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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近日下了場雨,穿堂風帶走城市中的暑氣,一直居高不下的氣溫在進入十月之後終于降了下來。
地面上淤積着淺淺的水坑,墨黑色轎跑疾馳而過,水波晃蕩,留下一片漣漪。
車開得很快,在酒店門口急剎時,輪胎摩擦地面,發出一道刺耳聲響。
司機将擋板升起,透過後視鏡朝後看去,“霍少,到地方了。”
低奢寬敞的轎跑後座,男人閉着眼養神,他不輕不重地“嗯”了聲,卻絲毫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司機只能硬着頭皮勸道:“霍少,已經一點半了,訂婚宴估計都結束了,您要不下去瞧一眼?”
被接連提醒了兩次,霍修予有些不耐地睜開眼。
聽說他訂婚,和他玩得來的公子哥昨兒晚上組了個局,幾個人喝高了,歪七扭八地倒在包廂沙發上睡到了第二天正午。
訂婚宴估計是早就結束了,霍修予也不在意,倒是霍家的司機急急忙忙地找到了會所,一路開飛車把他帶到了訂婚的酒店。
嗨了一晚上,加之酒勁還沒下去,腦袋鈍鈍地發疼。霍修予眉頭緊擰,擡手按了按額角,在司機喋喋不休的聲音中推開了車門。
助理齊宇在門口等着,看到霍修予後,大步迎上來:“霍少。”
“嗯。”
霍修予沒注意他的表情有多擰巴,掃了眼角落拍照的狗仔,閑庭散步一樣往酒店裏走去。
訂婚宴在八樓,上了電梯,霍修予才注意到齊宇的不對勁,他拿出手機,随口問道:“出什麽事了?”
齊宇沉默了半晌,電梯到了八樓,發出叮的一聲輕響,他低下頭,語速飛快地小聲道:“您進去就知道了。”
點開微信回了個朋友發來的調侃消息,霍修予漫不經心地猜測:“秦昭寧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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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說秦昭寧喜歡他,是不是真的他不在意。可訂婚宴遲到,保不齊她心裏有怒氣。
“不、不是,”齊宇磕磕絆絆地回答,臉都憋紅了,最後也只是聲如蚊蠅地重複道:“您進去就知道了。”
他這麽奇怪的反應,讓霍修予也感覺到不對,瞥他一眼,推開大廳的門進去,偌大的大廳裏,此刻就只剩下寥寥幾個人。
他爸霍珹和秦昭寧的父親秦秋北相對而坐,兩人臉色都不太好看。賓客早走了,環視一周,也沒看見秦昭寧的影子。
霍修予跟個沒事人一樣走進去,把手機放在桌上,拉了條椅子坐下,連眼神也沒給秦秋北一眼,吊兒郎當地說:“不好意思,來晚了。“
語氣哪有半分道歉的意思。
沒人說話,霍修予往後靠了靠,懶散問道:“秦昭寧呢?走了?”
“……”
“她還沒來。”
秦昭寧停好車,拎着蛋糕輕車熟路地找到計算機學院的教研辦公室。門口的牌子上寫着辦公室老師的職稱和名字,正教授,李惠。
門沒關緊,裏面傳來嚴厲的訓話聲,秦昭寧聽了一耳朵,趕在李惠更生氣之前敲門打斷了她。
她推開門,探頭笑吟吟地對上李惠板着的臉:“老師。”
“昭寧?”見到是她,李惠一改怒容,驚喜道:“你怎麽來了?”
她起身要從辦公桌後出來,被挨訓的男生擋了路,才想起他,擺了擺手:“這事就算了,你先回去吧,下次別這樣了。”
男生如釋重負,匆匆地說了句“老師再見”,一步不停地往外逃命。
路過秦昭寧時,他像是看救命恩人一樣,給了她一個感激的眼神,飛速地小聲道:“謝謝謝謝。”
秦昭寧笑着點點頭,等他出去之後,進來關上門,把蛋糕放到辦公桌上:“老師,生日快樂。”
李惠笑:“這你都還記着。”
“那肯定的。”
李惠是她上大學時候的學業導師,大學四年對她多有照拂,兩人關系好,畢業之後,秦昭寧也常回學校看她。
坐下閑聊時,李惠想起先前看到的娛樂新聞,關心問:“上次看新聞說你要訂婚了,是哪天來着?”
沒料到她會問這個,秦昭寧卡殼了一秒,坦誠道:“今天。”
李惠一愣,“那你……?”
秦昭寧:“昨晚上跟人打牌到淩晨,睡過頭了。”
她仍舊是笑,語氣輕松,仿佛只是睡過頭沒買到早飯吃的包子而已。
李惠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趕巧敲門聲響起,秦昭寧主動起身:“我去開門。”
她拉開門,第一眼看到的是男生的肩膀。
還挺高,秦昭寧心想。
她側開身:“老師在裏面,進去吧。”
“謝謝。”宋灼道了聲謝,拿着手上的材料進去彙報。
秦昭寧被他聲音戳了下,眉梢輕挑,視線不由自主跟了過去。
他個子很高,身形修長。十來度的天,穿了件黑色外套,同色系的工裝褲。皮膚很白,眼睛裏透着不太明顯的淡漠疏離,和聲音一樣,聽着禮貌,卻又疏遠。
秦昭寧聽到李惠喊他宋灼。
他們倆聊開題報告,秦昭寧也沒好意思打斷,說自己要走,就這麽安靜地站在門邊聽了起來。
聽着聽着,她突然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李惠指指她跟宋灼說:“昭寧是你學姐,她當年畢設完成得很好,你們倆選題差不多,以後你有不懂的可以問問她。”
李惠是出了名的嚴格,她難得這麽誇一個人,宋灼好奇地看過去。
秦昭寧剛從山莊度假下來,白裙外罩了件咖色的長針織衫,長卷發散着,整個人看起來慵懶又随性。
她沒化妝,五官卻精致惹眼。桃花眼微微上挑,眼尾處有一顆很淺的痣,明明是很清冷的長相,不點而紅的唇卻一直揚着弧度,沖淡了幾分冷冽。
被點到了名,秦昭寧回過神,順勢拿出手機調出二維碼,笑道:“那加個微信吧,小學弟。”
宋灼微微一愣,斂了斂眸,掃了碼添加完好友,禮貌地淡淡道:“麻煩學姐了。”
“不麻煩。”
秦昭寧因為連着輸牌而郁結的心情莫名好了起來,看了眼時間,她跟李惠道別離開。
出了辦公室,秦昭寧點開微信好友申請。宋灼的頭像是白底的一顆黑色五角星,名字是大寫的字母Z。他加好友的時候備注了名字,秦昭寧通過後,在打備注時,手指頓了頓,然後改成了——有意思的小學弟。
在學院門口耽誤了點時間,秦昭寧打算走的時候,宋灼也從裏面出來了。
大概是沒想到她還在這,宋灼放慢步子,停下來喊了句“學姐”。
幾乎是一瞬間,秦昭寧改了主意,她微微蹙了蹙眉,看起來有些糾結:“你待會兒有課嗎?”
細碎陽光透過樹葉縫隙落下來,淡淡的光染着她卷翹的長睫,皺眉的時候,眼尾那顆痣都顯出幾分委屈。
宋灼偏開視線,他沒明着回答,而是問:“學姐有什麽事嗎?”
“太久沒回學校了,忘了東門怎麽走。”
東門離這不遠,十分鐘的路程,可中間有幾條岔路通往其他教學樓群。
宋灼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短暫思考過後,點了點頭:“我去圖書館,正好順路。”
圖書館其實離南邊的校門更近,秦昭寧心裏想笑,彎了彎眼睛,語氣愉快:“那就麻煩學弟了。”
宋灼看了她一眼,嘴上說沒事,轉過身帶路。
道路兩旁的樹葉子都已經被紅色浸透,昨天剛下了雨,枝葉上蓄了水珠,隔一會兒落下幾滴。
地面不太平整,秦昭寧一雙鞋又新又白,走的時候只能挑着路避開水坑走。
兩人一前一後,中間隔着兩步的距離。
走到岔路口時,轉彎處一輛自行車飛快駛來,騎車的男生大概是上課遲了到,蹬自行車蹬得格外賣力,一路濺起大片水花。
眼看着就要經過他們旁邊了,宋灼轉身想把秦昭寧往旁邊拉開。手剛伸出去,秦昭寧忽然攥住了他的手腕,一用力将他拽到了道路內側。
車輪從水坑中滾過,濺起的水花落了幾點到秦昭寧的裙角上。宋灼倒是因為有她擋着,渾身上下完好無損。
宋灼微微一愣,緊接着感覺到手腕處傳來的溫熱觸感。淡淡的青檸香水氣襲來,宋灼忽然意識到兩人此刻挨得有點近,他下意識擡腳往後退了一步。
然後,秦昭寧也跟着往前走了一步。
宋灼還要往後退,卻被她往前拽了拽。
“後面有臺階,小心摔。”秦昭寧聲音染着愉悅。
她忽然踮腳,靠近的一瞬間,宋灼脊背一僵,不自覺屏住了呼吸。可秦昭寧只是拂了拂他的肩膀,就松手朝後退開了。
她紅唇張合:“落了片葉子。”
紅透的樹葉随着微風慢慢落下,掉在積水裏,顫顫巍巍晃了幾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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