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藍莓味奶酪棒

清明節的時候，司珂一家要去城外掃墓，順道回老家唐山住一晚。

墓地在北京以外，河北省地界的山上，那本是早年間奶奶給自己買的墓地，說在衆山之間的單獨山包，是陰宅極好的地段。春天的時候滿山杏花，長眠于此，景色也是極佳的。

沒想到奶奶她老人家白發人送黑發人，他們此行，掃的是司珂亡故的表姐之墓，奶奶定是會撕心裂肺地大哭一遭。

姑姑、姑父早亡，留下一對兒女，原本表姐和表哥都住在樓上，司珂家的房子戶型是四層兩戶的疊拼洋房，她和爸爸奶奶住一樓二樓，方便老人起居。樓上本是姐姐姐夫、還有表哥住。後來姐姐懷孕的時候，妊娠高血壓，連人帶孩子都沒救回來，姐夫搬離出去了。而表哥有些抑郁，就搬到市裏去住了。

表哥前幾天将Amber帶回來，說自己要休假。家人都曉得，是臨近清明節，他心裏難受，他任職在司建國的牙醫診所，自家公司上班，請假倒是随意些。

司建國老早就囑咐司珂，山石難行，不能帶着Amber，讓她把Amber寄養到寵物店去。

Amber是大型金毛犬，體重近乎一個小姑娘的重量。司珂拉着Amber去了家裏附近的所有寵物店，無功而返。

她們兩個，一人、一狗，坐在小區外的臺階上，望着馬路對面那個離家最近、最豪華的寵物店，唉聲嘆氣。

金毛犬本就是大型犬類裏最溫順的類型，Amber還是個姑娘家，很是聽話，它後腿彎下，坐在司珂身邊，同主人一起嘆氣。

司珂順着Amber的頭，朝後捋着它的皮毛，幽幽地說：“Amber很大麽？也沒有呀。怎麽就不收我們呢？”

“我們是多溫柔可愛的女孩紙啊，怎麽就不收呢？”

Amber“嗷嗚”了一聲，好似聽懂了司珂的話，額頭在司珂手上蹭了蹭。

司珂撅着嘴，有點委屈，寵物界原來也有體型歧視，這幾家寵物店，都以“不托管巨型犬”為由，拒絕了她們。

“唉……”司珂又長籲一口氣，看着對面寵物店櫥窗裏，正在三層豪華貓架上游走的傲嬌貓咪，一臉豔羨，又拍了拍Amber，“不好意思啊，小可愛，咱家沒法給你提供三層大豪宅了。”

雅築花園樓間距比較大，位置比較偏僻，最近的超市都要走出去老遠，此前陸行川都是開車出去買東西，後來他發現超市門口的停車位實在有限，還不如步行來得快。

一早，姥姥列了一個購物清單，讓他這個年輕力壯的人，鍛煉一下身體，跑個腿。

從超市走出來的陸行川，路過小區門口的臺階時，就看見一人一狗，坐在臺階上，在曬太陽。

小姑娘的臉被曬得起了一層紅暈，粉撲撲的，更顯得可愛。

“司珂。”陸行川叫了一聲。

司珂正在羨慕寵物店裏的小動物，忽聽有人叫她，還沒反應過來，眼前一黑！陸行川投過來的東西被Amber一把咬住，Amber擋在了司珂面前，“嗯？”誰叫我？

下一秒，Amber将東西放到司珂腿上，是一根印了汪汪隊圖案的奶酪棒。“陸行川，你高空擲物啊？”

陸行川愣了一下，一來，他不理解自己這突發奇想的行為，不大明白，自己怎麽會把奶酪棒扔給司珂？二來，他直覺司珂那樣跟個俠女一樣的身手，一定會抓住奶酪棒，他很期待看見司珂抓住那袋包裝的樣子。

可，卻，被狗，咬住了。

陸行川上了幾個臺階，走到司珂面前，“我看準了位置扔的，要麽你接住，要麽抛物線的終點，會在你腳下的第二個臺階上。”

抛物線的終點？司珂說：“理科生的腦回路，真是奇怪。不會有誤差麽？傷了人？”

“不會，我射擊滿分。”陸行川将手裏的兩大袋子東西放下，坐在司珂身邊。接過司珂手裏的奶酪棒，打開包裝，很自然地遞給她。

司珂一臉愁容，也很自然地接了過來，吃了一口，“草莓味兒的，還挺好吃。”她轉頭看着陸行川，“所以，你都24了，還吃這種4歲小朋友的零食，不害羞麽？”

“我舅舅的孫子要來玩，姥姥讓我給他買的。”陸行川說。

司珂：“啊，那我吃了，他不就沒有了？”

“兩大包，全是零食。”陸行川拍了拍。

“哦。”

“你在幹什麽？苦大仇深的樣子？”

司珂手裏拿着咬了一半的奶酪棒，指着對面的寵物店說，“他們嫌棄Amber是大型犬，不接受托管，我兩在羨慕店裏的貓貓和兔兔。”

“為什麽托管？”陸行川問。

司珂轉頭，忽然眼前一亮，“清明節我們要去掃墓，順道回老家，我奶奶每回給我姐姐上墳，都要哭半天，起碼緩和個一兩天才會好。我得照顧奶奶，沒法帶着Amber。陸行川？”

她的姐姐？應該也不大，想來是段傷心過往。“啊？你需要我幫忙麽？”陸行川明白她的意思了。

“嗯。”司珂開心地點點頭，“可以麽，最多兩天一夜！”

“可以啊。”

司珂打開手機，一邊在網上搜養金毛的攻略和技巧發給陸行川，一邊說：“狗糧我告訴你在哪，家裏的鑰匙也留給你，就是你要遛個狗……”

“我知道，”陸行川讓激動的司珂靜一靜，不用這麽瘋狂刷屏微信聊天，解釋着：“我家也有只金毛，過幾天，我舅舅會把它帶過來，放到這邊陪着我姥姥。”

“真的麽？怪不得姥姥很喜歡Amber，我都沒跟她聊過這個！真好！”

“不過，我家蘿蔔是只公狗。”陸行川補充了一句。

司珂将奶酪棒吃完，“公狗怎麽了？又不是哈士奇，金毛溫順不鬧騰，公母都一樣。”

陸行川欲言又止，“沒怎麽。”

“蘿蔔？還是Robert？”司珂問。

陸行川嘴角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笑，“蘿蔔，大白蘿蔔，它出生時毛色比較淺，像個大蘿蔔。”

春風皺起，司珂眨了眨眼。她不太确定，陸行川好像笑了一下，還挺好看的。她拿了一根奶酪棒，撥開，遞給陸行川，“喏，這個藍莓味兒的，給你吃。”

陸行川：“不要，小孩子吃的。”

司珂：“那你給我吃？”

“你是小朋友啊。”

司珂懶得跟他廢話，直接把奶酪棒放到他嘴邊。

陸行川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慌，只一下，而後，張開嘴，咬住了。他将整個奶酪一口吞了，藍莓的果香、甜絲絲的奶酪香氣，如吃了一個果凍，“你不愛吃藍莓味兒的麽？”

“自然是藍莓味的好吃才給你的，”司珂白了他一眼，“難吃、不愛吃才給別人麽？你們老年人，都什麽思想！”她好像猜到了，她這麽說，陸行川一定會笑的。

果然。

他笑起來，遠比春風拂過，讓人覺得心裏舒暢。

心頭大患已經解決，司珂愉快地牽着Amber，讓它和陸行川彼此認識了一下。兩人并排往回走。

田淑香在花園裏澆花，看見陸行川和司珂走過來，偷偷拍了一張照片，在微信上發給老姐妹李桂蘭：【我就說有戲。】

超市的購物袋被陸行川放在餐桌上，田淑香一樣、一樣将東西取去來，将需要常溫、冷藏、保鮮處理的各種食物，放到該放的地方。十分鐘後，她問：“小川啊，給你侄子買的奶酪棒呢？他喜歡汪汪隊的呀？”

正在切水果的陸行川，停下手裏的水果刀，扭頭看着姥姥，眉毛微擡，“沒有麽？我記得我買了。那許是我忘了。等會我再去買吧。”他唇角扯了一下，“姥姥，快來吃蘋果。”

田淑香走到廚房，打開櫥櫃的抽屜，取出兩個精致的貝殼小叉子，抿着嘴，憋着笑，說：“我看你和珂珂剛才一起走回來的，有說有笑的，她可愛吧？”

陸行川一臉漠然，“鄰居家的小孩，走過路過……就，逗着玩一把，不是很正常麽。”他本來想說，走過路過，捏捏小臉蛋不是很正常麽？可自己好像又沒摸到，這話就算了。

“呵呵，不見你逗別家的小孩。你比司珂大多少，說得跟隔着輩分似的。”田淑芳捏了叉子，紮了一塊蘋果，翡翠镯子從她細細又布滿皺紋的手腕落到手背間，她停了一下，神秘地八卦着：“你們方才在聊什麽？”

“養狗，他們清明要出去，讓我幫忙養兩天Amber。”

“那明天你舅舅過來，不是要把蘿蔔帶過來？”

陸行川說：“所以，你趕緊給我舅舅打電話，過兩天再把蘿蔔弄回來吧。兩只狗在一起……會打架的。”

作者有話說：

蘿蔔：金毛，公狗。

Amber：金毛，母狗。

它兩有感情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