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神跡

這次狩獵船下潛後的海底,與之前已經截然不同。

小隊衆人的頭頂,那被一個個光團所籠罩的海獸身影正逐漸變小遠離他們。海面以下既廣闊又空蕩，已經看不到任何生物活動的跡象，只有無數金色的光芒在幽深的海水中不停流動四散。

這些似乎擁有生命的光芒，幾乎在船只下沉的那一刻,就将甲板上的迅風小隊包圍。那可怕的亮度，也随着狩獵船緩緩下潛而越來越猛烈，一船人都不由地眯起眼，擡手做出了遮擋的動作。實在太刺眼了，以至于所有人都生出了某種錯覺，好像他們的船不是在海底航行,而是正朝着泰拉天空中的麗媞與拜魯坦逐漸駛去。

“該死的，什麽鬼東西！<”

托這些耀眼光線的福,汪林奇的深海恐懼症似乎不藥而愈，他一邊罵罵咧咧地抱怨着眼睛要瞎了，一邊吟唱出魔法，給船殼外層套上了一層腐蝕陰影的結界。

在一層聖光結界，一層腐蝕陰影，最後一層船體防禦罩的遮擋下，那刺眼的亮光總算下降到衆人雙眼可以承受的範圍，隊員們這時才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還好這些奇異的光芒只對那些裂隙生物産生極端反應，而迅風小隊只要想辦法遮蔽掉太過強烈的亮度，這些在海底流淌蔓延的金色光芒，就幾乎對他們沒有任何妨害了。

“看來那東西還在底下。這光太厲害了，摸不清到底還有多少距離。”扒着船舷的圍欄，眯眼打量了半天，副隊長哥達爾才沉聲道。

“那我們繼續下潛。”點點頭，隊長曼蒂轉身沖駕駛艙門口的倫恩和路德揮手示意，見兩名半人馬族戰士返身又回去航行室後，才又回頭向身邊的其他人一一叮囑道：“狩獵船大概還能再撐着下潛一段距離，太深的話，為了維持外層防禦罩，要消耗掉大量的能量晶石，而且整艘船內部的空氣也會變得稀薄，那樣反倒得不償失了。”

“隊長，你就別擔心了，我們都準備好了！”拍着貼在胸口的避水魔符，從獸人科裏以及曼蒂身邊的其他隊員們臉上的表情來看，他們似乎都知道她接下來要囑咐什麽。

“那好，我就不多說了。”見衆人都這樣表态了，即使心情再怎麽凝重，隊長曼蒂出口的話語也變得異常幹脆起來，“到時候，除了倫恩與路德在船上留守作為我們的後援外，其他所有人都準備好随時脫離狩獵船，務必要找到引發這次蛻化的能量源頭。”

“明白了——！”

“大家千萬小心。”環顧了正高聲回應她的隊員們一圈，曼蒂的聲音有些發顫，屬于女性一面的柔軟讓她不自覺地吐露出了心聲，“別忘了，我們都要活着回去！”

“隊長！”

這時的迅風小隊，即使是科裏、矮人三兄弟、哥達爾等那些表面上滿不在乎，舉止粗犷的男性隊員們，在曼蒂這樣開口後，臉上也都露出了動容的神色。

“沒出息。”看到她的隊員們這樣反應後，作為隊長的曼蒂反倒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收拾起外放的情緒，深紫色的眼睛裏逐漸透露出堅定，“既然別人能夠成功，我們一定也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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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矮人哥達爾接着她的話開口，他說：“別人能行，我們也能行！”

“就是，我們一定沒問題的！”

“哈哈，說的也是——”

本來有些沉重肅穆的氣氛，霎時間就再度活躍了起來，曼蒂又交待了幾句後，就疾步走向甲板後方的駕駛艙，看樣子，是去跟沒有在場的倫恩和路德轉達這次的行動部署。

淩霄拉着羅勒退到一旁，雖然沒有跟着一起吵吵嚷嚷，但在淩霄心底，也同樣無比慶幸他、羅勒還有汪先生三人，加入的是這樣一個充滿着溫情與向上凝聚力的隊伍。也許他們的實力并非頂尖的，可在講求默契配合、協作無間的團隊行動中，彼此沒有隔閡，關系緊密，這樣的迅風小隊，無疑又是最頂尖的。

說話間，整艘捕獵船已經下潛到了限定深度。從三層防禦結界下看出去，原本應該幽暗深邃的整片海底世界，此時被照耀得如同海面明亮的白晝。那股一直未曾消退的強大能量波動，此時越發清晰，似乎就在迅風小隊的腳下，靜靜等待着他們來臨。

“菲亞！”三步并作兩步，從駕駛艙回到甲板上跟衆人彙合的隊長曼蒂，揚聲就朝她的雙胞胎妹妹要求着：“麻煩你，在我們每個人身上分別都再布置一層聖光結界。”

“嗯。”

“還有哥達爾。”轉過身，曼蒂又朝一邊的幾位矮人快人快語地說道：“把你們古阿塞恩人的那個晶石眼鏡拿出來，給每人一副。”

“沒問題。”

痛快答應了下來，大鼻子的矮人三兄弟，還有紅頭發的哥達爾又都解下随身的背囊，取出了曼蒂所說的晶石眼鏡，然後一一分發到所有人的手裏。

淩霄拿到這樣一副晶石眼鏡，內心驚奇不已。除了做工稍顯粗糙，這跟地球的護目鏡何其相似。以寬大的皮繩作為系帶，某種合金制成的貼合眼部輪廓的鏡框內，鑲嵌着兩片茶色半透明、類似玻璃一樣的晶體。

從三兄弟老大——矮人費奇的熱情介紹中，淩霄才了解到，這是古阿塞恩人在洞穴中挖掘開礦時，為了避免砂石濺落入眼而特制的護目鏡，而鏡片使用的材料，正是由能量耗盡後的廢棄晶石打磨而成。

堅固的聖光結界可以用于抵抗海底的水壓；而有了晶石眼鏡的緩沖，則能夠避免正在這片海域中奔湧的那些金色強光損害到視力。也虧得在這麽短時間內，隊長曼蒂就能夠想出這些妥善的應對辦法。

戴上晶石護目鏡，身上聖光結界也散發出了白色的微光，視線投向防護罩外那片神秘莫測的光之海，所有人都已經準備就緒。

“走，出發。”

隊長曼蒂一聲令下，在駕駛艙外倫恩與路德這兩人無聲的目送下，迅風小隊其餘成員，依次分批從船舷縱身躍下，投入了他們腳底那片光芒耀眼，仿佛蘊藏着一整顆燃燒恒星的深海。

在那張神奇的避水魔符的作用下，即使不會游泳的人，在水中也能夠保持自如的行動與呼吸。可即便如此，淩霄還是和其他隊員一樣，從啫喱狀黏稠的防禦罩脫離的瞬間，被鋪天蓋地的海水從四面八方包裹，沒頂的恐懼還是讓人本能地立即屏住了呼吸。還是在一旁羅勒的示意下，淩霄才慢慢放松下來，發現真的能夠無礙呼吸後，菲亞的結界也在這時發揮作用，這股由深海所帶來的巨大壓力，很快便得以緩解，然後逐漸輕微起來。

盡管已經是海狩的第三天，但淩霄還是第一次使用魔符下到水中行動。看着那層完美貼合于身體外部的空氣膜，他試着以游泳的姿勢劃動了一下雙手，能明顯感覺水流從身體兩側分開時的些微阻力，但這股阻滞又不至于影響肢體的活動。

“好了，我們走吧。”與身邊安靜等待他适應的羅勒交換了個眼神，眼見前方的隊長曼蒂、科裏等人，已經紛紛下潛開始行動，淩霄也不好意思再耽擱下去。

“嗯。”

這些與狩獵船外層防禦罩相配套的避水魔符，第二個絕妙的好處，大概就是能在水下一定的距離內進行交談了。

朝着他們腳下最為閃耀的那個中心光團向下游去，從狩獵船上的倫恩與路德這邊看來，小隊成員們的身影，很快就仿佛被那股光芒所溶解吞噬一般逐漸細小，終至消失了。

而徜徉與這片光芒中的淩霄等人，在無聲的寂靜中，視線無論投向哪裏，四周都只有漫無邊際的光芒與海水而已。連時間的流逝似乎都逐漸緩慢停頓了下來，也不知游了多久，久得淩霄快要以為這将是場沒有盡頭的旅程時，在他和羅勒的前方，開路的隊長曼蒂與副隊長哥達爾等人終于都陸續停了下來。

“你們看。”

多虧了哥達爾他們的晶石護目鏡，過濾隔絕掉了大部分多餘的光線，淩霄這時候才能順着隊長曼蒂手指的方向，正面迎着那壯絕盛大的光芒朝下看去——

這一看，淩霄就和其他人一樣，徹底呆住了。

他們的腳下，這時出現了一個完整而巨大的圓環。即使隔開了這樣一段遙遠的距離，也依舊無損于衆人感受它龐大的規模。相對于它的體積，此時的衆人，就像是一粒漂浮在其上的微塵一般。圓環內部，那些彎曲的線條彼此纏繞連接，而強烈到能夠直接穿破海面的光芒，就是從無數這樣的線條中迸發而出。

“開什麽玩笑！這是什麽啊？”

一邊的汪林奇首先失聲叫了起來，他滿臉的不可置信，鏡片下的雙眼也跟着一起瞪大了。

淩霄不由自主地看了眼汪林奇，眼下的他，分外能夠理解對方這樣震驚到不願意去相信的心态。

“這是……魔法陣，可是……”

怎麽可能？

這一刻，迅風小隊所有成員的臉上，都明明白白寫着這四個字。

泰勒斯之眼內，怎麽可能會出現這樣龐大的魔法陣？

那股所有魔法師與戰士都熟悉的能量脈動，卻又在強烈且不容置疑地告知着他們，他們的判斷沒有錯。但眼前這一切，不是人力能夠達到的程度，除非——是神明的力量。

這個不屬于泰拉大陸的海中之海裂隙，僅僅只是茫茫的宇宙星海中，某個遙遠異星的一部分投射而已。而出現這樣巨型的法陣，是否意味着在那個異星之上，曾經也存在着強大的魔法與神祇？

想到這樣的可能，淩霄竭力維持住頭腦的冷靜，既然他能夠從地球穿越時空來到這片泰拉大陸，那麽存在着第二個使用魔法的異星球，這種事似乎也并非全無可能。

淩霄又回憶起之前香料鎮的那個植物裂隙，他們誤打誤撞進入的核心區域內，甚至還發現了在泰拉大陸絕跡已久的能量晶沙。那次的經歷，現在想來和眼下的情況是何其相似。

這麽一來，>隊伍裏最為缺乏經驗的淩霄反倒是第一個鎮靜下來的人。他看了一圈神色仍有些恍惚與難以置信的小隊衆人，随即微微眯起雙眼，又再度将目光投向他們的下方——

此刻隊伍的腳下，這個神跡一般的魔法陣內，又會有什麽存在于其中，并等待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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