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往事風雲2

有一種情況是，被打得越狠，罵得越兇。

慌亂裏又挨了幾次拳打腳踢，冷千雲吃痛輕輕推了她一把。

她還是只敢罵不敢還手。至少，她還顧忌着她肚子裏的那個孩子。

然而這輕輕一推，卻是引發了後來一系列的麻煩。

冷千雲發愣地看着被撞翻在地的寒竹徑，滿地的鮮血，滿目的殷紅，還有她因為吃痛而扭曲的臉。

發愣地站在那裏，一臉茫然。直到外面覺得不對勁的花棋推門而入，驚慌地叫來其他人。惜辰，鳳冥，還有其他長老以及外面那些一直歡鬧的人群。冷千雲像一個木偶站在那群人之間，被撞來推去。寒竹徑被鳳冥帶去醫館，她沒有跟着，一個人發怔地站在玄金樓寒竹徑的寝殿裏，對着他那指責的目光。

他沉默。

冷千雲雙手緊攥着衣角，淚眼朦胧，咬着嘴唇道，“不是，不是我。”

惜辰轉過頭，沒再說話，也跟着人群去了醫館。

冷千雲一個人留在那裏，像個小醜一樣被群人指責。

那嬌氣的聲音裏明顯帶着諷刺和挑釁，小十兒眉飛色舞地笑着看她，似乎她見證了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呦，這不是一直恃寵而驕的的千雲大人嗎？怎麽，恃寵而驕過頭了？……”

冷千雲沒有理會她，只是默默地穿在人群裏往前踉跄着走。

“這次惜辰再怎麽護着你也不行了，冷千雲，你殺的，是他的親骨肉……”

“不是我！”冷千雲猛地回頭，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拇指食指以及中指死死地抵在小十兒雪嫩的肌膚上，眼睛充血發紅，“我再說一遍，不是我！”

她只是輕輕推了一下，憑着寒竹徑的功力，根本不可能被震出去那麽遠。

薄薄的面紗縛在臉上，只看得見一雙殺氣四射的紅眼。好幾個膽小的人都往後退了幾步，冷千雲一掌将小十兒推開，她只是往後踉跄了幾步便被老九接住。

冷千雲縱身一躍跳出人群，沖回自己的千雲殿。

被遺忘在最角落裏的千雲殿，平日裏安靜得可以聽見花開的千雲殿，一下子熱鬧起來。

或者說，是喧鬧。

大片大片精致的花草被折斷糟踐，整個後園一片狼藉。

冷千雲站在雲閣裏，冷冷地看着這群發瘋的群衆，嘴角間是凄涼的笑。

綿延在偌大後園裏的林子，也難以幸免。那棵原本還在怒放的青荼，也被攔腰斬斷，凄涼地躺在淩亂的地上。

冷千雲轉過眼去，不願意再看。只是小心地将擱在桌子上的那盆正在落花的青荼藏進暗室。她轉頭對着兔子說，“一群無知的人，他們遲早會為此付出代價！”

兔子呆呆地看着那些被催折的花草，死命地揉着眼睛。

自己吃了多少塊肉才種起來的花草，就這樣消失殆盡了麽？

還有那傳言裏滅絕的青荼，就這樣被毀了嗎？

冷千雲伸手摸摸它的頭，聲音有些哽咽，“兔子，我們還不知道能不能活着。”

兔子低下頭，看着一群沖進雲閣裏的白衣侍衛，有些腿軟。冷千雲扶好它坐到床上，自己跟着那群人走了出去。臨走前看了兔子一眼，大致有視死如歸的感覺。

既然下令讓她受火刑，必定是已經決定好置她于死地了。可是，就這樣死了嗎？那不就是說明真的是她做的。不可能，她寧肯被折磨得半死不活，也不要背這個黑鍋！

大火淹過她頭頂時，她咬着牙不吭聲。自己一定要撐過去，不過是在火裏烤一個時辰，只要存着一口氣，她就不信過不去這道坎！

火苗舔舐着她裸露的腿和胳膊，渾身火辣辣地疼。她閉着眼睛，咬着牙忍住，不哼一聲。劇烈的疼痛從肌膚處炸開，她知道自己已經被燙得不成樣子，可能已經面目全非。可是她還留着一口氣，迷迷糊糊地甚至聽見底下人在嗤笑。

“瞧她平時的傲慢樣子，沒想到也有今天！”

“她是活該，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非要沖撞竹徑大人！”

“這下給她受火刑，憑着她那三腳貓功夫，一定會被燒成灰燼！”

“……”

冷千雲卻只是當做沒聽到，還是閉着眼不哼一聲。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只覺得周圍所有的東西都消失了，人突然很輕很輕，幾乎沒有了知覺……

醒來便在寒冷的冰牢裏。

那種燒傷的灼痛混着冰雪的寒冷，讓她打了好幾個冷戰。

眼淚嘩嘩地往下掉，她伸手去擦，才發現身上已經上好了藥。轉眼看看旁邊，兔子竟然也在。

它的腿似乎被支架固定住，全身有好多處瘀傷，卻也都上了藥。冷千雲掙紮着坐起來，立刻惹來全身的劇痛。

“嘶……”她嘆了口氣。真是越怕來什麽越來什麽，自己以前最怕痛，現在竟然痛成這樣，真是遭報應。

兔子聽見這一聲“嘶”，立刻坐正，再幫她看看傷勢。冷千雲有些奇怪，自己犯了那麽大錯，還有誰敢給她送藥。

兔子松開裹在她身上的藥布，又往她身上塗了一層白色藥膏。冷千雲立刻感覺到上藥的地方疼痛減輕，有些驚訝，問它，“你哪裏來的藥？”

兔子嘿嘿笑笑，“鳳冥長老偷着送的。”

冷千雲看它一臉的花癡樣，鄙夷地看着它。又道，“那你的腿咋了？”

“一開始我跟你一樣是去藥堂偷藥來着，但沒想到被天煞那個老妖怪逮到，不小心被他打了。”

冷千雲已經垂下眼。天煞向來好戰出手狠辣，想來兔子的腿應該是被他打斷的。有些心疼地看了幾眼。

兔子摸摸腿，“不過後來鳳冥長老趕過來救下我了，還給我治了腿，并且偷偷給我送了很多治傷的藥，我就過來找你了。”

兔子雖然說得雲淡風輕，可是冷千雲聽得還是哽咽。

“沒事了，主子。”兔子安慰她，奸笑着，“我還在雪山周圍轉了一圈，找到了去遠山的最好路途！”

“遠山？……”

“遠山算是風影河的封地，主子你要是真的去了，雪山就不會再拿你如何了。”兔子幫她把手臂包紮好，“我知道你一定是冤枉的，如果繼續留在這裏，保不準要被寒竹徑怎麽整死。我們還是偷着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冷千雲笑了笑，摸摸兔子的大耳朵，“你相信我是冤枉的？”

“那當然！”兔子又“嘿嘿”一笑，“你雖然脾氣暴躁性格古怪，可是你還不是十惡不赦的，殺人這件事你肯定想過，但以你的心性，是沒那個膽子的！就算你有那個膽子，以你那三腳貓功夫，也是沒那個能力的！”

“……”

冷千雲冷着臉看它一臉奸笑的樣子，有些生氣。

不過，也好欣慰。

至少在所有證據都指着她的時候，還有人願意相信她。

即使那個理由足以讓她大發雷霆。

那幾天，她吃好睡好，小心着養傷。

一個雲淡風輕的下午，雪山終于放晴，很多人出去慶祝這久違的陽光。冷千雲蹑手蹑腳地取下頭上的銀簪，将冰鎖打開，跟着兔子溜到雪城後山。

從那個角度看，可以看見她的雲閣和後園。

狼藉。

冷千雲倒吸了一口涼氣，默然地看着。她說，“兔子，那些人，我一定會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兔子點頭，很心疼地看着那些他們侍弄過很久的花草。

雪城裏最絢爛的地方。

默然看了很久，突然發現有什麽不對勁。地動山搖，遠處高山上的雪嘩啦啦地往下滑。

從來沒有見過的巨災雪崩。

冷千雲突然想到什麽，猛地沖進千雲殿，将暗室的門加固。轉身時，千雲殿被大雪淹沒，她被困了。

四周不停地湧來大堆大堆的雪屑，一下子将她吞沒其中。

徹骨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