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殲兇天竺山（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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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仙教，又稱五毒教，大理國三大教派之一，在江湖上是與蜀中唐門并駕齊驅的兩大使毒世家。歷任教主不但是武林高手而且善醫藥更善禦毒。秘傳的五毒心法中，“嗜毒經”能通過操控蠱蟲靈獸來毒殺和攻擊敵手，而“補天紀”又是一種神奇的獨門醫治手法，據說能起死回生。教主手下的五大仙使，“風蜈”、“靈蛇”、“天蛛”、“聖蠍”、“玉蟾”，個個都是武功卓絕，醫毒高超。不過大理國一向與大宋交好，這些年倒也未見有五仙教的人涉足中原為非作歹。因此神侯府與五仙教并未有過交集。

鐵手七年前曾奉命前去大理國的威楚府協助辦案，歸途中路過滇南無量山。在山下偶爾見到一群山賊模樣的漢子正在圍攻五個十二、三歲少男少女。他看那幾個孩子年紀雖小，武功卻不弱，而且出手狠毒，戳眼踢陰招招攻人要害，瞧這行徑應該也不是什麽名門正派。在大理境內鐵手只是個外國人，如沒有特許自是不便幹預鄰國事務，而眼前這情形像似□□尋仇，他更不想多管閑事。

山賊人多勢衆，那幾個少年在合力圍攻下很快就落了下風。不一會就有兩個孩子被刺翻在地，眼看就要被亂刀砍死血濺當場。鐵手到底心慈，終是見不得以大欺小，最後忍不住出手相救。打跑了那些山賊後，還幫着那兩個受傷的少年塗藥包紮。

不久，山上趕來一幫身衣着斑斓的苗女。一位自稱是五仙教主尹白依的中年女子對鐵手感激道，“壯士今日救了我教中苦心栽培的五使精英，請留下姓名日後圖報。”鐵手素知這五仙教亦正亦邪，在江湖上名聲并不好，哪裏肯留名，擺擺手就要離去。那尹教主倒是頗為誠心，當即取出一塊木牌硬塞入他掌中，只說“凡五仙教衆見此‘五仙令’如見教主，使命必從，若恩公以後需要幫忙盡管拿這令牌來無量山便是。”鐵手推辭不掉，只得收下。不過他可一點也不想與五仙教有什麽瓜葛，回到京師，随手就将這小牌子扔進了書桌的抽屜裏。

只聽鐵手沉聲道：“大理國與我大宋素來交好，五仙教也鮮少涉足中原，你既在教中身擔要職，自當守成明禮，如何還來我國殺人作惡，就不怕給貴國貴教惹上禍端嗎？”

“哼！”奚采風冷哼一聲，道：“我此番來宋并非教主差遣，而是來解決私人恩怨的。”

“私人恩怨？這些青樓女子、劉四之流都是普通百姓怎會與你有什麽恩怨？”

“當然不是他們。我要找的是你們！四大名捕！”奚采風恨恨道：“這殺兄血仇焉能不報！”

“殺兄之仇？”鐵手一怔，略加思索皺眉道：“ 你是……那奚采桑、奚九娛是你何人？”

“他們便是我兩位親兄長！”奚采風繼續道：“那年談亭一役，死在了無情和追命的手裏。當時我身在化外，年紀尚幼學藝未精，只能忍辱負重。可如今時機到了，這血債自然要血償。什麽四大名捕，也不過是朝廷鷹犬罷了，我可不怕你們！”

這下鐵手明白了：“所以你先于歲末在汴京接連作案，甚至還潛入高俅府中殺人，故意制造血腥恐怖的聲勢，惹得官家震怒，責令神侯府限時破案。待我們身負皇命着手偵查後又突然收手，轉來杭州行兇，為的就是要引我們師兄弟出京。”

“正是！”奚采風得意道：“這一陣你們的日子不好過吧？捉不住兇手，不但無法複命交差，神侯府、四大名捕也将顏面掃地！呵呵……不過，這當然還不夠解恨，殺人者必須償命！”

“想來那依蘭香也是你故意留下的線索，好讓我們跟上你的行蹤，然後設下圈套各個擊破。”

奚采風□□道：“呵呵……是啊！這依蘭香可重要着呢，沒了它我都做不成男人。哼！那幫妓院□□個個該殺，誰讓她們竟敢小瞧本尊。那就讓她們見識下真男人的本事！話說這用血畫畫可真是有趣的緊呢。聽聞二爺也善書畫，想不想試試？哈哈哈！”

“你真是瘋子！”鐵手咬牙斥道，看着眼前這個兇殘變态的陰陽人，他心中愈加擔憂師妹的安危。

“哼！這個世界本就是不瘋魔不成活！只是對付你們四個還須得用點心才行。好在一切都順利地按着我的計劃走，只不過沒想到第一個來的竟是鐵二爺你，這倒教人有些為難了。冤有頭債有主，我這仇與二爺倒是幹系不大，更何況七年前無量山下你還出手救過我。”

鐵手冷然道：“我們四個無論誰來都一樣。只是這事卻與我師妹完全沒有關系，你速速放了她，要報仇盡管找鐵某便是。”

“呵呵……”奚采風怪笑道：“二爺可真是多情，心裏果然只有你那寶貝師妹。唉，我怎麽就碰不上你這般的男子呢。那日在豐樂樓我故意逗逗你們，鐵二爺依舊是那般俠義心腸。當時你挺身而出的那副凜然的威儀可真教人心生仰慕，唉！讓我突然就好想……做女人了。”他說着，聲音又變回了女聲，臉上表情也有些忸怩起來，又呈現出一派女子的嬌态。

鐵手看着他那副怪異的神情只覺得惡心，卻聽奚采風繼續言道：“不過，真沒想到後來這死狗竟引着你們來了我暫避之處，倒着實把我吓了一大跳。搞得我不得不再演一出戲。好在有驚無險，你們竟未起疑，還真以為我就是那個心懷妒忌、虐狗虐貓的落魄女吧。”

“你把那真的阿月姑娘怎樣了？”鐵手雖知多半是遭了毒手但還是忍不住問道。

“還能怎樣，讓她早點脫離苦海見她那酒鬼老爹去不更好，省的在世間受苦。”

“你！”鐵手怒道：“你犯下這許多條無辜人命，我大宋刑律豈能饒你，鐵某今日必要拿你歸案。”

奚采風大笑：“哈哈……拿我？若這麽簡單便被你拿了，二爺如今就不會心慌意亂地站在這裏與我談判了。好好一個大活人在你眼皮底下就不見了，還在那兒大言不慚！”

鐵手聽他出言奚落心中怒極，他早已決意必要誅殺此賊，但見不到陸夢芸的人終究不敢貿然出手，焦慮更甚。

奚采風繼續道：“其實二爺也不必氣餒，勝負乃兵家常事，你在明我在暗，更何況你一向又這麽心軟，還是與從前一樣，見不得人傷害孩子。”

“原來那對夫婦竟是你的幫手，演了一出調虎離山的戲碼。”鐵手苦笑道。

“那是自然，對付鐵二爺這般的高手光我一個可把握不大。好在我族中也有能人，不然你二人入了杭城後的一舉一動，還有這天竺寺秘道的地圖密匙又如何能輕易得手。”

“難不成這寺中也有你的內應？”鐵手沒想到他竟有如此神通，暗暗吃驚。

“呵呵……這可不能與你說。反正知道二爺想這麽玩，那我就順水推舟陪你玩玩咯。”奚采風看着鐵手突然語調一轉，悠悠嘆道：“唉，話說我也真不明白，你們師兄妹二個怎地都這般心慈，你倆若成了夫妻，二爺将來是要吃大虧的，倒不如…随我回大理去吧，可好？”

“什麽？”鐵手驚道，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是說二爺你跟我回轉大理吧！我相中你了。我大理國四季如春，風物俱佳，一點也不比這江南遜色。我身為五仙使之首，在教中身居要職，早晚要繼承教主之位，你跟着我在世外桃源相親相愛，同享權力富貴，豈不好過在這裏為腐朽宋廷賣命……”

“住口！”鐵手怒不可遏，忍無可忍，他一邊快步往石亭走去，一邊大聲斥道：“你這瘋子！如再出言侮辱，我立即取你性命！”

“站住！”奚采風見狀急退到亭後石柱邊，揮手往空中用勁一扯，頓見山崖外突然吊起個人來。

鐵手大驚，轉身細看，竟正是陸夢芸。“小師妹！”他急得大聲喚道。

只見陸夢芸手足都被縛住，反剪着雙臂被吊在了懸崖外的半空中。月光下，鐵手隐隐見到系住師妹的是一根半透明的繩索，另一端繞過松樹斜出的枝幹綁在了石亭的柱子上。一陣山風襲來，陸夢芸身上的裙衫被吹得淩亂飛舞，身體也随着晃蕩起來，但她仍是垂着頭一動不動，臉部被長發掩住了。

鐵手看不清她面目一時無法判斷生死，他只覺心如刀割，不顧一切往崖邊沖去。卻聽奚采風喝道：“站住！你若再走一步，我便割斷繩子。”只見他左手持了一柄短刀架在了繩子上，獰笑道：“雖說這杭州的山比起我們大理來簡直就是小土丘，不過我瞧這高度真要是摔下去倒也難說，二爺是不是想試試？”

“你！”鐵手咬牙道：“到底想怎樣！”

“剛說了，随我回大理。”

“好！我随你回大理，你趕緊把我師妹拉上來！”鐵手見小師妹身處險境心中焦灼萬分，再也顧不得許多，只能順着對方的指示走一步看一步了。

奚采風左手刀不離繩，右手又将繩索在一旁的樹枝上繞了幾圈固定住，随即騰出手在懷中摸出個小瓶子扔給了鐵手：“接着！”

“這是何物？”鐵手接過問道。

“你吞了這忘憂丹我便放你師妹下山。”

鐵手臉色稍變，他聽說過這“忘憂丹”是極其厲害的毒藥，若食用了不但會即刻散去全身內力還會使人失去部分記憶。他低頭不語，看似沉吟起來。

奚采風見鐵手似在猶豫，又道：“鐵二爺若不服了它，我哪有本事帶你回大理。你放心，等你我歡好恩愛幾年後，我自會給你解藥，不會耽誤你的神功。”

鐵手緩緩擡頭，聲音低沉道：“要我吃可以，不過須得讓我确定她平安無恙才行。”

“放心，小丫頭沒有大礙，些許皮外傷罷了，如今只是被我點了穴道才不能動彈。看在二爺的份上我可真沒動她，雖然面對這麽個惹人的尤物，方才确實忍得很辛苦。呵呵……”奚采風□□着說。

“我要問過她才信！”鐵手口氣堅定。

“好吧。”奚采風似也有些無奈。他手一揮打出幾片飛蝗石之類的暗器擊在陸夢芸身上，解開了她被鎖的穴道。

鐵手見陸夢芸的頭微微動了下，急忙喚道：“小師妹！你怎麽樣？”

“師兄……萬萬……不可……不可服藥……不用管我……快殺了這瘋子……”只聽陸夢芸聲音微弱，斷斷續續地說着。

陸夢芸身上要穴被封了半日，氣血凝滞渾身癱軟，又被吊在這山間凍了許久，人已處在半昏迷狀态。饒是如此，她還是勉力支撐着讓自己能保持清醒。自鐵手上到山頂，他們兩人的對話陸夢芸全聽在耳中，心中焦急萬分。如今見這變态狂魔竟用自己的性命來脅迫師兄服毒，更是驚恐，但苦于無法發聲，只急得淚流滿面。

“小師妹，你堅持住！我定會救你下來。”鐵手見陸夢芸還能說話，稍稍舒了口氣。他拿起手中藥瓶去了塞子，倒出一顆丹藥拿在手上，又往亭邊走了兩步，然後站定身軀對奚采風言道：“我吞了這丹藥你便先拉她上來，待藥性發作後你放她下山。”

“少廢話，待你藥性發作我便拉她上來立即放走。放心，這藥靈得很，不消半盞茶的功夫！”

其實鐵手早已暗自理氣，體內聚起了“一以貫之”神功，他知道憑自己的內力，只要提前用真氣護住肺腑脾胃即便吞了藥丸，也可在一刻鐘內裹住毒性不受它侵襲催發。現在聽賊人說藥效極快，對方畢竟是使毒高手，也有可能這藥物是特異劇毒，萬一防不住……他心中也沒有十足把握，但小師妹危在旦夕，即便是铤而走險也要試上一試了。

當下鐵手對奚采風厲聲喝道：“絕不食言！”

“絕不食言！”

“好！”鐵手拿起藥丸便往口中送去。

“啊！”這時，只聽陸夢芸突然拼盡全力慘叫一聲，音量之大響徹山谷。鐵手和奚采風都一怔，以為她墜落了，不由得齊齊轉頭看向崖外。

而就在他兩人注意力轉移的一瞬，只見一條小小的黑影突然躍起撲向奚采風，張口狠狠咬住了他持刀的手腕。卻原來是小灰已咬斷了牽繩，悄悄掩進石亭中，這狗極其聰明達意，見自己主人危急，奮不顧身撲向敵人。

奚采風被咬得猝不及防，他吃痛，也“啊”地尖叫一聲，但随即舉起左手拍在小灰頭上，小狗腦漿迸裂瞬間丢了性命，可它的利齒竟還死咬着仇人不放。奚采風正待要扯下小灰，卻覺得腳下突然一股排山倒海的大力傳來，直透心胸，頓時被震倒在地，口中鮮血狂噴。他還想掙紮躍起，卻聽“轟隆”一聲，整個石亭塌了下來。

原來是鐵手趁奚采風分神對付小狗這一剎，使出絕殺技“卧虎潛龍”，将早已聚集起來的神力運于雙拳，重重擊在地面。此刻鐵手離石亭并不很遠，巨大的力量直達奚采風身下，進而震裂了他全身內髒骨骼。鐵手今日胸中滿滿的怒氣恨意積壓了許久，這一招用足了十成功力，當真蘊含了崩山裂地的能量，以至于整個石亭都在頃刻間崩塌了。

奚采風的身體瞬間被倒塌的石塊壓住了，再也無法動彈，但他也是反應速捷，在覺察到中招的瞬間就飛出了手中短刀。鋒利的刀刃在空中劃斷了繩索，陸夢芸就如斷線風筝般直往崖下墜去……

好在一雙孔武有力的大手死死拽住了繩子。

卻是鐵手一招擊出後，随即就縱身撲向崖邊繩索。只見他身體懸在半空，一手拉住了繩子尾部，雙足也只是堪堪倒勾住了斜出崖外的樹幹，這情形端的是間不容發、驚險至極。

陸夢芸的身體止住了下落但還是重重地撞在了崖壁上，頓時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