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歡愉

自從那一日得了母神德墨忒爾的應允，喜不自禁的春之女神便盡情往人間嬉游起來。

最開始，她尚且如一頭純潔懵懂的小鹿，因為來到新的土地而惶惑不安；但等到她明白腳下的草葉是多麽柔軟，花上的露水是多麽晶瑩，林間的風兒又是如何輕柔之後，她便再也不會因為風吹草動而羞怯地逃走了。

珀耳塞福涅就如同新生的孩童，當她褪去了對周圍環境的警惕，活潑的天性自然逐漸冒出頭來。她白色的裙角拂過大地上每一片草葉，柔軟的嘴唇親吻世間每一朵鮮花。她所到之處生機盎然、萬物滋長，春之女神将她的歡愉與喜悅一并賜給人間。

當然還有赫爾墨斯。

自從那日林間初遇，又兼豐饒女神允諾了出殿的自由，珀耳塞福涅與赫爾墨斯便時常地一同嬉游起來。他們一起坐在潔白的雲朵裏，珀耳塞福涅使鮮花灑向人間，并歡樂地笑着。而赫爾墨斯撥動他的七弦琴，故事與傳說便娓娓道來。雄辯之神為衆神使者，行走三界，見識廣博，無論走到何處都有說不完的趣事兒，逗得珀耳塞福涅歡笑不止。有時珀耳塞福涅得了他的鼓勵，放開歌喉吟唱一曲，清澈甜美的嗓音使雲雀都要自慚形穢。可這天真羞怯的少女，卻要轉過臉來詢問她的兄長，這歌聲是否太過粗鄙？使她的兄長愛憐不已。

他們在山林間奔跑，在泉水邊嬉戲，在花海中漫步。春之女神發自內心愉悅的神力所營造的美景，是奧林匹斯的諸神也不曾見過的。赫爾墨斯牽來潔白的小羊羔，或美麗雄健的公牛。前者在珀耳塞福涅柔軟的懷抱中舒服得咩咩直叫，而後者馱着純潔美麗的女神，同樣伸長脖子，引頸而哞。甜蜜的微笑從不曾消失在珀耳塞福涅與赫爾墨斯的臉上，他們迅速墜入了愛河。而愛情的甜美足夠叫這對年輕的戀人流連忘返了。

這一日，春之女神以神力驅生藤蔓，編出一架長長的秋千來。她坐在秋千上時，這藤蔓便立即開滿了芬芳的鮮花。赫爾墨斯一推，秋千便把珀耳塞福涅銀鈴般的笑聲傳上天際。無憂無慮的春之女神啊，在天地間悠悠蕩着。而那騙子與小偷之神，一待秋千不需推動便走到一邊，取下一枚青翠欲滴的樹葉，為心愛的女神吹起葉笛。葉笛的音色清脆悅耳，和着珀耳塞福涅的笑聲，構成最動聽的樂章。終于，秋千停了下來，珀耳塞福涅提着她白色的裙角，歡笑着撲到赫爾墨斯懷中。

“親愛的赫爾墨斯！”春之女神動情地說道，“愛情的滋味是如此芬芳甘美，令最冷酷無情的心腸都要沉溺其中，又何況我們這些脆弱的人兒呢。你在我身邊，便是無窮歡樂的源泉。我從與你分開那一刻便開始思念，直到你墨綠色的眼眸再一次望進我的心田！赫爾墨斯呀，我是如此貪戀與你在一起的時光，因為它就像蜜糖般甘甜，使我甘心讓時光留在此刻了。你的言語就像花團般錦簇，然而掩藏的卻是同樣美好的真心；你的容顏正如朝霞般迷人，但我知那遠抵不上你的慧黠。好赫爾墨斯呀，我越來越舍不得離開你身邊。想到那可怕的預言，實在叫我肝腸寸斷！”

赫爾墨斯溫存地親吻珀耳塞福涅的眼睫，摟住她溫熱柔軟的身子，鄭重地說道：“好珀耳塞福涅呀！我又何嘗不是為你而神魂颠倒。你燦燦的金發就好似太陽的光芒，湛藍的明眸勝過最動人的言語，嬌嫩的嘴唇吐露戀人甜蜜的芬芳——多麽渴望一親芳澤呀！珀耳塞福涅，我心愛的女神。你溫柔天真的品性已是世所罕見，而那份純潔的莊嚴便更叫人心曠神怡。更別提你那兩頰暈紅的嬌羞，你對于自己所擁有的的美好是多麽的謙卑呀！珀耳塞福涅，我心愛的珀耳塞福涅，我願意向冥府的斯提克斯河，那條決不能被違背的守誓之河發誓——無論多麽可怕的命運降臨在你身上，我都将對你不離不棄。無論是怎樣的強權想要擄掠你的美好，那我也敢于與他争上一争。直到生命的盡頭，我都不會放棄我們的愛情。珀耳塞福涅，吾愛，無人能将你從我身邊奪走！”

“哦，赫爾墨斯！”珀耳塞福涅抽泣一聲，将臉埋在了雄辯之神的胸膛，“我該拿什麽來回報你這份情深！”

赫爾墨斯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他溫柔而堅定地将春之女神推倒在如茵柔軟、鮮嫩青翠的草地上，聆聽珀耳塞福涅小鹿亂撞般的心跳，赫爾墨斯輕聲笑了。神明的使者凝視着春之女神暈紅的雙頰，緩緩低下頭去，一一吻走她如花朵般嬌豔面容上晶瑩剔透的淚珠。而後墨綠眼眸的少年，含笑的目光使得情人羞怯地合攏了眼簾，急促的呼吸打在他臉上。赫爾墨斯垂首含住那柔軟甜蜜的雙唇，盡情吮吸那甘美清甜的芳露。這溫柔、熱情而纏綿的親吻呀，叫人身心都忍不住顫抖。盡管神明的氣息遠比凡人綿長，等到依依不舍的赫爾墨斯終于放開了心愛的珀耳塞福涅，春之女神的眼角已經又一次被歡愉的眼淚所浸濕了。

“親愛的赫爾墨斯。”她低吟道，“我以為我不可能再多愛你半分的。”

騙子之神親吻她的唇角，含笑道：“直到時間的盡頭，死亡也不能将我們分開。”他摸出剛才吹就的葉笛，細心放在珀耳塞福涅柔軟白皙的掌心。“愛人，這是我神力所注的葉笛。如若一日你蒙災厄，請即刻吹響它。無論我在何地，定然都會趕來你的身邊。”

珀耳塞福涅喃喃應是。赫爾墨斯又吻過來，直叫嬌怯的春之女神羞紅了粉面，然而她卻不曾推開自己的情人——珀耳塞福涅恍惚間，聞得百花醉人的芬芳。而一片前所未有、奇異燦爛的鮮花，從珀耳塞福涅的身下開始盛開，一直往天邊綿延。而赫爾墨斯在花海中的笑顏，年輕歡樂的面容，亦深深刻入珀耳塞福涅心間，成為那漫長的春天裏永不磨滅的痕跡。

作者有話要說： *斯提克斯河，守誓之河。對這條河發下的誓言不能被違背。

*本想寫接了兩次吻，突然發現結尾看起來很像啪啪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