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馬甲被扒之後

葉開把顧惜朝的褲子洗好晾在了院子裏，就回了房間。

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睡着的……顧惜朝，又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天涯明月刀》，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了書。

葉開仔仔細細的翻看着，一個字都不肯落下。

他不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只知道這冊子上寫下了最近發生的事情。可是這上面記錄的卻和事實不太一樣。然而有些地方卻詳細真實得讓人吃驚。

就好比說，為什麽顧惜朝會知道他去了無間地獄，為什麽顧惜朝知道他看着他受罰會傷心難過？

葉開正捧着書思索着，顧惜朝醒了。

顧惜朝一看葉開拿着書，臉色頓時就變了。昏迷之前的事他多多少少記得些，他記得葉開發現了那本書的秘密，逼問他到底是誰。之後……他就犯病了，而犯病時發生的事情他根本就不記得了。

顧惜朝撐起上身坐了起來，一言不發的坐在床上。他現在頭腦清醒得很，不吵也不鬧，只是用力閉了閉眼睛，随即就看向了葉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我又不是你的誰，憑什麽殺你剮你？”葉開冷淡的說道，他擡眼看瞅了顧惜朝一眼，把書往自己懷裏一揣，“吃飯吧。”

顧惜朝一怔，扭頭去看葉開。葉開也看着他，挑起眉毛問道：“幹嘛，還不下地？難道等着爺伺候你穿衣吃飯不成？”

顧惜朝一口氣噎在了喉嚨裏，心裏像壓了十斤重的鐵塊一樣。他看了一眼葉開，翻身下了地。他身體才剛剛好些，走路都還有些晃悠。葉開在旁邊瞅着他走出了門，跟在後頭一起出了房門。

這一頓飯吃得顧惜朝忐忑不已。葉開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看不出他在想什麽。周婷還是一副啥事兒也沒有的樣，吃飯倍香，又給顧惜朝夾了不少菜，傅大哥傅大哥的叫得甜得很。

周婷每叫一聲傅大哥，顧惜朝就忍不住去看葉開的表情，卻仍是什麽都看不出。

倒是南宮翎，難得沒有再胡言亂語，一頓飯吃得格外的安靜，一點聲都不敢出。

顧惜朝摸不清葉開是怎麽想的，心裏煩亂得很，這飯吃也吃不下去，可走……他小心的看了一眼葉開，坐着沒動。

“啪”的一聲，葉開放下了飯碗，“我吃飽了。”

南宮翎吓得一顫，連忙也放下了碗，沖着周婷使了眼色，“婷姐姐，我也吃飽了。咱們出去溜溜吧。”說完就去拉她。

周婷抱着飯碗哎哎直叫，“怎麽了呀，我還沒吃完呢！”

“沒事啊，我請你吃燒雞，走吧走吧。”

周挺一聽有燒雞吃，這才放下了飯碗，回頭對顧惜朝說道：“傅大哥，我們去去就回來，你要小心啊。”

眼見着兩個人走了，顧惜朝也放下了碗筷。

葉開“噌”的站了起來，顧惜朝一驚。葉開瞥了他一眼，将桌上的空盤子空碗摞在了一起，端起來就往廚房去了，一句話也沒跟顧惜朝說。

顧惜朝被晾在飯桌旁，目瞪口呆的看着葉開的背影。他沉着臉想了想，既然葉開不願和他說話，那就只有他去找葉開了。

此時去找葉開談并不是個好主意。葉開似乎并不想多談，顧惜朝只需裝個傻充個楞，也許這一茬就摺過去了。可朋友恐怕就做不成了。顧惜朝能看得出，葉開與傅紅雪淵源頗深。

葉開聽見身後傳來的腳步聲，一聲腳落地，另一聲則是嚓嚓的蹭地聲，便知道是顧惜朝。葉開蹲在木桶旁洗着碗，忍不住扭過頭去看了他一眼。

顧惜朝的毒剛剛清除就又犯了癫痫，此時吃過飯精神雖好了一些，但身體仍然虛弱。他此時走起路來都手腳無力，走路也走不快。一慢下來，腿疾的毛病就格外的明顯。他扶着木頭廊柱緩緩走了過來，邁一步，拖一步，右腳的腳腕完全使不上力似的垂在地上，每走一步就發出“嚓嚓”的聲音。

顧惜朝走到廚房門口，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葉開到底沒憋住，開口問道：“你……是人是鬼？”

過了好一會兒，葉開都沒等到顧惜朝的回答，他扭頭去看，只見顧惜朝垂着頭不知是在想什麽。

葉開心裏一陣煩悶，他不知道原本的傅紅雪究竟是怎麽了，也許是死了，也許是……也許是被顧惜朝的魂魄占了身軀，魂飛魄散了。他手裏攥着的盤子“啪”的一聲被捏碎了，葉開驚得一愣，顧惜朝的臉色也是一變。但兩人卻都沒說話，一時間，氣氛詭異得竟還不如剛才。

正在這時，有人走進了院子。顧惜朝回頭一看，竟是明月心。

顧惜朝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為難的撇開了眼，竟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才好。

之前為了走劇情，他擺足了深情的架勢，可之後他受了傷觸及了往事，壓根當她不存在。如今她又來了，可他的身份已經被葉開發現了。若是繼續走劇情假扮傅紅雪，就連他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也讓葉開更厭惡自己。可不走劇情，他又承擔不起颠覆劇情的後果。

他已經做了傅紅雪，已經踏上了這條路。人只能往前走，從來沒有回頭路。

明月心站在院門口，依舊是一身白衣，美麗又輕盈，巴掌大的小臉上一雙盈盈的美目看向顧惜朝。她一句話沒有說，卻又仿佛已經道明了來意。

顧惜朝此時沒有心情招待她，卻又慶幸她在此時來了。一時間也不知說什麽好，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轉過身往回走。

明月心仍然看着他，看着顧惜朝一步一挪緩慢的走回房間去。即便他連句招呼也不打，她也不覺得有何不妥。因為在明月心的心裏，他看到自己的反應大概就該是這樣的。因為他從不把她當做是翠濃，就只是一個和翠濃長得極像的不相幹的女人，見了她心傷，更多的卻是尴尬。

明月心加緊了步子走到了顧惜朝的身後，擡手一托，默默的扶着他走進了房間。

葉開扭着頭看着他們回了房間，皺緊了眉頭不知在想什麽，忽的一甩手将手裏的抹布扔進了桶裏。

葉開陰沉着臉，眼珠忽然一轉，猛地想起了那本奇怪詭異的《天涯明月刀》來，連忙從懷裏掏了出來，蹭幹淨了雙手翻開了書，接着上次剛看完的劇情接着往後看去。

明月心将顧惜朝扶到了屋裏，仍然一言不發，只是就着屋裏的盆中的清水裏洗淨了帕子，遞給了他。

顧惜朝也不知該和她說什麽，便接過帕子擦了擦手，就放在了旁邊。

明月心終于開口了：“你因為我分神受了傷，我這裏有些藥，對身體很好。”說着，便遞給了他一個小瓶。

顧惜朝的嘴動了動，可最終還是一句話沒說，接了過來。

明月心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也知道不宜多呆，不然絕不會讓他對自己有好感，只會給他增添不快。她剛準備要離開，便看見燕南飛走了進來。

燕南飛有多想殺了顧惜朝，明月心是知道的。他那急切的态度非常明顯，如果不是她極力安撫，恐怕燕南飛已經沉不住氣了。卻沒想到他竟然還會以朋友的身份來探望他。

燕南飛一見明月心在這兒，也是一愣，可臉色卻很快就自然了。

顧惜朝見了燕南飛倒是很開心，朝着他點點頭，微微一笑。

燕南飛對着明月心拱了拱手，“明姑娘也在啊。”

葉開根本不想讓燕南飛進來，他剛看過劇情，知道他和明月心勾結想要暗害顧惜朝，卻苦于不能打草驚蛇只能放他進來，于是就跟着他也進了屋子。葉開陰陽怪氣的問道：“南飛兄不是與明姑娘熟得很嗎？怎麽如此生分了？”

葉開顯然是針對燕南飛，就算是傻子都聽得出來。顧惜朝雖然對燕南飛有疑心，但他送藥的事情，他卻是聽說了的。如果沒有燕南飛的藥，他恐怕還要養上兩天才能下地。

燕南飛的臉微微一僵，随即笑了起來，“不錯，之前我引傅兄到鳳凰集，正是受了明月心的指點。”他說完便看向了顧惜朝，盯着他的臉直瞧，想要探一探顧惜朝的心思。

可瞧了半天也是白搭，之前顧惜朝被葉開和燕南飛攪合得根本沒時間看完全部劇情，受傷之後書又被葉開拿走了。更何況為了确保顧惜朝能順着劇情往下走，穿越大神特地模糊了燕南飛和明月心密謀的那幾段，顧惜朝是什麽都不知道。

顧惜朝只是點了點頭，低着頭對葉開道：“無妨。”

燕南飛以為這話是對他說的，心中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顧惜朝。

燕南飛從來不是什麽好人，他所得來的一切都是靠着明月心的關照。他是被明月心撿來的，蒙她栽培才得以有了今天。燕南飛只懂得讨好主上，抱緊明月心的大腿，他只懂得一步一步往上爬。這世上沒有什麽真心實意，即便明月心說愛他，卻也不肯将他們的關系公諸于衆，更不肯嫁給他。也許在明月心的心裏，他燕南飛永遠都只是個流浪的乞兒，而她喜歡的，也只是這個她一手培養出來的男人，就像愛一只小貓小狗，或是精心修剪的盆栽罷了。

他算計了十幾年，算計周圍所有的人。可顧惜朝明明知道了一切，卻只是說了一句“無妨”。

燕南飛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成了拳，勉強扯了個笑容，“既然你已無大礙，我就先走了……”

明月心若有所思的看着燕南飛離開了，便也同顧惜朝道了別，離開了葉開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