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古堡魅影（四）

見趙翊過來邀請自己跳舞，凱瑟琳先是一怔, 猶豫了一下, 轉頭去看了大廳的某個角落，然後點點頭：“我的榮幸！”

說着凱瑟琳優雅起身, 把自己的左手輕輕搭到趙翊掌中, 跟他一起來到舞池中央。

遲蔚朝凱瑟琳之前看過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樂隊所在的角落，而一個身影正站在樂隊旁邊，吩咐手下的男仆做事，那人正是管家蘭斯先生。

遲蔚有點疑惑了, 凱瑟琳小姐跟誰跳舞難道還要經過蘭斯先生的同意不成？

她搖搖頭, 大概是自己看錯了吧。

舞池裏, 公爵家的嫡長子和伯爵家的獨生女這對身份尊貴的高顏值組合一下場就引得全場矚目，兩人随着音樂旋轉舞動, 優雅的儀态和動人的身姿更是一道亮眼風景。

遲蔚盯着舞池裏的兩人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好的吧，我現在知道他以前的确是學過社交舞的。看這熟練的程度絕對不是初學者，至少比我好多了。”

随即想到之前在安靜私密的房間裏, 他拜托自己教跳舞的樣子，窘迫得想找個地縫鑽一鑽, 虧自己還一板一眼地從姿勢和基本步法開始教他, 看他很快掌握要領之後還暗自得意, 覺得自己在教人跳舞方面天賦異禀。

哪知道這人居然是僞裝成青銅的王者！

遲蔚扶着額頭, 覺得自己待會兒看到趙翊會尴尬死！

好在在這樣的場合, 以趙翊伯爵的身份，遲蔚也沒什麽機會跟他有交集。

趙翊跟凱瑟琳共舞一曲之後，禮貌得體地道謝，然後便回到之前那個角落跟中年紳士們繼續交流，也沒再邀請別的女士跳舞。

凱瑟琳也回到漢斯身邊，之後也曾有幾位男士過來請她跳舞，她都聲稱自己有些累了，沒繼續跳。

舞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一直沒有露過面的德魯克伯爵出現了。

那位伯爵大人身材高大，五官深邃，細看之下跟凱瑟琳有幾分相似，但是整個人的氣質完全不同。

凱瑟琳一直是明豔嬌俏的，她的父親渾身上下卻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

他走進大廳後，只随意跟幾位相熟的賓客打了招呼，便示意大家繼續跳舞，自己先回房休息了。

讓人奇怪的事，看到幾人未見的父親出現，凱瑟琳居然坐在原地沒動，似乎完全沒有過去跟父親打個招呼的意願。

一個老紳士留他多玩一會：“德魯克伯爵，府上今晚如此盛大的舞會，您遲到這麽久也就罷了，居然還這麽快離場？”

另一位中年貴婦也半開玩笑地打趣：“就是，您這樣不給凱瑟琳小姐面子，也不怕寶貝女兒生氣？”

聽到這話，德魯克伯爵朝靜坐在一旁的凱瑟琳看了一眼，留意到他的視線，凱瑟琳小姐身子坐正了些，透過面具跟父親對視了片刻，眼神幽深平靜。半晌，她優雅地欠欠身，算是行了個簡便的禮。

德魯克伯爵皺皺眉，眉心一道深深的豎紋，一張本來就不怎麽和氣的臉更臭了。

他簡短得近乎突兀地跟幾位熟人道了個別，匆匆沿着樓梯上樓。

剛走了幾步，忽然回過頭來沖管家先生喊了句：“蘭斯，跟我過來！”

于是在蘭斯先生的陪伴下匆匆上樓回自己房間去了。

遲蔚跟張慕妍互看一眼：這對父女明顯有問題啊，可之前裏德夫人不是說伯爵對自己的獨生女兒十分寵愛嗎？

說到裏德夫人——遲蔚詫異地環顧了整個大廳，這麽重要的場合，裏德夫人到哪裏去了？

這時，腦內的進度條走到了30%。

遲蔚沖張慕妍使了個眼色，借着幫服務生收拾空餐具的當兒，端着一托盤空酒杯來到了廚房。

舞會上熱鬧非凡，廚房相對而言清淨不少。

遲蔚走到靠近廚房門的時候，聽到裏面有人聊天，刻意放慢了腳步。

兩個胖胖的女仆正在洗杯子，兩個廚娘在制作小點心。

大廳裏音樂響亮，即使廚房離那邊已經有了一定距離，樂聲還是沒有很弱，她們聊天的聲音也不自覺地提高不少。

一個廚娘一邊給小蛋糕裱花一邊自語似的念叨：“這盤做完應該差不多了吧。”

另一個把蛋糕裝盤的廚娘附和着：“我看差不多了。舞會都過了一半了，沒人會想吃東西。”

洗杯子的女仆松了口氣：“感謝上帝，快點結束吧！我的手已經快沒有知覺了。”

另一個女仆開始拿軟布把杯子一一擦淨：“我就最讨厭舞會這一套，還是去年的時候好，城堡裏整整一年沒有舞會，每天都輕松自在極了。”

廚娘随口應着：“可不是嘛！舞會是主人們找樂子的場合，我們可是最辛苦的。”

洗杯子的女仆輕嗤了聲：“做什麽夢呢！想沒有舞會，除非凱瑟琳小姐再……”

她話沒說完，裱花的廚娘出言打斷了她：“瞎說什麽！被裏德夫人聽到你還要不要命了！”

女仆自知失言，吐了吐舌頭。

幾人沉默了一會兒才留意到端着空杯子進來的遲蔚。

遲蔚把杯子放到洗完臺旁邊，女仆們簡單地道了謝。

遲蔚作出一副很熱的模樣，一只手誇張地在面前扇着風：“大廳裏可真是太熱了！”她朝裱花廚娘讨好地笑笑：“請問有水嗎？我想喝一杯，當然，有酒更好了！”說着還朝對方眨了眨眼。

廚娘對她自來熟的态度視若無睹：“蘭斯先生規定，工作時間不能喝酒。櫥櫃裏有檸檬水，你口渴可以喝。”

“謝謝，您真是太好了！”遲蔚朝她感激地笑笑，去櫥櫃裏給自己倒了杯檸檬水。

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味道不錯！”說着在廚房裏挑了把椅子坐下，姿态放松地往椅背上一靠：“真舒服呀！”

裱花廚娘皺皺眉：“你該趕緊回到大廳裏待着！”

遲蔚頗有點耍無賴地架勢：“一直站在客廳裏太無聊了，也沒什麽需要我的地方。我就在這裏偷個懶！”

她想了想，補充道：“凱瑟琳小姐不需要我伺候，現在伯爵先生回來，把蘭斯先生叫去他的房間，裏德夫人又不在，哈哈哈，所以現在管事的都不在，我也樂得清閑。”

廚娘有點詫異：“裏德夫人一直不在？”

遲蔚點頭：“是啊，今晚的舞會上就沒見過她！”

“哦！”廚娘眉頭微皺，跟周圍兩個女仆交換了一下眼色，沒再說話。

遲蔚覺得她們的狀态不太對，這明顯是有什麽事情不願意讓自己知道。

還能怎麽辦？當然只能硬聊！

遲蔚輕咳一聲，把自己當成一個好吃懶做又熱衷打聽八卦的小女仆，嬉皮笑臉地開口，語氣裏全是好奇：“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德魯克伯爵呢，看起來是個很嚴肅的人，跟凱瑟琳小姐的個性很不一樣呢。”

話音落地，沒人接她的話茬兒，廚房裏只能聽到來自大廳的歡快樂曲聲和女仆洗杯子的叮叮當當。

哎，尴尬！

遲蔚又開始念叨：“而且，伯爵先生跟凱瑟琳小姐好像關系不太好啊，你看他一直待在城裏，也不怎麽回城堡，只留凱瑟琳小姐一人住在這裏。”

這次同樣沒有人回應她的話。

哎，很尴尬。

遲蔚賊心不死，再次開口：“今晚伯爵先生難得回來，卻只匆匆打了個招呼就回房了。凱瑟琳小姐甚至沒有過來跟自己的父親好好行個禮。這……有點奇怪吧？””

這次依然無人回應。

遲蔚能感覺到其餘幾人的目光明顯有所交流，但就是不樂意搭理自己。

哎，非常尴尬！

當姐是透明的嗎？遲蔚有點氣惱地抱着杯子喝了一大口水，覺得還是得問得再犀利一點。

呵呵，來啊，互相傷害啊。

她盯着擦杯子的女仆看了一會兒，笑得一臉無辜：“我剛才無意間聽你說，這伯爵城堡去年一年都沒有開舞會，是真的嗎？”

女仆明顯沒料到她之前偷聽了她們的談話，擦杯子的手抖了一下，遲蔚都怕她一使勁兒把那薄壁闊口杯給捏破了。

好在女仆很快鎮靜下來：“是這樣的。”

“怎麽會？舞會可是最重要的社交場所啊。”

女仆繼續擦杯子：“主人們的事誰知道呢！”

“呵呵。是嗎？”遲蔚指指洗杯子的女仆：“可是她明明說是因為凱瑟琳小姐的緣故。”

她死死盯着擦杯子女仆臉色的變化：“所以是凱瑟琳小姐怎麽了？心情不好？生病？受傷？”

女仆讷讷說了句：“生病。可具體我們也不知道，沒見醫生來過。”

這時洗杯子的女仆手上一抖，一個杯子摔在水池裏，登時碎成幾片。

裱花女仆走過去訓她：“笨手笨腳的！這麽幾個杯子要洗多久？”

然後轉身冷冷看着遲蔚：“還有你！偷懶偷得這麽明目張膽，還敢一直聊主人們的閑話，就算這會兒管事們都不在，我們也可以告訴他們的。”

遲蔚面對這種程度的冷眼倒沒有在怕，仍是作出無賴的表情：“哎，偷個懶有什麽大不了的嘛！至于八卦，你們不是也在說嗎？”

女仆被她的話噎到，一時也說不出反駁的話，只瞪着她。

遲蔚覺得這會兒估計問不出什麽了，想了想，還是決定給雙方一個臺階下：“哎，我沒有惡意，你別這麽兇嘛！是我不好，那我趕緊回大廳了。對了，檸檬汁很好喝，謝謝！”

說着迅速起身，溜回了舞會大廳。

舞會的後半程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發生。

這場盛大舞會直到深夜才散場。

盡興的賓客們各自回客房休息。

遲蔚和張慕妍作為凱瑟琳的專屬女仆，自然是跟着女主人回去，幫她洗漱換衣服什麽。

可是，這次，凱瑟琳似乎是很疲倦了，朝她倆揮揮手：“你們去休息吧，有莉亞幫我就可以了。”

說着徑自朝二樓自己的房間走去。

不用幹活，她倆樂得清閑，正好可以溜去趙翊房間開個會。

只是——遲蔚好奇地朝凱瑟琳離去的優雅背影看了一眼——她說讓莉亞幫她，可莉亞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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