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唐煙煙看向地上的那三百兩銀票, 突然很想拍一拍陸大寶的腦子,仙域的通用貨幣是靈石好嗎?

此時此刻,唐煙煙心情複雜, 連方才受到的屈辱都好似淡化不少。

面對一臉求表揚的土豪陸大寶,唐煙煙佛系地微微一笑,然後面向衆人道:“諸位仙者, 我自問在飼養照料靈獸方面盡職盡責, 并沒有故意使它們生病不适, 若是我無意間犯下的錯誤,待查清真相,我會逐一向各位仙者及其靈獸道歉。若并非是我的錯, 能請今日冤枉我的道友們向我說聲對不起嗎?”

全場靜寂。

當着仙尊陸雨歇的面, 無人再敢喧嚣放肆。

爹系主人淩霄仙君抱緊他生無可戀的仙鹿,率先點頭說:“好, 我不能讓我家乖囡囡平白無故遭罪, 也不想讓任何一個無辜的人受委屈,當然要查清真相。”

其餘人見淩霄仙君允諾, 陸陸續續颔首答應。

陸大寶聽唐煙煙一番話,這才恍然大悟。

他家煙煙根本就沒有做錯事嘛!他剛才就是太着急,所以才把銀票甩出去!他做事就是太沖動惹!

陸大寶并無偶像包袱地小跑到草地,彎着腰,他把三張銀票撿起來放入袖口,起身對衆人說:“待查清真相,若此事是我家煙煙無意之舉, 你們便上那座……”陸大寶把手指向浮在高空的眷古峰, “喏, 上那兒排隊找我拿銀票吧。還有, 若是你們冤枉了我家煙煙,也別忘了上那兒排隊道歉。”

衆人随之仰望高空,不由面色一驚。

眷古峰素來閑人免進,甚至于掌門長老前去拜訪,都得提前預約。

所以仙尊現在的意思是他們……

等等,唐煙煙難道也要住進眷古峰?

目目相觑,修者們多少察覺到仙尊的不正常。

面前的仙尊,似乎并非從前那位高冷禁欲不茍言笑的仙尊了。

陵光仙君眼見情況不妙,迅速将陸雨歇唐煙煙帶回眷古峰,他哭喪着臉對陸雨歇說:“師弟,你分明答應我,不準亂說話不準亂做事,我才答應帶你去找唐煙煙,可你剛剛究竟是說得少、還是做得少了?”

陸雨歇固然心虛,卻不懊惱:“對不起嘛!”說完,他拉着唐煙煙手進寝殿,步伐雀躍得快要跳起來,“煙煙,你怎麽沒和我住在一起?我醒來不見你好着急,你快來看我房間,可寬敞了!你今晚就住我房間呀!”

陵光仙君傻眼了。

他還沒從“對不起嘛”的嬌憨可愛中回神,又再次跌入“你今晚住我房間呀”的飓風震驚中。

他們真……真同居雙修了?謠傳竟……竟不是虛言?

唐煙煙向陵光仙君颔首示意,同陸雨歇進入他廂房。

這裏她上次曾來過,并不陌生。

下意識望向床榻,唐煙煙腦海裏不由浮現出那記清冷淡漠的眼神。

“煙煙,”陸雨歇拽住唐煙煙袖子,帶出神的她帶到窗下,兩人并肩而立,賞庭院繁花,“煙煙你看那些花,花瓣是冰藍色,好像還散發着雪光呢。”

“嗯,仙域的花大多這般好看。”

“還有還有,你看飛翔在雲彩裏的鳥,好美麗。”

唐煙煙跟着望向遠處,片刻,她又将視線落在陸雨歇欣然的側臉,突然問:“你知道你現在的身份嗎?”

陸雨歇面色一僵,心情逐漸變得忐忑,他低聲回:“去找你時,陵光仙君同我講了。可我覺得他像茶樓裏的說書先生,講得都是別人的故事。”

唐煙煙看着他眼睛:“那你知道我的身份嗎?”

陸雨歇怔了怔:“你是煙煙。”

唐煙煙含笑點頭:“我是唐煙煙,不是李煙煙,也不是王煙煙。”

陸雨歇哈哈大笑起來,模仿她的句式說:“我是陸大寶,不是趙大寶,也不是孫大寶。”

唐煙煙:……

心情莫名松快,唐煙煙走出廂房,同陸雨歇逛起這眷古峰來。

比起栖霞峰,眷古峰似乎是一座沒有溫度的居所。樹木幾乎都是雪松、海桐等常青樹。不似栖霞峰,多以顏色俏麗旖旎的紅楓銀杏為主,春夏秋冬四季,景色各自不同。而眷古峰,則是一座亘古不變的清冷山峰。

唐煙煙逛着逛着,隐約能感受到原本陸雨歇的性情。

一個人會因為失憶,而轉變成完全迥異的風格嗎?

“煙煙你總看我做什麽?”陸雨歇有些小羞澀道,“陵光仙君說我昏睡十多日,瘦削了些。我覺着煙煙你比之前,也清減了些,是不是沒吃好?咱們要不去吃東西吧!吃紅燒肘子和荷葉雞!再來兩屜小籠包!”

“仙域不吃凡塵飯食。”

“那吃什麽?”

“基本不吃。”

“啊?”陸雨歇露出驚恐的表情,“我豈不是要餓死?”

唐煙煙哭笑不得:“仙域靈氣充裕,再說修行到一定境界,本就無需再食五谷,你摸着良心說,你現在餓嗎?”

陸雨歇伸手捂住心口,糾結半晌,吞吞吐吐道:“那,那我可能就是單純的嘴饞?”

唐煙煙輕笑,這話倒是與方寸世尊的“嘴饞論”對上了。

兩人正毫無營養地說着閑話,一道白色麗影出現在雪松下,她遠遠望着他們,一動未動。

唐煙煙略微蹙眉。

陸雨歇随之望去,不喜地抿直唇角:“我讨厭她。煙煙我們走,去別的地方看看。”

語罷,牽着唐煙煙就走。

眼睜睜看着師父面帶嫌惡地離開,還拉着別的女人的手,宋怡然眼眶酸痛,誠然師父不曾對她言笑晏晏,但他更不會同旁的女修多說半句話。

她原以為她足夠特殊,至少她獨占仙尊唯一女弟子的位置。

可如今——

宋怡然用力閉上眼,雙手在袖中緊握成拳。

這些年來,她天賦異禀,修為節節攀升,人群中總有許許多多羨慕嫉妒不甘的目光。

唐煙煙便是其中之一。

她曾為此感到驕傲自豪,卻沒想到,如今她終于也因為唐煙煙而嘗盡嫉妒不甘的滋味。

離開雪松林,兩人漫步行在瀑布下,唐煙煙沉默片刻,說:“既然回到仙域,你就不再只是那個簡單的陸大寶,他們會幫你恢複修為與記憶,也會将從前的事情講與你聽。一時之間,你可能會惶恐與不習慣,別害怕,我會陪着你。”

陸雨歇最喜歡聽煙煙說這些話,眼神一亮道:“那我可要快些恢複修為,以前煙煙你保護我,以後就換我保護你啦。”

唐煙煙輕笑,心底卻想,不管陸大寶究竟是不是她的後盾,她都不能再像現在這樣任人宰割。至少,她需要有說“不”的權利與資格。

兩人方回別院,掌門便帶着他的修仙男團來踢館了。

陸見寒陰沉着臉,眸光銳利地掃過唐煙煙。

陸雨歇立即站到唐煙煙身前,兇巴巴問:“你們是誰?不知道擅闖別人家不禮貌嗎?敲門了嗎?”

陸見寒與男團:……

倒是真的沒敲門。

畢竟仙尊陸雨歇都失憶了,他們進來不需要預約了吧?

陸見寒看到侄兒好端端站在面前,還是非常欣慰,他笑道:“雨歇侄兒,我是你叔叔,我不會害你,唐煙煙不能留在眷古峰,我這是為你着想。”

陸雨歇定定看着陸見寒,态度稍微軟化:“叔,這是你家還是我家?”

陸見寒一愣,嘴角抽了抽。

男團中的星曲長老忍不住站出來,他大義凜然道:“仙尊,你若執意留下唐煙煙,你可知外界将如何诋毀你?她會害得你數千年清譽将毀于一旦啊!不僅如此,魔域亦會趁虛而入,屆時又是一番血雨腥風。仙尊你素來以大局為重,以仙域太平為己任,如今怎能這麽重個人私欲呢?你不僅僅代表的是你自己,更是代表了整個仙域!”

唐煙煙面色微冷,不由看了眼說得冠冕堂皇的星曲長老。

仙尊陸雨歇确實大公無私,他是仙域的定海神針,有他在,可保仙域千萬哉安穩。

可他的無私奉獻,不能成為這些人強行捆綁桎梏他的工具吧?

因為他素來沒有私欲,便必須永遠的做那朵雪巅上的孤獨之花嗎?

陸雨歇也很生氣,但他生氣的點卻和唐煙煙完全不同,他氣呼呼沖曲星長老道:“什麽魔域大戰?什麽血雨腥風?你這個糟老頭子說話好不要臉!她唐煙煙除了是我非常非常喜歡的人,并沒有多大了不起,她要是能引起魔域大戰,她要是能掀起血雨腥風,還輪得到你們幾個在這裏對她指指點點嗎?你們自己沒有用,解決不了問題,就會推脫給無辜的人。”

曲星長老氣得臉頰脹紅:“仙尊你、你說話怎能如此粗魯野蠻,你、你……”

陸雨歇越說越惱火:“就你能蠻不講理,不準我好好講道理了?瞧之前把你給慣的。”

曲星長老雙手捂住心髒,喘不過氣地看向陸見寒,悲戚道:“掌門啊,大事不妙啊,仙尊他、他真的病得不輕啊!”

見陸雨歇仍要追上去和曲星長老“探讨”,唐煙煙眼眶微紅地拽住他手,輕笑着搖了搖頭。

那些人認定仙尊屬于仙域,不屬于他自己,怎能溝通清楚呢?

陸見寒聽星曲長老在耳邊哭哭啼啼,越發頭大。

失去記憶的陸雨歇,他亦是初次見,先前聽陵光仙君說起凡塵那些荒唐事,陸見寒半信半疑,如今卻是真的震愕難言。

他總以為按照陸雨歇的清冷性子,不會變得判若兩人。

然而眼前陸雨歇,除樣貌,與曾經的陸雨歇,真的完全迥異。

仙尊從不生氣,更不會同人争吵發怒,更別說當場辯論個三兩回。

他總是淡淡的,除卻仙域,仿佛何事都與他無關。就連收宋怡然為徒,亦是他與長老們以培養新一代強者為由,勸服他收下的。

“煙煙,我們走,”陸雨歇瞪了眼那些人,氣得不行,他家煙煙憑什麽要在這裏受委屈?他嘟囔道,“這裏肯定不是我家。”

“等等——”男團裏有人站不住了,“仙尊你這是要抛下你守護數千哉的仙域嗎?你太令我們失望了。”

唐煙煙頓步,再忍不住地冷冷說:“他有不守護的權利。”

男團大怒:“好你個妖言惑衆的女人,在凡塵你便是這般蠱惑仙尊的嗎?你究竟有何居心?”

氣氛再度推至燃點,就在雙方一觸即發時,一道懶散帶着醉意的笑聲響起。

方寸世尊搖搖晃晃禦劍停落在衆人面前,後面還跟着趕去通風報信的陵光仙君。

他眯着眼睛,含糊不清道:“這眷古峰怎鬧得成了座菜市場?好玩好玩!嗝——我也來湊個熱鬧好了!”

曲星長老仿佛看到救星,蹭上去訴苦:“世尊您可終于來了,您是不知道,仙尊他病得不輕啊!竟還說要離開仙域。”

方寸世尊看向曲星長老,打了個酒嗝:“嗝——”

被酒臭味撲了一臉的曲星長老:……

陸雨歇自動把他們歸為一丘之貉,安撫唐煙煙說:“煙煙別怕,一個老酒鬼而已。”

方寸世尊笑眼眯眯地看他:“對對對,我就是老酒鬼,你懂我!嗝——”

陸雨歇咕哝:“神經病。”

曲星長老抹抹臉,腆着臉繼續沖方寸世尊笑:“世尊,您看?”

方寸世尊不耐煩:“他要走就走呗!你們不準他搞對象,他血氣方剛了幾千年,哪憋得住?你們自己那時候憋住了嗎?沒憋住就給老子閉嘴。”說完眨眨右眼,暧昧又下/流地對并肩站立的陸雨歇唐煙煙抛了個媚眼。

陸雨歇唐煙煙:……

他們就很默契地同時回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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