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夢醒時分

冷千雲也扯出了一個生硬的笑，“鳳，鳳冥長老。”

男子又抿嘴朝她笑了笑，薄薄的嘴唇似乎成了一條線。記得冷千雲第一次去藥堂偷藥時被他當場逮到。他揚着好看的嘴角，嘴唇成一條線，“丫頭，沒有人告訴你我這藥堂不可以随便闖的嗎？”

那是第一次冷千雲看別人笑。之前的幾次，若是她犯了什麽錯，那三個長老都是直接将她拉到懸冰崖對着山壁面壁思過的，哪還跟她講其他的。

這四大長老裏只有鳳冥向來不喜歡出面，冷千雲一直以為他跟天煞，地方，火邪那三個老不死的一樣白發蒼蒼老态龍鐘的……沒想到這麽年輕……還如此好看？

很鎮定地搖搖頭，“沒有。”

“沒有？”鳳冥又露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笑，雲淡風輕的，立刻讓冷千雲覺得這個人沒有危險。笑容停留在白皙年輕的臉上并沒有多長時間，下一刻他的臉立刻成嚴肅狀态，“那你現在知道了？”

冷千雲點點頭。

然後就在他不怒自威的眼神下落荒而逃。晚上回去後摘下面紗，對着鏡子看自己裂開的傷口。白天去雪山後山采雪芝，遇見寒竹徑的雪鷹在追一只肥兔子，她抽出白劍去砍那只雪鷹。後來被那雪鷹利爪撲下一個山崖，臉直接磕上一塊巨石，鑽心地疼。

取下面紗後發現，面紗被血浸透了。有些懊悔自己這麽魯莽，然後又發現，那只兔子也掉下來了。被摔得七葷八素的，胳膊處，還被雪鷹利爪撕開一道口子。

用香灰堵住自己的血。幸虧平時毛手毛腳慣了，總帶上一些止血的東西。停住自己的血之後，又幫着把那只兔子的傷口包紮。處理完之後，那只兔子就跟着她了，還賴着不走。

便是後來的阿木，後來跟了惜辰。

回去後看見自己的傷口可心疼了，更重要的是這還可能留疤。自己雖然很少拿下面紗，但不代表自己不愛美。然後，想到鳳冥的傷藥很有效，藥堂人又少……就不自覺蹑手蹑腳進去了。

接着，不用趕，她自己便害怕着逃了出來。

不過，後來鳳冥又派惜辰将藥送給了她。

所以，漸漸地她偷藥偷成了習慣，鳳冥也懶得管。她下山前還死命撈了一把，将他辛苦存下來的僅有的幾顆靈丹全順走了。好在，他向來不追究。

對鳳冥，冷千雲感激不盡。

可是，眼前這是什麽？鳳冥在這裏，還穿得這麽嫩？聯想到之前所看到的那些，有月息兒，沐風憶雨，以及阿澤，阿澤似乎就是先王大人風澤！

風澤，冷千雲一時覺得很熟悉……像是什麽時候聽過。

對了，之前月光林裏送了她一顆還顏珠的那個男子，卓雲逸口中的千年色鬼！

啊哦！冷千雲不以為意的撇撇嘴，應該是此風澤非彼風澤。先王大人跟色鬼的差別還是很大的。

說是色鬼，卓雲逸那妖精還差不多。

鳳冥還是朝她笑，冷千雲一時間有些發愣，鳳冥無緣無故出現在她夢裏，眼下還一臉陽光地朝她笑。這怎麽好像是春夢？

呸呸，不能亂說。冷千雲咬咬牙齒，眼睛還是盯着他，試探性地問了一句，“長老？”

“嗯，現在還不是。”他朝她笑着，露出潔白的牙齒，整張臉在半大的陽光下顯得白皙而俊朗。他揚揚嘴角，“現在是兩萬年前。”

“嗯。”冷千雲也禮貌式地朝他笑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再将話接下去。她低下頭沉思着，這夢真是太奇怪了，到底是怎麽搞的，亂七八糟。

“禦風而行，乘月而歸。”

“？”冷千雲擡頭過來看他，鳳冥又變作長老的樣子。深黑色的長袍束着緊緊的腰袋，衣上地雕畫着金黃色的鳳凰，貴氣卻不俗氣。他如瀑的黑發并未被束起，随意地垂在腦後，整個人看上去像是畫裏走出來的仙人一般。

除了那刻意裝出來的嚴肅。

“長，長老？”看見他又是這種不怒自威的樣子，冷千雲一時間有些發愣，結巴道。

“丫頭，記住這句話。”鳳冥朝她笑笑，那種刻意的嚴肅便又消失不見，冷千雲一時間沒有适應過來，一驚，往後踉跄了幾步。

腳下一松，像是掉進了什麽裏面一樣。

這一驚，便将她帶出了那場怪異的夢。

冷千雲驚醒的那刻，月光正好透過樹木的縫隙，柔柔地灑在她臉上。安靜而美好。

很明顯，卓雲逸又在占她便宜，俯身在她額頭淺淺地蓋上一個吻。

突然很不想睜開眼。

那麽長的詭異之後，這種熟悉的溫柔又回來。冷千雲竟然在心底感到了一瞬間的慶幸。

她繼續裝睡着，突然感覺卓雲逸起身離開，動作幅度極輕，很小心地離開青石，似乎是害怕吵醒了她。

冷千雲眉心一緊，斜着眼看他，也沒有發出什麽動靜，讓他以為她還在沉睡。

只是，卓雲逸現在起來是要幹什麽？

冷千雲繼續半眯着眼睛看他，月光下他的背影很清晰，閃着一種琥珀色的光輝。他将最外面的那件紅色長衣脫下來蓋在了冷千雲身上，裏面是一件很單薄的白色衣衫。從冷千雲這個角度來看，他颀長的背影顯得格外有誘惑。

“風騷啊，這麽冷還穿這麽少！”冷千雲心裏嘲笑着他，完全忘了自己身上還蓋着一件。

卓雲逸抽出那把閃着金光的長劍，光潔的刀身将月光完好地發射出去，恰好落在冷千雲臉上。很耀眼的光芒，冷千雲下意識閉緊了眼。

還在裝睡。

卓雲逸側頭看了她一眼，确定她沒有動靜，嘴角向上揚了一揚，然後又轉過頭去。

他小心地舉着劍，然後将纖長的食指擱在上面，很小幅度地摩擦了一下，鋒利的刀刃将他手指割破了一個口子，沁出一絲鮮血。他動作很輕地将那滴血滴到停止生長的青荼上，然後往後退了幾步。

冷千雲投過去一個鄙夷的目光，不是跟他說過嗎，青荼是雪山聖物，只有聖女的血才能喂飽它，讓它無休無止地生長。他有沒有聽進去？

白白将手割破了！

冷千雲搖搖頭，這人，真是……

“我去，什麽情況！”

原本靜止不動的巨大青荼突然動了兩下，枝葉全部展了開來，随後便瘋長起來，枝藤舒開，向兩邊蔓延，盡可能伸到遠的地方，這樣一來便将叢林裏的其他枝木掃斷了不少。同時，青荼的主幹越發地粗，那高度更是長得極快，仰頭看過去，竟然看不見它的頂端。

冷千雲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卓雲逸，倒真是個厲害角色，絕對不是一個千年樹妖那樣簡單。

假裝什麽都不知道，手忙腳亂地爬起來，一臉驚慌地看着卓雲逸，“怎，怎麽了？”

卓雲逸茫然地搖搖頭，“我剛剛醒來便是這樣，也不清楚。”

冷千雲躍下青石，走到與他并肩的地方，定眼瞧着越長越大的青荼，還在發瘋似的伸展。冷千雲皺皺眉頭，心裏有些不悅。

好你個卓雲逸，竟然還想瞞着我！

下意識地摸摸手臂上的傷，有些疼。然而并不知道為什麽，心裏也是痛苦的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