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肇事者的賠償
“……”陸行川擡手摸了摸鼻子,“嗯”了一聲。
“嗯什麽?珂珂能看上你什麽?呆頭呆腦地,跟個梅花樁子似的?”田淑香笑道。
“姥姥……”陸行川欲言又止。
司珂還餓着肚子,也不想久留,就說:“姥姥,我回去了。”
姥姥拉了一把陸行川的胳膊,示意他送司珂出門,邊走邊問:“珂珂什麽時候回學校?”
“周一吧。”
“呀!這麽巧啊,你陸哥哥也是周一回去,你兩不是算校友嘛。他開車的,讓他送你。”田淑香只走到了房門口,又推了陸行川一把,讓他繼續送。
“不用,不用,”司珂腦海裏搜尋着借口,若說自己做地鐵,邏輯上借口不成立,就說:“我爸早上送我。”
姥姥站在門口,語氣肯定,“那跟你爸說,不用他了,又不順路。”
“……”司珂走出院子,回頭沖着姥姥擺手,打算不答應,不否定,混過去算了,就說:“拜拜,姥姥。”
陸行川送着司珂走出院子,腳上沒有停的意思,他覺得自己方才誤會司珂,好像有些太沒禮貌了,還帶了惡意揣測她的意思,就跟着司珂多走了幾步,走到了兩家之間相鄰的小花園。
司珂感覺到自己被跟着,知曉他定是後悔了,就回身停下腳步,仰着頭,半開玩笑地說:“陸哥哥,不用送了。”
陸哥哥三個字叫得極故意。她饒有興趣得想看陸行川鐵青的臉,可沒想到,他臉上沒有半絲的不高興,竟然好似還紅了一點。
司珂定睛細看,這是熱的?還是害羞了?狂蜂浪蝶追逐的人,就算不是情場高手,也不至于這麽臉皮薄吧?
她忍着笑,好像發現了了不得的秘密,又說:“周一也不用你送,不要有壓力啊,陸師兄。”司珂才轉身,就聽那把檸檬氣泡水的性感嗓音,極清晰地說:“對不起,誤會你了。”
司珂沒有回頭,背影極潇灑,伸着胳膊擺了擺手,說:“我畫的人也真的不是你。不過交錯作業的事,是我不對,你作為助教的角度,不是也沒批評我?算扯平了。”
看着司珂離去的背影,陸行川愣了一下,那長相水靈的小姑娘,頂着一頭紅發,好似個披紅衣的女俠,背着陽光沖他揮手,仿佛說着,山水有相逢,都是小事,不必挂懷。陸行川的手指在額頭點了點,順勢摸了自己微燙的臉,今天這個情況他始料不及,自己好似出了醜,可臉上的熱,他不知道為什麽,因為那句陸哥哥,害羞了麽?
陸行川回到家裏,“姥姥,司珂跟我是一個學校的。”
“知道啊,”田淑香泡好了一壺紅茶,指間攥着一只英式鎏金碎花的茶杯把手,小嘬着茶,捏了個包子,嚼了幾下,不慌不忙說道:“不然我幹嘛讓你送她去學校?”
“反正送,也是因為順路。”陸行川已然明白奶奶這是要撮合他跟司珂,本來想上樓的他,又折返回來,似要同姥姥說明一個很現實的問題,他問:“姥姥,司珂多大?”
“18、19歲吧。聽說她上學早,可聰明呢!”
“我二十四了。”陸行川垂眸,這是他要強調的結論。然後,有些無奈地看着姥姥。
田淑香明白陸行川的意思是,自己是個成熟的男人了,而司珂不過十八九歲的孩子,年齡差異太大,不适合。可她卻繞開了這個事情,說:“适婚年齡,你該談戀愛了。不要因為你爸媽離婚的事情,影響你的愛情觀。你也說,你二十四歲了,該心智成熟、通是非了才是。你爸出軌在前,抛棄妻子在後,确非可托付終身的良人,可并不代表所有的男人都這樣。也不代表,你,作為他的兒子,會重蹈他的覆轍。”
她語氣十分肯定,“你是跟你媽媽生活的,我的女兒三觀很正,我相信,她教出來的孩子,一定是非常棒的男孩子,是值得托付終身的人,也會成為一個非常好的丈夫和父親。”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打算?何必多此一舉呢?”這個反問,陸行川覺得是可以熄滅姥姥這樣想法的致命一擊。
可田淑香也不接招,還得出了自己喜歡的結論,“所以,你不讨厭珂珂,對吧?”
“也談不上喜歡。”這句話後,就聽陸行川走上木質樓梯的聲音傳來。
本來因為那個風月插畫,兩人之間若有些糾葛,那種情感是一點點兒無傷大雅的讨厭。
可眼下發現這個小姑娘頗為可愛,但也僅限于看個小孩可愛的角度。不讨厭,但是也絕對談不上喜歡。
若說有什麽原因,大概是兩個人的性格,天差地別。陸行川過冷,司珂過熱。一個如經年累月立在院落裏的梅花樁,一個如九天之上照耀八方的小太陽,豈止是霄壤之別啊。
不過上了十個臺階,陸行川似忽然想起了什麽,又後退幾階樓梯,從欄杆上探出頭來,一臉疑惑地問:“所以,姥姥,上周我在陽臺看書,一大早彈吉他的人?”
陸行川喜歡在早晨陽光還不燦爛的時候,去露臺上看書,那天就聽見一個調得很低的吉他,在唱着歌,雖然聲音不大,可那首曲子很是歡快,他最初就聽見歌詞是“Sunday morning, the sun is up……don’t u just love the sunmmer shine……”想來書是看不進去了,索性他就靠在陽臺的沙發上聽了一會兒。[1]
“對啊,那就是珂珂啊。我好喜歡聽她在陽臺上彈吉他,是不是更覺得她可愛了?”田淑香笑問。
陸行川實在不喜歡被長輩強摁頭配對的感覺,就故意說:“不好聽。”
“英文發音标準,音色清爽,啧啧,多好聽!”田淑香是老一代人裏最早讀過大學的那一撥,她會英文,還會一點俄語,是以聽得出司珂的發音是很标準的。
她不滿意陸行川說不好聽。此前,聽司珂唱過幾回那首歌,她學着哼唱着:“i belong to u~i belong to u~多好聽啊!不懂欣賞。”
“……”陸行川朝着卧室走去,姥姥變了,司珂才像她親外孫。
周一早上七點,陸行川開着車出現在司珂家門口,他穿着米色風衣外套,露出淡藍色的襯衫領子,清爽又陽光,輕按了司家的門鈴。他此前給司珂奶奶送過點心,見她來開門,就道了早安,說:“李奶奶,我去學校,順道拉着司珂。”
李奶奶對陸行川一臉滿意,此前,她曾和田淑香密謀許久,要撮合兩人的孫子輩。她再三邀請陸行川進家門吃早飯,都被婉拒後,就說:“你等兩分鐘,我去催她。”
只兩分鐘時間,李桂蘭就把司珂從床上拉了起來,并用沾濕的面巾紙糊了司珂一臉,好在自己孫女天生麗質,擦吧擦吧臉,肉嘟嘟的,還蠻可愛,就說:“你陸哥哥在門口等你了,刷個牙,穿好衣服趕緊下樓!”
夢裏,司珂正被一只可愛的橘貓舔着臉,冰涼滑膩。忽聽見了什麽聲音,于是從夢中清醒過來,就發現奶奶竟然在給她擦臉。這待遇十多年沒遇到過了,她伸手從床頭櫃上拿出手機,7:02!她一股子哭腔,帶着起床氣,“奶奶,瘋了麽,我今天上午沒課啊……”
“你陸哥哥在門口呢哦!”
“啊啊啊啊啊啊啊!讓他走!不做他的順風車!”司珂“嗙當”又倒下。
李桂蘭将司珂的被子從她身上往下拉,而後抱着被子出了門,嘴裏叨叨着:“床罩要換一換了!”
三月的北京,剛斷了取暖,要多冷有多冷。司珂忽覺牙齒打顫,她如個瑟縮的小倉鼠,忙下床換了厚實的毛衣穿上。
7:06分,司珂走出家裏的院子的栅欄門,她穿着一個厚實的高領白毛衣,背着一個鼓鼓的書包,敲了敲車窗:“陸行川,早!”而後拖着一臉沒睡醒的困容,繞過去副駕駛位。
路過車頭時,忽然眼前一亮,看了一眼車牌,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上去,順勢将書包扔到後座。
她倒是不客氣。陸行川側頭看着司珂,右手在自己身上的安全帶上點了兩下。
司珂了然,拽了安全帶,“咔!”一聲扣上了,“先別開車,先算賬!”
“算?算什麽?”陸行川被這小姑娘整得多少有些無奈。
“周六,也就是前天的十二點左右,你的車在小區裏超速行駛,濺了我一身泥點。”司珂說。
陸行川想了想,周六的十二點左右,應該是姥姥說家裏沒醋了,讓他去超市買東西,開車回家的時候。可他不記得在小區裏有看見司珂,“有……麽?”
“呵呵!你以為我碰瓷啊!”司珂拿出手機,才要找那天拍的尾號“351”車的罪證,就想着她應該先去解決另一個誤會。這樣才更有底氣和這個“肇事者”談話。
她打開自己的微博,“思南柯”的相冊,指給陸行川看,手指在他面前快速地滑動着圖片,說:“你得空了去看看思南柯的微博,裏面有我近兩年畫的所有插畫。你可以看看,在我遇到你之前,我畫的多少人物都是差不多的臉,跟那天交錯作業的插畫主人公一樣的臉。”
“……”确實,潦潦一看,這些畫裏,每張男主長得都有點相似,還都跟自己有點像。陸行川覺得自己誤會一個小姑娘,确實不應該,就轉過頭看着司珂,低下頭,鄭重其事地說:“對不起,司珂同學。那天在辦公室裏,是我唐突了。我誤會了你,我同你道歉。”
司珂輕聲笑了一下,“總算信我了。”
陸行川擡頭時,就看見司珂這日散着頭發,一頭酒紅色的長直發一直垂到後肩,額頭的劉海上濕漉漉的,那雙如水的眸子好似吸飽了水珠,忽閃忽閃地看着自己。精致的鼻骨,小巧紅潤的櫻桃唇,還有原本尖尖的下颌,掩蓋在了白色高領毛衣裏,若隐若現的。
她,比白毛衣還白。
借着晨起的微光,她如個陶瓷娃娃,靈動可愛,又如早上沾了露水的杏花,水靈清雅。
發現自己被陸行川盯着,司珂有種不詳的預感,趕緊解釋:“我之前不是你的狂蜂浪蝶,所以我就沒有必要碰瓷你,對不對?”
陸行川面上毫無表情,嘴角略動,輕點了一下頭,“對。”
司珂這才從手機相冊裏拿出周六拍的照片,如給肇事者指認案發現場,“這是不是你的車?”她手指滑動着屏幕,“你再看這一張,是我被你弄的一身泥巴。”
“嗯,”陸行川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确實又是我的錯處。再次說聲抱歉,司珂同學。”
司珂被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了,忽然就想起姥姥說,陸行川如個“梅花樁”,果然,是那種沒什麽表情,立在院子裏,可以任人打的梅花樁。司珂滿意地關上手機,“嗯,好了,走吧。”
這是接受道歉了?陸行川沒太明白這句走吧,是什麽意思。想着也許司珂的衣服需要幹洗,就問:“我要怎麽補償你?”
這……還可以要補償?司珂覺得自己好像中獎了,還是那種忽然在好久沒穿過的衣服裏,摸到了一百塊錢的激動,“可以麽?”
“當然可以。”陸行川不懂,做錯事賠禮道歉補償,不是天經地義麽。
更讓他不解的是,司珂說:“那讓我想一想。”
陸行川點頭,也許衣服洗不幹淨,需要賠償一件新的,也情有可原,就說:“手機打開。”
司珂沒懂,但是十分聽話地打開手機,陸行川接過來,在首頁的【電話】中輸入自己的手機號,撥了過去,“我的手機號,想到了什麽補償,随時打給我。”
司珂擡眸,有些小激動,“那微信呢?”全學校女生都加不到的冰山校草微信,自己要是加成了,得多有成就感!這個牛,她可以吹一年。
陸行川打開微信的二維碼,“你掃我吧,不然加的人太多,我分不出來。”
這話好凡爾賽啊,司珂才要撇嘴表達一下,眼睛就瞥見了陸行川的微信中,【通訊錄】一欄,“99+”!!!
所以有上百號人加陸行川麽?這也太誇張了一些吧?還是他幾年都沒點開過“新的朋友”?
這個發現驚訝地司珂手指不禁放到嘴邊,好在她的神識在召喚自己,不要那麽沒見過世面,可能校草的标配都是這樣,就忙拿出手機掃了一下。
微信名字,陸行川。嗯,連備注名都不用改,不錯。
作者有話說:
陸行川:要微信這事,我本來想循序漸進來着,先要到手機號,然後……
司珂:要到陸行川微信诶!這個牛,我可以吹一年!
————
[1]歌曲:郭書瑤《I belong to you》
————
下一本現言《只怪晚風吹亂了那段月光》求個收藏呀,跪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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