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真氣逆行

早知道這樣，就不應該劃破自己的胳膊，白白浪費了那麽多鮮血。

可是就只是這樣嗎？只是因為自己白白浪費了鮮血才有些心涼嗎？似乎更多的是因為被欺騙被隐瞞而感到的氣憤。

一條長長的青枝冷不防掃過來，冷千雲還沒來得及反應，突然地就被抱着往後退了一步。擡眼看他，卓雲逸還是一臉妖精的樣子，有些暧昧地，“小心點。”

“……”

冷千雲有些短氣地拍拍胸口，心跳加速，臉紅成了柿子。

卓雲逸放開摟在她腰上的手，淡淡道，“這麽緊張幹什麽？又不是第一次抱你了……”說着又攜着她往後退了一步。

青荼越長越大，還在不停地伸展着。冷千雲眉頭緊皺，“看來這木陣，是無邊的了，否則這青荼怎麽可以長這麽大還不停。”

按理說，青荼生長是受地域大小限制的。千雲殿裏一共有兩棵，一棵在後園裏，一棵在寝殿的瓷盆裏。瓷盆裏的那棵因為根部不受長，所以枝葉很小，可供賞玩。而後園裏的那棵卻是因為有還算大的地方，長得跟園子裏普通的樹沒什麽兩樣。

并且隐在林子深處，并沒有人知道那裏竟然有一棵傳聞裏消失的珍木。

随土而長，枝木幽香。

“并不是。”卓雲逸沉思着搖搖頭，“五行陣的破解困難是根據布陣者而來。”

“這我知道，只是，這個陣法似乎是靈法無邊的人所制。看青荼撐了這麽長時間竟然也是無用，這陣法，究竟是多大？”

“你有沒有覺得，這裏的布陣習慣，類似于你們萬雪山。”卓雲逸看着那棵青荼，若有所思。

冷千雲聽見這個，忽然想起了鳳冥。不是其他，就是說到萬雪山，她想起了不久前做的夢。

“禦風而行，乘月而歸。”不自覺地吟出來。

為什麽有種直覺，就是這便是破解此陣的要訣？

還在低頭苦想着什麽，突然聞見一股極淡的芳香，夾在青荼那沁人心脾的味道裏，尤其熟悉。冷千雲一時間竟然感覺到了時光恢複到從前。

是他！

“轟隆”一聲，從青荼樹頂滾下來兩個人，似乎剛從大火裏出來一般，被燒得黑若墨炭，全身都有不同程度的燒傷。

卓雲逸眼疾手快地将惜辰扶起來，避免冷千雲跟他有更多的肢體接觸。

當然冷千雲确實第一反應便是去看看他的傷勢，完全沒有看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寒竹徑。

惜辰自己撐着玄光站起來，似乎腿受不上力，“撲通”一聲又跌了下去。他朝着冷千雲艱難地使了個眼色，“你看一下，徑兒有沒有事。”

冷千雲俯下身探了一下寒竹徑的鼻息，還挺強，也很均勻。她朝着惜辰點點頭，“她還活着。”

“我知道她活着。”惜辰臉上露出一種無奈，“你看她有沒有受什麽傷。”

冷千雲有些木呆地看看寒竹徑，提手搭上她的脈搏。片刻後她舒了一口氣，“沒，她沒事。不過是受了些驚吓，現在還暈着，休息一下便好。”

惜辰也舒了一口氣，朝着她笑了一笑，臉色泛青，有些隐忍似的皺了皺眉頭。

“你……”冷千雲走過去看他，“你有沒有事？”

惜辰搖搖頭，臉上的疼痛似乎加深，卻還是笑着，“我沒事，你……你不用擔心。”

“我看看。”冷千雲覺得他是中了毒，伸手便要去探他的脈搏，卻突然被一個什麽東西擋住。冷千雲擡頭一看，恰好對着卓雲逸那張黑下去的臉。

“我來。”他的語氣冷冷的。

褪開他的寬袖，冷千雲下意識地緊盯着，還在麽？還在麽？

那片她繡上去的桃花？

當年收複萬雪山西部長嶺時，他右手手腕被受了極為嚴重的撕傷，幾乎見骨。回來時慶功宴上，所有人歡慶一堂，他一個人在後殿換藥。當時被躲着衆人的冷千雲撞見，便用随身帶上的花針将他的傷口縫合在一起。

後來傷好，他将線拆下，竟然是一朵桃花。

這些年，想她的時候便不自覺地撫摸着那朵妖豔的桃花。那個傷疤，似乎是她刻在他骨子裏的相思，将她的一生，都縛在他心上。

雖然知道那片桃花還在，然而看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鼻子酸一下。有些東西，确實存在過，不是麽？

卓雲逸把好他的脈，臉色有些陰晴不定，看得冷千雲有些發怵，“他，他怎麽了？”

“沒怎麽。”

冷千雲确定他是在騙人，有些按捺不住，伸手上去要自己探一探。手指擱上他的手，一陣熟悉的溫暖蔓延開來。冷千雲皺皺眉頭，“沒，沒事啊。”

“我說過沒事。”

卓雲逸将她拉到一邊，再把她扶正，雙手擱在她的肩膀上，有些不悅地，“你為什麽不願意相信我呢？”

“看你的樣子，我還是覺得他有事。”冷千雲臉色有些不悅，小聲地，“那到底是……”

“冷千雲，你還是忘不掉他是不是？”

“？”

“我只是随意做一下那樣的表情便讓你急成這個樣子，你這不是對他餘情未了是什麽？”

“……”冷千雲一時間反應不過來，許久才明白他的意思，“你，你剛才是騙我的？”

“我沒騙你，他确實沒事。”手還在他肩膀上搭着，身體已經離她更近。

“不是這個……你，你的表情真的……”話沒說完，她怒視着卓雲逸，有些尴尬，“你離這麽近幹什麽？”

“我……”他低着頭，面色凝重，臉色煞白，額頭上沁出一顆顆豆大的汗珠。

“你……你沒事吧！”冷千雲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給吓呆，“你……你不會又是裝的吧！”

“噗……”又嘔出一大片鮮血。

“你……”知道這裝不了，冷千雲一身冷汗，手忙腳亂地給他拍背，往外掏着藥，才發現，護心丸早就用完了。

又往他嘴裏塞了一顆止血丸，聲音有些顫抖，“吞，吞下去。”

眼看着卓雲逸很艱難地吞下那藥，冷千雲有些慌張，“這止血藥，不知道治你吐血有沒有用。”

“沒，沒事。”卓雲逸打了一個手勢，讓她不要驚慌，“我休息一會兒就好。”

冷千雲咬着牙齒扶着他去那塊青石上，才走了幾步，“轟隆”一聲，他華麗麗地向後倒去。

冷千雲五行以及靈力都被封，只能使出一般的招數。咬着牙将他拖上平滑的青石，有些不悅地，“下次還是你少吃點好，重死了！”

小心地給他號脈。這號脈的功夫是跟他學的，平時也就能判斷個人有沒有受內傷之類的明顯毛病，而關于治病這件事，倒從來就沒有費過心。

手搭上他白皙颀長的手腕，一陣莫名而來的亂脈吓得她往後退了好幾步。

臉色忽地變得極其蒼白。

他的脈象混亂不堪，體內真氣似乎有很多股，都在橫七豎八地亂撞，似乎是想要逃離這個身體。卓雲逸臉上不停地出現着幾道白光，如刀鋒一般，想要将臉皮割開。

正常人都明白，這樣真氣不受身體控制，就算是再強大的人，若是得不到及時的調理，也是必死無疑。

“卓雲逸！”冷千雲咬着牙叫他。

确定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冷千雲突然冷靜下來，照卓雲逸這個樣子，那定是活不過三天的！無論如何都要出去，否則他定死！

可是，憑她一己之力，如何撐破這嚴謹難破的死陣呢？

眼珠看看惜辰，又往四周亂瞟，看見地上卓雲逸吐的那攤血漬，計上心來。

立刻從身上撕下一塊布，奔至那攤血旁，伸手去抓那塊血。

仔細着将泥土一并抓起，然後投至青荼根旁。

巨大的震動将冷千雲帶倒在地。青荼此刻在死命瘋長，除了那樹枝擺動的“夫拉”聲，更重要的是，還有一陣什麽被撕裂的蕭涼之音。

或者更确切地說，木陣，被撞破了！

一陣洶湧的水沖過來，冷千雲立刻明白，這次，是水陣！

呼嘯的水聲片刻湮沒一切的聲音，冷千雲大喊“惜辰你拉好寒竹徑，她不會水！我們在青荼下集合！”

然後反身撲到青石上去拉卓雲逸，那一瞬，她又愣住。

滿身是血，似乎從皮膚內部滲出來！

原來是這樣來的！

洪水突然兇猛地撲過來，淹至人頭頂。冷千雲死死抱住卓雲逸的脖子，一刻也不敢松手，害怕這可以将人撕裂的巨浪将他們沖開。

渾濁的水下看不清任何東西，頭暈得不可轉向，似乎又碰見了一個漩渦。冷千雲忍着那股惡心勁，死死地撐着眼皮。巨大的離心力似乎要将他們丢開，然而又似乎又一只巨手又将他們拖住，動彈不得。

水裏的卓雲逸似乎嗆了一口。他的臉離冷千雲很近，即使四圍都是迷糊的，她還是可以朦朦胧胧感覺到他吸進去了好幾口水。

冷千雲想也沒想便湊了過去，唇齒相碰的那刻她感覺到一股甜腥味撲進嘴裏，是他吐出來的血。冷千雲皺着眉頭，強忍着要放開他的沖動，繼續為他渡氣。吐氣給他的時候明顯感覺到他呼吸不調，自己沒辦法按照他的節奏給他渡氣。

擡頭看看上面，似乎有一片亮光出現。或許是，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