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趙安歌來不及阻止。

那既然來不及阻止, 就跑吧, 假裝自己不存在, 假裝自己沒來到過這個世界上。

饒是秦墨北教養好, 沒有把那杯鹽糖味精混合溶液一口噴出來,他跑到洗手間,吐在了馬桶裏。

趙安歌嗖地一下一溜煙跑出去了,門都沒來得及關,砰砰砰地跑到二樓,又推開卧室門, 反鎖, 爬上床,把自己埋進被子裏。

一邊念着咒語, “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

等她念完咒語, 冷靜下來的時候, 簡直想從二樓窗戶跳下去。

這特麽都幹得些什麽蠢蛋事!

秦墨北漱了漱口,又對着鏡子洗了把臉。

行,趙安歌, 你真行。

百分之三十的鹽、百分之十的糖、百分之六十的味精, 加起來是什麽味道,是愛情嗎?

秦墨北覺得自己腦子真是進水了, 這特麽都是些什麽跟什麽。

他擦了擦臉,對着鏡子一陣笑。

趙安歌, 太好玩了。

他又笑了一會,秦墨北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他已經忘了自己有多久沒這樣笑過了。

三年以來,身上的債,壓地他快要喘不過氣來,他早已經過得不像個同齡人了,就連愛情,也變成了奢侈品,以前,想都不敢想,所有的想法都壓在心裏。

一個自身難保的男人,有什麽資格對他喜歡女人做出承諾呢。

但趙安歌她實在太好玩了,秦墨北對着鏡子又笑了一會。

像是要把這三年來所有的笑全部彌補回來一般,他站在鏡子前,笑的肚子都痛了。

趙安歌啊,你就等着吧。

最後,秦墨北不再笑了,他對着鏡子暗暗發誓,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自己有對她做出承諾的資格。

他看了看時間,差不多該回去了。

秦墨北走出琴房,往二樓看了一眼,一個人都沒有。

他不知道哪個是趙安歌的房間,沒法跟她道別,便下了樓,走出門去。

趙安歌裹着被子沒敢動,她露出一雙眼睛盯着卧室門,生怕秦墨北進來把她給揪出來。

盯了好一會沒見秦墨北的動靜,她輕手輕腳地下了床,輕輕打開一絲門縫,剛好看見秦墨北走到一樓,出去了。

頭也沒回。

他一定生氣了吧,不然不會一聲不響地就走了,她寧願他跑過來把她暴日一頓,哦,不對,是暴打一頓。

趙安歌關上卧室門,重新爬上床。

換位思考一下,她要是被人又是牙膏又是怪味溶液地整,肯定也不開心啊。

這樣一分析,她就焉了。

趙安歌拿出手機,劃拉出通訊錄,盯着大寶貝這三個字看了好一會也沒打出去。

秦墨北走出別墅大門,在不遠處撿到一個小紙團。

正是趙安歌扔出來的那張。

“土匪大流氓,姐就算打一輩子光棍,也不會嫁給你的!”

秦墨北把紙條展平,小心疊了疊好,收了起來。

他微微勾起嘴角,流氓是嗎,有機會讓你見識一下,什麽叫真正的流氓。

涵姐打來電話,說他上次送過來參加比賽的畫,入圍了。

秦墨北挂了電話,原本就不錯的心情,更加燦爛起來,生活永遠都是充滿希望的,它把你逼進絕路,是為了讓你殺出一條血路。

吃完晚飯,秦墨北去了他原來的鋼琴老師家。

他的鋼琴老師是業內十分有名的老鋼琴演奏家,最近老師要開個演奏會,執意帶着他一塊。

秦墨北已經沒有鋼琴可以用來練習了,他只能周末或平時沒課的時候去他老師家練。

從老師家出來,已經晚上九點半了。

秦墨北回家的時候,在小區門口看見了林叔叔的車。

他本來想裝作沒看見,直接走過去。

但還是被叫住了。

秦墨北只好走了過去。

林軍翔從車裏出來,說道,“小北。”

秦墨北嗯了聲說道,“林叔叔好。”他本來想問他怎麽會知道他住在這裏,但他沒問。

以林叔叔的人脈財力,這還用問嗎,他就算躲在天涯海角都會被找出來。

秦墨北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躲開,他對林叔叔有種說不上來的客套和疏遠,很別扭,打小就這樣。

林軍翔站在車子前面說道,“不請我去你家看看?”

秦墨北笑了笑說道,“租的地方,沒什麽好看的,我室友也在。”

林軍翔沒再說什麽,到旁邊水果店裏買了兩大袋水果過來說道,“看着挺新鮮的,你拿回去給你室友也嘗嘗。”

秦墨北下意識地想推辭,想想還是接了過來。

林軍翔笑了笑說道,“我昨天去你外婆家了,你媽媽有點感冒,我帶着去了醫院,醫生開了點藥,你有空去看看她吧。”

秦墨北擡頭看了林軍翔一眼說道,“我知道。”又道,“林叔叔您忙工作就好,我媽媽我會照顧好的。”

林軍翔尴尬地笑了笑。

秦墨北看了看時間說道,“挺晚了,我先回去了。”

林軍翔朝他揮了揮手,坐進了車子裏。

秦墨北朝小區裏面走去,他回到出租屋,把水果往餐桌上一放,對趙斌說道,“給你買的水果。”

趙斌坐在沙發上玩游戲,一看有好吃的,趕緊圍了上來,在袋子裏巴拉兩下說道,“都給我的?”

秦墨北點了點頭說道,“我保證,一口不吃。”

趙斌十分歡喜地把其中一袋拎起來說道,“明天我給小瑄瑄送點過去,哎你怎麽不吃?”

秦墨北答道,“我不想吃。”又道,“小瑄瑄是誰?”

趙斌看了他一眼說道,“我未來女朋友,老跟趙安歌一塊的,你什麽記性。”

秦墨北一邊往洗手間走去,一邊答道,“你要說郭瑄瑄我不就知道了,還小瑄瑄呢。”又道,“我叫趙安歌都是趙安歌,也沒叫人安歌。”

趙斌十分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浪漫,昵稱,愛稱,懂不懂?”

秦墨北洗好手,從卧室拿來睡衣,準備洗澡。

一提到趙安歌,他的心情就明媚起來了。

趙安歌啊,她現在在幹什麽呢,

刷牙的時候,一看到牙膏,他就又想起她來了,薄荷味奶油夾心小餅幹,還真是終身難忘。

秦墨北一邊刷牙一邊想着,這該不會以後每次刷牙都會想起她吧。

現在這個時間,她應該已經洗好澡了,八成躺床上玩手機或者看書吧。

秦墨北刷完牙,漱好口,陷入了對自我認知的沉思。

他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怎麽能動不動就趙安歌趙安歌呢。

秦墨北在沉思中洗完澡,回到卧室拿起一本書準備看。

趙安歌在看什麽書呢,她看書的時候是躺在床上還是坐在書桌前呢?以他對她的了解,應該是躺在床上,靠在靠枕上看的吧。

她的靠枕是什麽顏色的呢,粉色還是藍色?

那她的睡衣呢,是什麽顏色的?那她睡衣裏面的內衣呢,是什麽顏色的?

打住,打住,趕緊打住!

簡直禽獸啊這是。

秦墨北用了五六分鐘的時間才把趙安歌從他那龌龊的大腦裏趕跑。

這些在今天之前,是他絕對不會想的。

大約是因為今天下午在她家洗手間裏的那一通笑,笑完之後,仿佛整個人從巨大的壓力中釋放出來了一般。

他的天空終于不再是烏雲密布,是因為她的明媚嗎?

看完書,已經十一點多了。

秦墨北關上燈,躺在床上。

所以,她的睡衣究竟是什麽顏色的呢?

趙安歌穿着一件藍色吊帶睡衣躺在床上,她既沒有看書,也沒有玩手機,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一想起今天下午,他走出她家大門的那個背影,她就懊惱地想撞牆。

他現在在幹什麽呢,嘴巴裏會不會還殘留着糖鹽味精的味道,她現在就想沖到他面前對他說,沒事大寶貝,我不嫌棄你的味道,我們來接個吻吧。

然後她估計自己會被他一巴掌拍飛。

不過像他教養那麽好,肯定不會跟女人動手,估計不會拍飛她。

那就,就狠狠地過來□□我吧,趙安歌嘿嘿笑了兩聲。

笑完才發現,嘴邊竟然還流了一滴口水。

這得是寂寞成什麽樣了,這真是太令人羞澀了。

趙安歌擦掉口水,拿出手機,刷了刷朋友圈,沒有秦墨北的動态,她看了看時間,已經十二點了。

第二天一早,趙小星又來敲她門了。

趙安歌從被窩裏鑽出來,套上長袖睡衣,打開門。

“姐姐早。”趙小星從門縫裏溜了進去,往床上一跳,又開始蹦啊蹦。

趙安歌走過來,攤在沙發上,回過頭來說道,“趙小星,你昨天沒上鋼琴課。”

趙小星從床上蹦下來,學着趙安歌的樣子,往沙發上一攤,答道,“沒啊,請過假了。”

趙安歌坐起來,面對着趙小星說道,“那你,想不想你家秦老師呀?”

趙小星點了點頭。

看嘛,小孩子還是很天真很好哄的。

趙安歌和藹可親地說道,“那我們要不要給老師打個電話,感謝一下老師的教育之恩,表達一下對老師的思念之情呢?”

趙小星看了看手腕上的電話手表說道,“我這沒有老師的電話。”

趙安歌從床頭把自己的手機拿了過來說道,“我有,我有,我幫你摁號碼。”

趙小星仰着頭問道,“用你手機直接打,不是更方便嗎,姐姐?”

趙安歌笑了笑說道,“這你就不懂了,就得用你的電話打,這樣顯得你,比較,比較有誠意。”

趙小星點了點頭。

趙安歌用趙小星的電話手表撥通了秦墨北的電話。

秦墨北之前存過趙小星的號碼,很快接了起來,說道,“小星,早啊。”

趙安歌彎着腰盯着趙小星的電話手表,豎着耳朵聽着,他的聲音太好聽,太美妙了,可算解了一下她的相思之苦。

趙小星對着手表喊道,“秦老師,早,秦老師您辛苦了。”

秦墨北笑了笑問道,“你是不是在練習鋼琴,遇到不懂的了?”

趙小星答道,“沒呢,我在我姐房間玩呢。”

秦墨北笑了笑說道,“你姐在幹什麽呢?”

趙安歌心裏一緊,這是要找她算賬了嗎,她對趙小星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一邊往洗手間裏面躲去。

趙小星十分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姐在洗手間尿尿。”

趙安歌差點沒昏倒。

秦墨北輕聲笑了笑說道,“你們早飯吃了嗎?”他怕她尴尬,試圖轉移話題。

趙小星大聲答道,“等我姐尿完尿,就去吃。”

趙安歌耳朵貼在洗手間門上,要不是看趙小星在給秦墨北打電話,她現在就想沖過去把他從二樓窗戶扔出去。

秦墨北嗯了一聲說道,“那你們準備一下快去吧,早飯早點吃對胃好。”

趙小星十分響亮地答道,“嗯,我去問問我姐是不是掉馬桶裏了,還沒出來。姐,姐,你好了嗎?”

秦墨北一直在等趙小星挂電話,那孩子估計是忘了。

他也就沒挂,點了個免提,聽着呢。

趙安歌打開洗手間的門,沖趙小星喊道,“熊孩子,怎麽能什麽都跟人說。”

尿尿,尿尿什麽的,太不文雅了好嗎,影響形象!

對,我們仙女都是不尿尿也不放屁的。

趙小星十分委屈地說道,“秦老師不是外人。”

趙安歌拍了拍他的頭說道,“你這才上幾次課,就把你姐給賣了。”

趙小星摸了摸頭說道,“姐,你是不是不喜歡秦老師?”

秦墨北放下手裏的書,盯着手機屏幕看着。

電話裏傳來趙安歌中氣十足的聲音,“喜歡,太喜歡了,死了都要愛的那種。還有,下回不要叫我姐了,要叫師母,懂嗎?”

秦墨北清了清嗓子說道,“師母?”

冷不防地出來一個聲音,把趙安歌吓了一跳,她看了看趙小星手腕上的手表,居然一直都是通話中。

這特麽就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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