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曲棋感覺渾身變得輕飄飄的,好像浮在了一片柔軟雲端上。

四肢百骸已經不聽使喚,不受控制地化作一片透明光點,溫柔地圍繞在盛西燭身邊,就如同閃爍的群星簇擁着獨屬于她的月亮。

意識在逐漸離她遠去,視線也開始黯淡,曲棋從未如此清楚地體會到生命正在加速流逝的感覺。

這種感覺并不可怕,甚至可以說是一絲痛楚也沒有。更加令曲棋感到痛苦的,反而是從內心深處湧現出的許許多多種情緒,每一種都足以令她心碎萬分。

擔憂、悲傷、遺憾、不舍……

明明她說過會永遠陪着老婆的,可她食言了。

明明她還有好多好多事情,沒有和盛西燭一起做過。

明明她還沒有親眼見證盛西燭完成她的夢想。

明明……明明未來還有那麽多種可能性,她卻都看不到了。

……

她的思考慢了下來,情緒被逐漸抽空,像是沉進了一層粘稠污濁的泥沼裏,再難醒來。

縱使有千萬種不舍,曲棋仍然不後悔做出這樣的決定。

視線開始扭曲。

只記得眼前的最後一幕,是盛西燭的眼睛。那雙素來心如止水的金色眸子,忽的滾下兩行清淚來。

曲棋下意識地伸出已經變得透明的手指,徒勞地為她抹淚,卻一次又一次地穿過了盛西燭的臉頰。

耳邊響起一聲歇斯底裏的悲鳴,伴随着冷冰冰的機械音,一切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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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

“恭喜宿主,任務已完成——”

煙城。

季嶺提着一盒糕點,快步穿過車水馬龍的街頭,在一棟氣派的大宅前停步。他先是仔細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着,又忽然間想起了什麽,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洩氣。

片刻,季嶺惴惴不安地敲響了遠門。

“咚咚!”

與此同時,大宅庭院中一只正在曬太陽的金眸小白貓敏銳地豎起耳尖,倏然看向門口。

“喵?”

它跳出海棠花叢,極其輕盈地穿過了長長的走廊。在途經轉角時,小白貓化作一個黑衣小姑娘,來到門前。

小姑娘耳朵貼着門,脆生生地喊:“誰呀?”

季嶺聽見她的聲音,心裏有些慶幸,又有些遺憾,開口道:“阿蘭,是我。”

阿蘭隔着門翻了個白眼:“又是你呀,你來幹什麽?”

季嶺倚在門上,溫聲道:“我給師姐帶了些她喜歡的糕點……”

話還沒說完,阿蘭便直接拉開門闩,外頭風塵仆仆的小修士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順着慣性在門檻上一絆,跌了個趔趄。

阿蘭歪頭靠在牆邊,臉上滿是幸災樂禍的笑。

季嶺勉強站穩腳跟,倒也不惱,笑容依舊溫和:“多謝阿蘭姑娘。”

“看在你給姐姐帶了東西的份上,這次勉強讓你進來。”阿蘭一手叉腰,一手掌心向上向他攤開,“糕點交給我吧,你人可以走了。”

季嶺卻緊握布包,執着道:“阿蘭姑娘,能否讓我親自把糕點交給師姐?”

阿蘭睜大雙眼,一雙金色的貓眼惡狠狠地瞪着他:“當然不能!姐姐說了,她根本不想見到你們。你還是識相一點,快點回去吧!”

季嶺笑容一滞,黑眸中隐隐流露出幾分失落情緒:“……師姐當真是這樣說的?”

阿蘭斬釘截鐵道:“那當然啦,我騙你幹什麽?這些話都是姐姐親口告訴我的。除了我以外,她現在誰也不願意見,尤其是問劍宗的人。”

季嶺心頭一震,眼中的希望一點一點熄滅,他呆呆地立在院門口,如同一樽毫無生機的傀儡。

阿蘭見狀,直接伸手搶過他懷中布包,下了逐客令:“請回吧。”

季嶺看了她一眼,勉強笑道:“……我知道了,那我下次再來。”

他轉過身,又聽阿蘭在身後喊道:“不論你來幾次,姐姐都不會想見你的。”

季嶺腳步一頓,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出去,腳步猶疑蹒跚,背影很是失魂落魄。

阿蘭等他一走便立刻拉起門闩,雙手抱緊了懷中的碎花小布包,往宅子裏奔去。

“姐姐——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麽好吃的——”

她哼着歌一路走,一路随手撥弄鵝卵石小徑旁的海棠花,又對着池水裏活蹦亂跳的錦鯉呲牙。穿過花園後,阿蘭的腳步漸漸慢了下來。

她緊張地梳理了一下額發,換上一副乖巧活潑的神情,這才輕輕推開了一間房門。

“姐姐。”

坐在軟塌上的女孩聽到聲音回過頭,墨黑長發披在肩上,一雙清亮的狐貍眼帶着幾分惺忪倦意,俨然一副剛睡醒的模樣。

“阿蘭,你一大早這麽鬧騰做什麽。”

阿蘭走上前,神神秘秘地舉起了手中的糕點:“姐姐,我給你帶了好吃的。”

曲棋收回目光,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嗯,放那兒吧。”

阿蘭坐到她身邊,眸光有些憂慮:“姐姐是不是又做夢了?”

曲棋颔首:“是呀,我這回睡了多久?”

“睡了一天了。”阿蘭心直口快地說,“這樣睡下去,我真擔心你有哪天醒不過來了。”

曲棋卻并未生氣,反倒輕快地笑起來:“那也不錯。”

阿蘭見狀,悶悶不樂地問:“姐姐是不是還在惦記夢裏那個陌生女人?”

太陽穴隐隐作痛,曲棋伸手按了按,搖頭道,“我總覺得我應該是認識她的。”

自三年前輾轉來到煙城,曲棋便愈加嗜睡,常常從黎明睡到黃昏,且越睡越久。興許是因為太過嗜睡,她的身子愈發孱弱,每天都必須呆在屋子裏,要喝很苦的藥湯才能維持清醒。

她總覺得,自己可能有一天會徹底醒不過來了。

在夢裏,曲棋總會見到一個烏發金眸的女人,那女人長着一副她最喜歡的模樣。她們在夢裏很是相愛,一起做了許許多多的事情。

可惜每次當她醒來,都會完全忘記夢裏的事情,忘記女人的名字和長相,忘記她們曾經有過的那些回憶。

那女人就像一場夢,消失得幹幹淨淨,徒留曲棋一人躺在空蕩的房間裏驚醒。

現實有多苦悶,夢境裏的溫存就顯得越甜蜜。

她甚至開始覺得,長睡不醒也未必是一件壞事,至少在夢裏,她能見到想見的人。

阿蘭把小布包放在她的腿上,不是很贊同地說道:“怎麽可能會認識呢,夢裏的東西都是假的。”

曲棋瞥了她一眼,低頭把布包拆開,一陣濃郁的桂花香味飄了出來。

阿蘭湊過來看,驚喜道:“哇,是桂花糕,看起

來挺好吃呢!”

曲棋卻莫名抵觸,伸手将盒子推開,淡淡道:“你吃吧,我沒胃口。”

阿蘭的嘴角耷拉下來:“好吧……”

曲棋:“這不是你帶來的吧,是季嶺對不對?”

阿蘭莫名心虛:“呃,姐姐怎麽猜到的?”

曲棋翻了個身,望向窗外的鳥語花香:“你撒謊的樣子太明顯了。”

她纖瘦而單薄的背影在軟塌上縮成小小一團,無端令人感到落寞。

阿蘭微微抿起唇,忽然情緒有些低落。

幾年前她還只是一只小白貓,在西淮城裏四處流浪,忍饑挨餓,某天幸得曲棋出手搭救,此後便一直念念不忘,希望能常伴其左右。

可恨的是,當時曲棋的身邊還有一個壞女人,不僅和她百般争寵,而且想要把她從橋上丢到水裏!

阿蘭明白自己鬥不過那個茶裏茶氣的壞女人,只能忍痛離開。她知道曲棋是個修仙者,從此便開始刻苦修煉,興許是老天爺眷顧,機緣巧合下她居然得到了修煉成人的機會。

一晃三年過去,阿蘭途徑煙城,在人海中又看到了那抹熟悉的影子。她心中一陣狂喜,莫非是老天爺又一次眷顧了她?

然而等她接近了曲棋才發現,曲棋對于從前的事情竟毫無記憶。

她不僅忘記了西淮城裏發生的一切,也忘記了那個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壞女人。

這對于阿蘭來說,是喜也是憂。

從那一天起,她便大膽地埋下了一個謊言:“姐姐,我是你養的小貓呀,你不記得我了嗎?”

提起貓,曲棋眸光閃了閃,似乎在回憶着什麽事情。她喃喃道:“我怎麽記得……我以前養的是一只黑貓?”

阿蘭面不改色地說:“你記錯了,我一直是白的。”

曲棋凝視着她金色的眼睛,神色忽然變得有些柔軟:“……是這樣嗎。”

或許是因為某些原因,她把這只似曾相識的小白貓留在了身邊。

經過一段時間後,阿蘭發現,曲棋這些年似乎變了許多。

從前那個女孩總是活潑開朗的模樣,漂亮的狐貍眼明媚又生動,就像一束燦爛陽光,一颦一笑皆讓人心生暖意。

而現在

的曲棋卻很少笑了,依然是漂亮的狐貍眼,眼底卻悄然含了一抹哀思。她被嗜睡症蛀空了元氣,日漸消瘦,似乎對世間的一切失去興趣,表情和語氣都變得淡淡的。

她總是獨自坐在窗邊,眺望着外面的世界,似乎在等待着誰來将曾經的她喚醒。

阿蘭以為自己會是那個将她喚醒的人。

可惜并不是。

不過也好,曲棋現在天天關在屋裏,只有自己才能如此近距離地與她接觸。

這樣一來,姐姐就是她的了。

曲棋忽然看向她,問:“最近有什麽有趣的消息麽?”

阿蘭猶豫片刻,回答道:“有一些關于修仙界的消息,姐姐想聽麽?”

曲棋倚着靠背,神色平靜:“可以。”

“前些日子,魔族大肆入侵了許多宗門的領地,隐隐有掀起第二次仙魔大戰的意思……據說,是盛西燭的命令。”

曲棋一頓:“盛西燭……”

這個盛西燭,三年前便在三界中聲名大噪,乃是傳說中聞風喪膽的大魔頭。

此女先是一聲不吭地霸占了月島,在島上修建一座龐大宮殿,又僅憑一己之力摧毀了數百條靈脈,搞得許多宗門因此覆滅。因為實力太強,許多對修仙者們不滿的種族都心甘情願地追随于她,甚至連魔尊都自降身份與她聯手。

人間界如今民不聊生、人心惶惶,有大半的功勞都拜這位大魔王所賜。

阿蘭:“這盛西燭專和問劍宗的修士過不去!姐姐可要小心些,萬一遇上可就難逃一劫了。”

曲棋卻道:“我聽她的名字,像是一個很好的人啊。”

阿蘭不悅:“哎呀,你怎麽每次都幫這個盛西燭說話!”你就這麽愛那個壞女人嗎!

曲棋無辜眨眼:“直覺罷了。”

她也沒辦法,每次聽到盛西燭這個名字就走不動路,心跳瘋狂加速。要不是她不認識這個盛西燭,真要懷疑自己和這位大魔頭有一段不能說的秘密。

阿蘭抓住她手,惡狠狠道:“我都是為了姐姐好!她就是個壞女人,大壞蛋!殺人不眨眼的那種!你絕對不可以喜歡她。”

這一回,她絕對不能讓姐姐再遇見那個壞女人!

姐姐是

屬于她一個人的!

曲棋每次與她聊起這個便會争執起來,久而久之也懶得再争辯,索性敷衍道:“啊對對對。”

她不動聲色地避開阿蘭的手,岔開話題:“阿蘭,今兒天氣不錯啊。”

“确實不錯,姐姐想出去走走嗎?”阿蘭成功被轉移注意力,積極道,“我陪你去看看吧!”

曲棋失笑:“不用了,我又不是三歲小孩,自己去便好了。”

阿蘭:“那可不行!萬一你又像上次那樣,忽然睡倒在大街上怎麽辦?”

曲棋:“哎呀,我才剛睡醒,犯不着馬上又睡過去。”

阿蘭還想争辯:“可是……”

曲棋打斷道:“我自己去,就這麽說定了。你待在家乖乖等我回來,聽話。”

阿蘭被她這麽一說,只能紅着臉乖乖遵從。她又重新變成金眼小白貓,軟綿綿地趴在曲棋的小腿上打滾兒。

曲棋看着那雙落日熔金似的眸子,心口莫名震動。她下意識伸手在它毛絨絨的腦袋上摸了一下,随後起身披上一件黑衫,離開了房間。

小白貓失落地趴在床上,望着那抹纖細的背影獨自遠去。

姐姐雖待她很好,卻像是主人對待一只小動物那樣的好,遠不如對盛西燭那個壞女人親昵。

她知道姐姐一直喜歡那個壞女人,便總穿着和盛西燭一樣的黑衣在曲棋眼前晃來晃去,還特意留長了頭發。

即使如此,曲棋也不曾正眼看過她。

大街上,曲棋正四處遛彎兒。近些年她深居簡出,體力已經大不如前,常年未接觸陽光的膚色蒼白如紙,看上去十分纖瘦脆弱。

好在她有煉虛期修為傍身,只要不是忽然睡倒在地上,幾乎能打得過世間大部分的修士了。

走着走着,曲棋忽然嗅到一絲奇特的氣息。

那氣息陰冷潮濕,似乎有邪祟萦繞其中,俨然是魔息。

曲棋輕蹙眉頭。

像煙城這樣偏遠的山城,幾乎與外界都隔絕了,又是哪裏來的魔族人?

她本無意管閑事,但若這魔攪得煙城天翻地覆,恐怕她的平靜生活也不會好過。

抱着息事寧人的心态,曲棋順着那絲魔氣走上前去,拐入了一

條僻靜的小巷中。

一個身着藍紗的女子蹲在牆角,睡得昏昏沉沉。

曲棋走上前去,那女子便倏然睜開雙眼,魔息如銜尾蛇一般緊緊纏上了曲棋的脖頸。

“誰!”

曲棋伸出兩根指頭,像彈蚊子一樣把那縷魔息彈開,平靜道:“別沖動,我沒惡意。”

女子看清她的模樣,竟然花容失色地喊道:“——曲曲曲棋?!”

曲棋好奇道:“你是誰,怎麽會認得我?”

女子:“我特娘怎麽會不認得你!不對啊,你失憶了?”

曲棋撓頭道:“應該是吧……我有很多東西都想不起來了。”

女子上前細細打量了她一番,忽然用力攬住曲棋的肩膀,眼含熱淚,痛心疾首道:“三年了,你知道這三年我怎麽過的嗎?我為了找你幾乎翻遍了整個四海九州!沒想到你會在這個山窩窩裏頭!”

曲棋:“找我?找我做什麽?”

女子激動得又哭又笑,慌忙道:“因為有人想見你……不行,我得趕緊回去告訴她一聲,你站在此地不要走動,等我回來。”

曲棋滿臉問號:“慢着,你究竟是誰?!”

她話音未落,便看見那女子拿出傳送法器往牆上一打,一扇橢圓形的門便出現在牆上,門口隐隐散發着一圈橙色光暈。

曲棋:“哇哦……”這法器莫非是光圈科技發明的?!

“你,呆着別動,等我把人帶過來!”女子一根手指着她,一邊慢慢走進傳送門,只丢下一句話便消失在門的那頭,“記住了,我叫寧玥!”

曲棋:“……”怎麽感覺這人不太聰明的樣子?直接把我帶進去不就好了?

不過她也沒有貿然跟魔族人離開的意思,便也将這件事抛之腦後,轉身返回大街。

煙城雖小,但大城市裏該有的玩樂去處一樣不少。勾欄、茶館、酒肆、戲樓……應有盡有,可謂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曲棋路過長街,看到自己往日曾去過的戲樓竟是張燈結彩,熱熱鬧鬧,便停下來多看了幾眼。

戲樓裏的一位侍從看見她,連忙湊上來,親親熱熱地喊:“曲姑娘,好久不見呀!”

曲棋笑道:“好些日子沒過

來了,你還記得我?”

侍從嗔道:“瞧您說的,哪能不記得呢?您以前最喜歡到我們這兒聽戲,尤其是愛聽月仙姑娘的戲。”

在嗜睡症不嚴重之前,曲棋曾到過這戲樓裏來,本是帶着無聊消遣之意,卻被臺上的青衣奪去了目光。

那女子烏發如瀑,眉眼清冽似雪,眸光流轉之間,讓曲棋感覺似曾相識。

此後,她便常常到戲樓裏來,為這位月仙姑娘一擲千金。

那時煙城四處傳言,煙城首富曲大小姐看上了梨園的頭牌,要把這位小月仙領回家去。

曲棋聽到這樣的傳聞簡直啼笑皆非,她只是覺得那女子的眉眼,似乎與她夢裏的故人有些相似。

雖說她不記得對方的具體樣貌,但冥冥之中總會對夢中女人身上的一些特征情有獨鐘。

比如長至膝蓋的烏發,比如漂亮的金眸,又比如冷若冰霜的眉眼。

侍從熱切道:“曲姑娘要不要進來看看?今兒也有小月仙的戲!”

曲棋思忖片刻,欣然道:“那就聽聽吧。”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侍從頓時笑得合不攏嘴,彎腰招呼道:“好嘞,您樓上請!您之前的雅間我們還給您留着呢!”

曲棋扔給他一塊碎銀,大搖大擺地走上樓,輕車熟路地推開其中一間包廂,懶洋洋地往美人榻上一癱,像極了嚣張跋扈的纨绔子弟。

瓜子點心很快被送了進來,曲棋低頭一看,全是她平時愛吃的口味。

還真是有心了,這都記得一清二楚。

曲棋并不知道,自她走進戲樓的那一刻,這個消息便傳遍了整個戲班子。

許多人湊到小月仙身邊,笑容別有深意:“看,那曲大小姐果然對我們月仙姑娘念念不忘,今兒總算是又來了。”

小月仙輕斥道:“別胡說八道。”

她雖端着一副光風霁月的姿态,心跳卻漸漸加快。

小月仙身為梨園頭牌,根本不缺衆人追捧。她頗有些清高自傲,雖是懂得要逢場作戲,但心裏對那些仗勢欺人的富家子弟很是瞧不起。

她原以為,這個曲棋也和那些富家子弟沒什麽不同,一擲千金就是為了把她領回去伏低做小、肆意折辱。

天曲棋來到後臺時,小月仙心中一驚,沒想到傳聞中的煙城首富竟是如此明豔灼人的姿态。

明白了她心中所想後,曲棋大笑道:“別誤會,我只是覺得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小月仙這才驚覺,這人竟和她想象中的纨绔子弟完全不同。從此以後,便愈加注意起了這位曲大小姐,誰知過了幾天,曲棋就不再來戲樓了。

小月仙嘴上不說,心中卻很是失落。

等到今天,曲棋終于又來了,她頓時心生歡喜,勢必要唱好今天這一場戲。

她甚至想過,若這位曲大小姐真想把她領回家去,她也是願意的。

曲棋倒沒有那麽多花花腸子,她只是想過來消磨一下時光,于是一邊嗑着瓜子,一邊等待戲臺開唱,十分惬意。

沒過多久,青衣扮相的小月仙款款走上臺來,一開口便驚豔四座,引來無數叫好。

曲棋禮節性地跟着鼓掌:“真不戳啊!給你一鍵三連!”

低頭吐瓜子皮時,臺上戲腔忽然一停。

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靜在一瞬間席卷了高樓。

曲棋一愣,緩緩擡起頭,看到滿目刺眼鮮紅,頓時瞳孔驟縮。

就在這時,一陣輕盈到幾乎不可察覺的腳步聲停在了她的雅間前。

曲棋下意識地滾了滾喉嚨,喝道:“是誰?!”

門外的人沒有回答。

随後,一只蒼白到幾乎不見血色的手推開了門。

女人身形窈窕,黑衣無風自動,周身彌漫着一絲危險到極致的氣息。

她垂下眼,金色的雙眸死死地盯在曲棋身上,陰鸷而偏執。

曲棋看清了她的眉眼,一瞬間腿軟得走不動路,心頭的小鹿瞬間飙上了高速公路。

媽呀,這不就是我夢中的老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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