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誰在折磨誰(3)
身子一陣旋轉,呯地被甩回地面,江盈雪摔得面色發青,頭暈腦脹。脖子又是一緊,盛怒中的黎寒磊就像一頭瘋獅,殘忍噬血。
江盈雪閉着眼喘氣,痛苦已令她無力表達。
"你聽着,晴晴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誰也不許詛咒她,更不許傷害她!"伸手一推,江盈雪的頭又一次撞在了牆壁上。
巨大的撞擊力下她的腦子裏飛出一片模糊的畫面:無盡的涯,她不斷地往下掉,往下掉……
"哥哥,救我!"
轉身欲離開的黎寒磊身形猛然一頓,目光緊緊地落在她身上,思緒卻回到了十年前:
"哥哥,救我!"一雙小手伸出來,擡臉張着一雙驚恐的大眼,韓晴兒可憐巴巴地呼喊。她被夾在涯間,什麽保護都沒有,極可能掉下去。
明明是救他,最終自己也掉了下來,少年的黎寒磊搖頭嘆息,強忍着頭暈握緊山藤伸出手,兩雙本不交集的手就此相牽,一生一世。
沖上前,捏緊她的胳膊,黎寒磊大聲呼:"江盈雪,你剛剛叫什麽,叫什麽!"吃力睜眼,望見面前的人,江盈雪狠狠地噴出一口血:"有本事就……殺了我!"頭一歪,暈了過去。
黎寒磊的心沉了沉,緊接着搖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晴晴就在他身邊。一定只是巧合,全部都是巧合!
起身,看到郭子慕到來,黎寒磊望一眼地上的江盈雪,嗓音壓抑地吩咐:"把她擡回房間,派人好好看守!"
江盈雪緩緩醒來,頭痛得厲害,身體痛得厲害,心更痛得厲害。從來沒有如此無助過,沒有人信她,沒有人理她,只有無盡的折磨和傷害。
嘴裏還帶着血腥味,對面原本破碎的玻璃又被裝上,鏡子裏反射回來一具沒有生氣的軀體。額頭青紫,滿是淤血,眼睛紅腫,嘴角含血,若不是眼睛睜開,還真似死人。
好恐怖,根本看不出原本的自己。閉眼,疲累,痛苦,真的好想死去。
腹部傳來隐隐的痛,與身上的痛比輕了好多,她不動,也不管,繼續死人般躺着。
鏡子裏的門被人拉開,馬上傳來一聲:"太太,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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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吧。"韓晴兒的聲音夠輕,還是強烈地刺激了她的神經,身體用力抽搐一下。
一聲"是"過後,室內安靜下來。江盈雪終于睜開了眼,沒有動身,只透過鏡子望着韓晴兒。鏡子中的韓晴兒蒼白着臉嬌俏美麗,也望着她。
床一沉,她坐下來,撇嘴間将嬌俏隐藏,露出一臉的嘲諷:"我已經跟你說了,不論你說什麽磊哥哥都不會相信的,這會兒服氣了吧。"
不語,她沒有力氣說話,更沒有話要對韓晴兒說。
兩個無情的人輪番折磨着她,不到死,怕她是不能解脫了。只是,自己分明是韓晴兒的恩人啊,無條件地捐了第一次骨髓,現在等待第二次,她的心裏難道連起碼的感激都沒有?
室內又安靜下來,韓晴兒一點走的意思都沒有。
好一會兒,她對鏡理裝容,獨自微笑:"江盈雪,好奇怪呀,我們長得真像。"
閉眼,不想理她。
韓晴兒絲毫不在意,繼續道:"可惜,磊哥哥只會愛我,就算你長得再像都沒有用!"
起身,折回到江盈雪的床頭,蹲下,望着她狼狽的臉無比詭異地微笑。伸手,撫上她發腫的額頭,極輕,嘴裏卻道:"現在不像了,你這樣,我喜歡。"
牙咬了幾咬,江盈雪緩緩拉開眼皮,與她的臉對上,眼裏盛滿仇恨。
"不用這麽看着我,這都是你咎由自取的,我要你永遠記得,上磊哥哥的床是要付出代價的!"
"都是你!"終于沉默不下去,江盈雪啞着嗓子控訴。她親口說過,是她把自己送上黎寒磊的床的,為什麽現在要反過來傷她,害她?
韓晴兒眸光一冷,眼底夾了煩躁:"你以為我想嗎?找女人跟磊哥哥上床生孩子,江盈雪,就是傻瓜也不會願意吧!我的身子弱不能跟磊哥哥同床,該死的老女人總找我的碴,還要磊哥哥跟我離婚,我這是被逼的!"
是嗎?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逼她?江盈雪不想去追究這些與己無關的事情,再次閉了眼。韓晴兒卻激動起來:"我只想糊弄一下那兩個老糊塗,沒想到磊哥哥會在那堆照片裏找到你!而你更不要臉地當着我的面勾引磊哥哥!"
"我沒有……"她從來沒有勾引過黎寒磊,一切都是逼迫。韓晴兒根本不聽她的話,無比霸道地吼起來:"你就是有!磊哥哥那麽愛我不可能會要你,除了你勾引還能是什麽!"
百口莫辯,她還需要說什麽?可悲的韓晴兒,連自己的丈夫是什麽樣的人都不知道,而更可悲的是黎寒磊,還一味地認為自己的妻子是個善良的女人。
臭味相投吧,或者這兩個作惡多端的根本就不辨善惡!
"讓我走吧。"走才是最好的解脫。
"不可能!"韓晴兒輕易封斷了她的退路,"我還沒有折磨夠呢!江盈雪,我還沒有讓你嘗盡折磨的滋味怎麽可能放你走?放心吧,我的花樣多得很!"
這話光說出來就足以令人毛骨悚然,江盈雪抽了抽身體,牽扯到痛處,一陣陣地撕裂着痛。她蒼白地笑了笑:"如果你不放我,我會拒絕給你捐骨髓的。"
"由不得你!"
斷吼出來,她受不了般喘息起來,倚在了床腳。
兩個病殃殃的人目光相對,一邊倔強,一邊邪惡。
收回目光,江盈雪一臉堅定:"我會去死,死也不會捐給你骨髓!"
"你不會的。"韓晴兒相當淡定,完全出于江盈雪的意料,"如果你死了,你的好朋友就要受牽連,你和磊哥哥的話我都聽到了。"
"……"
"不僅如此,你爸爸也會死。你不要以為這只是說着玩的,你看到他的槍了吧,磊哥哥黑白兩道通吃,殺掉一兩個人根本沒人查得出來。當然,就算不殺,以他的能力,也絕對可以讓你的那些朋友們生不如死!"
"……"
江盈雪不再說話,每一條路都堵得死緊,這個魔窟,真的走不出去了。
韓晴兒扶着牆走出去,很快過道裏又響起傭人的聲音:"太太,小心着點。"
腹部的痛越來越明顯,冷冰冰的,像泡在冰窖裏,而身體卻火熱火熱,像燃了一堆火。孩子會不會有事?什麽時候才會來人?手落在腹部,湧出一陣陣的絕望。
在冰火兩重天裏掙紮,江盈雪本就虛弱,一時暈迷一時清醒,莫說下床,連移動的能力都沒有。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被扭開,張管家走了進來,來到她身邊。江盈雪強力讓逼自己睜開眼,用盡全部的力氣扯住她的裙角:"求求你,救孩子……"
"胎像很不穩,有流産跡象,一定要注意孕婦的休息和療養,還要注意不能亂用藥,孩子已經很脆弱了,不注意的話極有可能流産的。"醫生的話從外面傳進來,江盈雪滿身疲憊地躺在床上,四肢根本不似自己的。手背紮了針頭,營養液一點點輸入,她覺得好了一些。
黎寒磊走進來,江盈雪垂眸多看他一眼都不願意,直接忽視。這種感覺很不好,黎寒磊心煩氣躁地站在那裏,俊臉沉如冰塊。
片刻,開口,說的卻是足以将人氣死的話:"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如果你不傷害晴晴會得到今天的傷害?"
這是什麽話?施害者反倒變成了受害者?
江盈雪很想生氣,大吼,可她根本沒有力氣。閉眼,假寐,這是最直接的逐客令。
擡腳,黎寒磊賭氣般走出去,将門拉得呯呯作響。睜開眼,一臉平靜,江盈雪在心裏勸誡自己:"要想孩子平安就跟這兩個魔鬼保持距離吧。"
黎寒磊走上樓,韓晴兒在樓頂的花架子下蕩秋千,臉上挂着笑,心情極好。走過去,輕輕地為她推着,看着她笑意連連的臉,想到的卻是江盈雪那張狼狽而倔強的面龐。
韓晴兒是開心果,不論病得有多重,都會想着法子逗他開心,讓他感覺到自己的重要性。江盈雪呢?表面脆弱嬌美,實則是一枚生柿子,又酸又澀。
怎麽會又想到她!甩頭,将那張倔強的臉甩去,更用心地為韓晴兒推起秋千來。
韓晴兒回過頭來,眼裏閃出興奮的光彩:"今天少為來給我檢查身體了,他說我的身體恢複得不錯,可以進行骨髓移植了。"
"是嗎?"黎寒磊沒有預期中那般快樂,江盈雪的身體還沒有恢複……
"少為說了,一定要抓緊時間,最好就在這幾天。他說我的身體弱,已經等不起了。磊哥哥,我想還是晚點吧,盈雪病了,這個時候怕不好。"
韓晴兒的理解讓黎寒磊無比感動,點着她的鼻頭又是一聲聲輕叱:"你呀,為什麽總為別人着想?她不過是個小感冒,不會有問題的。"
晴晴才是他的最愛,江盈雪,捐完骨髓他們就該各走各的路了。
天平滑向韓晴兒,他下了決心般道:"我馬上給餘少為打電話,讓他明天準備手術。"
"還是不要,怎麽也讓盈雪養好嘛。"韓晴兒心下開懷,卻還要假意堅持。黎寒磊微微生氣地捧起她的臉:"我說了算,就明天手術!江盈雪那邊大不了我們多給點錢!"
"好吧。"一副乖乖聽話的樣子點頭,看着黎寒磊掏出手機去給餘少為打電話,原本清純嬌美的臉上突然罩下一片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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