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二天遲堯意識回籠，天剛蒙蒙亮。

其中一套挂在竹竿上的防護服被某人挪到另一邊的樹枝上，剛好能給他擋風。

賭場的人不知道是沒找到他們，還是壓根沒追出來找，一晚上風平浪靜。

“醒了就起來吧。”

景晞的聲音從後方傳來，他坐在樹底下，偏頭看過去，眼前就被丢過來幾個野果。

突然間對他這麽好？

遲堯懶洋洋道：“你的人還沒到？”

景晞：“來了。”

剛說完，上空隐約傳來轟鳴聲。

是飛龍的救援專機。

遲堯咬了一口野果，酸得懷疑人生。

“你不酸？”

景晞拿着果子的手一緊，若無其事道：“不酸。”

剛覺得死對頭變好了，這就那果子報複他？

遲堯搶過他手裏咬了一口的果子，翻了個面啃了一口。

“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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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了最大的忍耐力才控制住表情。

對方手裏的這個比他的還酸！

景晞不動聲色地觀察他的神色，試探地問：“你不喜歡吃酸的？”

遲堯直接把果子丢了：“這東西是人吃的？”

這種果子的酸度不到食用醋的一半。

景晞垂在身側的手蜷縮了一下，面上卻沒什麽表情。

“一起走？”

“算了吧。”遲堯嗤笑，“我怕你給我扔進鐵窗別墅了。”

“……”

景晞：“那你怎麽回去？”

遲堯看向他，眼神微妙：“你這麽關心我回去的問題？”

景晞避開他的視線：“你身上案子太多，要是在海島上凍死，太便宜你了。”

遲堯：“……”

救援專機降下，艙門打開，呂蒙從裏面探出頭來。

“長官，這邊！”

喊完後，他注意到自家長官身邊還有別人。

定眼一看，卧槽，是遲堯！

呂蒙立刻轉身去拿武器。

見遲堯完全沒有要一起走的意思，景晞走出幾步停下來，解釋道：“這次的事我還沒查清楚，不會抓你。”

遲堯抱手靠着樹幹，懶洋洋地對他揮手。

“敵人的戰機，我坐不習慣。”

景晞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搭着艙門一腳邁上了戰機。

“長官，您退後！”呂蒙拿了把重型機關槍架在艙門口，要是遲堯敢亂來，就和他拼命。

景晞：“拿出這把槍，是準備把他打成篩子？”

呂蒙摸了把寸頭，有點懵。

“可他太厲害了，一般武器對付不了啊。”

“把槍收了。”景晞走進去，聲音很淡。

呂蒙：“可是遲堯——”

景晞掃了眼監控畫面，遲堯還是站在那裏，正笑吟吟地對他揮手。

他收回視線：“他今天沒犯事，随他去吧。”

呂蒙：“……”

等景晞進去後，呂蒙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長官不會和遲堯在這孤島上呆了一晚上吧？！

這孤A寡A的，還是死對頭，怎麽他們身上一點傷痕都沒有。

真是見了鬼了。

他扛着槍屁颠屁颠地跟過去，卻見景晞坐在主位上，眼神盯着桌面，好像在——發呆？

呂蒙觀察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開口：“長官，您要是太累就先休息吧。”

聽到他的聲音，景晞回過神，略顯疲憊地揉了揉額角。

“掃描整個海域，有情況立刻彙報給我。”

呂蒙一怔：“海裏有什麽東西嗎？”

景晞：“一座城。”

呂蒙：“！”

呂蒙走後，整個空間安靜了下來。

景晞眼前一遍遍閃過遲堯吃果子時的表情。

昨晚和遲堯說了那些話後，他突然回想起一個關于那個人的細節。

那個人不能吃酸的，面條裏放一點點醋都會酸到嘔吐。

一定只是巧合。

這世上不吃酸的人多到數不清，遲堯只是其中之一。

海島上，遲堯拒絕了景晞的邀請，當時有多潇灑現在就有多狼狽。

他本來穿了西裝，嫌礙事給扔在海底的休息室了，現在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的襯衣。

寒冷的海風吹過，整個人都木了。

一架外殼沒任何标識的戰機姍姍來遲，降落到他面前二十米外的空地上。

“你們可以來得更晚點。”遲堯臉色很臭。

穿着作戰服的beta男子恭敬道：“C組在執行任務，臨時改由D組來救您。”

遲堯邁上去，眼神更冷了：“執行什麽任務比救我更重要？”

beta男子：“在追蹤海底賭場，不過他們聰明，我們現在只能确定一個大致的範圍。”

遲堯邁着大長腿快步往裏走，聽到這話嗤笑：“都這麽多年了，他們早就生成了一套完整的生存體系，哪那麽容易被你們端掉？”

beta男子：“這次出差錯後，恐怕短期內不會再開放了。”

賭場的警惕性很高，一旦出現問題，就會轉移躲藏。

遲堯他坐下來，招手讓下面的人端茶過來。

“人已經被我處理得差不多了，最近會很老實。”

beta男子：“這事現在就暴露給軍方合适嗎？”

遲堯撩起眼皮看過去：“你在質疑我？”

beta男子一愣，忙不疊地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景晞是陳冰峰手下，不值得信任。”

遲堯眼底透着不耐：“他值不值得信任，我會判斷，你只要執行命令就可以了。”

“是！”

beta男子：“那現在先送您回極影還是？”

不知想到什麽，遲堯低聲說：“還有點事沒辦。”

傍晚，誘色頂級包間。

遲堯翻看收集過來的情報。

羽翼忍了忍，沒忍住：“老大，您那位身體很了解的兄弟去哪啦？”

遲堯手指劃動，查看下一頁。

“你找他有事？”

羽翼：“沒有，就是看您一個人回來，有些擔憂。”

遲堯看着虛拟屏，慢條斯理道：“把你嘴角的口水收收再說這話。”

羽翼吸溜了一下，不敢再問了。

看完所有情報後，遲堯按了按有些酸脹的肩頸：“最近留意各個地下賭場的動向，有情況變動的做重點觀察，如果有軍方來人，記得保護好自己。”

難得得到老大的關懷，羽翼乖乖點頭，雙眼亮晶晶的，心裏高興得瘋狂尖叫。

餘光見到遲堯的動作，他忍不住問：“老大，我給您按按？”

遲堯：“按什麽？”

“肩膀。”羽翼湊過去，哎嘿嘿地笑，“他們都說我技術好！”

手還沒碰到，就聽遲堯冷冰冰的聲音。

“手是不想要了？”

羽翼猛地收回手，臉色驟變。

他後退兩步，單膝跪地，頭埋得很低：“對不起，一時忘了身份。”

遲堯起身，從他身邊經過。

“你這條線後續的情況都報給老爺子吧。”

羽翼抿緊唇，低低應下。

等門關上，他忍不住對着沙發爆錘。

“啊啊啊啊——！”

一定是最近太松懈了，怎麽會犯這麽大的忌諱！

老大最讨厭下面的人獻殷勤，尤其反感異性身體接觸。

他點開一個秘密小群，邊抽鼻子邊發了信息出去。

【013：一時高興過頭，犯了老大的忌諱，他現在把我扔給老爺子了，怎麽辦，我還有救嗎？在線等，挺急的。】

下面很快跟出一堆哈哈哈哈——

【018：都死刑立即執行了，還能起死回生？】

【026：常在河邊浪哪有不濕鞋，你也有今天。】

【021：老大考慮替補人員嗎？在哪裏報名？】

【011：沒老大那實力就別學他浪，老老實實執行任務悔過吧。】

羽翼：“……”

他這是進了個什麽黑心組織？

從誘色出來，遲堯本着來都來了，想再去幾個地下賭場看看。

心口突然隐隐抽疼，感覺異常熟悉。

這感覺，不會是又要——

怕中途出意外，他回到入住的酒店。

一位高瘦的大堂經理等在門口，親自招待他到貴賓套房。

遲堯脫下外套遞給他，一把扯了領帶，悠悠道：“明天早上7點送早餐過來，酸口的。”

大堂經理微怔，問：“微酸，中酸，特酸，變态酸，酸倒一頭牛，您能接受多少酸度？”

遲堯把領帶随手一扔，笑笑：“酸倒一頭牛。”

大堂經理低眉順眼，沒多問：“好的。”

遲堯：“從明天起實時記錄我的行蹤。”

大堂經理也沒問原因，果斷應下來。

準備洗澡前，遲堯叫住要走的他。

“以後你就跟着我吧。”

大堂經理眼神一閃，躬身應下：“是。”

關上門，大堂經理不緊不慢地走進廁所，劃開終端在某個秘密小群裏發了條信息。

【011：已替補，爽爆了。】

下面哀嚎一片。

【018：操！你動作這麽快？！】

【026：你他媽來solo！】

【030：替補一個就夠了？】

【013：11我跟你拼了嗚嗚嗚——】

大堂經理看着他們酸，努力壓下唇角的笑，按下沖水馬桶上的沖水按鈕，走出廁所時又變回了面無表情的模樣。

軍艦上，景晞捂着胸口，心情煩悶。

這怕不是又來了。

他招手讓呂蒙過來。

呂蒙身材高大魁梧，和厲遠不相上下，走起路來都帶風。

“長官，有什麽指示？”

景晞：“我最近記性不太好，從明天開始，你記錄下我有做過的所有事報備給江楓。”

呂蒙一腦門問號。

這記性得是多差啊。

“長官，您沒事吧？”呂蒙忍不住問，“反正最近飛龍不會有任務了，您不如趁這個機會休個假——”

景晞擡手打斷他：“現在所有的調查資料不允許外洩。”

想了想，他補充道：“如果陳中将問起，就讓他親自來問我。”

呂蒙：“這我知道。”

都已經擺脫陳冰峰那個逼了，誰還聽他說話誰傻逼。

景晞交代完，起身回自己的休息艙。

呂蒙看着人走遠，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怎麽感覺老大狀态不太對啊。

他打開飛龍的小群，發了條信息出去。

【呂小蒙：最近遲堯是不是又搞什麽騷操作了，怎麽感覺老大很疲憊？】

【遲堯哪次操作不搔？不過老大最近确實不太好。】

【誰像老大這麽連軸轉都會累的吧，最近好不容易休假，你們多勸勸他。】

【景老爺子明裏暗裏來團裏打聽好幾次了，還讓我們給老大炖只老鴨補補。】

【記憶力衰退吃老鴨有用嗎？】

【我看不止記憶力衰退，還有點喜怒無常，精神分裂——】

景晞并不知道自己成了整個團的重點看顧對象，他劃開終端想給遲堯發個警告信息，可手指懸停在虛拟屏上半天卻沒打出一個字。

算了，又不是第一次，沒什麽好說的。

說了也沒用，會乖乖聽話就不是遲堯了。

第二天清晨，遲堯從睡夢中驚醒。

睜開眼第一件事，他先去摸頭發。

是長發。

擡起手腕一看，現在是帝國标準時間7點10分。

他坐起身，劃到通話頁面撥給自己。

通訊很快被接通。

窗口上顯示出他冷冰冰的臉，此刻正坐在餐桌旁，面前放着一碗賣相極好的冷面，和一些精致的點心。

隔着屏幕，遲堯仿佛都能聞到酸味。

“難得想吃頓好的，真可惜。”遲堯靠着床頭，悠悠道。

景晞聞着滿屋子酸溜溜的味道，面無表情地拿起來筷子。

“這麽貴的早餐，浪費太可惜了。”

遲堯笑笑：“便宜你了。”

景晞夾起面條，一口吃了進去。

遲堯忍不住湊近仔細看，想好好欣賞這張冰山臉裂開的瞬間。

可一口吃完了，那張臉上卻沒有絲毫的表情變化。

遲堯差點懷疑人生：“……”

011是不是沒放酸？

景晞吃飯的姿勢優雅，咽下一口後，淡淡地看向他：“有什麽事快說。”

遲堯：“……好吃嗎？”

“酸酸的，很開胃。”說着，景晞又吃了一口。

遲堯倒抽了口氣，感覺嘴裏酸得要命。

景晞：“你彈通訊過來不會只是想看我吃飯吧？”

遲堯：“……”

遲堯随口瞎編道：“早餐這麽貴，我怕你浪費。”

景晞吃飯動作不快，卻吃得很快，一碗面很快見底了。

他放下筷子，端起碗開始喝湯。

遲堯驚了：“……”

操。

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喝完湯，景晞端過點心，接着吃。

遲堯忍了忍，沒忍住：“你不酸？”

景晞吃着東西，餘光留意着他的表情變化，心情莫名很好。

“酸，酸死了。”

遲堯：“你的表情可不是這麽說的。”

景晞看着他，不緊不慢道：“因為我最喜歡吃酸的東西。”

遲堯：“……”

不多久，景晞将所有點心掃蕩光，抽了張紙擦嘴。

“這麽點東西，也就勉強墊個肚子。”

遲堯：“…………”

沒多久，軍團裏的人送早餐到外間又出去了。

他過去一看，也是面。

軍團裏都是些食量驚人的大老粗，連早餐的分量都特別足。

剛看了少将大人的吃播，遲堯看看碗裏的面，又看看旁邊的醋瓶，突然萌生了個作死的想法。

沒道理景晞吃得這麽開心，他卻享受不了這種快樂。

也許大膽嘗試一下，可以發現新世界？

總不能被景晞這死小子比下去。

這麽想着，遲堯果斷倒了半瓶醋，夾起一筷豪放地放進了嘴裏。

“嘔——”

遲堯扔掉筷子，迅速起身沖進衛生間。

屏幕前，景晞看着這一幕，眼底盡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