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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喃的話聲清晰,帶着些顯而易見的不耐煩。
聽到這個回答,時圃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還未開口,另一男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有人叫了倪喃的名字,熟悉的帶着冷磁感的嗓音,不用過多分辨,就能知道來者是誰。
一回頭,倪喃撞上時卿略帶冷意的眸光。
站在那裏的男人穿着件白色襯衫,袖口挽到小臂,腕上扣着一塊銀色手表,掩了手背延伸過來的筋骨。他一手插着西褲口袋,另一只手拄着拐,氣勢不減分毫,“還在那兒站着?”
倪喃愣了下,她轉頭看了眼時圃,見後者含笑看過來,她便明白自己被人擺了一道。
眼下的狀況實在沒什麽好猶豫的,若是倪喃有半點後退,時卿的情緒估計就會立刻爆發。
見倪喃朝時卿走了過去,時圃也不多話,只小拇指敲擊着能量飲料的瓶身,邁開腿閑散地走了兩步,“大哥您腿腳不方便,怎麽還親自出來送一程。”
今日一來,時圃本是來同時卿商議股份轉讓的事。之前發出去的文件回音未果,時卿又甚少露面,他便只能親自跑一趟。
奈何吃了個閉門羹,在樓下客廳燈了快半個小時,連時卿的影子也沒見到。
這麽一回,他總算是明白了時卿的打算。他壓根兒沒想簽那份轉讓書,嚼碎了吞進肚子裏也不會吐出來一星半點兒。
時圃見不到時卿,幹脆就在別墅裏撒起野來,什麽不入耳的話都說。
然而話還未說全,就被別墅裏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給扔了出來。
思及這已經是第二回 被人狼狽地從時卿的別墅丢出去,時圃哪裏氣得過,可硬闖也不是辦法,只能咽下這口氣。
心裏想着,只要他不回公司,股份這事兒他可以慢慢磨,然而和唐凝那邊的聯姻已經安排上了日程。光是想象時卿看着昔日最愛的女人投入別人的懷抱,時圃便精神得頭皮發麻。
返程的路上,時卿偶然撞見了從地鐵站出來的倪喃。前段時間在時文松的生日宴上,他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時卿和這個叫倪喃的待在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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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當初第一次見到倪喃的那天,時圃怎麽想怎麽覺得這倆人不對勁,一邊想着套話,一邊又想在倪喃身上找點優勝者的存在感,于是他跟着倪喃進了超市。
撞見時卿屬實意外收獲,而眼前這個小姑娘說的話也确實如他所願。
時圃就是想讓時卿看明白,他身邊的所有人都在明着暗着厭惡他,嫌棄他,恨不得立刻就能抛開他。
他的父親、他的公司、他心愛的女人,還有這個不清不楚的小姑娘,都一樣。
或許人得意了真的會忘形,時圃眉眼微挑,看人都帶了幾分狗眼看人低的不屑。話裏話外都是對時卿的奚落,任誰都能聽出來。
旁邊就是超市泛着白霧的冷凍冰櫃,倪喃路過時卿身側站到他身後時,似乎感覺溫度比冷凍櫃還低。他甚至沒有看她一眼,冷峻的側臉疏冷又漠然。
“你到還用不着我親自送。”時卿分明是平視着,然而過分淩厲的神情卻給人極大的壓迫感,忽而産生種居高臨下的錯覺。
話落,時卿轉身踏出門外,目光掠過倪喃,未道只言片語。
時圃看着時卿的背影,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他字句間的輕視和嘲諷。手中的易拉罐被捏的嚴重變形,面目猙獰得厲害。
從超市出來,倪喃才發現就剩這麽段距離,時卿竟還乘了車。
司機是江兆,剛瞥見二人,便利索地從駕駛座的位置出來給他們開門。
只是也不知道是錯覺與否,江兆總感覺這兩人的氣氛不太對。一個陰沉着臉走在前面,一個臉色慘白慢吞吞地跟在後面。
兩人一人一邊進了後面落座,中間的位置寬敞,坐一個人綽綽有餘。
上了車,江兆很識趣地沒再開口講話。
車子行駛的速度并不慢,江兆卻覺得度日如年,快被後座這倆人的低氣壓給悶死了。
倪喃緊緊攥着手中剩下的半瓶礦泉水,已經不冰了,但握在手中還是覺着寒涼。
方才腹痛的感覺更加明顯,外面氣溫高,車上溫度低,加之絞痛作祟,倪喃感到一陣冷一陣熱,直起雞皮疙瘩。
幹燥涼爽的車廂裏,倪喃卻冒了一身冷汗。
她緊靠着車窗不去看時卿,頭瞥到外面去,雙手按着小腹蜷縮起身體,腳跟也不由自主地擡高,讓身子縮得更緊一些,方能緩解密密麻麻的腹痛。
從時卿的角度看過去,倪喃縮着肩膀看向窗外,就像是故意不理人,生怕離他近一般。
方才那話時卿不是沒有聽到,還聽得一清二楚。
雖他早就了解倪喃的心思,可當他真正聽到這些話從倪喃口中說出來,時卿還是沒辦法控制住情緒。
時卿深知自己這般作為不坦蕩,小肚雞腸又陰暗偏激,自己的種種想法自然無法強加到倪喃身上,也沒資格強加到倪喃身上,所以他在努力克制。
知道心裏的郁火幾乎壓制不住,他不想再去找沒趣,更不想在倪喃面前控制不住發怒,便也不開口。可那般模樣,倒像是冷着人。
沉默一直持續到車子開進了別墅大門。
江兆看了眼後視鏡,鏡中的兩人中間似乎隔着道人牆,倪喃只露出個後腦勺,而時卿的臉色則是比方才還要黑。
旁觀了下形勢,見這兩人都沒有要先開車門下車的意思,江兆只能硬着頭皮開口。
“先生,倪喃小姐,咱到了。”
又是幾秒的靜默,時卿先拉了車把。
長腿一邁,拐杖撐着地面,時卿很快離開了車子,車門關上發出一聲不輕不重的悶響,只是在此刻顯得尤為清晰。
時卿的身影漸行漸遠,江兆這才扭回頭去,“倪喃小姐——”
後面的話卡在喉嚨裏,江兆被此刻的倪喃吓了一跳。涼飕飕的車廂裏,倪喃出了滿頭大汗,汗水浸濕額角的發絲,淩亂地貼在臉頰上。
倪喃臉色慘白,連嘴唇都是白色。她蜷縮着身體靠在角落,仔細看能發現她肩膀的顫抖。
“倪喃小姐,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江兆也被她吓了跳,轉身就要開門,“我去告訴先生!”
“回來。”倪喃聲音發虛,強撐着的音量也沒什麽力氣。她擡起頭,失焦的瞳孔慢慢彙聚,“瞎告訴什麽。”
她身體伏得更低,嘴上功夫卻不馬虎,“你見過屁大點兒小事兒都得彙報老板的員工?”
“他又不是該的我的,什麽都得管,累死他得了。”
被倪喃這麽一說,江兆也沒主意了。他雙手撐在駕駛和副駕駛的座椅上,身子往後座探,“那現在怎麽辦,你的臉怎麽這麽白,要不我送你去醫院吧!”
“多大點事兒,犯不着。”倪喃把塑料水瓶扔到江兆懷裏,“而且江兆,你得擺正一個認知,我本來就很白。”
“……”
在這裏待太久,倪喃怕引得時卿懷疑,便想撐着直起腰先回房間,奈何剛剛爬起來一點兒,小腹抽縮的疼痛激增,幾乎讓她倒吸一口涼氣,不得已又重新彎了腰下去。
倪喃喘了兩口氣,腹痛的感覺只增不減,幾乎說不出話。她腦袋深深埋下去,頭上的虛汗冒得更多,短袖的後背都被打濕。
見這情景,江兆也不敢離開,又不知道如何是好。正當他考慮要不還是把這事兒告訴時卿的時候,倪喃身側的門被啪一聲打開。
大股的熱浪猛地溢進車廂,倪喃忍不住又打了個寒顫。
倪喃扭過頭,入目是雙修長筆直的雙腿,西褲襯衫,腰很窄,越往肩部的位置越寬闊,緊接着,倪喃看到了時卿那張鐵青的臉。
首先反應過來的是江兆,他三兩下從駕駛座沖出來,跑到時卿身邊想着該怎麽解釋當下的情況,然而時卿卻突然甩了拐杖過來,差點打到江兆的鼻子。
緊接着,時卿俯身進車裏,直接把倪喃抱了出來就往別墅裏面走。
倪喃身上抖得厲害,也沒力氣掙紮,虛得像塊兒棉花。
被撂在一邊的江兆看着時卿的背影,伸手猛敲了一下額頭,然後抱着拐杖趕忙跟了上去,邊跑邊撥通了柏易的電話,找醫生這事兒,得他處理。
倪喃被時卿放在床上,被子裹了還不夠,時卿又從櫃子裏拿出幾條毯子,直接就往她身上壓。
他始終黑着張臉,一言不發,下颚線緊繃幾乎能割裂空氣。
在時卿把又一條毯子往她身上披的時候,倪喃伸手擋了他的動作,氣若游絲,“時卿,你想憋死我是不是。”
聞聲,時卿手上的動作停頓,側眸冷睇着她,“你會怕死?”
時卿深呼了口氣,俯身過去,手掌壓在她脖子上,虎口能感受到動脈的跳動,“倪喃,你本事挺大啊,我這兒留不住你,難為你這麽想擺脫我。”
看着倪喃那張蒼白的臉,時卿隐隐的怒火顯而有壯大的聲勢,“不是什麽都不願意說嗎。”
“行,倪喃。”時卿嗓音低沉,眸光像兩把尖銳的刀尖,“以後你愛上哪兒上哪兒去,愛幹什麽幹什麽,我肯定不攔着。”
在說狠話這事兒上,倪喃和時卿從來就沒有個高下之分。
時卿死盯着床上的少女,深邃的眸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吞沒。
腹痛磨人,一層層往外冒着冷汗。倪喃身上發虛,明明什麽力氣都沒有,可對上時卿那束眸光,倪喃卻仍是笑了聲,“行啊,随你。”
或許她也沒意識到這幾個字裏夾雜了多少莫名其妙的情緒在,只是腦海中的想法使然,說便說了,倒也沒什麽好顧忌的。
不出意料,時卿的臉色更差,他退回身體,松了放在倪喃頸上的桎梏。只垂眸睨着她,片刻,冷哧了聲,擡步離開房間。
耳邊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倪喃慢慢由平躺着轉為側躺着。下巴縮進被子裏,整具身體蜷縮起來,只占了偌大床面的一小部分。
額頭的上的汗還在冒,倪喃的眉毛深深擰起,雙手捂着腹部,眼睛緊閉,能讓人感覺到她的痛苦。
沒一會兒,踩着地板的響動再次緩緩出現,聲音越來越近,直到人影覆在眼睑上,擋了本就模模糊糊的光線。
倪喃睜開眼睛,便看到時卿站在她床側,手上還拿着個玻璃杯。
玻璃杯外面包了隔熱套,裏面是暗紅色的液體,正汩汩冒着熱氣,空氣裏傳來絲甜味兒。
時卿緊抿着唇線,眸色冷淡,冷聲道:“喝了,我這兒可不養廢人。”
本想直接忽視掉來人,然而他那後半句話卻仍是激起了倪喃的火。喘了口氣,倪喃強撐着爬了起來,腹部連着肩膀手臂都發抖。
然而她并沒想着求援,硬扛着疼痛伸手拿過時卿手裏的東西。
紅糖水的溫度很燙,上面還放着幾塊兒姜片。倪喃直接仰頭就吞了個幹淨,紅糖水見了底,連姜片都沒得徹底。
然而那幹澀的東西到底是吞不下去,含在倪喃嘴巴裏,辛辣的感覺堵得她說不出話。
沒一會兒,倪喃就被嘴巴裏的辣味兒嗆得冒了眼淚,奈何心裏有鼓氣撐着,倪喃硬生生沒看時卿一眼,更是憋得沒吭過一聲。
時卿居高看着她,氣得心口像壓了塊兒玄鐵。
雙拳緊攥着,青筋爆凸,捏得指骨泛都白。
就這樣僵持了不過半刻,時卿伸了手過去,就放在她下巴的位置,掌心朝上。他身上的氣壓極低,從牙關裏擠出來的字帶着顯而易見的怒氣,“吐出來。”
很直白的三個字,沒有和倪喃商量的意思。
本也就沒什麽好脾氣的倪喃此刻忍着腹痛,聽着時卿那冷冰冰的語調便覺得刺耳。
她擡起頭,一雙透亮的眼睛似乎是在瞪着他。
下一刻,倪喃抓着時卿的手腕,像是發洩似的,直接把含在嘴巴裏的姜片吐了出去。
修長若雕塑的手,此時成了倪喃的垃圾桶。
倪喃擡起臉的時候,時卿能清楚地看到她額頭上的冷汗,只見倪喃沒血色的臉頰上,唯眼角一處是紅的。心髒不由得揪了下,開口的沖動在,可卻不知道說什麽。
半晌,才憋出句生冷的話來,“馬上醫生會來,少裝着沒事兒。”
坐在床上的少女漸漸收了眼神,她垂下眼皮,看不清情緒。
“好。”倪喃點了點頭,她音量弱,語氣平靜,安分過了頭。
分明乖順了下來,時卿心底的郁氣卻不減反增,“放心,最後一次。再往後,我絕不多管閑事。”
空氣安靜了幾秒,氣氛說不出的沉凝。
而後,倪喃應了聲,“嗯,好。”
作者有話說:
工作日保證日三,有時間就加更,休息日會多更點!
萬惡的調休,讓今天變成了披着周五皮的周四TAT
那就給今天在本章留評的寶貝們包個小紅吧!貼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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