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一狗仔

賈母要他們夫妻切記對齊王不舉的事兒保密,除了今天在場的四個人知道外, 絕不許他們出去後跟任何人說在任何場合談論。

“這事兒舉足輕重, 關系到咱們一家子的生死。你們誰若敢嘴欠, 回頭我若是聽說了這消息被傳到第三人耳裏,我也不管那人是不是什麽可靠地親戚朋友, 一并亂棍打出去,不認你們!”

賈政和王夫人忙應承,一塊給賈母磕頭。

賈母是拉不下臉來去求賈赦, 便叫賈政夫妻自己去找。

賈政和王夫人也沒有臉去, 便是真死皮賴臉去求了, 賈赦定然也不會給面子。二人互相為難的看一眼後,便再磕頭懇求賈母幫忙。

賈母恨極了, 瞪她們夫妻, “你們還知道丢臉, 就沒想想我的老臉早被你們丢盡了!”

賈政夫妻無法, 忙讪讪退下,朝榮禧堂奔。

先行被打發去傳話的周瑞家的, 話沒說完就被趕了出來。

王夫人埋怨她:“你倒是快些說, 叫他清楚而今這事已經傳到齊王府了。”

周瑞家的癟嘴不吭聲, 她一進院張嘴就被人家硬打發了出來, 她能怎麽辦。

賈政便撺掇讓王夫人進去說。

“我一個人婦道人家, 去你兄長的院子合适麽?”王夫人恨賈政不争氣,當初這事兒也是叫他去仔細查了的,誰知道他這樣沒能耐。

賈政便自己進去了。

周瑞家的有些忍不住, 好奇問王夫人:“太太,這到底是什麽事兒,只得勞動您和老爺一塊來求他,到底什麽消息去了齊王府?”

王夫人忙厲聲道:“閉嘴不要多問。”

周瑞家的悻悻閉嘴,站在王夫人身後,暗暗地不滿地瞟王夫人後腦勺一眼,心裏冷笑兩聲。罷了,得虧主子這般不信任她,她也能心安理得的去給自己留後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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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政到底是個老爺,婆子也要給幾分面子。他當然沒有具體提到齊王不舉一事,只是讓婆子盡快通傳,告訴賈赦,齊王府已經得了消息了,局面有些無法挽回。印婆子進屋片刻後,便出來對賈政行一禮,搖了搖頭。

“他沒說什麽?”賈政追問。

印婆子搖頭,“沒有,老爺正看書,聽了我的話還瞪我一眼,我便趕緊退下了。”

賈政急了,想要進去。

印婆子忙勸:“老奴雖不知道二老爺因什麽事兒着急,不過依我們老爺的性子,事兒知道了卻沒吭聲,便是不想管了。您這會子進去也說不了什麽,怕只怕還會争執起來,倒不如緩一緩,讓老爺先想想,二老爺等明天再來問問?”

王夫人這會兒也過來了,抓着賈政的胳膊勸他回去。這緊要關頭,要是跟人家置氣,再把人徹底得罪了,只怕場面更加不好收拾。

夫妻二人轉而回到賈母那裏,把事兒經過講了。賈政對于賈赦的态度生氣,故意添油加醋,說賈赦裝腔作勢,有些狂妄。

“當初人家怎麽說的,這事兒不行,是你們非要自己做主,應了這婚事。現在事情被你們鬧得無法收拾了,你們還有臉怪別人。你們後來都怎麽說得,跪地求我勸我,說不要人家幫忙麽!”

賈政和王夫人連連給賈母磕頭,悶悶地聽着賈母訓罵,不敢發半句牢騷。

賈母氣得心甘亂顫,臉也白了,得虧有鴛鴦玻璃在一邊護着周全,給她順氣,不然她真氣暈死過去。

“老太太,這事兒便是大老爺想幫忙,今晚上也解決不了了,怎麽也得等明日。奴婢們先扶您去休息,緩緩精神可好?”玻璃問。

賈母捂着胸口,狠吸氣再舒了口氣,也就一瞬間好受,下一刻胸口還是郁悶至極

賈母連連嘆氣數回,最終便由着丫鬟們攙扶進房。

賈母最後也沒讓賈政夫妻起身,二人也不敢起,就在花廳內跪了一夜。

賈母輾轉難眠到後半夜,才将将睡了一個時辰。晨起後,她聽說老二夫妻跪了一夜,對他們的火氣才稍稍減了下來。

賈赦按時來給賈母定省了。

賈赦看見屋外全是待命的丫鬟婆子,沒人進去伺候,便知道那些人在等他了。

賈赦随即進了花廳。

賈政夫妻就忙站起來,可憐巴巴地望一眼賈赦。賈母精神也不大好,看見賈赦了,才眼睛冒起光來,打足十二分精神,賠了個笑給賈赦。

“老大,事已至此,你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親侄女進齊王府的火坑。”

“就是沒法眼睜睜地,才事前說得清清楚楚了,你們聽麽。到這局面,讓我挽回什麽,你們沒辦法的事就以為我有辦法。你們當王爺太妃是什麽,皇族的威嚴是什麽,是我區區一個小官能冒犯的麽?”賈赦斜睨賈政和王夫人,“是誰貪名圖利,就怕事情有變數,恨不得立刻把親事定下來,才急于去傳消息的。這事兒誰鬧出來的誰負責,我真心管不了。”

賈母蹙眉,略帶懇求音調地悠悠喊了一聲:“老大!”

“好,您真覺得我有法子?”賈赦無奈地笑了,“那您就說讓我該怎麽做,我全然照您的話去做就是。”

賈母愣了下,沒料到賈赦會這麽說,自己想了想,便不确定道:“要不然托宋大人幫忙說情?”

“他一個晚輩,能管得了皇帝的嬸子?再者說他是男的,一個外姓,怎麽能插手別人家姑娘的婚事,說出去不怕被人非議笑話麽,便不說他定然不想沾這種事兒,就是于咱們家元春的名聲也不好。”

“我倒想起來,這孩子一直沒續弦。”賈母看賈赦。

“是啊,那是因為他不喜歡女人。”賈赦幹脆回到。

“不喜歡女人?”賈母驚訝不已,兀自反應了好一會兒。

賈赦:“這難道不是天下皆知了麽?”

賈母緩了緩神兒,嘟囔道:“鄰家秘聞上是有寫。”

王夫人也是知道些的,但此刻聽賈赦這麽親口說,還是有些震驚。賈政更震驚了,他一直以為宋奚不過是風流才子,喜歡玩得花樣多而已,沒想到他竟然是純粹的只喜歡男人。

“便別說他了,你這事兒就是求到皇後皇上那裏,也沒轍。那容太妃是個什麽樣的厲害人物,撒潑起來,誰都治不了,連皇上都讓三分。當年齊王又是殉國而亡,功勳了得,誰會為了一個國公府內五品官的姑娘,主動招惹這樣的麻煩。便是招惹了,也是無計可施,勸不回來,白用功。”賈赦解釋道。

賈母聽這話方死了心,氣得流眼淚下來,抖着手指了指賈政夫妻倆,“讓你們鬧,而今這光景怎麽辦。”

賈政也懊惱,自己反思了會兒,轉而問賈赦:“齊王不舉的事兒,大哥說也不确定麽。”

賈赦立刻明白賈政的意思了,冷笑起來。

“誰說這一定就是真的。”

賈政繼續說着,随即看向賈母,反正事情也已經無法挽回了,便就讓元春這樣嫁過去便是,保不齊事兒就是假的,她因禍得福,風風光光做側妃。

賈母吃驚地看着賈政。

王夫人則不敢再說話,已經吃一次虧了,這次她不能再亂言了。

“那這婚事你就打算這麽定了?”賈母試探問賈政。

賈政冷着臉,無奈道:“只能冒一次險了。”

賈赦斜眸看他一眼,冷笑聲漸大。

“作孽啊!”賈母哭起來。

賈政忙磕頭賠罪,只說這是一次冒險,齊王爺還是有很大可能是正常人的。

“你說什麽東興,就立個字據給我,保證以後不會因此事求我粘我責怪我抱怨我就好。”賈赦便對門外喊人,叫人立刻準備筆墨紙硯。

賈政一聽這話有點怕了。

賈母含淚看着賈赦:“老大,你不必如此認真。”

“可遇到事兒的時候,倒是一個個很認真的來找我,事前該警告的都警告了,你們還要我怎麽做。我看今後再有什麽話就立字據說最好,白紙黑字的,誰也抵賴不了。”賈赦讓丫鬟擺好筆墨,就打發下去了,讓賈政寫。

賈政看向賈母,想等她說句公道話。

“怎麽,心虛不敢了?”賈赦問。

賈政一賭氣,提筆就寫。

“就寫元春參加齊王府選妃一事,是你們自己決定,與他人無關,是你不聽我的勸告,認定齊王爺沒有問題,以後再發現和他有關的任何事,也與我無關,更不會抱怨求我。”賈赦道。

“老大!”賈母覺得賈赦這樣做太見外了。

賈赦冷笑:“只可惜元春一個無辜的丫頭,剛從深潭裏出來就要陷入泥沼,莫要怪我咯,拜她求名圖利的爹娘所賜!”

“你說誰求名圖利?”賈政摔了筆,赤紅着臉氣憤地瞪賈赦。

“你扪心自問,是真心為元春着想,為她找個好歸宿麽。你們就是想給自己長臉,是你們自己沒能耐,打算靠賣女兒求榮!”賈赦譏諷道。

賈母忙喊,讓他倆肅靜,自己氣得上氣不接下氣,有些暈頭。

“大哥若這麽嫌棄我們,我們搬出去便罷了。”賈政道。

“老二要分家了。”賈赦轉而對賈母道。

賈政:“……”

賈母:“……”

《大周律疏議》祖父母、父母在,而子孫別籍異財者,情無至孝之心,名義以之倶淪,情節于茲并棄。徒三年。

這一段賈赦背得很熟,按照大周律,父母活着就分家屬于“十惡”之一,要奪官爵判刑的。

不過眼下既然是賈政願意,于他就沒什麽壞處了。他若是願意坐牢就讓他坐去,反正這麽出賣女兒的父親,坐三年牢都是便宜他了。

賈政慌忙想改口。

賈赦哪容他再說,知道:“不存這心思,又怎會說出這話來。倒沒人攔着你,來人給二房收拾東西。”

賈政一聽這話吓得臉色慘白,忙跪地上,撅着屁股給賈母磕頭賠錯,解釋說自己是口不擇言,一時說了氣話。

賈母:“行了,都別吵了!倒是我該走,留在這兒混受氣!”

賈政忙繼續賠錯。

賈赦沒吭聲。

賈母看眼賈赦,這厮一臉冷淡樣,大概是早盼着她走了。賈母寒心起來,一想就氣,悶得整顆心都難受。老大而今在她跟前,做事一板一眼,該盡孝的地方他都盡,但多餘的事他一件都不做。挑不出錯,可也疏離冷淡,讓人覺得冷漠的可怕。

大兒子襲了爵位,還是一品大員,而今正得聖眷。她就得忍。

賈母頭痛欲裂,扶着腦袋,有氣無力地。

賈赦:“母親身子不好,便不要操心這事兒了。事兒是二弟惹得,讓二弟自己處理就是。鴛鴦,快請個大夫來給老太太看看。”

賈母一被扶走,賈赦眼皮都不擡一下,直接邁步離開。

王夫人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是怕極了賈赦,對方有她得把柄,他不敢惹。賈政則愣了一會子,到底沒追上去,他還想要臉。

賈政轉而就怪王夫人做錯決定,當初好好地不結親了,偏偏她聽了妹妹的閑話。王夫人便反駁賈政調查失誤,也有份在其中。夫妻倆最後鬧得不歡而散。

王夫人氣不過,也不想跟着賈政回東院再和他吵,便去了薛姨媽處。薛姨媽還不知道元春的婚事有變數,笑着道恭喜,還問昨天定下的事兒有沒有告知南安太妃,傳到齊王府。

王夫人沒吭聲。

薛姨媽還以為她不明白,便解釋道:“這事兒早定下來才好,得了準信兒,姐姐也能早些安心不是。”

王夫人咬着唇,越聽薛姨媽這話越氣。“你若不跟我說這事兒該多好!”王夫人氣得甩下手裏的帕子,起身匆匆去了。

薛姨媽不明白王夫人怎麽突然發火,忙喊她追問。王夫人卻沒給她臉,就那麽走了。

寶釵正好過來,見狀問怎麽回事。

“不知道,好端端的,我話也沒說錯,倒跟我耍起脾氣來了。”薛姨媽蹙着眉頭,轉而看莺兒手裏捧着個空匣子,奇怪問寶釵,“你這是從何處來?”

“去瞧了瞧二姑娘。”寶釵不情願道。

“出了什麽事兒?”

寶釵笑,“也沒什麽,我好心帶了對兒玉镯給她,她謝了之後,又送我一根玉釵回來,沒什麽趣兒罷了。”

誠心讨好,卻換來對方平淡對待,寶釵心裏難免有點落差。她以前對人小恩小惠的時候,那些人對她可都是極為熱情,便是連探春、惜春也是如此。偏偏榮府裏迎春和黛玉不買她的賬,反倒有些嫌她了。

“你們姑娘家一送一還也很正常。你想要誰喜歡就得投其所好,也不是誰都喜歡這些金銀寶貝的,我看那迎春、黛玉是個眼界高的,你下次換個花樣兒就是。”薛姨媽說罷,便叫人去打聽,榮府從昨晚到今早到底出了什麽事兒。

不多時,婆子把打聽來的經過告知薛姨媽。

“可知什麽緣故不願這門親了?”薛姨媽大驚,忙問。

“不知道,連周瑞家的都不知情,昨晚上老太太和二老爺二太太單獨嘀咕了好一陣兒,老太太好似發火了,氣得不行。”婆子道。

薛姨媽想了想,料定是齊王府那邊真有什麽問題了,那她之前豈非說錯了話?薛姨媽懊惱不已,真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她怎麽摻和到人家的家事裏去了。好好地非要和她大姐說那番話,這下她多事得罪了人不說,還損了錢財。

薛姨媽嘆口氣,心疼那白白送出去的三萬兩銀子。本還指望着靠這個幫襯二房,等元春成了側妃之後,讓榮府成了他們薛家以後的依靠。薛姨媽另也存着親上做親的想法,再牢固一下這層關系。

誰知這一句輕浮話,毀了她所有的計劃。

寶釵見薛姨媽急得哭了,問薛姨媽怎會為榮府的事兒如此操心挂肚。薛姨媽便将自己多嘴的經過講給了寶釵。

寶釵:“您是糊塗了,他們的家事您何必摻和。而今這榮府咱們斷然不能住了,趁早走,或許還能落個好。若賴着不動,才叫人覺得讨嫌。”

薛姨媽點頭,這邊打發人去回王夫人和賈母,又叫薛蟠帶人收拾老宅,擇日就搬走。

王夫人正為元春的事兒發愁,聽聞此話,就打發周瑞家的去周到問候幾句,再客氣地留一留她們,若她們還堅持,也便就不留了。賈母那裏也是如此。薛姨媽到底覺得心涼,本還可以等兩日的,叫人當天下午匆忙收拾東西搬走了。榮府對薛家還算客氣,幫忙準備馬車,也送了好些東西給他們,面子上還算照應薛家。

賈赦中午從禦史臺出來後,很巧碰見了齊王。

齊王正要往禦史臺去,看見他在,笑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正好找你。”

“王爺有何事?”賈赦問。

“巡城将領耿俊良擅自巡城驚了我的座駕,我聽說他是個欺男霸女之徒,你是禦史大夫,這種事兒歸你官?”齊王一笑,用手指戳了戳賈赦的肩膀,好似他們之間的關系很親厚一般。

賈赦扯起嘴角,似笑非笑,“多謝王爺告知,下官會詳查。”

齊王眯眼笑起來,“你懂就好。”

說罷,他便拂袖大搖大擺去了。

豬毛湊到他家老爺跟前,“齊王爺這什麽意思?”

“惡狼露出尾巴了,誰說他敦厚純善的,”

豬毛聞言剛要說是宋大人,便聽自家老爺又來一句。

“眼睛瞎。”

豬毛:“……”

今日正好是八月初六,賈赦和齊王府孫大夫見面的日子。與其說是見,倒不如說是緝拿。

賈赦到了霞陽樓,便看到他早安排下去的密衛便衣埋伏在酒樓內外,以及後巷附近。

霞陽酒樓所處之地,正門熙熙攘攘,十分熱鬧,後巷卻十分清靜,幾乎沒人走動。

黑豬假裝要飯的,來跟賈赦讨錢,邊晃蕩手裏的碗,邊跟賈赦小聲道:“人來了,就在天字一號房,等了一會子了。”

賈赦點頭,便打發豬毛上去傳話,讓那個孫大夫自己去後巷找自己。

賈赦便乘馬車去後巷等着了。

不多時,賈赦便看見孫大夫徒步走過來。當下前後便有一群人聚了上來,直接把孫大夫抓住,捆綁堵住了嘴,塞到賈赦的馬車裏。

賈赦上了車,就叫人驅車直奔京畿府。

“轎夫都在霞陽樓外面聊天等着,不知情。那個跟他來得小童,黑豬也叫人支走了。”豬毛交代完,便把脖子縮了回去。

孫大夫聽到這些話,預感不妙眼瞪着賈赦,嗚嗚叫起來。

賈赦直接開口問他:“齊王不舉可是真的?”

孫大夫一聽,眼睛暴突,更加掙紮起來。

賈赦見孫大夫的胸膛裏鼓鼓的,從裏面掏出兩個盒子來,一個錦盒一個木盒。錦盒上次賈赦見過,便是孫大夫拿來盛裝治他的病的藥盒。另一個木盒子很特別,是黑色的,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紋兒,比之前給他的那個精致許多。賈赦打開來後,看到裏面之盛放了一顆藥丸,他拿一顆聞了聞。

“跟之前給我的好像沒什麽區別,這又是忽悠誰?”

孫大夫依舊發狂的嗚嗚叫。

“我猜這是給王爺的。你住在齊王府方便,就一次給一顆,還故意包得這麽精致,就是為了讓齊王覺得你這是神丹妙藥。”賈赦一笑,把盒子扣上,“掙紮也沒用,你逃不了。你是坑蒙拐騙犯了罪,我作為朝廷命官依法緝拿你。”

孫大夫眼睛瞪得通紅,沖賈赦直搖頭,好似在分辯他是無辜的。

“我叫人調查過,你的藥丸裏的方子,大麻仁,阿芙蓉?”

孫大夫面色驚恐起來,額頭很快就冒出冷汗,掙紮的也沒那麽劇烈了。

“讓我猜猜,你治療齊王不舉病症的藥方也是同一種。不過這麽久了,他沒好,卻也沒弄死你,必定是你編了什麽謊話诓他了。若回頭我把這藥真正的害處跟齊王說清楚,順便揭穿你詐人的手法,你說齊王爺當衆大失面子會後,會不會收拾你?”

孫大夫老實了,安安靜靜的看着賈赦,額頭冷汗一茬接着一茬,很快就打濕了他的鬓角。

到了京畿府門口,賈赦特意掀開簾子叫孫大夫看一眼。才叫車夫馬把車驅入京畿府後院。孫大夫見賈赦真把他送到官府來了,吓得魂兒都沒了,掙紮要起來跪着求賈赦,卻發現跪不了,就直勁兒給賈赦點頭。

賈赦叫人用布裹住了孫大夫,直接把他押到了京畿府的地牢審訊。

仵作魏清東早在此等候多時。

孫大夫被綁在刑具上後,才有人拿下他嘴上的東西。孫大夫大喊起來,叫聲震天,但幾聲下來,除了屋子裏的人冷淡的一臉嫌棄的看着他,根本沒有任何別的回應。

孫大夫越來越害怕起來。

賈赦把木盒遞給魏清東。魏清東便用工具取出一小塊,塞進饅頭裏,喂了老鼠。老鼠吃下後片刻的功夫,便抽搐死了。

“藥量太大。”

魏清東将本來就一小點的東西減少一半,再喂,老鼠起初處于眩暈之狀,随後便安靜下來,有些悠哉地怡然自得。

賈赦随即和魏清東出去喝茶了。

過了一段時間,倆人才回來,老鼠已經開始有點癫狂了。

老鼠籠子正對着孫大夫,整個過程他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魏清東轉即又搬出另一個青布罩着的籠子。把布罩打開,就可看見裏面三只奄奄一息瘦弱得幾乎只剩下一灘灰皮的老鼠。

孫大夫看得幹嘔起來。

“狡辯就不必了。”

賈赦坐下來,冷冷地看着孫大夫。賈赦調查過這個人,好像是憑空出來的一樣,齊王府裏竟然沒人知道他的真名字。

“你叫什麽名字?”

孫大夫垂下眼眸,緩了很久,才終于不那麽嘔了,聲音極小的說:“朱二旺。”

“怪不得我查遍京城姓孫的大夫,也沒找到一個對的身份,原來你叫朱二旺。”賈赦冷笑嘆一聲,“戶籍呢?”

“蒲柳縣三元村。”

賈赦随即命人去查。

“這兩種藥丸用料一樣,對不對?”賈赦問。

朱二旺遲緩的點了點頭。

“那便老實交代這八年來你是如何诓騙齊王的。”賈赦道。

朱二旺看着賈赦,還想要談條件,希望賈赦能在坦白後饒他離開。賈赦嗤笑一聲,拍了拍手。

京畿府府丞柳之重便帶着一名衙差來了,衙差身上背着一個布袋,随即展開,就可見上面放着的各式樣的刀片工具,有直的彎的,各種奇怪的形狀。

柳之重接着就開始跟朱二旺講了講淩遲刑罰的厲害之處,又和介紹了劊子手的身份,接着就和劊子手商量該從朱二旺身體的哪個部分下手。

柳之重:“要不也跟那個假的寶珠公主一樣,從腿開始。”

“腳心好,又痛又癢。”劊子手笑起來,“從掀指甲開始也不錯,最痛。”

劊子手随即便抓着朱二旺的手,拿着小刀仔細形容該怎麽樣下手。

朱二旺驚吓地暈了過去,立刻就被冷水破醒了。

柳之重點點頭,表示不錯,轉而問賈赦什麽想法。

賈赦放下茶杯,風輕雲淡道:“聽聞他專治人不舉。”

柳之重懵了,有點不明白。還是劊子手身經百戰,只反應了一小下明白了,就用彎刀指着朱二旺的褲裆。

“大人是說從這裏下手?妙啊妙!”

“不——要!”

朱二旺本就被那二人的對話吓得全身顫栗,幾乎魂飛魄散。

忽聽他們竟然那要先挖他的……朱二旺掙紮大叫,喊着願意招供。

賈赦便讓那些閑雜人等下去,喚來方正路記述供詞。

“若有一句虛假,被我察覺,下場如何你清楚。”賈赦警告朱二旺道。

朱二旺點了點頭,便抖着嗓音,邊流着冷汗便畏懼的陳述經過。

朱二旺起初在王府是以道學大夫的身份,幫助容太妃驅魔驅邪病,說白了就是個忽悠人的江湖郎中。他在齊王府一住就是三年,衣食無憂,也讓朱二旺不想出去過四處游蕩的窮酸日子了。

豈料容太妃漸漸覺得養着他沒用,便有打發他的想法,朱二旺恰巧在這時候偷聽了齊王和一位太醫的講話,知道了齊王不舉的醜事。他便利用其齊王的弱點,忽悠起齊王來。

容太妃向來疼愛她唯一的獨子,故而齊王堅持讓朱二旺留下來,容太妃便也再不多管了。

齊王的不舉之症是天生的,但因他有意隐瞞,容太妃一直并不知情。後來齊王娶來得正妃側妃,也是幹吃啞巴虧,被王爺威脅的不敢造次。直到五年前,張側妃忽然當着容太妃面忽然暈厥,被容太妃叫來的大夫診出懷孕。容太妃等了幾年,終于聽到齊王府後繼有人的喜訊,太開心,直接遞了牌子進宮,四處宣揚起來。齊王随後知情,自然是清楚張側妃肚子裏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便逼迫張側妃供出奸夫,奈何張側妃抵死不開口,甚至以她自盡相逼。齊王因被帶了綠帽,惱羞成怒,轉而就追責起朱二旺來,為何還沒有治好他。

朱二旺為了保命,便編了一套瞎話告訴齊王,他的藥之所以一直只有“提神”的功效,卻未能将讓齊王的“舉起”,全是因為齊王的毒太深,缺一味藥引祛除,而這味藥引實在有違常理,令他無法說出口。在齊王的再三逼問之下,朱二旺一時鬼迷了心竅,就說藥引需是剛滿一月新鮮打下的胎兒,胎中元氣可以固本培元,令齊王那地方漸漸新生。朱二旺還害怕齊王回頭還會找他的麻煩,又說這病症需得慢慢診治配藥,要堅持七年方能見效。

齊王的病私下裏找過不少有名望的大夫,卻沒人能治,而今聽朱二旺的診治時間長,也覺得合理,而且以元補元的法子也很有道理。眼下總算有個法子讓他有治愈的希望,他當然要願意選擇七年後成為正常男人。齊王随後就發現張側妃肚子裏的那個就正合适。本來張側妃私通,這孩子也是要打掉的,拿來用又何妨,遂逼得張側妃堕了胎,孩子拿給朱二旺當了藥引。而張側妃也因這事兒無地自容,再加上小産後身體重創,心情絕望,沒幾日她就自盡死了。

從這之後,朱二旺便因他撒下的謊言,每年都得要一個新鮮打下的胎兒。齊王起初是叫人去外頭找,好容易找來一個,卻惹得外人非議,險些毀了他的名聲。齊王利落斷了他人口舌之後,便在第三年開始,從自己府裏的女人下手,讓身邊樣貌身材較好的侍衛去勾引他院內的那些美人們。朱二旺得知真相後,也曾意欲阻止,奈何齊王卻堅持如此,還說正好試一下那些女人是不是會心甘情願的忠心于他,不給他帶綠帽子。但凡又動搖的,死了也活該。

朱二旺因怕自己穿幫,不敢造次,便就如此順應下來了,一直至今日。

“那些女人被迫小産之後,便都羞愧難當,便是不自盡,也精神不好了,日漸就害病死了,最久也沒有超過兩月的。因為王爺從不會讓人送藥請大夫治這些女人,不管不問,自生自滅,只當他們活該如此。這些年王爺吃了藥,總是能精神舒爽一陣兒,對藥已經有了依賴,我本是想着等他成瘾到神志不清之時,就停的,不再作虐了。”

朱二旺說完之後,閉上了眼睛,已然滿臉淚痕。

賈赦冷笑:“你也配哭。”

“你這樣的人,就該千刀萬剮,便是死了,到陰曹地府,那些孩子和女人也不能饒過你。”方正路氣憤道。

賈赦吩咐方正路記得讓那厮簽字畫押,便直接出了地牢透氣。

黑豬特來報:“給鄰家軒巷子裏投字條的那個爆料人來了,是個用白紗遮面的姑娘。我帶着人跟了那姑娘一路,後來瞧沒人的時候和她商量可否匿名告知真相,那姑娘方說她是王府一位主子身邊的丫鬟,她說容太妃從五年前張側妃小産死亡一事後,就知道了王爺的毛病,也曾知道王爺的病無藥可醫,後來聽說孫大夫有法子,便由着他倆胡鬧了,也是存着希望覺得七年後能有個結果。這次選妃,便是容太妃張羅,要為病愈後的王爺延綿子嗣用得。其實王府裏這些守活寡的女人們,早都過得生不如死,便是原來的齊王妃,也是心情不暢,漸漸愁悶生疾病故。”

賈赦忽然想起當初她去拜見容太妃的時候,她身邊有一名貼身伺候地大丫鬟,長得秀氣,一臉面善,看誰都和和氣氣的樣子,唯獨瞧見齊王的時候,微微耷下嘴角有憤怒怨恨之意。當時表情只在一瞬間,賈赦又在回答容太妃的話,并沒有十分的把握。而今聽黑豬這個轉述,這姑娘的敘事角度主要就是以容太妃,可知八成是那個丫鬟了。

賈赦把孫大夫的證詞和匿名人的證詞一通寫入密信內,呈交給了皇帝。

皇帝觀後十分震驚,卻又十分苦惱處理之法。朱二旺罪責好定,但齊王則……

齊王是先叫侍衛勾引府中女人,他再去打胎處置。女人私通本是就屬大罪,齊王處置方法并不算過當。而他派侍衛去勾引的行為,則沒有更多的實證,只是孫大夫一人之言。皇帝倒不是為齊王狡辯,只是事關皇親貴族,此時一旦說出,容太妃一鬧,太後那邊一說情,只怕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

“聖上的意思,饒過齊王爺這回,他不過是受人蠱惑?”賈赦不悅地挑了下眉,問皇帝。

“他不無辜,為了一己私欲設計殘害女人孩子,幾十個女人給他守活寡還不夠,竟然還要大肆選妃,拉更多的女人陪葬。且不說他給朕的皇族丢臉,他這等下作的行徑已不配為人,連畜生都不如!奈何容太妃此人不好應對,畢竟老齊王殉國,功勳赫赫,太後那邊定會求朕給她們母子開恩。”

皇帝蹙眉嘆氣,轉即看着賈赦,忽然想起來,“你不是有鄰家秘聞麽,寫上去!讓天下人讨伐他,讓滿朝文武,還有他已故正妃側妃的娘家人,也都上本參他。到那時便是太後如何求情也沒用了,朕便可趁機下旨狠狠處置他,令他永世不得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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