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駱筠文穿了條豎條紋的背帶褲, 他手插口袋,跑到車頭前, 仰頭問:“爸爸, 是小馬叔叔叫你賣的蘿蔔嗎?”
十幾歲的小夥子蹿過來,好奇捏麻袋:“不是蘿蔔。”
“哦。”駱筠文跑開。
駱謙被大兒子一通操作搞懵了。
他回想起一件事情,他和李謠聊天, 文子抱籃球不動看他倆, 可能聽到他倆談論蘿蔔,但是他和李謠沒提到馬國強,文子怎麽說出這句話。
一個淘氣的孩子解紮麻袋口子的繩子,駱謙給了他一個腦瓜蹦兒, 那孩子咧嘴嘿嘿笑跑開。
駱清海擺出長輩的架勢,手背後,走過來:“二四,麻袋裏裝的是什麽呀?打開, 我們看看。”
駱清海伸頭, 等着駱謙解麻袋,駱謙坐着沒動, 說:“文子沒說錯,是蘿蔔種子和一些菜種子。”
“馬國強叫你替他賣的?”
“為什麽不是我自己批發菜種子,自己賣?”駱謙不服氣說。
“你家文子都說了, 別擱在這裏裝大款。”
“你整天在鎮上做木工活,哪有時間去縣裏批發菜種子。”
“那個送奶的小夥子跟我們說了, 馬國強當上了領導, 天天到縣裏彙報工作, 肯定是他從縣裏帶回來叫你賣的。”
大夥兒十分肯定說, 就連路過的駱清亮、駱清喜都點頭。
“好不容易有機會裝一回有錢人, 你們偏不給我機會。”駱謙掏出算術本,“這上面可都寫了種子的價格,我想大家都是親戚,就不加一兩分錢。這會兒不加錢不行啊,得賺幾個錢,讓自個兒腰包鼓起來,你們看我鼓囊囊的腰包,我看你們還認不認為我窮。”
“你敢加我錢?”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奶抽出煙杆敲駱謙腦袋。
“老太奶,我說多少錢,你給我多少錢,回頭我給你買雞蛋糕。”駱謙抱腦袋,還不忘擠眉弄眼。
“也行。”老太奶把煙杆別腰間。
“老嬸嬸诶,你不能這樣。”
老太奶假裝沒聽見。
這人看到了李謠:“謠妹,二四聽你的,你跟二四說不能加錢。”
駱謙敢掏出算術本,說明上面寫的不是成本價。
李謠笑說:“奪算術本,找小駱語看上面種子的價格。”
烏泱泱一片人奪算術本,駱謙能怎麽辦,只能放棄掙紮,老實給算術本。
駱清亮的老來女駱語被喊過來,大家夥叫她讀種子的價格,駱語向她爹求助,駱清亮點頭,她大聲朗讀。
駱謙看天嘆氣,駱語讀完了,他下車,把麻袋搬下來,碎碎念念:“我跟你們說,不可以賒賬。我都沒賺你們錢,還給你們帶來了方便,你們在賒賬,讓我自己掏腰包給小馬錢,說不過去了啊。”
“你加價,我們可以賒賬嗎?”
“不能。我加錢,你們賒賬,我還是得自己掏腰包給小馬錢。”駱謙幽怨地盯着小年輕,小年輕尴尬地摸鼻子。
“我是你大嬸子,能賒賬嗎?”陸二蘭問。
“我親娘買,都不能賒賬。”駱謙斬釘截鐵說。
李謠看到現在看明白了,丈夫串通文子說那句話,為丈夫訂下不可以賒賬做鋪墊。
爺倆配合的真好。
怪自然的。
李謠不甘落後,站出來說:“從市裏買的種子,裏面有兩個新品種蘿蔔……”
大夥兒聽到從市裏買的種子,更加确定不是駱謙掏錢買的。
為啥,駱謙沒時間到縣裏,能有時間去市裏?
又聽李謠說紅的、青的,今年他們分到了土地,種上蘿蔔,地裏一片紅紅火火,特別喜慶,象征着日子越過越紅火。
他們聽了這話,忍不住買上兩袋回去種。
又聽李謠說蘿蔔可以曬成蘿蔔幹,蘿蔔葉子可以腌鹹菜,冬天不愁沒菜吃,再追加兩袋。
其中,駱清亮一下子買了幾十袋。
“二四,你給我數二十包新品蘿蔔種子,其他種子各拿一包。”駱清亮叫駱語算錢,駱語心算出結果,小聲告訴她爹,駱清亮又叫李謠算了一遍,李謠在算術本上擺豎式,和駱語心算的結果一模一樣,駱清亮掏錢掏的可開心了。
“三伯,你家小駱語是這個。”三十來歲的男人不識字,算賬還要掰手指頭算,數字稍微大點,他就算不清楚,又一次見證十三歲的小阿妹算數了的,崇拜地豎起兩個大拇指。
“孩子今年以第一的成績考上初中,以後還說不準,別誇孩子。”駱清亮笑着擺手。
“诶呦,大喜事,你怎麽現在才說出來。”他們村還沒有一個孩子念書拿過第一。
“成績剛下來,他哥着急忙慌通知我。”駱清亮的笑聲越來越大。
駱語瞪她爹:你不是告訴我要低調嗎?這就是你說的低調?
駱清亮咳幾聲:“他哥說咱們鎮七天開一次集市,大家家裏有吃不完的,用不完的,可以拿到集市上賣。”
駱清亮拿了種子帶駱語回家。
“怪不得駱清亮舍得給駱語訂牛奶,我家的孩子和駱語一樣聰明,我也訂。”
“你瞧瞧你,聽話都不會聽。你難道沒聽出來,咱們農民可以拿東西出去賣呀!”
“駱清亮一下子買這麽多蘿蔔種子,你別告訴我他留着自己吃!”
“二四,給我拿十袋。”
“我也要十袋。”
……
駱謙負責拿種子,李謠負責算賬收錢,兩人一直忙活到天暗下來。
駱謙、李謠進屋喝茶潤潤嗓子。
“臭弟弟,你不喝,二哥喝了,二哥真的喝了。”駱筠修咕咚喝兩口,把奶壺傳給駱韻瑩。
駱韻瑩躺在二哥的腿上接奶壺,準備美美的享受牛奶,就聽到開門聲,她猛地爬起來推奶壺,算溜爬到床尾裏側,小身體使勁往三角區域擠,默念,看不見我。
駱筠修也聽到開門聲,現在丢奶壺已經來不及了,他快速把奶嘴塞進臭弟弟嘴裏。
駱筠景搖頭,用舌頭頂奶嘴,可奶嘴拼命往他嘴裏跑,他氣狠了,哇哇大哭,已經變白的臉蛋漲成豬肝色。
駱筠文。
他晃了晃奶壺,牛奶已經快見底了。
香妹妹乖乖喝奶,臭弟弟不乖,還是香妹妹好。
“爸媽,弟弟不乖。”駱筠修氣呼呼告狀。
駱筠文點頭。
駱謙把小兒子抱過來,摸一下屁股底下,尿布果然濕乎乎的,駱謙給小兒子換尿布。
李謠大致明白兄弟倆做了什麽,一定是姐弟倆哭了,她和丈夫又忙,兄弟倆沖奶粉喂姐弟倆。
兄弟倆沒有做錯任何事,李謠沒有兇兩人,而是等大兒子喂好了竹子,把兄弟倆拉到跟前。
李謠還沒來得及開口,駱筠文一副做錯事的模樣,低頭說:“媽,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
李謠錯愕,而後溫和說:“沒有,文子非常棒。”
“媽媽沖奶粉喂臭弟弟,四勺奶粉,半壺茶,把奶壺放到涼水裏,我數兩個一百,倒拿奶壺,牛奶滴到手背上,不燙人,喂弟弟妹妹。”駱筠文眼睛彎彎。
“我哥好厲害。”駱筠修呱唧呱唧拍掌。
駱筠文下意識挺直小小的胸膛。
“對。”李謠鼓掌。
“茶瓶裏是開茶,你們年紀小,倒開茶燙傷自己,媽媽會心疼的,媽媽寧願你們弟弟妹妹多哭一會兒,也不願意看到你們受傷。所以,文子、修子,可以答應媽媽弟弟妹妹哭了,你們想喂弟弟妹妹,喊媽媽幫忙倒開茶,可以嗎?”李謠跟哥倆商量。
“好。”駱筠文撲到李謠懷裏。
駱筠修歪頭,還是把媽媽讓給哥哥一下下,他轉身看到爸爸已經把臭弟弟放到床裏面,腰還是彎着的,他嗷一聲沖過去,藕節似的小胖胳膊勾住爸爸脖子。
駱謙站直,托住二兒子的屁股。
駱筠修攀到駱謙肩膀上,湊到駱謙耳邊說:“爸爸,我想和你有一個秘密。”
“我們兩個的?”駱謙挑眉。
駱筠修使勁嗯。
“來,蓋章。”駱謙舉手。
駱筠修和駱謙手貼手,他收回手,小聲說:“大伯、三嬸嬸進咱家屋裏,我奶進來喊他們出來,他們罵我奶,出來的時候還推了我奶一把。我奶揉腰出來看到我躲在木頭後面往屋裏看,給我一分錢,叫我不要說,還叫我喊我哥我妹到屋裏玩。”
“你幫我收起來,等我長大了,你一定要還給我。”駱筠修掏了半天,等駱謙說好,他氣喘籲籲,異常艱難掏出一分錢,塞進駱謙的上衣口袋。
駱謙放駱筠修下來,駱筠修喊他哥出去打籃球,駱筠文蹭下來,追着駱筠修出去。
駱謙要和李謠說話,注意到一個小人兒恨不得把自己塞進磚頭縫裏,他扒拉瑟瑟發抖的小人兒。
“嗚——”二哥,快來救她,她被爸媽發現了。
李謠瞪他,駱謙無辜地抱起駱韻瑩:“怎麽哭了?”
“我想二哥。”爸爸要罰她,她要拉一個小夥伴和她一起受罰。
駱謙給她穿上鞋:“你二哥就在外邊,找你二哥玩去吧。”
駱韻瑩:“……”
駱韻瑩蹬蹬蹬跑出去,這回她沒有扶門框過門檻,直接一鼓作氣跨過去。
可把駱謙、李謠驚訝死了。
駱謙在兩個枕頭的縫隙裏掏出鐵皮盒。
蓋子沒蓋好。
他和李謠做什麽,都很細致,不會允許出現這種情況。
他家孩子不會動鐵皮盒,誰動的,一目了然。
駱謙打開,裏面躺着幾毛錢。
他昨天買木料把零錢用光了,他今天早上拿走了存折,家裏統共就幾毛錢,駱言木、方愛徳把他家翻個底朝天,也只能翻出幾毛錢。
“駱言木、方愛徳進咱家翻東西。這兩人跟誰學不好,偏跟駱清池學。”
李謠喝了兩口茶,摸了摸小閨女身下尿布,沒濕,她把錢倒到床上,數到十塊錢,碼好,放到一邊。駱謙和她說話,她不走心嗯了一聲,又數了十塊錢,碼好,她重頭開始數錢,突然反應過來駱謙說了什麽。
李謠氣的要死:“他們怎麽這麽不要臉。”
駱謙複述一遍修子說的話,扒拉頭發,垂頭坐下:“這老太太,我又是心疼她,又是惱火她,她辦事辦的真漂亮,把我拿捏的死死的。”
“可不是。”李謠盤腿托腮。
這個小老太太,你做好事,能不能從頭做到尾,別在半截拉腰維護壞人。你說我感激你好呢,還是生你氣好呢。
“你別幹蠢事。”駱謙突然開口,李謠撈枕頭砸他,駱謙接住枕頭,舉起枕頭咧嘴炫耀,李謠掐腰,兇巴巴說,“我什麽時候幹過蠢事。不對,我怎麽就幹蠢事。”
“我說了就算親娘也不能賒賬,你別臉皮薄,不收我娘給的錢。我跟你說,我哥我嫂子就等着從我娘手裏搶種子,你可別糊塗——”駱謙把枕頭放到床上,出門前小聲嘟囔,“我娘守不住種子,就算我娘拿錢買,我都不想賣她。”
李謠從窗戶裏看到駱謙沒進鍋屋,她下來穿鞋,追到門口:“你去哪?”
“我沒時間跟過去買磚,我問問村長能不能幫我買,行的話,我把錢給他。”駱謙留給李謠一個背影。
“我也去。”駱筠文抱籃球沖進屋裏,把籃球藏在門口面,蹬蹬蹬搗小短腿追他爸。
“爸,哥,等我。”駱筠修追趕他爸他哥。
駱韻瑩追到門口,已經看不見她爸她哥的影子,她甩頭抱胸:“哼,都不等大妹。”
“我不跟你們好。”小姑娘嘴裏說狠話,如果不努力吸鼻子,鼻尖和眼睛紅彤彤的,就更有說服力。
駱謙的手被兩個兒子牽住,他回頭看,沒有找到他家大妹的身影,暗道糟了。
小人兒從小跟兩個哥哥在一起行動,沒有跟兩個哥哥分開過。
不可能是小人兒沒跟過來,肯定是小人兒沒跟上,指不定在家裏掉淚珠子呢。
駱謙牽兩個兒子往回走,李謠哄駱韻瑩進去,駱韻瑩就保持原來的姿勢不動,眼睛兒時不時瞟她爸她哥消失的方向,看到她爸她哥朝她走來,她咧嘴,眼睛兒彎彎,在眼眶裏打轉的淚珠終于溢出眼眶,抹了兩把臉,搗騰小短腿,篤篤跑:“哥。”
駱韻瑩美美地拉住兩個哥哥的手。
“我帶他們轉轉。”駱謙對李謠說,李謠點頭,駱謙舉起駱韻瑩放到肩膀上,駱筠文、駱筠修知道村長家在哪個方向,小哥倆相互追逐跑到前面,停下來喊他爸他妹快點,駱謙扶住駱韻瑩追兄弟倆。
李謠笑着搖頭,回屋繼續數錢,把錢裝進鐵皮盒裏,點燃煤油燈到堂屋,把剩下的種子擺到貨架上。
做好這一切,李謠開始準備晚飯。
駱謙帶三個孩子回來,李謠正好做好飯。
飯後,李謠帶孩子們睡覺,駱謙打手電筒檢查上下鋪,檢查三遍,确認沒有問題,他開始等駱清喜、何英。
“二四。”駱清喜、何英進來。
駱謙拆上下鋪,仔細跟兩人講解細節,何英聽的眼睛變成蚊香眼。駱謙叫他過來看上下鋪怎麽拆的,明天到鎮上安裝上下鋪不會搞錯,駱清喜在心裏嘀咕不就是床嘛,就算不看,明天到鎮上,他閉着眼都能安裝好,現在駱清喜總算理解駱謙為什麽叫他來看,駱謙把上下鋪做的太精致,床上有護欄,護欄上雕刻駱謙家小子手裏的籃球,梯子上有抽屜,梯子這邊的上鋪有桌子,大大小小好多塊木塊,他不來看一眼,到時候真不知道怎麽安裝。
駱謙講解了一個多小時,送駱清喜、何英出門。
駱謙自己又搗騰了半個多小時回屋睡覺。
“忙到這麽晚,不能明天清晨講嗎?”李謠都睡了一覺醒。
“明天天不亮,駱梅旭開拖拉機拉上下鋪,把上下鋪送到鎮上,他直接到磚窯排隊拉磚,預計一天內拉完四家的磚。”駱謙解釋道。
李謠點頭,催駱謙趕緊睡覺。
果然,天還沒亮,李謠聽到拖拉機聲音,駱謙叫李謠繼續睡,他出去開院門。
拖拉機鬥對準院門,駱清喜跟駱謙打聲招呼,指揮兒子、侄子把木板往拖拉機上搬。
快速搬完木板,駱清喜、杜梅登上車鬥,駱清亮舉着手電筒過來,也登上車鬥,駱梅旭開拖拉機離開。
駱謙估摸天也快亮了,他幹脆做木工活。
天大亮,李謠給兩個奶娃子把尿,喂了一遍奶,拿尿布和髒衣服出來洗,用的是鋼中鍋裏的開水。
駱謙放下工具,叫李謠軋洋井,他用柳枝把尿布上的黃色物體扒拉掉,把尿布放到木盆裏,倒開水燙,把尿布暫時放到一邊,先洗兩個奶娃子換下來的衣服,晾曬好,再洗三個孩子的衣服,最後搓大人的衣服。
最開始駱謙嫌棄這樣麻煩,但是李謠堅持,駱謙只好聽李謠的話,慢慢的,他習慣了,要是他一不小心把大人孩子的衣服放在一起洗,心裏別提多難受。
駱謙樂了,人果然是個奇怪的東東。
“笑啥?”李謠摸不着頭腦。
根據駱謙對李謠的了解,他要是說沒啥,李謠直接撂挑子,不給他軋水。
駱謙琢磨一下,還真想起了他要和李謠商量一些事情。
“顧娟要我給她打上下鋪,二伯幫我接一個活,鎮上教師大院裏的教師看了我給陸小夢家的孩子打的上下鋪,說不準找我打上下鋪,還有,我們打算賺錢到鎮上買房子開家具店,肯定要做出來家具,才能賣到錢,還有種蘿蔔也要人打理,不能全指望你一個人,所以,我打算今天跟小馬的叔叔說不幹了,你覺得怎樣?”駱謙問。
“嗯。”李謠點頭。
“我今天去早點,要不然見不着小馬,得跟小馬通通氣。”駱謙曬好最後一塊尿布,推洋車出門,“你跟侯嬸說種四畝地小麥,剩下的地,咱家種蘿蔔。”駱謙碎念,“要不是要交糧食稅,我都不打算種小麥,太麻煩累人。中午別等我,我也許跑一趟市裏,再弄一些種子回來。”
“好。”李謠送駱謙出門。
李謠進屋看五個孩子沒有醒的跡象,她關門,鎖院門去侯嬸家。
侯嬸端着碗,站在牆根下跟人聊天,看到李謠,她扒兩口飯,拿筷子敲幾下碗:“謠妹,我正打算找你哩,你家地收拾出來了,你是光用牛糞給地施肥,還是三分化肥,七分牛糞,給地施肥。你趕緊和二四商量,該買化肥趕緊買,該買牛糞,也要抓緊時間。”
李謠一愣,馬上反應過來,種地之前是要先施肥:“駱謙回來,我就跟駱謙說。”
“嗯。”侯嬸用鼻子發出聲音。
“侯嬸,我家只種四畝地小麥,其他地種蘿蔔,你讓你兒子把排水的溝整理出來。”李謠說,“家裏沒人不行,我先回去了。”
李謠不知道,她離開之後,侯嬸到處竄門,跟這家說駱謙不種糧食,全種蘿蔔,跟那家說李謠把瘋病傳給了駱謙,駱謙瘋了。
駱謙他爹駱清河到他家分到的竹林砍竹子,半道上聽到大家談論他家老四瘋了,說的有鼻子有眼,他直接調頭去他家老四家。
李謠正在琢磨她這樣對賬對不對,駱清河突然出現,她吓了一跳。
“謠妹,老四呢?”駱清河四處尋找駱謙。
李謠說:“去鎮上了。”
駱清河急得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轉,根本沒聽到李謠說什麽,嘴裏嘀咕:“老四怎麽就瘋了。”
李謠:“?”
李謠先讓駱清河冷靜,然後問怎麽回事,駱清河說不大清楚,她二嬸周小鳳急哄哄過來,也是問駱謙怎麽了,李謠從她口中知道事情始末,跟他們解釋早上她跟侯嬸說了什麽,也不知道侯嬸怎麽想的,就認為駱謙瘋了。
“這個侯嫂子,我找她算賬去。”駱清河氣的跺腳,握着砍刀跑出去。
“我也去。”周小鳳追了出去。
李謠吩咐三個孩子別出門,看種子和錢,她正要出門,侯嬸恨不得把頭縮進肚子裏,被張霞、王玉蘭、周小鳳推着走,婦女主任王玉蘭拉侯嬸上前,冷臉說:“說,你都幹了些什麽?”
“那啥子,我就稍微誇大一點點,其實李謠家種四畝地小麥,我說一畝地沒種,駱謙也沒瘋,我這麽說,大夥兒都聽我說話,都找我打聽,滋味還挺好的,我挺高興的。”侯嬸笑,看到大家夥怒瞪她,她撇嘴,縮脖子。
這事本來村長、村支書出面處理,但是今天兩人不在,婦女主任王玉蘭站出來處理這件事。她聽完侯嬸說的話,真想拿竹條抽她:“你這人,這能随便開玩笑?”
“我下回不敢了。”侯嬸弱弱說。
她現在才反應過來自己玩笑開大了,乖乖認錯。
“謠妹,你看怎麽辦?”王玉蘭問李謠。
“我不要你幫我家種地,你家欠我家的錢,我也不要了。”
李謠還沒說完,侯嬸坐下來嗷嗷哭:“不能不讓我家種,我孫子還等着二四幫忙打家具呢。”
她算溜爬起來,呼呼地跑:“老大、老二,扛洋鎬到二四家地裏挖水溝。”
大夥兒:“……”
就沒見過這麽會耍賴皮的人。
李謠捶腦殼:“诶,今後不讓侯嬸收拾我家地,她會聽嗎?”
她怎麽感覺甩不掉侯嬸。
大夥兒。
更加同情李謠、駱謙。
同情不能當飯吃,得問清楚駱謙那小子打什麽鬼主意:“謠妹,你家種這麽多蘿蔔幹嘛?”
“賣啊,拉到比咱們更偏僻的村子賣。”李謠嘆氣,“家裏孩子多,住不開,駱謙問小馬借錢起三間房。借人錢不能不還,我倆商量賣蘿蔔還小馬錢。”
在多數村民心中,在地裏種非糧食作物,簡直就是糟蹋土地,典型的敗家子,他們不會幹,頂多在溝沿、菜地種一點蘿蔔。
有和駱謙一樣年齡的小夥子要種,家裏思想老舊的長輩不讓種,即便和兒子分家了,也找上門阻攔兒子。
也有駱清亮這樣的,先拿壩坡上的地和土質不好的地種蘿蔔,試上一季,如果好賣,下年多種點,當然,還是以種糧食為主。
李謠點到為止,他們不願意多種蘿蔔,她沒有多說什麽。
很快,駱梅旭拉磚回來,先拉的駱清喜家的磚,然後拉的駱清亮家的磚,接着就是駱梅旭家的磚,最後是駱謙家的磚。
那三家都堆了五堆磚,只有駱謙家堆了三堆磚。
大夥兒一問便知四家都起三間房,只有駱謙家磚少。
“謠妹,你家咋不多借點錢,起大點的房子?”說話的不是別人,是駱謙的親大伯,駱清海。
他蹲到木料上哈哈大笑:“沒錢偏要起房子,起就起吧,非要跟那三家攀比,丢人了吧。”
“大伯,你借點錢給我,我再買兩堆磚?”李謠眯眼伸手。
“我哪有錢。”駱清海的臉頓時耷拉下來,李謠依舊伸手,他跳下來,雖是走着離開,但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來,他走的比大家跑的快。
其他看李謠笑話的人,生怕李謠問他們借錢,趕緊散開。
李謠不在意搖頭,回屋看兩個奶娃子。
“媽,青青媽在咱家門口站了老長時間。”青青是駱剩子的大女兒,駱筠文沒跟駱青青說過話,但是她每天都能看到駱青青背大人背的竹筐,拿鐮刀出村。
李謠牽駱筠文出門。駱剩子媳婦沒料到李謠會出來,驚慌低頭:“我給你家挖水溝,能給我一袋種子嗎?”
她發出的聲音兒就像拉木頭的聲音,
瘦瘠的身體抖震,
留給李謠一個倉皇的背影。
李謠摸大兒子腦袋:“文子,你跟青青媽說咱家壩坡上的地交給她,她挖完水溝,媽媽給她兩袋種子,可以嗎?”
駱筠文點頭追駱剩子媳婦,李謠叫駱筠修帶妹妹到侯嬸家,告訴侯嬸壩坡上的地不用她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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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