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再入夢

冷千雲也躺下來。青石不夠大，這樣躺下去，倒是覺得有些擠。

或者說，是很擠。

冷千雲又閉上眼睛，自言自語道，“其實我很長時間沒睡得這麽死了，以前總是在半夜裏驚醒，然後一坐就是一夜。”

“唔。”低低回了一聲，算是回答。

“所以等一下如果我還是睡熟了，就算是我騎在你身上你也不要弄醒我，不然要你好看！”冷千雲學着他下流的樣子，故意抛了一個媚眼。

卓雲逸狡黠地笑了，側頭看看她，心裏暗笑，“冷千雲，關于不要臉這個問題，你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啊！”

“嗯，可以。”卓雲逸小聲回答她，冷千雲頭一轉便又睡着了。

也許，是太累了。

也許，是突然覺得有些安心。

“不過條件是，你以後只能對我這麽不要臉。”卓雲逸摸摸她的臉，輕輕笑道，“你不回答，那就算是答應我了。”

冷千雲感覺臉上有些癢，伸手拍了一下，并伴着一聲輕哼“嗯”。

還像是在回答。

這種把戲玩多了也會上瘾？

大概是。

冷千雲睡熟的時候總是将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團，似乎是這樣更有安全感。卓雲逸記得不久前她似乎說過這樣一句話：

“安全這東西，只有自己給，也只能自己給。”

或者是因為太沒有安全感了吧，連睡覺也是這種糾結的自我保護姿勢。

卓雲逸突然小心地擁着她，睡夢裏的她安靜不吵鬧，是她一直裝着的樣子。在萬雪山外人面前，她總是一副冷若冰霜疏離怠慢的樣子，所以不得人心。

其實他明白，這樣，也只是為了讓自己的日子好過些。

冷漠高傲，才不會受欺負。

冰冷疏離，才不會被懷疑。

即使是骨子裏總帶着那股野勁，她還是會努力裝得很好。

其實，他明白，一直都明白。

靜靜地抱着她，嘴角間一直是淡淡的笑意。

風澤，如果有一天你醒了，我會很幹脆地告訴你，她的幸福，我要親手送給她。

再不關你事。

輕嘆一口氣，擡眼看看那棵怒放的青荼，眼神裏有些許的不甘心。

白茫茫的一片？

為什麽還是這樣，怎麽又到了這裏？

又看見了兩個白團，女聲細細的，“澤，真的要這樣麽？”

沉默。

“她會恨我們吧。”一種莫名的悲哀從言語裏溢出來，頓時氣氛似乎就變化了。冷千雲不知道為什麽有一種奇妙的感覺，胸口處……說不上來。

男子還是沒有說話，手裏似乎多了一樣什麽東西……

畫面突然轉到雪山之巅。

女子的聲音異常凄厲，“因為你們，我在這六界之外游游蕩蕩……我已經對你們都恨之入骨了，你們還要來自尋死路嗎？！”

沉默。

冷千雲有些發汗，不知道為什麽，那些白影似乎變清楚了，她這樣去看那些人，總覺得有些熟悉。

即使還是模糊，她這樣細細的觀察，卻總覺得一群人中間有個卓雲逸。

女子“哈”地冷笑了一聲，擦擦嘴角。冷千雲估計她可能已經受傷，正在擦嘴角的血。

“小雨，跟我回去。”男子的聲音。

接下來又是沉默。

這個小雨倒真是跟我同病相憐，被趕下萬雪山了……不過……她至少還有人惦記着她。冷千雲繼續坐着看戲，想象着這到底是怎樣一個百轉千回的場面。

“回去麽？”女子似乎含着嘲諷的笑，“若是以後永遠都被軟禁在憶雨殿裏，你可不可以永遠陪着我。”

“小雨你不要再逼他了，回雪山，我們是為了保護你！你……”細細溫柔的聲音像是可以融化那雪塊冰渣，讓人舒心溫暖。

冷千雲撇撇嘴，對這兩個姑娘做出了評價：

一個是袖鯉，一個是七倚素。

那個男的就是挨千刀的南風。

接下來又是長長的沉默。

被這沉默擾得不耐煩了，冷千雲站起來拍拍屁股，想一走了之。不過，這要怎麽回去？自己似乎是在做夢。

下意識地擰一下手背，果真不疼。

這做夢怎麽樣才能醒啊。不醒也沒關系，只要換個地方就行。在這個地方待着，自己總覺得有些窒息。

好像自己第一次夢見他們就是因為頭在漩渦裏撞上了石頭，似乎還差點死了。一想到這個就覺得晦氣！

冷千雲走了很多路還是似乎停在那裏，位置不曾改變過。很吃虧地往地上一坐，若有所思。

想想還是怎麽破下面的五行陣吧！如果這次木陣破了，不知道接下來面對的又是什麽陣。

那還是躺着想吧。雖然這是在夢裏，但是在夢裏也要把自己弄得舒服一點。站着想辦法和坐着想辦法，都自然不如躺着舒服。

以一個很漂亮的姿勢平躺下來後，仰頭看模模糊糊卻漂亮得可以的天空，似乎天邊還有幾片火紅火紅的雲。

冷千雲一時愣住。雪山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火燒雲之類的景觀啊？唯一她知道的就是兩萬年前那場災難裏，似乎沐風憶雨辣手摧城時帶了一些別樣的色彩過來……

難道那小雨就是……沐風憶雨？

呃……扯得有些遠。

不過管它呢？冷千雲搖了搖頭，現在自己是在做夢，夢裏面有亂七八糟的東西是正常的，自己不要沾風就是雨，還是不要理得好。想想，如果是水陣，應該以什麽樣的方式來破解。

水陣引的是哪裏的水，自己又沒有出小樹林……小樹林裏似乎連小池塘都沒有，那樣的話，會不會是打在枝葉上的夜露呢？

還有，根據《行陣之說》，陣法根據布者不同而不同，眼下這五行陣雖然固若金湯，但似乎不是功力高強者所制，所以還不用太過憂心。按照她和卓雲逸的能力，破這個陣，應該不是不可能。

但願惜辰他們會有所發覺，然後可以趕過來救他們。破五行陣，在外面比在裏面似乎要容易得多。

那……

“不要！”一聲慘烈的驚呼将神游中的冷千雲拉到現實。不，夢境。

細弱的女聲叫起來竟也可以如此慘烈。衆人驚呼下，月息兒纖細的聲音揚得很高，“小雨，他寧肯自傷也不願意傷害你，你還覺得他無情嗎？”

男子似乎暈過去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跟你回去。我可以永遠住在憶雨殿裏，我可以永遠被囚禁，只要你沒事，只要你沒事！”那曠達的女子聲音此刻哽咽，似乎在抱膝痛哭。

這個姿勢……為什麽感覺受傷的是她？

然後……就走了？

冷千雲看着浩浩蕩蕩的人群離去，感覺到一陣恐慌。這場景，為什麽似曾相識？

跟當年她被圍觀火刑一模一樣。

押解着小雨的是三個高直白影。從背影上來看，似乎是男人。從身材上來看，似乎還不錯。

不過，大概比卓雲逸的要差些。

冷千雲咬着嘴唇笑，突然沖過來一個人影。對，沖向自己……

那人影一陣風似的掠過，以奔雷的速度朝她過來。冷千雲慌忙一個閃身避過去，那人又彈回來，帶着些許香風。

人，面目很清晰。

冷千雲愣在那裏，腦袋裏一片空白。他，朝自己笑了？

還是一樣的溫和清涼？似乎面貌一模一樣，只是穿得更清涼一些更少年一些罷了。

是鳳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