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漆黑的海面上突然露出兩顆圓溜溜的腦袋,并以相當快的速度往海島移動。

遲堯查看防護服上的能源。

只剩下不到3%,大概剛好能撐到上岸。

片刻後,他目測到岸邊的距離,用腳去試海水的深度,已經淺得只到他胸口了。

遲堯打開頭罩,深深地吸了口氣。

“悶死我了。”

他轉頭,剛好看到景晞摘下頭罩。

“還好沒沖散,不然我們能源都不夠用。”

景晞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解開卡扣後打量四周。

這個海島很小,目測離海岸還很遙遠,不借助工具,純靠游泳是回不去的。

“先上去吧。”

遲堯踩着水走到岸上。

這個星球晝夜溫差很大,帶着水汽的寒風透過防護服的大領口漏進去,衣服很快就潮濕了。

遲堯夜視能力很好,就算沒有任何燈光依然能看得很清楚。

賭場那些人不知道會不會追過來,傻站在岸邊不是辦法。

就算現在讓人過來接,至少也得等一兩個小時,不管怎麽樣,得先找個落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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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堯看了一圈,正打算朝小樹林那邊去,景晞突然撞了一下他的手臂,遞過來一個東西。

他低頭一看,是變成夜視眼鏡的小紅。

景晞聲音很淡:“開燈目标太大。”

其實遲堯用不上這個東西,但他還是接了:“送給我?”

“借。”景晞經過他身邊時,又補充一句,“抵消晚上的人情。”

“操。”遲堯低罵了一聲,“我不要了,還給你。”

景晞往小樹林走:“晚了。”

遲堯跟過去,聲音裏透着笑:“你這是強買強賣,犯法的。”

景晞淡定道:“也不是第一次犯法了,不差這一回。”

走到小樹林中部,确定離岸邊夠遠,景晞這才打開終端裏的照明燈。

遲堯不知道從哪抱了一些木頭過來,粗暴地用子彈擦過石頭的火星點了火。

見景晞看過來,他收槍,開始脫身上的防護服。

“怎麽,第一次見這種打火方式?”

景晞沒有否認:“對自己的槍法很自信?”

遲堯将防護服和頭罩扔到一邊,又扯下臉上的僞裝:“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對打火這麽熟練?”

看到他的臉,景晞眼神一閃。

看了好幾天那張僞裝的臉,乍一看到遲堯原本的模樣,突然覺得有些刺眼。

漂亮得刺眼。

這是張無論哪個性別都會喜歡的臉。

臉上敷着一層膜,被海水打濕後被火蒸得又熱又潮。

景晞受不了,也撕了下來。

想到海底賭場那些變異的alpha,他心情沉重。

“那些人怎麽回事?”

“這個問題收費,你确認要我回答?”

遲堯過去,抽出景晞腿袋裏的軍刀去砍了幾根竹子架在風口,把兩件肥大的防護服晾上去擋風。

景晞:“和幽靈兵團什麽關系?”

遲堯:“收費。”

景晞看着火堆,木頭被燒得噼啪作響,不時濺出一些火星。

“進了那裏,就真的沒機會離開了?”

“也不是沒有機會。”遲堯随意坐着,“當你強到沒有敵手時,無論什麽環境都能随便進出,一個小小的地下賭場算得了什麽?”

景晞:“如果是孩子進了那裏呢?”

火光照亮了景晞的側臉,完美得不像個人。

遲堯又看呆了。

這張臉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剛好戳在他的審美上。

就是身上刺太多,只能看不能摸。

景晞補充道:“四五歲的孩子。”

遲堯回過神,随口道:“那就沒救了,随便一只一級野獸就能把他吞了。”

見景晞冷着臉半晌沒說話,他悠悠道:“不過他們一般不會讓四五歲的孩子上場,畢竟一看就會輸,那些傻子再傻也不會押他贏,觀看起來也不刺激。”

景晞聲音很低:“所以他們會買賣嬰幼兒當儲備,等長到一定的年齡再讓他們上場?”

遲堯沒有回答,轉而問:“你要找的人才四五歲?”

身處深海中的無人小島上,四周一片寂靜,好像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們,和眼前的火堆。

如果放在平時,景晞絕對不可能對遲堯多說一句。

可是今天,他有些忍不住了。

在海底,遲堯幫了他好幾次。

就他們的立場來說,遲堯完全不用救他,死了反而更好。

可對方從始至終把他當成了“自己人”。

也許抛開立場和性格,他們也不是完全不能信任彼此。

遲堯和他生活的圈子不同,說不定會知道一些事。

景晞遲疑道:“走失的時候他五歲,現在該有二十六七了。”

如果還活着的話。

遲堯打趣:“飛龍現在還受理人口失蹤案?”

說是這麽說,但他直覺這個人對景晞的意義不同尋常。

景晞聲音很輕:“是我哥哥。”

遲堯一怔。

說出這幾個字時,景晞的表情和聲音都和平常很不一樣。

平時的他像個随時亮着爪子的野貓,這時候卻觸不及防地攤開,露出了柔軟的毛肚皮。

“你有哥?”遲堯聲音有些緊,“我記得你是獨生子?”

景晞:“不是親兄弟。”

遲堯努力将視線從他臉上撕下來,腦子裏回想景晞的個人檔案。

景晞的父親是軍官,獨生子,他爸爸也在軍部任職,也是獨生子。

不管是堂兄弟還是表兄弟,景晞都不可能有。

這是從哪冒出來的野哥哥?

遲堯莫名有點不爽:“所以你讓春琴查名單,還跑到白鯨座,就為了找他?”

景晞點頭:“你不是什麽都知道?”

遲堯:“怎麽?想讓我幫你找?”

景晞認真道:“如果你能幫我找到他,我可以把名下所有資産都給你。”

遲堯:“……”

接了個大單子,但為什麽一點都不高興呢?

遲堯故意嘲笑道:“說得這麽好聽,別到時候又賴賬。”

景晞:“可以簽合同。”

遲堯冷哼:“我又沒戶籍,打官司都贏不了。”

景晞:“那你來定規則。”

遲堯掃了他一眼,不懷好意地笑笑:“錢我不缺,想要我幫你找人,拿你的照片來換。”

景晞眉頭微皺:“……照片?”

遲堯:“是啊,按我的要求拍,我讓你怎麽脫就怎麽脫,脫哪裏就脫哪裏。”

景晞冷着臉,幾乎沒有遲疑:“可以。”

遲堯難以置信:“我的意思是,讓你拍豔照。”

景晞:“我知道,你的喜好我多少有點了解。”

遲堯:“……”

遲堯:“我要是發到網上,你這少将恐怕也做不下去了。”

景晞拿起木棍折斷,扔進火堆裏:“如果人找到了,我做不做這将軍也無所謂了。”

這話的意思簡直就像在說他坐上少将的位置,就是為了找到這個人。

真他媽——萬年老冰塊也有這麽感性的時候?

遲堯:“那星盜呢?連我都不抓了?”

頭繩突然松了,景晞随手一扯,長發散落下來。

他将額前的碎發捋到後面:“自然會有別人抓,我操什麽心。”

遲堯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長發上。

“要是換了人,我可就不會手下留情了。”

景晞拉回話題:“怎麽樣,接不接?”

“接啊。”遲堯嗤笑,“你都求上門了,不接不是顯得我很不解風情?”

景晞沒理會他的言語調戲,認真道:“他的資料不多,黑發黑眸,長得很漂亮,性格開朗愛笑,二十一年前從帝都星飛往白熊座時走失。”

“還有呢?”見他不說話,遲堯笑了,“就這些?你把我當神仙?”

景晞回想了一下:“是個omega。”

遲堯:“地下賭場不收omega。”

景晞:“也可能是alpha。”

遲堯:“你連他性別都不知道就到處找人?”

接收到他質疑的視線,景晞偏過頭:“當時他還小。”

小時候的記憶已經很模糊,就只記得對方身上有股香甜的奶味,還有酒心巧克力的味道。

第二性別一般在五到十歲間分化出來,但信息素是天生的。

AO信息素差別很大,孩子出生後基本能靠信息素判斷出第二性別。

可他已經忘了哪種氣味才是對方身上信息素的味道。

遲堯:“名字裏還帶了個‘yao’字?”

景晞:“嗯。”

遲堯回想了一下他說的這些信息,突然笑出了聲。

“你要找的不就是我嗎?”

景晞一怔。

遲堯掰着手指數:“你看,黑發黑眸,長得漂亮,開朗愛笑,名字叫堯,還是你哥哥,全中。”

一瞬間的驚訝過後,景晞眼神裏的光亮淡了下去。

“我就知道你浪蕩花心,心狠手辣,和他完全不是一個物種,年齡也對不上,他二十六七,你最多二十四。”

遲堯:“……”

年齡你說的算,欺負他沒戶籍?

他腦子裏突然一閃,一個想法不受控制地冒出來。

“這些年你一直追着我打,不會就因為我和他同名吧?”

見他沒說話,遲堯接着問:“次次留手,也是因為這個名字?”

景晞還是沒開口,就像默認了。

遲堯:“那你叫聲哥哥來聽聽?”

景晞:“……”

離天亮還有三個小時,他們就坐在火堆旁等時間過去。

景晞将臉側的頭發別到耳後,開着終端試着和最近的下屬取得聯系。

海底賭場看到那把地獄之神的仿品後,他就對白鯨座的駐軍産生了懷疑。

保險起見,他只能舍近求遠,聯系自己的人。

餘光不受控制地跟着他的手到耳邊再到長發,遲堯又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終端上。

【D:多少數量?】

遲堯回複過去。

【兩百左右,已經獸化到不可逆階段,大多數是魚類。】

【D:和之前那些一樣?】

【獸化速度更快,攻擊性更強。】

【D:定位呢?】

【磁場紊亂,很難定位。】

【D:我知道了,你先回極影。】

遲堯回了個ok的表情包,想到剛才景晞說的話,他将那些條件打上去。

【黑發黑眸,開朗愛笑,長得漂亮,名字帶個yao,要是有線索,立刻發給我。】

那邊過了幾分鐘才回複過來。

【D:這些條件加起來不就是你嘛?!臭小子,說過多少遍,不準拿老人家逗悶子!】

遲堯掃了一眼,笑得沒心沒肺。

這事确實離譜。

那邊,景晞看着終端上放大的虛拟屏,餘光一直留意遲堯。

耳邊突然響起兒時那個人軟糯的聲音。

【爸爸說狼一生只有一個伴侶,我以後也要變得像狼一樣強大,忠誠守護伴侶。】

忠誠個屁。

遲堯這種情人一堆的浪蕩子,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忠誠。

他絕對不可能是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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