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少年看起來十六七歲, 如瀑的長發随意披散着,身着胭脂色仙衣,眉心處一道花钿平添幾分妖媚麗色, 熟睡的容顏安谧寧和。他趴卧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腰身勁瘦精致, 纖細而玲珑;因沒有鞋襪, 他的雙足是**的,細膩如瓷,白潤無瑕。

時至今日溫知新才明白什麽叫“玉足”。

明明是個男人,卻擁有這樣惹人犯罪叫人情迷的雙腳。

當真是冰肌玉骨的神仙之姿!

溫知新傻眼了, 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忽然, 少年動了。

他悠悠轉醒翻了個身, 順勢坐了起來, 良久, 緩緩睜開朦胧睡眼。

明澈如琉璃,金光流溢, 燦若朝霞。

溫知新驚呆了。

金紅色的眼瞳?

溫知新一愣,再仔細一看, 少年的眼睛正常了, 是漆黑色的瞳孔。

那方才看到的是……錯覺?

少年迷迷糊糊的打了個哈氣,又稀裏糊塗的揉了揉眼睛,說道:“天亮了麽……”

少年渾身一震,好像被自己吓到了。

他先是捂住嘴, 然後一臉詫異的往上摸,摸到鼻子和眼睛, 摸到頭發。

我勒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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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羽棠目瞪人呆。

化形了, 真的化形了!

意外總是來的如此驚喜, 驚喜總是來的猝不及防!

周羽棠下意識掏兜,沒有鏡子。

再看溫知新,他一個大男人也不可能渾身攜帶鏡子。

周羽棠眼前一亮,有河流!

他也顧不上光着雙腳,蹬蹬蹬跑了過去,沖着河面一看。

哇。

本人真美!

周羽棠有好多分驚喜,但并沒有多驚豔,因為這張臉他看了十八年了——跟上輩子的自己有八分相像。

“小糖?”

遠處的溫知新好像才找回四肢,同手同腳的走過來,問道:“你是小糖嗎?”

周羽棠回頭看他,一臉茫然的問:“什麽小糖?”

他化形是為了什麽?為了去聽闕閣争奪閣主之位啊!怎麽可能暴露“謝炀靈寵”的身份呢?

溫知新難以置信道:“你不是小糖?那,那公子是……”

“路過歇個腳。”周羽棠提起“腳”,才察覺到自己沒有鞋子。

溫知新:“那小糖……”

周羽棠:“你朋友可能走了吧,我沒見到。”

“是麽?”溫知新想了想,小糖畢竟是謝炀的靈寵,可能謝炀有事把靈寵召回了吧。

溫知新再看向少年,面頰毫無來由的一紅。

人一旦美起來,是不分男女性別的,即便是同為男子見了也忍不住面紅心跳。

他的美,雖然妖異絕倫,卻并不露骨;雖然風情萬種,卻并不放蕩;雖然風華絕代娉婷旖旎,卻沒有絲毫女氣。

他明豔瑰麗,美的攝魂奪魄。

溫知新喉嚨發緊,覺得這樣看下去太失禮了,便強行移開目光,磕磕巴巴的問:“敢,敢問,公公子貴姓?”

“哦,我姓周。”周羽棠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溫知新笑着問:“周公子,不知因何路過此地,要往何處去?”

周羽棠說:“我要去聽闕閣,這不是看公子你的衣着打扮像極了聽闕閣弟子,所以躺你身邊睡了一覺,想等你醒來問問路呢!”

不愧是我,完美解釋了為何“路過歇個腳”!

溫知新果然挑不出毛病來,還上趕着承認道:“公子慧眼,在下正是聽闕閣弟子溫知新,公子此去聽闕閣,可是為了參與閣主之争的?”

周羽棠忙說:“正是正是。”

溫知新面帶微笑:“我觀公子氣宇不凡,不知是哪位世外仙家的靈寵?”

周羽棠睜眼說瞎話,指着眉心道:“我不是靈獸,這也不是血契印記,你看錯了。”

“啊?”溫知新單純到了極點,從不知“懷疑”二字怎麽寫,別人說啥就是啥。

慘遭欺騙的他反而先道歉了:“是在下眼拙。若公子不嫌棄,在下願當向導為公子引路。”

周羽棠被這耿直孩子的熱心腸弄得無可奈何:“那簡直幫了大忙,多謝多謝。”

周羽棠需要去鎮子上買雙鞋。

他的這身衣裳大概是用羽毛幻化的,得用靈力一直維持着,若途中遭遇敵人動起手來,他體內靈力滞澀或者中斷……

畫面太美不敢想。

周羽棠被溫知新領着進了鎮子上最大一家綢緞莊,裏面的布料款式各式各樣,店掌櫃也熱情備至,将店裏蜀繡、蘇繡、湘繡、粵繡以及鎮店之寶全拿出來了。

結果周羽棠小手一揮:“不用绫羅綢緞,就要最最便宜的布料。”

事實證明,只要人長得好看,穿叫花子裝那都養眼。

店掌櫃看得眼饞不已,若非條件有限,他真想重金聘請一個畫師過來,将這人穿粗布麻衣的模樣好好描繪出來挂牆上做宣傳圖,保證生意興隆。

店掌櫃:“我跟仙君實在投緣,若仙君不嫌棄這雙鞋子是去年剩的,那麽我就算買一送一,直接贈與仙君了。”

周羽棠當然不會拒絕。

等到付賬的時候周羽棠才想起來,自己好像……沒錢。

店掌櫃做了幾十年生意,顧客的随便一個表情他都能解讀出來,像是這種表情,集尴尬和羞恥于一體,那必然是沒錢了。

店掌櫃雖然左右逢源,但脾氣可不好,一般遇到這種窮鬼他都是沒好臉色的,但眼前這位少年比不得旁人。實在是美的叫人不忍心挖苦,于是店掌櫃笑眯眯的說:“公子可是囊中羞澀?”

遠處的溫知新一聽這話,忙颠兒颠兒的過來解圍:“我有我有。”

怎好意思再叫人家破費?

周羽棠翻找丹府,他憑借自己的顏值和“乖巧通人性”,自打入了太上仙門那可是所有弟子的寶貝疙瘩,随便往那一站,各種好東西毫不吝啬的送給他,就為了博他一笑。

所以啊,周羽棠這丹府內寶貝多着呢,給店掌櫃換一身粗布麻衣綽綽有餘。

不過……周羽棠摸到了一個沉甸甸的東西。

他幹脆掏出來一看,居然是錢袋!

裏面裝着滿滿一袋子金瓜子。

溫知新也吓了一跳,想不到還挺有錢的。

周羽棠反應了一會兒,心中一軟。

不用猜,這絕對是謝炀偷偷塞給自己的。

自己要下山玩兒,雖說身為一只鳥,沿途摘個果子吃條蟲子總不至于餓死,但謝炀知道他一向嘴刁,身為靈寵好歹是個有身份的,總不能往人家攤前一站,靠賣萌化緣吧?

謝炀可不想自己的寵物受委屈,于是給他一只鳥準備了滿滿的盤纏。

店掌櫃眼睛都綠了,笑容滿面的又想把“四大名繡”拿出來招搖過市。

但周羽棠拒絕了。

他不想那麽奢侈,不做敗家寵物!

出了鋪子,周羽棠借口去茅廁,躲在無人的角落裏試着将自己的手變成鳥爪子,然後拿了塊手帕,沾着印泥往上面印了兩個爪印,再把兩顆金瓜子包進去。

等跟溫知新彙合的時候,周羽棠趁他不注意把東西塞進溫知新衣裳裏。

過了片刻,溫知新察覺到衣袖之內有異物,取出來一看,先是愣了愣,然後笑了:“小糖真的走了,你瞧,還給我留下謝禮了。”

溫知新為找靈珠花總共花了七十兩銀子,周羽棠湧泉相報,還他兩顆金瓜子。

不管怎麽說,自己是謝炀的寵物,有主人噠,主人給自己花錢是應該的。

但是溫知新就不一樣了,尋常投喂一下也就罷了,哪有讓他花費重金的道理?

前往聽闕閣的路上,周羽棠為了一件事犯愁。

之前以為幻化成人形就萬事大吉了,卻忽略了靈寵血契印記的事情,這玩意在腦門上太過顯眼,虧得溫知新人老實沒有刨根問底,再加上他修為不足看不穿自己真身來,否則分分鐘暴露。

血契印記有沒有辦法隐藏呢?

戴個抹額,或者鬥笠什麽的?好像有點刻意,而且很危險。如果比武打鬥中掉了,反倒弄巧成拙,不好解釋。

周羽棠絞盡腦汁,試圖從原著找到蛛絲馬跡。

對了!

江小楓她媽不就隐藏了血契印記,嫁給江小楓她爸嗎?

雖然現在不知其法,但……周羽棠特別樂觀。

聽闕閣閣主之位就是座明晃晃金燦燦的金山,別說仙道修士了,妖魔二道也觊觎啊!還有,他陸盞眠能想出派靈寵去搶閣主之位,難道人家天雪宗,金蟬寺什麽的想不出來嗎?

自然有不少人類修士派自己的寵物過去,既然同為契約靈獸,那就面臨着同一個問題——血契印記。

這一路前往聽闕閣,總歸會遇上幾個同類,到時請教請教,偷個師學個藝即可。

現實就跟周羽棠想象的一樣美好。

他跟溫知新趕往聽闕閣的途中,路過繁華的城池,在城門口的客棧落腳。

傍晚的時候周羽棠出去溜達,就聽到客棧酒窖裏傳來竊竊私語,他走近過去一看,就瞧見三個人圍在那裏開會。

準确來說是靈寵,他們眉心處皆有周羽棠同款血契印記。

周羽棠略略一看,三只靈寵的原身一目了然。

狗熊說道:“大家煩惱的是什麽,彼此心照不宣吧?”

兔子點頭:“莫問來歷莫問出身,只專注眼前的難題,如何?”

刺猬應聲:“贊成。”

狗熊大哥剛要再說,兔子無意間回頭,一蹦三尺高:“門外有人!”

刺猬:“是誰?”

周羽棠本來也不怕暴露,所以沒有刻意的斂去氣息,他從容不迫的現身出來,指着自己眉心說道:“同病相憐,同病相憐。”

“原來是同類啊。”狗熊松了口氣的同時,心頭不由狠狠緊了一下。

兔子和刺猬同時傻眼。

“你感覺到了嗎,有光……”兔子夢魇似的呓語道。

刺猬呆呆的點頭:“有,是聖光嗎,好溫暖,好耀眼!”

周羽棠一直對“聖光”百思不得其解,納悶至極:“你們在說什麽光?”

“難以用言語來形容,就覺得……”狗熊的眼睛瞪得溜圓,“好神聖啊!敢問道友的原身是……”

“笨蛋!”兔子跳起來給狗熊狠狠一腳,“說好的莫問出身莫問來歷呢?”

狗熊恍然:“哦,對對對,抱歉抱歉。”

刺猬也怒氣沖沖的說:“一上來就問人家真身,沒大沒小的!道友別搭理他,快坐快坐,這裏幹淨。”

刺猬點頭哈腰,用袖子反反複複把酒桶擦幹淨,邀請周羽棠落座。

周羽棠無奈:“咱們還是來說說血契的事情吧。”

兔子舉手道:“我先來,一百年前我曾在一本古書上看到過解法,說是用心頭精血可暫時隐藏血契印記。”

刺猬:“我聽說是服用一種叫金烏丹的藥,咦,等等,是金烏丹還是洗骨丸來着?”

“你丫一看就不靠譜。”狗熊指着兔子說道,“還是這位道友說的靠譜。”

兔子:“那……誰先試?”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

這玩意若試出毛病來了,找誰算賬去啊?

狗熊不愧是狗熊,膽子就是大,他氣壯山河似的挺起胸脯說道:“為了主人,我拼了!”

兔子和刺猬趕緊鼓掌,周羽棠也敬他勇氣可嘉,鼓掌助威。

狗熊更有沖勁兒了,大喝一聲給自己壯膽,然後盤膝而坐運功調息。

兔子緊張的直吞口水。

狗熊大哥扒開上衣領口露出左側健碩的胸脯,并指一劃,從中取出一滴心頭精血,他屏住口氣,将精血融入眉心血契印記。

兔子和刺猬紛紛起身,瞪大眼睛去看。

精血融入,血契依舊存在。

衆人失望至極。

什麽玩意,白忙一場。

狗熊捂着胸口疼的呼哧帶喘:“總覺得有門兒,可能是我修為不足,悟性不夠。”

刺猬:“我也試試。”

片刻後,刺猬也洩氣了:“不行,不管用。”

兔子是他們之中天賦最高的,只見他眉心血契若隐若現若隐若現。

狗熊和刺猬無比激動:“可以可以,你再試試!”

兔子大受鼓舞,一口氣試了三次。

血契總是若隐若現,不能徹底隐藏。而兔子連續取出四次心頭精血,整個人虧損的不行,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

周羽棠觀察良久,照葫蘆畫瓢。

扒開衣領,劃破心口,取出一滴心頭精血。

周羽棠雙指托着血珠,輕輕抹在額頭的血契之上。

兔子狗熊和刺猬不抱希望的看去。

周羽棠移開手指。

額頭幹幹淨淨。

“卧槽!!!”快死了的兔子原地複活,直接竄了起來,“牛逼啊!”

“這就完了?”狗熊驚呆。

周羽棠摸了摸腦門:“沒了嗎?”

刺猬把腦袋點成了小雞啄米。

狗熊一臉崇拜的說道:“大人,您是怎麽做到的,求指點!”

周羽棠認真的回憶,說道:“取心頭血,抹上去,完了。”

狗熊:“……”

刺猬:“……”

兔子:“……”

隐藏血契印記是有時效的,根據自身修為強弱,當心頭精血耗盡後,血契便會浮現出來。

周羽棠不敢耽擱時間,叫上溫知新盡快趕路。

“不瞞周公子說,在下是才從太上仙門過來的,此去太上仙門除了瞻仰四年一屆的七峰會武意外,也是為師門挑選品學兼優的未來閣主,但可惜……”溫知新不好意思的蹭蹭鼻子,“在下看中的人,不肯來。”

周羽棠明知故問道:“是哪位高才?”

“掌教的關門弟子,江小楓。”溫知新說,“公子可知?”

“略有耳聞。”

“她雖然年紀小是後輩晚生,但她蕙質蘭心,才氣過人,單純可愛,重情重義,在下十分欣賞她的為人。”溫知新滿眼可惜,“但她不願過來,說是不能做對不起師門的事情。在下實在不明白,做聽闕閣閣主怎麽就對不起師門了呢?若她飛黃騰達功成名就,師門應當是面上有光才對啊?”

周羽棠只能安慰道:“人各有志嘛,溫公子不必強求。”

溫知新也看得開,笑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在下未能勸說江小楓,倒是迎來了周公子這樣的意外之喜。恕在下自誇,我自認眼光獨到,公子大才,必有一番驚天動地、震古爍今的成就。”

周羽棠這人臉皮薄,被溫知新毫不修繕的一通猛誇,整個人暈頭轉向,着實招架不住。

“不敢不敢。”周羽棠覺得打不過就加入,也打算一通猛誇還回去,結果話到嘴邊才意識到詞窮,只能幹巴巴的說道,“溫公子,嗯……宅心仁厚,淳樸善良,是個正人君子,在下欣賞不已,你會有好報的。”

被如此驚才絕豔的人誇獎,溫知新整張臉紅成了番茄。

周羽棠很無奈啊!

你不是會有好報,而是會領便當啊大兄弟。

未來為了救女主而英勇犧牲的工具人男配,可憐。

周羽棠看溫知新的小模樣,诶,他該努力一下,盡量讓溫知新這個好人活下去。

越臨近聽闕閣,遇到的修士就越多。一路上人來人往,天上禦劍的、地上走路的、騎着毛驢的、駕着駱駝的、還有捧着書研究功法的,妙筆丹青描繪山水美景的,甚至原地擺攤搗騰仙家法寶的應有盡有,熱鬧非凡。

“真是好巧不巧,太上仙門的七峰會武跟聽闕閣閣主之争趕到一起了,兩大盛會同一時間舉行,我都不知道該去哪裏了。”

“是啊是啊,真恨不得自己有個**。”

“兄臺所言甚是,不過依在下拙見,太上仙門的七峰會武每四年舉辦一次,這回錯過了還可以等下個四年,但聽闕閣閣主之争,想必僅此一回啊!”

“道友言之有理,所以我放下七峰會武不看,特意來此地瞧瞧。”

“聽兄臺的意思,是不打算上臺比試比試了?”

“嗐,在下知道自己的斤兩,此次閣主之戰競争激烈,據說連慈寧道人也來了。”

“她一個出家的尼姑跑來湊什麽熱鬧?”

“聽闕閣早就說了,不問出身不問來歷,只要不是妖魔二道,誰都可以争一争這閣主之位。”

“一個閣主之位,暴露了多少人的野心?什麽出家人四大皆空啊,還不是追名逐利?”

“何止慈寧道人,就連悟法大師也來了,還有仙都的飛虹真人,崆峒山的南陽子,包括死靈海的丹妍。”

“丹妍?草,那不是地仙嗎?”

“可不,要不怎麽說閣主之争血雨腥風呢!”

衆人一邊排隊一邊聊天,因為四方來客衆多,所以進入聽闕閣之前是要登記的。

聽闕閣的弟子恭恭敬敬的問:“尊駕貴名,來自何方?”

女人輕揮佛塵:“慈寧,來自西海。”

之前才說人家壞話的兩個修士頓覺面上發燙,忙點頭哈腰賠不是。

“慈寧道人裏面請。”小弟子回過頭來,見迎面走來一個身形修長的少年,只不過戴着鬥笠,看不太清面容,“尊駕貴名,來自何方?”

“周羽棠,散修。”

“尊駕是來觀禮,還是來參戰的?”

“參戰。”

“好的,公子裏面請。”

左鄰右舍竊竊私語起來。

“聽說過這人嗎?”

“沒有。”

“難怪是散修呢,但凡出自名門大派,也不至于江湖無名。”

“此人不懼威脅,第一輪就能淘汰下去,還是琢磨琢磨怎麽對付那個地仙吧!”

“連地仙都來争當閣主,這聽闕閣內真是卧虎藏龍啊。”

閣主之争定在了三日後,然而截止今日,從四海九州來到聽闕閣的修士已有上萬人,廂房都快騰不出來了,最後只能委屈各位大能們睡大通鋪,而有些矯情的修士則去了山下鎮子上住豪華天字號房,據說聽闕閣附近城鎮客棧都住滿了人,生意空前絕後的火爆。

周羽棠來得晚,聽闕閣內的廂房都被安排的所剩無幾了,溫知新去跟三個管衣食起居的師弟溝通,那人聽了點頭道:“望梅亭望蘭亭望竹亭都滿了,就剩下望菊亭了,安排大師兄的朋友去那裏住吧。”

溫知新急忙說道:“師弟,望菊亭太過偏遠,而且那裏四處透風,是清寒之地,我這位朋友身子骨單薄,我怕他……”

“哈哈,體弱多病還來競選閣主之位?你這位朋友也太……”

“溫兄,不用那麽麻煩,我住哪兒都行。”

突然傳來的聲音讓三個師兄皆是一愣。

他們從未想過,一個人的聲音會如此特別,如此好聽。

“也太……”師弟望着來人,瞪目結舌,“也太勵志了!”

少年身材颀長勁瘦,看起來确實不強壯。

師弟:“就住月季亭吧!那地方好,冬暖夏涼,就在我派閣主所居“牡丹亭”的隔壁。”

周羽棠微微一愣,他要是沒記錯的話,月季亭好像是聽闕閣親傳弟子住的地方。

周羽棠:“這不太好,我若去了,那各位道友……”

“我們可以去隔壁擠一擠啊,一群人抱在一塊睡還暖和呢!”

“……”周羽棠想象一下那副場面,七八個人高馬大的小夥子,擠在一張雙人床上。

那不全成肉夾馍了?

“真不用。”周羽棠忙推辭說,“你們不用管我了,我對住的地方沒那麽多講究,給我一顆樹枝啊不是……就是,我在樹上躺一宿就行。”

“當然不行!”師弟斬釘截鐵道,“且不說公子是知新的朋友不可怠慢,你遠道而來,也是聽闕閣的貴客,豈能讓貴客睡樹上這般荒唐?”

衆人站成一排齊聲點頭:“就是就是。”

“再說……”師弟小臉通紅的垂下腦袋,“如此絕代佳人,豈能,咳咳,豈能苛待……”

擁有如此天籁之音,再加上風度翩翩的體态和矜持嬌貴的氣質,想必長相也不會差。

可惜“絕代佳人”一直戴着鬥笠,他們也不會冒然要求人家摘下來,那樣太過失禮了。

真不是周羽棠故意裝神秘,而是溫知新無意間的一句話:“周公子谪仙之姿,九州絕倫,無需等到競選當日,只要一亮相便能成為整個聽闕閣的目光所在。”

确實,他這張臉太招搖了。

争當閣主之位危機四伏,太高調沒好處,還是悶聲發大財的好。

這是其一。

其二……

周羽棠來聽闕閣的途中感到腹中饑餓,跟溫知新在海裏撈了螃蟹烤了吃,結果不知是什麽奇怪品種把周羽棠吃過敏了,脖子上起紅疙瘩,只能戴個鬥笠避免見風。

溫知新:“閣主之争,要比試的可不單單只有武藝修為,還有文試呢,未來閣主總不能胸無點墨,目不識丁吧?”

周羽棠點頭:“甚是甚是。”

“除了這個,還有君子六藝五德四修八雅,唯有德才兼備,品德高尚之人才能成為閣主。”溫知新笑道,“可比凡間考狀元殘酷多了。”

聽到這裏,周羽棠感到一陣窒息。

《焚骨》是女主文,是以江小楓視角來講述的,關于這個聽闕閣之争,江小楓根本沒參與。所以具體內容是以男主陸盞眠視線簡單陳述的,重點是——陸盞眠也沒直接參與進來。

同一時間,陸盞眠和江小楓在太上仙門參與七峰會武呢!

直到後期競選過程越來越激烈,陸盞眠那邊摘得七峰會武魁首之後趕了過來,作者才正式用大量筆墨描寫聽闕閣。

但畢竟是仙俠小說,作者主要描寫熱血激情的打鬥和糾纏不休的虐戀,競選具體細節是不會寫的那麽詳細的,畢竟——讀者想看的是男主強取豪奪女主哭唧唧,誰想看考試題目啊?

周羽棠問:“你說的君子六藝我知道,五德四修是什麽東西?”

溫知新:“五德,溫良恭儉讓;四修,自省、克己、慎獨、寬人;八雅,琴、棋、書、畫、詩、香、花、茶。”

周羽棠頭都暈了。

難怪前任閣主看破紅塵出家去了,這是被聽闕閣老宗主的規矩給逼瘋了啊!

溫知新笑道:“君子八雅可以慢慢培養嘛,那是成為閣主之後必須精通的東西。但是“溫良恭儉讓”五個字,可是聽闕閣的祖訓呢!”

周羽棠突然覺得溫知新挺适合當閣主的:“溫兄不考慮考慮閣主之位?”

溫知新忙說:“不不不,在下才疏學淺,豈配染指閣主之尊。”

“不要妄自菲薄嘛,相信自己。”周羽棠認真激勵,“對了,此次報名閣主之争的修士中,有沒有一個叫湘菀的?”

溫知新也看過花名冊,他仔細回想了下,正要回答,迎面走來幾個人。

為首的是同門師弟,在師弟身邊跟着一個身着妃色留仙裙的姑娘,梳着婉約的發髻,齊眉勒着鵝黃色抹額,長相嬌俏明麗,光彩照人。

那個師弟一看就是為此女美色所迷,一路恭恭敬敬,殷勤的很。

兩撥人正面遇上,雙雙駐足。

月季亭外,霜風瑟瑟,莫名陰冷。

“溫師兄!”師弟打破僵局,“你要往哪裏去?”

“月季亭。”

“正巧,我也要帶這位湘菀姑娘來月季亭。”

溫知新一愣,下意識看向周羽棠,用眼神問:這就是你要找的湘菀嗎?

卻不料,周羽棠根本沒看自己,而是一直緊盯着湘菀。

心上人?

湘菀也緊盯着周羽棠。

溫知新驚訝起來。

前任?

湘菀的面部表情極為複雜,從最開始的驚豔轉為詫異,再到迷惑不解。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茫然的閉上。

這種感覺,是溫暖嗎?

為何覺得此人身上好耀眼,是聖光嗎?

周羽棠的面部表情一成不變,全程淡然寧靜。

呵,小狐貍崽崽,請多指教喽!

溫知新的面部表情幾經變換,從吃驚到醍醐灌頂。

這二位想必是誤會叢生被迫分手的前任,從周兄還打聽她的行為上來看,必然是對她餘情未了,既然如此……身為聽闕閣弟子,就該與人為善,助人為樂!

各回各屋。

三日後,所有參與閣主之争的人前往聽闕大殿,不過在這之前,副閣主言泉子先進行了文試,直接将那些只曉得習武練功卻目不識丁的修士給淘汰了,驟然減少三分之一的人數,整個殿前廣場都顯得敞亮不少。

言泉子在進行簡單而乏味的講話之後,第一輪比試正式開始。

比試的規矩跟太上仙門七峰會武差不多,所有競争人選依次抽簽找對手,因為人數衆多不可能一場一場的比,所以每個修士找到自己的對手後直接開打,從觀戰者的角度來看,就跟菜市場打群架沒啥區別。

這一輪下來,人數驟減一半,輸的直接淘汰回家,贏得也并非高枕無憂。

言泉子起身道:“崆峒山的南陽子,淘汰出去。”

“憑什麽!”南陽子急道,“我明明贏了!”

言泉子冷冷道:“下手狠辣,毫無君子之德,不配為我派掌門。”

第二輪,所有修士被分為一百多個組,每個組五十人,五十個人共同登上聽闕臺打混戰,最終只有一個人能晉級,其餘淘汰。

一組上場,短短半柱香就落下了帷幕,那位來自死靈海的地仙丹妍,贏得毫無懸念。

二組上場,來自西海的慈寧道人贏得輕輕松松。

三組上場,仙都的飛虹真人不負衆望脫穎而出。

“馬上要比試的是第四組,副閣主,您覺得誰能贏?”長老問道。

副閣主搖了搖頭:“說不好,第四組也是人才濟濟。”

沒輪到自己的修士紛紛過來觀戰,而比完了淘汰掉的修士也不着急走,留下來圍觀。

“哈哈哈下注了下注了,湘菀姑娘大熱門,一賠三!”

“以前從未聽過此名號,想必是哪個世外高人的徒弟,太厲害了。”

“沒錯沒錯,看她那一手劍術舞的,太絕了。”

“我第一輪輸給她,真是心服口服。”

“第四組是不是有個姓周的?我投他!”

“什麽周?有這人嗎?”

“你說那個靠對手暈倒運氣取勝的散修?”

“我知道我知道,穿緋色布衣戴鬥笠那個,第一輪比試的時候他赤手空拳就上去了,三歲小孩都知道拿根棍子當武器,他兩手空空要怎麽打?結果……對手因為高度緊張直接暈倒了,他連根手指頭都沒動,運氣取勝了。”

“不知哪個窮鄉僻壤出來的,穿着相當寒酸呢!”

“難怪連把靈器都沒有,窮成這樣啊!”

“我看他是沒錢吃飯,來聽闕閣蹭吃蹭喝的吧?”

“這人一賠一百,劃算。”

“你可想好了,他上輪運氣取勝,這輪在湘菀姑娘手底下過不了三招,絕對慘敗。”

臺下圍觀群衆讨論的熱火朝天,遠處言泉子掐算時辰,朝小弟子遞了個眼神,後者點頭,拿起金錘敲鐘:“第二輪第四組比武論劍,開始!”

湘菀第一個出擊,大步踏出,并指如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封住身旁劍修的幾處氣穴,那劍修連劍都來不及拔,就渾身酥軟的倒地失去了反抗機會。

臺下頓時爆發出一陣掌聲和吶喊。

“湘菀姑娘!”

“女俠好身手!”

哼,少見多怪。

湘菀不屑的翻了個白眼,靈步邁出,身輕如燕,眨眼間已連過三人,那三人均無反抗之力,軟趴趴的倒地。

與此同時,右側有強橫的劍氣沖過來,湘菀不敢輕敵,忙召出靈器“思君”劍,以暴制暴橫掃出去,不僅成功擊退那道劍氣,更将一片修士撂倒。

湘菀乘勝追擊,禦風而起,雙手緊握劍柄,凝聚天地靈氣于劍身,至使劍芒暴漲數倍,光華爍爍奪目逼人,她輕喝一聲,以劈山填海的力道重重揮下!

劍氣肆無忌憚的橫掃整個聽闕臺,爆發的強光晃得天地一片慘白,衆人不得不以手遮眼,等到光華消退,衆人再度看去,臺上修士們躺倒一片,哀嚎慘叫之聲不絕于耳。

湘菀輕盈落地,收劍入金丹,動作潇灑流利,一氣呵成。

呵,不堪一擊。

“湘菀姑娘!”臺下有人大聲叫她,“還有人沒倒!”

湘菀怔鄂,猛地回頭看去。

偌大的聽闕臺上,四十八個修士或躺或跪、四仰八叉的散落各處。

唯有兩個人屹立不倒。

湘菀居左,那個着緋色粗布麻衣、頭戴玄色鬥笠的少年居右。

衆人驚呆了。

整個聽闕大殿前廣場,安靜的鴉雀無聲。

那一劍可是覆蓋了整個聽闕臺的,這人不可能躲得開!

既然躲不開,那便是正面迎接将劍招化解了?

湘菀漂亮的杏眼填滿了震驚:“你是何人!?”

清風将玄色的輕紗微微掀開,露出少年勾起的唇角:“周羽棠,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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