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淚幹親情

“我……”圓杉驚恐地望着來人,把露比緊緊抱在懷裏,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後退。

來人一步一步緊逼,她看着他從懷裏摸出一把刀子來,然後舉高。

外頭的陽光照進來,刀子閃閃發光,她心裏的寒意蹭地上來了。

圓杉後退至方才的位置,已經沒地方可退了,她抱着露比,悄悄地摸到肚臍的位置按着。一直都不松手。

她現在很痛,所以不願意讓露比也跟着痛。

對方手起刀落,一下子就把圓杉的手臂劃破。小小的身上又增添了一道新的傷痕,她卻沒有感覺了。或許是因為太痛?

“你個小妮子,敢逃?!”又一刀落下來,對方高大她許多,她力氣又流失得厲害,根本就沒有力量可以抗衡。

怎麽辦?怎麽辦?她驚慌失措,不斷央求,“哥哥,求求你,你放了我吧!”

“放了你?呵,你不逃不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嗎?你怪不得誰!怪你有個好父親!”一把刀插落在她右手虎口處,她吃痛,失了力氣,露比便掉到地上。

一個跟眼前的男人差不多年齡大小的男人從外頭跑了進來,跟前者耳語幾句。圓杉飛快地撿起露比繼續按着肚臍,然後她看到兩個男人不發一言地盯着她皺眉,她又縮了縮身子,可憐兮兮地看着他們。

刺傷她的男人由上而下睥睨了她一眼,放着惡話:“你敢再逃我就不是刺傷你,而是砍了你的手!”

圓杉嗫嗫着應答,把頭埋在手臂裏。

鐵門又吱呀地關閉了,又一片黑暗。她忽然想起來身側還有人在,他們不把他搬走嗎?

啊,對,鑰匙呢?他的身上會有鑰匙嗎?

她咽了口水,小心翼翼地探過身子,就在她準備觸摸到男人的時候,男人忽地瞠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圓杉一愣,旋即小臉吓得青了,步伐蹒跚地向後退,退得狠了,撞上了牆。一種暈眩的感覺,她不自覺地晃了晃,卻還是黑得看不見,又模模糊糊。而後身子慢慢倒了……

圓杉張大眼睛,雙眼紅腫。

望着天花板愣神,這些回憶……這些回憶她真的不願意記起。下意識地摸了摸虎口,又扯出一記嘲弄的笑,路政剛,路政剛!我是你的女兒你怎麽會那麽忍心?她想起那幫男人……她恨不得掐斷自己的脖頸,割斷自己的舌頭!小時候不懂,大了噩夢卻一直眷顧她,讓她不得安眠!

她竟然,她竟然……

身子像寒風落葉一般簌簌抖着,眼淚毫無所覺地不斷流出來不斷溢出眼眶,一些細碎的嗚咽聲從喉腔裏震動,破裂。一雙手掩上了整張蒼白的臉,淚水從指縫間落下,濕了枕頭,幹了親情。

後來呢?後來呢?後來……她親眼看到親耳聽到路政剛跟媽咪的對話。

那晚她翻來覆去都睡不着,抱着露比下了樓,經過書房的時候門開了,她從門縫裏面看見了爸爸。

她興奮得要命,她很少機會能見到爸爸,他多是忙碌,一個月都見不上幾面。現今他卻回家了她又怎能不高興?

她正要開心地推開房門卻看見媽咪打了爸爸一巴掌,那聲音太大,把她吓呆了。就這麽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她聽到媽咪的質問聲:“路政剛你個禽獸!杉杉是你的親生女兒你竟然跟你在外面的女人一起商榷把她送入虎口?!你瘋了!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為什麽!”

問到後來,聲音逐漸收小,是壓抑着一股最深的疼痛。

“小聲點!杉杉還在睡覺!”

“杉杉?你也配叫杉杉?你個禽獸,豬狗不如!我呸!我歐麗怎麽就嫁了你這麽個豬狗不如的東西!”她橫眉,冰冷的神色從眉目之間傾瀉出來,落了一地的寒冬。路政剛摸上了額頭,神色非常痛苦,“我也不知道怎麽會這樣!”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會這樣?在外面跟女人雲翻雨覆過了爽了腦子就沒了是吧,你這麽狠心!在外面搞女人我可以不管你,可杉杉是我的命!你去搞她?!你知道她那天回來跟我說什麽了嗎?她說媽媽我好害怕,那個叔叔在我面前脫褲子!”大聲吵鬧大聲宣洩,可是心中這一腔悲憤痛恨該怎樣才能消失!她一想起女兒那害怕顫抖的模樣她就想殺了那禽獸!歐麗一邊說着一邊流淚,樣子痛心非常,“她才十歲,她才十歲!你要她以後怎麽活!這陰影會跟她一輩子!是一輩子!都怪我,怪我沒有帶眼識人竟然嫁給你這樣一個混帳東西!他媽的路政剛我們離婚!我要帶杉杉走,我要帶她走!帶她離開這裏!永遠都不要見到你!”她把桌上所有東西都掃落地,又找到路政剛機密的文件,揚在手上,都是冷笑。

“路政剛,你要錢是吧,你要錢是吧?行,既然你這麽愛錢,我就給你。等你集團垮了你死了我就燒給你!”她一怒之下把手裏的文件都撕個爛碎!路政剛驚詫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事情,一雙眼睛睜得大大,他紅了眼睛,抓着歐麗的臂膀用力捏着,沖着歐麗大吼,“你瘋了!”

“滾!我瘋了?我又怎及得上你瘋?你敢連同外面的女人勒索,我就敢讓你集團破産。還經常騙杉杉說錢賺來都是給她用的,沒錯,你賺錢是你的事,可你勒索的卻是我的錢。好啊路政剛你可分得夠清楚!我歐麗這一生人做的最錯一件事就是為了你抛棄了我爸媽,把藍天的股份都給了你,否則又怎會導致今時今日所發生之事。”說完以後她凄厲一笑,眉眼間都是悲恸,是啊,這怪誰呢?只怪自己少不更事。

自己好好的大小姐不當,非跟着路政剛熬日子。還為了他跟父母反目,把家裏集團自己的股份給了路政剛,這才讓他坐大,吞了家裏的公司,有了現下的懷緬。而今他還幹出這禽獸不如的事情來,她該要怎麽向父母和杉杉交代?怪不得勒索電話打來以後他一點動作都沒有,左右搪塞她說資金都用在新公司的發展上,還央她說先用着她的錢。

錢?她還哪裏有錢?她有的沒有的全都給了他。他卻不相信。歐麗呵,都是你的錯,才讓杉杉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你又怎再有面目去面對女兒那雙不谙世事又清澈透亮的眼睛?

思慮間,眼淚滴落在地,暈開了一片足夠令人心碎絕望的痕跡。那痕跡深深地刻在心上,到死也幹不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是剛才才知道她做了那樣的事情!”路政剛一張臉通紅無措,語氣緊張,歐麗卻只是一笑,頹然地甩開他的禁锢,“誰?小紅?”

路政剛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像是不可置信,“你怎麽知道?”

“我怎麽知道?不如叫她不要三天兩頭就往家裏打電話。不是,這都不是我的家了。你跟我讀書時候最親密的好朋友厮混在一起我不介意,但你們竟然狼心狗肺到向一個十歲的孩子出手,你們真的是好髒。我會考慮走法律途經解決這件事情,婚是離定的。我已經很累了,我求求你走開讓我出去行不行?我看你一眼就惡心得想吐!”歐麗推開眼前這個同眠了十多年的男人,心眼裏已是一片凝了霜的幹涸。

絕望到頂,也不過如此。其實把所有不快都吐出來以後還真不怎麽樣。

“老婆,老婆你聽我說,事情不是這樣的!”路政剛慌忙撈回這個他曾深愛的女人,此刻他腸子都要悔青。他也怪不了誰,的的确确是自己犯賤。那女人提議時偏是兩人歡愛過後他腦子迷蒙的時刻,清醒了也就沒有這件事。哪知道……哪知道……

歐麗甩開,掩下眼睑,看也不願意看他了,“夠了,我不想再聽到你的聲音不想再看到你的樣子。我跟杉杉明天就搬出來,我會跟她說的。不勞你費心,你就等着收律師函吧。”

她走不了幾步,卻被後頭那一句話狠狠擊潰。

“好!你走!法律途徑是吧!那就把杉杉這件事攤到桌面上來談吧!以後她不用面對誰了!”

歐麗身子立時僵硬,咬牙切齒。兩行清淚從心底漸漸流釋出來,“路政剛,我怎麽會跟你這種人過了半輩子。”明明初相識時,他們都那樣單純。

她失望地往門外走,房裏昏黃的燈光把她的背影拉得長長,寂寥傷心得讓人想哭。

門一打開,一雙像泉水一般透亮的眼睛在她面前閃着比星星還要明亮的光。

“杉杉?!”

圓杉的眼淚把露比都打濕了。打濕了好大,好大,好大的一片。

一種疼痛從十歲的心靈裏以極緩慢的速度翻越出來。破開了皮肉,鑽穿了骨頭。

那種痛,比刀子刺入她手臂的時候還痛;比用皮帶狠狠抽她的時候還痛;比她今天以前受過的痛都還要痛。

它們在她心上寂靜荒涼,淚落成海,生出片片頹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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