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你倆算是在陳比德那裏挂上號了,”傍晚食堂,許焰從窗口端了滿滿一大盆海鮮雜燴回來,在佟小南和聶冰原對面坐下,“自求多福吧。”

“課堂上有觀點争論很正常,”佟小南丢個蝦球進嘴裏,鼓着腮幫子道,“他總不能因為這點小事,以後就針對我們吧。”

“有些人心眼就是這麽小,”許焰三兩下剝完一只皮皮蝦,手法娴熟到剝下的殼都是完整的,“我看人很準,不信走着瞧。”

“針對又能怎麽樣,”聶冰原不屑,“期末卷面滿分,他敢給挂科?”

“你考個滿分我看看,真學神都不敢這麽狂,頂多說個九十分以上。”許焰無語,但不耽誤又掏空一個海螺。

聶冰原接受建議:“期末卷面九十分以上,他敢給挂科?”

“……”火烈鳥懂了,拿着海螺望企鵝,“反正他就認定自己是學神。”

佟小南喝一口海帶湯,雖然不情願,但:“在這一點上,老聶的确實事求是。”

火烈鳥足足看了這倆倒黴催的一分鐘,末了感慨:“陳比德真應該來跟我取經。”

畢竟在被南北極混合雙打這件事上,他作為資深受害者,經驗豐富。

食堂裏的人越來越多,每個同學進來都先拍拍身上的雪,還有直接人形抖毛的,從頭到身體甩得那叫一個有範兒。

暴風雪依然沒停,刮得甚至比白天更猛。

“明天又是周六了,”許焰問對面二位,“你們怎麽打算的,還要去蹲醫學樓?”

佟小南很自然點頭。

聶冰原伸筷子到帝企鵝那邊偷個蝦球:“我就不信蹲不到那家夥。”

“你倆去吧,”火烈鳥白皙的臉上寫滿生無可戀,“我放棄。”

這段時間他們不止周末去醫學樓,平時晚上沒事也去“埋伏”幾小時,猛禽沒抓着,倒是許焰現在經常做被猛禽抓的噩夢。

佟小南鼓勵:“再堅持堅持,堅持就是勝利。”

“真堅持不住了,”許焰唉聲嘆氣,“你看現在,主食短缺,吃都吃不飽,哪有力氣跟壞人纏鬥。”

聶冰原斜瞥他:“缺地瓜少土豆跟你有什麽關系,你個天天扒蝦的。”

許焰:“海鮮又不頂餓。”

“那得看吃多少。”佟小南望向火烈鳥面前那個占了半張桌面的海鮮大盆。

許焰順着他目光低頭,端詳半晌:“我可以負責任的說,都是貝類,一盆海鮮半盆殼。”

聶冰原:“但是在此之前你已經消滅一個帝王蟹。”

佟小南:“據胖胖蛇講,由于你過于醒目的海鮮消耗量,學校裏已經有傳言,說咱們這屆偵查班裏有鯨魚,頓頓海鮮敞開吃,估計是個富二鯨。”

“……”調侃飯量尚可忍,質疑科屬絕不行,許焰立刻拿旁邊的餐紙擦擦手,坐直後背,揚起纖細脖頸,一頭粉毛奪魂勾魄,“我這麽仙,一看就是鳥科好不好。”

“這一句我同意。”帝企鵝率先表态。

許焰微愣,看了佟小南幾秒才反應過來:“差點忘了,你勉強也算鳥科,雖然不會飛。”

佟小南:“……”

“千萬不用勉強,”聶冰原伸手搭上帝企鵝肩膀,把人往自己身邊用力一攬,跟許焰說,“你們鳥科盡管把他除名,我們陸地科屬接收了。”

……帝企鵝只想好好吃頓飯。

手機忽然響起,佟小南的。

“真的?”接沒兩句,他眼睛就亮了,“行,我們就在食堂。”

“誰?”通話結束,聶冰原問。

“邱孟萌,”佟小南說,“之前我請他幫忙,看能不能找到寫那封求助信的二年級女生。”

“埋屍鬼求助信”裏,求助者只說自己二年級,住女生宿舍,但沒留姓名。

許焰:“看這樣是找着了?”

“嗯,他馬上帶人過來。”佟小南也沒想到邱孟萌效率這麽高。

“與其漫無目的蹲點,不如找目擊者問問,說不定就能問出比求助信更詳細的信息……”許焰自言自語地點頭,然後從衆多海鮮裏挑了個最漂亮的海螺,送給帝企鵝,“這個思路可以,沒想到你人不大,腦子還挺靈。”

佟小南:“火烈鳥同學,你也只比我們大三歲。”而且從那張臉上還根本看不出來。

“你什麽時候找的邱孟萌,我怎麽不知道?”聶冰原眉心微蹙。

“前兩天,”佟小南轉向北極熊,解釋道,“我不确定胖胖蛇到底能不能找着,就先沒跟你們說。”

火烈鳥實在聽不下去了:“我說北極熊,憑什麽人家一舉一動都要跟你彙報?”

佟小南被點醒,對啊,他解釋個球!

“憑我倆的關系。”聶冰原底氣十足。

許焰視線左右來回:“你倆什麽關系?”

聶冰原:“穿一條褲子。”

火烈鳥猶豫了:“是……字面意思嗎?”

“不是!”佟小南再不出聲,這輩子都洗不白了。

正跟許焰對線的聶冰原,立刻改看帝企鵝:“我的褲子你沒穿過?”

佟小南:“……”

“算了,當我沒問。”火烈鳥默默低下粉紅色的頭。

他真的一點都不想知道這倆冤種的更多細節。

胖胖蛇和學姐的及時赴約,救了瀕臨自閉的帝企鵝。

“學姐,你一共看見過那個埋屍鬼幾次?”

“三次。”

“都在醫學樓?”

“嗯,兩次是樓前,一次是樓後。”

“他在做什麽?”

“挖地,每次都在雪地上挖,真的很恐怖。”

“三次的具體日期和時間?”

“我想想……”

佟小南負責主問,聶冰原負責補充,許焰負責請胖胖蛇和學姐吃海鮮,聊表謝意。

學姐人很好,能回憶的都幫忙回憶了,但——

“三次目擊都在開學第一周,也就是在被我們撞見之後,他又迅速回來過三次,之後再也沒出現。”待學姐和胖胖蛇離開,許焰把所有信息一總結,本就不光明的前景更加黑暗,“難怪守株待兔沒用,在我們守之前,那家夥肯定就已經挖到想要的東西了。”

“可是他到底想挖什麽呢?”這是佟小南最百思不得其解的,下意識看向聶冰原,“你看第四大資料的時候,有記載醫學樓地底下埋了寶貝嗎?”

聶冰原搖頭:“樓裏面倒發生過不少事情,近的被火燒,遠的還有人獸大戰。”

着火的事佟小南知道,上次尋找失落的勇敢者就看見牆壁殘留的痕跡了:“人獸大戰又是什麽?”

聶冰原:“一個法外狂徒,獸人化的鯨鯊,帶領一幫犯罪分子潛入第四大,最後被幾個學生連同獸控局一起剿滅了,大決戰就在醫學樓。”

佟小南:“……你還真是看了不少資料。”

“這段不在資料裏,都一百年前的事了。”聶冰原說。

佟小南一愣:“那你怎麽知道的?”

聶冰原:“因為我爺爺的爺爺,當時就在現場。”

“……”這個輩分佟小南要捋一下。

爺爺的爺爺……不正是聶家這個五代獸控局世家的第一代?

“祖上的事可以晚點再聊,反正都一百年了,也不差多等這一天兩天,”許焰撐着臉的手,已經往上滑到頭發裏,抓亂了粉毛,“現在的問題是,那家夥不會再來了,你們倆願不願意都只能放棄。”

聶冰原看向火烈鳥,一秒切回現在:“猜錯了怎麽辦?”

許焰:“什麽猜錯了?”

聶冰原:“也許醫學樓地底下根本沒東西,他也不是為了挖什麽東西,而是別的目的。”

許焰:“既然目的沒達成,為什麽再也不出現?”

聶冰原看向食堂窗外:“可能是天氣太差?”

許焰:“……你這個猜測會不會太随意了。”

“這樣,”佟小南拍板,“這周末照常行動,如果再撲空……”

許焰:“下周就放棄。”

佟小南:“下周我們再研究。”

回宿舍的路上,火烈鳥轉道雜貨鋪,說要買點糖果融化生活的苦。

只剩下聶冰原和佟小南兩個人的時候,聶冰原忽然說:“我有預感,這周能成。”

“為什麽?”佟小南側過臉躲暴風雪,分神中腳下一滑,啪叽摔倒,松軟雪地陷下一個人形。

聶冰原樂着把人撈起來:“因為上次我們撞見他的時候,雪也這麽厚。”

事實證明,冰上跳繩只能提高半獸化下的平衡力,對日常沒用。

事實也證明,北極熊直覺是對的。

周六,夜深。

風雪早已停,醫學樓周圍白茫寂靜,像被世界遺忘的一角。

距樓很近的花壇裏,一個醜得不像樣的雪人,大肚子,小腦袋,幾顆石子當紐扣,兩根樹杈當手臂,其中一根還掉了下來,現在是獨臂大雪俠。

佟小南就藏在大雪俠肚子裏,不時捅開一點石子,通過洞隙觀察外面,所以原本的四顆紐扣,現在就剩兩顆。

聶冰原在樓的另一面,藏身情況跟帝企鵝完全一致,區別只在于他堆的雪人更醜。

兩人手裏都拿着學校商店買來的鳥科對抗專用訓練網——雖然這東西放在“學習用品”貨架上,但一點不影響它的實戰性。

相比之下,火烈鳥輕裝上陣。

肩不挑,手不提,渾身上下最大的負擔就是今天特地換上的黑色禦寒服。

與日常蓬松的雲朵粉截然不同,許焰今天穿的非常修身,像一個暗夜幽靈,游蕩在醫學樓四層的每一扇窗後面。

轉圈游,巡回蕩,鳥瞰房前屋後,盯梢天上地下。

就在他路過走廊西面第五扇窗時,月光忽然收束,寒風從玻璃完全破掉的窗口吹進來,吹掉了火烈鳥禦寒服的帽子。

粉發飛揚。

許焰擡起頭,遠處一個鳥科半獸化者正淩空飛來,看身形個子很高,有些瘦,背後獨屬于鹗的灰褐色翅膀,其底羽卻是灰白,展開時遮了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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