來見姑母,怕再連累姑母。”

“呵呵。”

“姑母,侄兒今日前來,是有事相商。”

“我與賀骠騎,沒什麽可商量的。賀骠騎另請高明吧,恕不遠送。”

“姑母別急,我只問一句話,跟在大将軍身邊的那位沈姑娘,莫不是柔兒表妹吧?”

衛景朝臉色驟然一沉,聲音又冷又硬,寒意森森:“繼續。”

“我記得昔日進平南侯府時,表妹與姑母是何等金尊玉貴,養尊處優,将我娼妓出身的母親,襯托的上不了臺面。”

“沒想到,時過境遷,姑母和表妹,竟也落得這樣下場。”

“你……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昔日姑母與賀家一同,将我的母親貶斥的一無是處,言必稱娼妓低賤,配不上你家門第高貴。如今你的女兒也是娼妓,你猜她這樣的身份,能否配得上長陵侯府的門第?”

“你、你胡說八道!我女兒跟你的母親豈能一樣!”

“自然不一樣,我母親再怎麽卑賤,也不是逆賊。長陵侯乃是皇家血脈,長公主殿下更是尊貴無匹,他們能容得下一個逆臣之女嗎?”

“夠了。”衛景朝冷冷打斷侍衛的演繹,道,“先退下。”

沈柔臉色慘白。

衛景朝握住她的手,輕聲喚她:“柔兒。”

沈柔啞聲道:“我沒事。”

只是,有一點點難過。

難過于,賀新城那樣難聽的話,都是實話。她這樣的身份,自然配不上長陵侯府高高在上的門第。

她方才求的一切圓滿,皆大歡喜,縱得了他的承諾,也不過是異想天開。異想天開的事情,用盡全身的力氣,也不可能實現。

她該謝謝賀新城。

打醒了她糊塗的腦子,讓她從情愛編織的美夢裏醒來,不再抱着幻想過活。

大夢初醒。

甚至無法理直氣壯的難過。

她的心被攥緊了。

心口越疼,大腦越清醒,甚至還有餘力去分析,“賀新城不安好心,他是故意來激怒我母親的。”

衛景朝握住她的手腕,觸到她飛快跳動的脈搏,怒道:“我管他幹什麽!沈柔,你心裏難受就說出來!我不需要你給我當軍師!”

沈柔垂眸,緩緩道:“我是很難過。”

“他這樣罵我,我想殺了他。”她語氣陰陰涼涼的,帶着寒意,“我從未看不起他,他卻對我充滿惡意,這樣的人,不死何為?”

衛景朝從未見過她這樣。

他的心,驀然沉下去。第一次看不懂她眼底的情緒,讓他驟然生出一絲慌張,可他也只是随着她道:“好,那就殺了他。”

他對陸黎道:“去查查,賀骠騎有沒有什麽違法亂紀的事情,查出來後,就殺了他以正軍法。”

陸黎點頭。

衛景朝展開沈柔攥緊的手,揉了揉她指甲掐出的印子,平靜道:“不用聽旁人的話,我的事,向來由我自己做主。”

沈柔深深呼吸幾下,溫順道:“我信你的。”

可她的心,仍是破敗荒涼。

像是家徒四壁的房子,環堵蕭然,不蔽風日,寒風吹進來,一切都冰涼冰涼的,縱然努力生了火,仍舊暖不起來。

她撲進衛景朝懷裏,摟緊他的腰。

衛景朝拍拍她,輕聲安慰着。

過了許久,她終于平複過來,一張小臉,亦恢複了血色。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沒事了,剛才就是……”

衛景朝輕笑一聲,沒說什麽。

沈柔望着他的側顏,垂下的睫毛,遮住眼底莫名的情緒。

沈柔想,她就像一只撲火的飛蛾,明知前面是重重危險,明知不可能有未來,但為了這短暫的溫暖與幸福。

還是選擇了自欺欺人,不願揭開真相。

只想着,這溫暖,能長一點,再長一點。

在沈柔的強烈要求下,衛景朝又将那兩個侍衛叫進來,演完了沈夫人與賀新城的對話。

不出所料,賀新城的确是故意激怒沈夫人,想要借着沈夫人的手,鬧的衛景朝後院失火,拖住他的後腿。

衛景朝點了點膝蓋,慢慢道:“他的目的,是為了拖住我。但是拖住我,又是為了什麽?”

沈柔語氣很淡,“肯定與馬槊的事情有關,就從武器上開始查,定能查出端倪。”

衛景朝點頭,不知道從哪兒憨了幾個暗衛出來。

沈柔好奇的盯着,突然問了句:“他們一直跟着你嗎?”

衛景朝點頭。

沈柔又問:“那你在房間裏……”

她臉有些紅。

衛景朝猛得咳嗽一聲,“當然沒有。”

他頗為無奈,“我沒有那樣變/态的嗜好。再者說,他們自己心裏有數,不該看的時候,一眼都不會看。”

沈柔猛地松了口氣。

衛景朝握住她的手腕,手指摩挲着她的腕骨,低聲問:“怎麽,擔心被人看去?”

沈柔目中波光流轉,宛如含了春水,“你就不擔心嗎?”

衛景朝抱住她,“不擔心。”

不等沈柔發怒,他忙道:“除了我,沒人敢看你。”

沈柔冷哼一聲。

衛景朝輕笑,“現在沒人了。”

沈柔的心,驀地一跳。

他的唇,掃過沈柔的脖頸,嗓音喑啞:“要不要在書房試試?上回在家裏的書房,都要把我淹了。”

沈柔小臉一紅,伸手推他,卻被人強勢地抓住手腕。

他手大,又有力,一只手抓住她兩只,易如反掌地舉到頭頂,唇齒在她頸間厮磨,往下啃咬着蝴蝶骨。

幾日沒有親近,他動作有些粗魯,用牙齒咬着她襦裙的上襟,推至腰際。

他的唇,也随着襦裙,一路下滑。

磨得沈柔忍不住往他身上蜷縮。

沈柔軟綿綿的靠着他,身體微微戰栗,哀求道:“你松開我。”

衛景朝充耳不聞,将她按倒在圈椅上,手仍是保持着剛才的動作,身體卻沒動彈,啞聲道:“沈柔,求我,給你。”

她的襦裙已全部堆在腰間,露出兩條又細又白的手臂,被人舉過頭頂,無助地顫抖着。

她咬緊牙關,終于忍不住洩了氣,哭道:“求你。”

不知過了多久,沈柔覺得自己要累死在他懷裏時,一抹凄清的月光照入眼眸,她聽見他問:“肚子疼不疼?”

沈柔像是驟然反應過來,忽然抽噎道:“疼,我肚子好疼。”

衛景朝笑了聲,松開她的手。

猶如惡魔低語,在她耳邊低聲呢喃:“疼就自己揉揉。”

沈柔直接哭了出來。

可這哭聲,也只換來男人更粗魯的對待。

————————————

翌日清晨,沈柔醒來時,是在書房內的榻上,她略一動彈,就覺得腰要斷掉,腿也也要斷掉,就連手,都要跟着斷掉。

便苦着臉,拎起一旁的枕頭,砸向旁邊看書的衛景朝。

衛景朝腦子後面像長了眼睛,精準的避開枕頭,回頭道:“醒了?還能不能動?”

沈柔瞪圓雙眸,“你還說!”

衛景朝的手覆在她額上,探了探溫度,忍笑道:“怨我太孟浪,以後不會了。”

對他的話,沈柔只信前半句。

在這事兒,他保證過的“以後不會”,沒有十次,也有八次。

以後的确是沒像之前那樣。

但他總有更過分的花樣等着她,那千奇百怪的東西,比她在君意樓學來的都刺激。

也不曉得,看着正經的男人,怎麽能……能這般遠見博聞。

憑他的本事,若是個女人,去君意樓做個花魁,定然比江姝更搶手。

這樣想着,沈柔終于順過氣。

往被子裏縮了縮,牽動了肌肉,忍不住“嘶”一聲。

衛景朝無奈地看着她,拎着被子給她往上蓋了蓋,道:“別亂動。”

沈柔怒道:“馬後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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