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秀色16

其實在感情裏弄懂自己的心意并不難， 關鍵是要有這個想法，一旦開竅所有的情感便都有跡可循。

戚雪松把秦聲送回招待所，那人着急洗澡睡覺， 進門就把外套随手扔在沙發上，然後準備脫裏面的T恤，吓得戚雪松一把按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動作。

秦聲懵了一下，問：“怎麽了？”

“你、你脫衣服幹什麽？”

“啊？我要洗澡啊。”秦聲嫌棄地扯了下衣領， 說：“昨天發燒都沒洗澡，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難受死了。”

她作勢要脫衣服，戚雪松眼疾手快按住她， 道：“別在這脫， 進去脫！”

秦聲看着她，眨巴眨巴眼睛， 問：“咱倆都是女的，你害羞啊？”

戚雪松那張白到發光的臉瞬間漲紅，她咬牙推着秦聲進浴室，道：“進去脫， 外面溫度低， 小心脫了又着涼！”

“戚雪松你少轉移注意力，現在是夏天， 夏天！”

“呵，屋裏開着空調呢， 夏天室溫比冬天還低！”

秦聲被戚雪松推進浴室， 噘着嘴不滿道：“你就是害羞， 還不承認， 真是的， 這麽容易害羞，你是含羞草嗎？明明都是女的……”

戚雪松：“……”都是女的怎麽了？都是女的就能随意脫衣服讓人看？換個不正經的人給你就地正法了！

她是真的服了，這種時候她懷疑秦聲那麽高的情商是不是讓狗吃了，明明面對那些毫無關系的外人情商高得吓人，怎麽在某些方面該死的遲鈍？

戚雪松獨自在心裏忿忿不平，回身撿起被秦聲扔在沙發上的外套一點點疊好擺在那。浴室裏已經響起了水聲，戚雪松怔怔聽了會兒，腦子裏不自覺浮現秦聲站在淋浴下的樣子，朦胧的水霧遮掩着她的胴體，若隐若現，是脫掉衣服美好的曲線……

不行！打住！越來越危險了！戚雪松猛地甩了甩頭，驅散腦子裏冒犯的想象，慌慌張張站起身，從桌上拿了張房卡就跑了。

等秦聲洗完澡吹幹頭發出來，屋裏沒了戚雪松的身影。

“？”

秦聲喊了一聲：“戚雪松？”

奇怪，人呢？就走了？

秦聲嘟囔了幾聲鑽進被子，想了想還是拿過手機給戚雪松發信息問她是不是回市局了，等了會兒沒等到回複，秦聲撅了噘嘴，心裏有點兒不舒服。戚雪松這人怎麽回事，走了也不和自己說一聲……

她沒意識到為什麽自己在意戚雪松有沒有和自己說這一聲，只是覺得是戚雪松的話明明一定會和自己說的，可是卻沒有……

這種感覺讓她莫名有點兒失落，卻抓不住頭緒。

秦聲決定不去想戚雪松，鑽進被子裏窩了會兒，準備醞釀睡覺。

不一會兒聽見“滴”得一聲，緊接着房門從外面打開，她警覺地睜開眼看過去，只見剛才還被她念叨的某人端着一個餐盤進來。

戚雪松看到秦聲眼中的警惕，先是一怔，而後笑道：“是我，我剛才去了趟廚房。”

看清是她，秦聲心裏又開心起來，直接從床上坐起來說：“我以為你走了，都不跟我說一聲。”

她語氣帶着點兒撒嬌，聽進戚雪松耳中癢癢的，像小貓的爪子順着耳朵鑽進心裏，在她心尖兒撓了兩下。

“我這不是去給你準備吃的？還是要吃點兒東西再睡覺的。”戚雪松壓下心底的悸動，面不改色端着餐盤走過去。

“都準備了什麽？”秦聲坐在那伸着脖子看。

“簡單攤了個雞蛋餅，配上點兒熟食，為了速度只能湊合一下了。”戚雪松把餐盤擺在床頭櫃上，又打開上面一個湯盅，“還有這個，姜絲可樂。”

秦聲眼睛都亮了，高興地問：“這些、是不是你做的？肯定是你做的吧？”

市局自己的招待所，想借用廚房還是很容易的，打聲招呼就好。

“嗯……有點兒簡陋。”戚雪松清了下嗓子，表面淡定道：“我借用了一下廚房，簡單攤了個餅，而且你不是想喝快樂水麽……用姜絲熬過的特別發汗，對感冒的人很好……”

她現在的淡定大部分是裝的，心裏頭七上八下各種情緒雜糅着，又是怕秦聲覺得太簡陋，又是怕她察覺自己過分關心的心思，又是怕她察覺不到……

總之矛盾的很。

秦聲心思就單純多了，還沒開竅的人最是純粹，快樂也純粹，她喜歡戚雪松的用心，哪怕想不到對方為什麽用心，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喜歡。

“哪裏簡陋？我覺得挺好！比外賣好多了！這可是你自己做的！”秦聲看着特別高興，開開心心吃起雞蛋餅，又趁熱把湯盅裏的姜絲可樂都喝了。

戚雪松看她吃得開心，忐忑的心瞬間放松下來，也跟着她開心。

等吃完飯，秦聲打了個哈欠鑽進被子裏，眼睛半睜不睜看着戚雪松忙活。

“你睡覺吧，我把餐具送回廚房，然後就回局裏，還有些收尾工作要做，等所有物證鑒定、嫌疑人的口供之類的證據鏈完善之後咱們再回濱城。”

秦聲嗯聲道：“你還得寫報告吧？”

“嗯，不着急，還是要先等證據鏈，報告也可以回濱城了再寫。”

戚雪松收拾完東西又去洗了洗手，回來替秦聲把被角掖好，輕輕拍了拍她，溫聲道：“好了你睡吧，我不打擾了你，這就走。”

秦聲張張嘴，想說不打擾，但想到戚雪松是要回去辦正事，便也沒開這個口，只點了點腦袋，小聲說：“開車注意安全。”

“好。”戚雪松沖她一笑，端起收拾好的餐具離開。

……

戚雪松回到市局的時候正好撞上許元良，他在楊子俊的陪同下出來。

看見她進來，楊子俊連忙打招呼：“隊長。”

許元良因為是何俊傑的摯友，在他落網當晚還一起吃飯，【孤街】這個ID最後一次登錄的IP地址還是在他的工作室，警方需要對他進行一些例行詢問。這會兒詢問結束，楊子俊把人送了出來。

戚雪松友好地沖許元良點了下頭：“許先生，辛苦你來這一趟配合我們調查。”

許元良剛聽楊子俊叫她隊長，心知眼前這個女人在警局地位必定不低，禮貌道：“哪裏，配合警方工作是公民的義務。只是，我沒想到俊傑他居然……”提到好哥們兒犯下了殺人罪，許元良表現有些難過惋惜，“俊傑曾經真的是個很好的人，遲雁的死給他造成的傷害太大，所以他才……警官，我想問問，他這種情況會判多少年？還是說……”

戚雪松淡淡一笑，說：“我理解許先生的心情，不過法院判決都是根據所有情況綜合量刑的，沒到最後出結果前，我們也說不好。”

何俊傑犯下滔天重罪，情節非常惡劣嚴重，證據确鑿，法院的量刑一定不會輕。但這不能告訴外人，別說許元良是何俊傑的朋友，就算是父母都不能說。

許元良垂了垂眸子，難過道：“我知道了，謝謝警官。只是……我現在不知道怎麽跟何叔說了。”

何叔，應該是何俊傑的父親。

“何叔身體不好，住在養老院裏……自從遲雁去世，俊傑的心理狀态就不太好，也沒有多餘的心思照顧何叔，就把他送去了養老院，定期會去看望。”

聽他提到何俊傑的父親，戚雪松抿了下唇，家屬無論如何都是無辜的，但再怎麽可憐無辜，也無法抵消何俊傑的罪惡。

戚雪松沒說話，只安靜站在那。

片刻後，許元良讪笑道：“麻煩警官幫我跟俊傑帶句話，就說以後我會替他照顧好何叔，有我在一天，就會把何叔當成我自己的父母一樣好好善待。”

戚雪松微微一笑，禮貌道：“我們這邊不方便幫忙傳話，如果有什麽想跟他說的，請許先生申請一下探視。”

“這樣啊，那好，我知道了，謝謝警官。”許元良眼神真誠，說：“那沒事我就先走了。”

“慢走。”

目送許元良離開，戚雪松轉身帶着楊子俊回去，問：“審訊室那邊怎麽樣？”

“物證鑒定一件件出來送去了審訊室，面對證據何俊傑那家夥倒是老實，有什麽就說什麽，他是真沒打算抵賴。”

戚雪松嗯聲道：“審訊輕松的話我們結案也就早。對了，張教授那邊怎麽樣？”

張教授就是省廳請來的專家，正在實驗室裏想辦法從雕像裏取出骸骨。

“已經解決了斷臂的那具雕像，裏面……是姚娜的屍骨，和頭顱……”

戚雪松腳步一頓，轉身看向楊子俊。

楊子俊續道：“頭顱經過防腐處理，十分完整，所以那個雕像的面部細節才能那麽好看……”

戚雪松閉了下眼睛，心底的怒火再次升起，她恨透了何俊傑這個惡魔，只要想到他惡毒的手段就恨不得一槍崩了他。

“何俊傑能做這些雕像，水泥材料和工具哪裏來的？”

楊子俊：“許元良給的。但許元良不知道他是用來……因為何俊傑确實對雕塑很感興趣，因為是朋友，他上大學那會兒就教過何俊傑一些基本的知識，還親手做過一些小玩意當成禮物送給遲雁，所以何俊傑管他要材料，他并沒有懷疑……”

“然後何俊傑約姚娜見面的那天，白天就去了許元良的工作室，在那約姚娜過去，許元良都不知道他做了這種事。”

戚雪松點了點頭，腦子裏閃過許元良那張臉。她停頓片刻，讓楊子俊可以先去休息，她自己決定去審訊室看看。

過去的時候剛好趕上宋成從裏面出來，見她回來，連忙打招呼：“戚隊。”

戚雪松示意他來監控室，進去後透過單向玻璃看向何俊傑，問：“都問出什麽了？”

“為了不暴露自己的住址和工作地點，他每次約受害者見面時最後一次登錄【藝世界】這個平臺都是在外面，姚娜這次甚至跑去了許元良工作室，為的就是誤導警方的判斷。”

戚雪松眉眼冷漠，問：“許元良是他好朋友，結果他卻想栽贓嫁禍？”

“倒不是故意栽贓嫁禍，他沒往那方面想，只要不是在自己那怎麽都行。至于一旦被找上門警方會不會懷疑許元良，他無所謂的。”

明白了，這是一個極端自私的人，只能想到自己，身邊親近的人是否會被影響也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畢竟是人生受了刺激後連親生父親都能抛下不去管的人，指望他身上有太多正常人類的情感确實不太現實。

這麽看的話，他對遲雁的愛恐怕也就那麽回事。他或許确實很愛很愛遲雁，但他更愛的永遠是自己。就像他字字句句所說的那樣，他無法忍受所愛之人的離去，遲雁的死對他來說是愛人的離開，這使他無比痛苦，他無法忍受這樣的痛苦，在日複一日中越來越偏執。

這種人真是無數次讓人覺得惡心。

戚雪松深吸一口氣，低聲囑咐宋成：“等審訊完有時間的時候，避開何俊傑和丁隊說，之後如果許元良申請探視得到批準的話，一定麻煩丁隊多加留意，注意一下這兩人見面有沒有什麽特別的事。”

宋成雖然不明白戚雪松的目的是什麽，但依然點頭記下：“我知道了。”

“還有，如果丁隊方便的話，在許元良探視結束之後麻煩他和我聯系一下。”

宋成還是點頭：“好的。”

“行，你接着忙吧。”

戚雪松透過單向玻璃看着何俊傑，總覺得這件事裏許元良摘得太幹淨了。一切都很合理，找不出什麽大毛病，但她心裏始終有疑惑，許元良跟何俊傑的關系如此親近，當真會絲毫不知情？或者說連一丁點兒察覺都沒有？

……

那之後特調隊又在煙海市呆了三天，等待所有物證全部鑒定完成，證據鏈完整之後才準備離開。

這期間秦聲一直在招待所休息，她倒是不想，第二天就吵着想去市局看看案子進展，但被戚雪松攔了下來，一定要她好好休息，就是不讓她出去。

秦聲對此表示了抗議：“我一直在屋裏呆着真的很無聊，戚雪松你就讓我跟你去吧。”

戚雪松不為所動，就是不同意。到最後秦聲都開始撒嬌了，她隐約覺得戚雪松對自己撒嬌沒有抵抗力，于是就變着花樣耍賴。

結果這次戚雪松完全沒被她糊弄過去，說不同意就是不同意，怎麽說都不行。

最後秦聲幹脆佯裝生氣不理人，無論戚雪松說什麽都不吭聲，進行無聲地抗争。

戚雪松這回是沒轍了，這招對她來說比撒嬌還管用，明知秦聲是裝的，她還是忍不住上這個當，畢竟她是真的受不了秦聲不理她。

于是退讓一步，戚雪松承諾什麽事都可以答應她，只要她好好休息。

秦聲歪着腦袋想了想，覺得也不能太得寸進尺，說到底戚雪松還是為她的身體好。

“什麽都答應？”秦聲抱着膝蓋坐在床上，偏頭看她。

戚雪松坐在她身邊，眼底藏着寵溺，柔聲說：“什麽都答應。”

“那……你欠我兩個月……不，三個月早餐！”

戚雪松聽後微微一愣，詫異問：“就這個？”

秦聲連連點頭：“就這個！”開玩笑，戚雪松做飯真的很好吃，白白坑了她三個月早餐，這可太賺了！

她不知道的是，現在的戚雪松很樂意給她做早餐，早已不是剛認識那會兒的樣子。

“我可是什麽都能答應你，結果你就想要早餐？”

秦聲再次點頭：“對啊，你做飯真的很好吃的！”

戚雪松笑了聲，道：“行，那就這個吧。”

她答應的這麽痛快，讨價還價都沒有。秦聲觀察她的神色，沒看出半點兒不樂意，不禁撓了撓頭發，說：“戚雪松，這可是讓你給我做三個月早餐啊！你都不猶豫一下？”

戚雪松：“有什麽好猶豫的？我自己本身也要做早餐。”

秦聲唔了聲：“話是這麽說……可這不是還要多我一個？而且沒有案子的時候，我一般都不去隊裏打卡的，咱倆時間碰不到一起吧……”

這倒确實是個問題，這幾個月以來秦聲雖然也偶爾去戚雪松那蹭飯，但幾乎沒有早餐，都是休息日的時候厚着臉皮去。

戚雪松凝眉想了想，最後說：“我把門鎖的密碼告訴你，每天早餐做好了就放在家裏，你睡醒去拿？”

“這……這多不好意思！”秦聲連忙擺手，“門鎖可是絕對的隐私，你怎麽這麽随便告訴我？要不還是我告訴你密碼，你每天早上做好放我家吧！”

戚雪松被她逗笑了，說：“那你的密碼就不是隐私了？”

“這……嘿嘿，我不介意啦，咱倆這麽鐵，告訴你有什麽，你又不是壞人！”

她認真向戚雪松表達親近，戚雪松聽着心口發熱，沒忍住脫口而出：“我也不介意啊，咱倆……挺熟的了……你也不是壞人。”

“哈哈哈哈。”秦聲聽着忍不住笑起來，“咱倆在幹嗎，像是給對方發‘好人卡’似的。”

這話戚雪松心裏就有點兒不樂意了，她可不希望秦聲将來會給她發好人卡……那她，一定會很難過的……

雖然她現在還沒想好要怎麽處理自己已經生出的那些隐秘心思，可直覺告訴她，讓她直接放棄恐怕是不太可能了。秦聲對她來說誘惑力極大，哪怕只是共處同一個空間，她都會忍不住生出很多很多“過分”的心思。

就這樣，在三個月早餐的補償下，秦聲“勉為其難”老老實實在招待所呆了三天，等證據鏈完整結案後，和戚雪松一起回了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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