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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經營,他們這個捉鬼組合的名頭已經傳揚出小河鎮,生意也遍及周邊的幾個鄉鎮。
“這次可是個大生意,能有這個數。”
黃婆臉上壓抑不住的興奮和財迷之色,她對着宋閻和宋老漢比劃了一下她的三根手指。
“三千?”宋閻語氣帶點疑惑,随即就确定了。
如果能有三千入手,他和宋老漢黃婆他們一人分到一千,抵得上他們往日跑個六七單的工作量了。
“對了,就你小子精明。”
黃婆點了點頭,适時她從懷裏掏出鏡子對自己照了照,并往臉上多補了點珍珠粉,多少抹平些她臉上歲月的痕跡。
別說,宋閻和宋老漢看習慣了,還真覺得黃婆臉上多抹點珍珠粉更順眼。
宋老漢繼續劃舟前行,宋閻從背包裏取出一個便當盒,裏面是他早餐多買了一份的壽司,他自己吃了六塊,剩餘的四塊一路随舟前行,丢到了河裏喂水鬼。
“喂得過來嗎?這河道每年都死人……”黃婆嘀咕一句,又取出她的破羽扇對自己扇了扇。
六月底了,即便在傍晚的水上坐着,也擋不住那股子從四面八方而來的燥熱,尤其她還穿着這身唬弄人的破布襖子,熱死她老婆子了。
宋閻則完全沒有黃婆的煩惱,他體溫長年低于常人,他的屋子還不時有鬼關顧,便是仲夏時節,他家裏也不需要空調這種設備,忒省電。
而這是宋閻認真總結數次後,唯一能确定的招鬼見鬼的好處了。
“喂不過來,只喂最吵的那幾只。”
宋閻語調幽幽地回答着,若非這些鬼吵得他厲害,他也不想多此一舉,而他對于見鬼的恐懼,早在童年時就消化得差不多了。
他從能記事到現在,遇到的鬼數不勝數,但絕大多數的鬼對普通人對他都沒什麽威脅,它們更類似一段難散的執念,科學上講是腦電波,或者特殊磁場反應。當然,在宋閻的世界裏不存在科學。
而宋閻最不喜歡它們的一點就是,太吵了!
黃婆聞言幽幽地瞅一眼宋閻,目光裏帶着少許敬畏和羨慕……
她作為從事這個行業三四十年的絕對專家,見鬼次數一只手都數得過來,宋閻卻天生懷有陰陽眼,乃他們這一行業的不二奇才。現在不只是鎮上悄悄傳了,而是她真的在考慮要不要把衣缽傳給宋閻。
“說說那邊的情況吧,”宋閻轉頭看向黃婆,神色裏多了些認真,收了千把兒的傭金,就得把活兒弄妥當漂亮了,這點必備的職業素養,他們三人都有。
黃婆點了點頭,仔細給宋閻和宋老漢說了說,當然主要是說給宋閻聽的,在和鬼有關的活兒上宋閻才是主力。
這次他們幹活的地點是黑沙鎮的一個老戶人家慕氏,他們本家早搬到大城市去了,這個老宅只有每三五年的大祭時,才會派上用場,平日裏也就請幾個傭人打掃看護着。
但從十多年前開始,慕氏就跟被下降頭似的,賺錢是越來越多,但災禍也越來越多。
慕老爺子白發人送黑發人,四個兒子三個接連在這十年裏出事,最小的兒子被他送到國外去,似乎是躲過一劫,本家外就連旁支死的人也不少。
一年前,慕老爺子偶遇一個高人,指明原因就在他這黑沙鎮的祖宅裏,但慕老爺子把人請去,那高人遠遠見到,就避退而走,當下什麽錢不要,一句話不多說,直接走路。
“去年到現在,聽說請了不少人去,不過還是沒什麽結果,前些日子,慕宅裏又死人了。”
黃婆的嗓音說不上好聽,在這寬闊的下游河道上說這些話,效果和恐怖電影同聲播放沒差多少了。
不過他們三人都不算是常人,宋老漢繼續穩穩地劃他的木舟,宋閻則是目露思索之色。
少許時刻,宋閻問道,“黃婆,你确定我們能搞得定?”
隔壁鎮的豪族慕氏,宋閻也有聽說,以慕家的資本不可能請到的全是沒真本事的人。
黃婆的巫術時靈時不靈,他的本事也就限于和鬼聊聊天,真要遇到什麽厲鬼,怕吃不了兜着走的是他們了。
“你看我是那種自不量力的人嘛。”
黃婆斜一眼宋閻,她知道的可比宋閻知道的多,慕氏老宅裏的兇物,她是萬萬不敢招惹的。
她喘一口氣繼續說明,“我們這次去是給慕家這次死的老傭人收斂的,順便你問問看,能不能問到點不一樣的線索。”
“慕家人說了,無論問沒問出結果,這三千塊他們都會付的。”
黃婆說着又掃一眼無聲劃船的宋老漢,她再看向宋閻,“我和老宋商量過了,這次你出力最多,我和他一人收五百,你收兩千。”
不等宋閻開口,她直接高聲把宋閻的聲音壓過,“就這麽定了,你小子敢不答應?”
宋閻瞅着黃婆兩秒,才輕輕點了點頭,“行……謝了。”
黃婆和宋老漢是擔心他上大學後的花費,他這些年存了些,應付第一年應該沒什麽問題,只是他不收,黃婆和宋老漢應該會不高興。
黃婆和宋老漢在常人眼中是異類,是怪物,但對同是異類的宋閻而言,他們是他僅有的朋友。
“嗝嗬……”宋老漢也發出一聲低語,他的意思是,算宋閻識相。
木舟停在黑沙鎮外的半廢棄小碼頭,他們上了岸,徒步前往黑沙鎮。
小河鎮近來因為新區規劃,夜裏明顯熱鬧了不少,黑砂鎮這邊隔了段河,恍若兩個世界。
不過晚上七點,小鎮街上的行人寥寥無幾,一眼看去,真正開燈照明的人家也沒多少,很是清冷。
“不好,隔壁鎮三怪來了,早點關門,關了!”
一小賣鋪的店家看到蹋着晚風走來的三人,面色一唬,立刻招呼他媳婦兒子出來收拾東西關門,宋閻他們小河鎮三怪的名頭也随他們擴展的業務,傳到黑沙鎮來了。
“姑奶奶是九代世襲神婆,怪什麽怪……”
黃婆掃一眼接連關門的各家店鋪,罵罵咧咧起來。
這些人口中的怪,可不是說什麽怪人,而是……怪物。他們在這些人眼中就是避之不及的怪物。
宋老漢和宋閻跟在她身側,沉默無語,對于各種目光和議論,他們早已習慣。
步行了三十多分鐘後,他們抵達位于黑沙鎮北區的慕氏老宅。
宋閻腳步頓住,黃婆和宋老漢也跟着停住,在認鬼捉鬼上,宋閻有他們無法超越的天賦。
“繼續向前走,”宋閻低語,他率先擡步走去,同時他心中默數起來,一步,兩步,三步……七步!
宋閻揣在兜裏的手掏出,随走動輕輕擺動,在路過身前佝偻男人時,如劃破青煙穿過,無疑,這也是鬼了。
他的異色雙瞳到了夜晚,那些鬼除非模樣過于奇特,否則在他眼中與活人無異,能判斷人鬼就只剩碰觸這一招了。
當然,絕大多數活人他不需真正碰到,只需靠近,他就能敏銳地感知到彼此的身體溫差,從而确定他活人的身份。
只有那種溫差感受過于不明顯時,他才會用手去再确定一遍。
“怎麽了?”黃婆低語問一句宋閻,對于他的一些習慣還算熟悉。
宋閻的手絕大多數時候都揣在兜裏,只有在遇鬼時,才會掏出來摸一摸。
絕大多數鬼的神智都停留在死亡前的階段,停留在它們的執念裏,騷擾鬼的代價,絕對沒有騷擾活人大。
在摸鬼這件事兒上,宋閻在長期實踐中,已經沒有任何心理障礙了。
“沒什麽,一只路過的老鬼,”宋閻說着腳步再次停住,他們已經抵達慕宅門前了。
黃婆猛打了一個激靈,感覺到陰風陣陣的同時,也順便為她祛了一身暑氣,随即,她的神色嚴肅起來,她對宋閻叮囑道,“無論問沒問出什麽,在我和老宋把屍體斂好時,我們的工作就結束了。”
“恩,”宋閻認真點了點頭,他腳步擡起先一步走入慕宅左側打開的小門。
宋閻無視朝他們走來的慕家人,對黃婆,宋老漢點了點頭,他往慕氏老宅花園走去。
那邊想要阻止宋閻的慕家人,也讓黃婆給攔住。
“你請我們來,就得按我們的法子來,這事兒關鍵得靠他。”
慕氏這次去聯系黃婆的是一中年男人,他盯着宋閻的背影凝視幾秒,才勉強點了點頭,“你倆跟我來……”
宋閻也不是故意亂闖,他只是想找個空曠點的地方,等死去不久的老鬼自己來找他,招鬼體質就是這麽……方便省事兒。
慕家不愧是幾代的大豪族,完全江南風格的建築,古色古香,花園布景相當有講究,只是再美的地方,少了人氣,在夜晚就尤其顯得鬼氣森森了。
宋閻坐在慕宅花園的石凳上,抱着胳膊靜坐,一分鐘,兩分鐘……十分鐘過去,他耳邊除了少許風聲,什麽動靜也沒有。
“難道那老傭人是正常死亡,沒有執念,沒有化鬼?”
宋閻心裏嘀咕着,繼續恪守他的職業道德,一個鐘頭過去,他起身不打算等了,他要過去找黃婆他們。
宋閻腳步踏出,一步,兩步……他猛地頓住,側身看去,那邊只是一株樹影綽綽,看起來極普通的白玉蘭樹。
風吹過,數瓣白色的玉蘭花飄落……
沒有鬼,這樣一個數百年老宅,幹淨得全然出乎宋閻的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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