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再往前走,空間門變成了純然的黑色,宛若漫無邊際的夜幕。

天空中洋洋灑灑飄下來了什麽,像是一粒一粒的落雪。盛西燭伸手接住一片,又看見了其上五彩斑斓的畫面,在手心中亮晶晶地閃爍。

看着碎片上自己與曲棋的過往,她不自覺地露出一個微笑,緊接着,忽然神色一緊。

這其中的一些回憶,分明是她們從未經歷過的事情。

然而碎片上的兩人,确實是她與曲棋沒錯。

……這是怎麽回事?

盛西燭神色凝重,又接住另一個碎片,仔細查看。

仍然是相同的主角,畫面中卻又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故事,就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她們。

正當她一籌莫展之際,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愕然轉過身,盛西燭看見曲棋站在旁邊,雙手背在身後,正歪着頭笑眯眯地看着她。

“咪咪,你來啦。”

聽到這熟悉的稱呼和語氣,盛西燭微微一怔:“你……都想起來了嗎?”

曲棋細細凝視着她,眸光不知為何十分溫柔,有一種洞悉萬物的了然與從容。

“嗯,我想起來了。”

一千多次的相遇與離別,恍若隔世,歷歷在目。

原來她們曾經有過那麽多漫長而短暫的故事,循環往複,永無止境地上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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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棋湊上前去,在盛西燭的唇上落下一吻,輕聲道:“小狐貍一直都最愛小貓了。”

即使重來一次,她也不後悔将自己獻祭給盛西燭。

這一世,她終于親眼見證到了盛西燭報仇雪恨,完成了她心心念念的夢想。

如雪花一般輕盈的吻落在唇間門,盛西燭茫然地與她對視,莫名被對方的眼神所觸動,心口湧動起千絲萬縷奇妙的情緒。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們就應該像如今一樣自由地相愛。

曲棋手指在她唇上輕輕一點,說:“我想把所有的回憶與你共享,你願意嗎?”

盛西燭深深地注視着她:“……好。”

曲棋笑了笑,手指移到她的額間門,虛虛一碰。

空間門中紛紛揚揚

的記憶碎片,瞬間門如行雲流水般圍攏,接二連三地湧入盛西燭的腦海。

盛西燭渾身一顫,緩緩睜大雙眼。

歲月光影在眼底交錯,一幕幕猶在夢中,又遠遠不止是夢。

大紅蓋頭一掀,佳人羞怯地合眼,轉身又是一幕春夏秋冬。

……原來不是未曾經歷過,而是她全都忘記了。

這些事情真真切切地在每一個世界發生着,從每一次相遇,直到離別,她注定會愛她。

她等了曲棋三年,而曲棋卻為了她,義無反顧地承受着每一次的分離與痛楚。

然而這些事情,她從頭到尾都一無所知。

當看見曲棋最後死在自己懷中時,盛西燭的眼眶漸漸變紅。

她想要透過回憶的畫面擁抱她,可只握住了一片鏡花水月。

曲棋也不可避免地看到了盛西燭的回憶。

最開始是鮮明的彩色,從牙牙學語到青蔥年少,那心高氣傲的小仙君在忘昔峰上大放異彩。

少年人的十七八歲,本該是要一展宏圖的好年紀,卻折損于後山沉甸甸的黃土之下。

自此世間門再無盛西燭,而是多了一名新生的魇。

畫面的色彩變得陰郁而壓抑,仿佛倒映在雨水中的密林,不帶一絲溫度,灰沉沉地朝盛西燭壓下。

它蟄伏在後山的暗影中,日夜忍受折磨與苦楚,少年人眼中的光亮與天真一點點熄滅。

從那一刻起,活着似乎只為了複仇。

孤苦的百年轉瞬即逝。

直到一個女孩搬進了後山,那畫面忽然又明亮地流動起來。

一開始,它對她是好奇的。

盛西燭有些不明白,明明這人總是身處險境,卻能笑得如此燦爛,沒有什麽負面情緒,也并不埋怨任何人。

直到那天,女孩将它抱進懷裏,極為放肆地揉來揉去。

盛西燭反常地并沒有逃開。

那時,它似是終于久違地感受到一絲屬于人世間門的溫暖,回憶的畫面愈發鮮豔起來。

“……”

忘昔峰、西淮、月島……春秋更疊,不變的是兩人仍然執手相伴。

記憶漸漸劃至尾端,眼看就要結

束。

曲棋用指腹輕柔地抹去她眼角一縷淚光,笑着說:“不哭啦,這一次我們一定會好好的。”

再也不會分離了。

盛西燭按着她的手背,紅着眼緩緩颔首。

就在這時,她們不約而同地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那回憶竟然還沒有結束。

她們又看見了前一世。

本該戛然而止的記憶竟繼續播放下去。

獻祭後,曲棋死在了盛西燭的懷裏,化為千萬璀璨光點,流入盛西燭的四肢百骸中。

這時,盛西燭蒼白的皮膚上出現了一條條暗金泛光的紋路,細細密密地向心髒下三寸圍攏。

陌生而嶄新的力量在魇的身體中湧流,無比強硬地灌入靈府中,包括曲棋身上所有的一切,永遠地成為她身體中的一部分。

靈府中的境界一再上漲,很快便到達了渡劫期的頂點,仍然在漲個不停,快要突破到巅峰了。

盛西燭死死地咬着唇,垂下了腦袋。

褥子上,忽然落下一滴金色的液體。

很快,又有兩滴、三滴……

似是血,又像是淚,如雨線般墜落,滲進了曲棋消失的地方。

她蜷縮在床角,宛若一只再次被抛棄了的流浪貓,渾身微微地顫抖着,卻并未有一絲哭聲溢出,而是死死地咽進了喉嚨裏。

曲棋眼眶一熱,不禁心尖抽痛起來。

在這般燦爛的光芒中,她看見盛西燭靜默了許久,緩緩擡起頭,露出一雙金眸。

那眼底幽深至極,就連最後一絲光彩也消失了,只剩下全然的冷漠與癫狂。

無窮無盡的力量自她的身體中浮現。

盛西燭站起身,掌心在軟塌上留戀地撫過,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那日起,人間門界陷于一片絕境火海之中。

盛西燭親自率領軍隊将仙盟打得落花流水,且削去了金樓宴的頭顱,挂在了問劍宗山門之前,還抽出她的五髒六腑,全部扔去喂狗。

昔日的救世英雄、問劍宗第一人被如此對待,仙門百家皆為震怒,卻又無計可施,在魔族人的進攻下節節敗退。

他們驚恐的發現,那魇的修為境界竟已

經無法探查出來,似乎是到了巅峰。

她吸食着所有人心中的恐懼與怨恨,越來越強大,就像是一場無法逃離的末日浩劫,萬物衆生在她面前,皆是不堪一擊的蝼蟻。

蘇扶晚欲要阻止,卻已經被金樓宴當作祭品獻于靈脈。

但他們仍然無法阻止靈脈本源繼續衰竭。

當世上最後一絲靈氣消散之際,除了蘇扶晚之外的所有正道修士,都變成了普通人。

人間門界沉于無邊苦海中,許多強大的修士們無法接受自己一日之間門變得普通又弱小,于是哭泣着祈求神的垂憐。

但沒有任何回應。

他們又救出了被靈脈折磨到發狂的蘇扶晚,希望她能分出一點靈力給他們。

飽受痛苦的蘇扶晚根本無力抵抗,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吸收自己身上的靈氣。

漸漸的,許多人從一開始的感激和敬重她,到後來一副理所當然的态度。

他們認為蘇扶晚既然是救世主,必需承擔起一切責任保護、拯救他們,甚至犧牲自己拯救蒼生。

于是瘋狂瓜分她身上的靈力,到後來甚至挖去她身上的仙根丹元,據為己有。

此等殘忍的行徑,等同于間門接毀去了蘇扶晚的根基與修為。

她再也無法入道。

滿身瘡痍的蘇扶晚躺倒在地,周圍是忙着争搶靈氣的修士們,沒有人再看她一眼。

那一瞬間門,她第一次誕生出了無比濃烈的恨意,一點一點地吞沒了原本純白無暇的善意。

冷眼旁觀的盛西燭感受到了她鋪天蓋地的恨意,索性掀起了人間門苦海的最後一道巨浪。

不出三日,人間門界便一敗塗地,完全淪陷,魔族人大獲全勝,占領了人間門界的全部疆域。

盛西燭幾乎殺光了仙門百家的所有人,但她唯獨留下了奄奄一息的蘇扶晚。

白雪皚皚的山巅之上,二人一立一卧,俯瞰着千瘡百孔的塵世。

盛西燭忽然問她:“這就是你曾經想保護的一切,你滿意了嗎?”

蘇扶晚看着面目全非的自己,看着血流成河的問劍宗,再也承受不住痛苦,向前一躍。

一塵不染的雪地瞬間門被染成了刺目的鮮紅。

兜兜轉轉,唯獨留下盛西燭一人立于塵世間門,面無表情地俯視着匍匐在她腳下的黎明蒼生。

她好像什麽都得到了,也好像什麽都失去了。

就在這時,一道奇怪的聲音自雲端響起,機械的強調中帶着一絲興奮:“終于把原著的劇情走完了!我可以解放了,哈哈哈哈!”

盛西燭倏然擡眸,向着雲端上的那道聲音疾馳而去。

她看見一個雪白的光球懸浮在雲上,那聲音便是從光球中散發出來的。

那光球看到了她,十分驚訝地大喊了一聲:“我去!你怎麽上來了?”

盛西燭走近它,面無表情地問:“你是誰。”

光球:“我……我說我是天道,你信嗎?”

盛西燭伸手抓住它,輕輕一捏,便聽到那光球哭天喊地起來:“錯了錯了,我知道我把你老婆害死了但我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殺了我嗚嗚嗚……”

盛西燭漠然的雙眸漸漸睜大,将光球捏在掌心中,那駭人的神色看起來令人心驚膽戰:“……是你害死了她?”

系統疼得滋哇亂叫:“你聽我解釋,聽我解釋!我真的不是故意害她的,無奈原書的劇情線就是這麽安排的,我也沒有辦法違抗……”

盛西燭嗤笑:“你不是無所不能的天道麽?”

系統:“害,天道聽起來厲害,但其實也就是作者手裏的工具人罷了……我除了能操控角色和推動劇情符合原著以外,并沒有什麽其他的能力。”

它詳盡地解釋了一番,盛西燭這才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是一本書,而她是書中最大的反派,曲棋則是從另一個世界而來的穿書者,天道是她的系統,任務便是要催她走完劇情。

系統看她半天沒有說話,不安地問道:“怎麽樣,有沒有聽不懂的地方?”

盛西燭冷冷擡眸:“所以你不能讓她活過來?”

系統振振有詞:“不可以的,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曲棋是穿書者,她不屬于這個世界,不在世界線的掌控之內,所以可以接觸到身為更高層的世界意志的我,普通的書中角色是看不到我的。”

“我也無法掌控她的想法,因此只能用其他手段強迫她去走劇情。”

盛西燭微微

眯眼:“但我現在……也可以碰到你。”

系統欲哭無淚:“……誰知道你吞掉曲棋以後竟然能強到這個地步啊!而且你對于原書作者來說,有更深刻的意義在,或許是她的執念和怨恨加強了你的力量……”

盛西燭冷冷地打斷:“曲棋現在在哪裏。”

系統:“她……應該已經回到現代,把這個世界的事情都忘記了。”

盛西燭目光微微凝固。

系統感覺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樣可怕,不由得害怕地縮成了一團。

半晌,盛西燭忽然一笑,眼中卻沒有笑意:“所以你現在無法掌控我了,是嗎?”

系統卑微地發抖:“啊這……确實。”

盛西燭将它扔開,淡淡道:“那我現在想要離開這個世界,你也攔不住我。”

系統瞳孔地震:“!!!”

完了完了,盛西燭萬一跑到現實世界去,那豈不是要把那裏鬧得天翻地覆!這可不行啊!

盛西燭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金眸一點一點地亮了起來,自言自語般地說:“……我要去找她。”

她的視線又落在系統身上,語氣輕柔而古怪,令人不寒而栗:“怎麽才能出去?要把你摧毀掉,還是毀掉整個世界?”

她看上去平靜又淡定,但系統知道這個大魔頭絕對幹得出這麽瘋狂的事情來。

自曲棋離開以後,盛西燭就已經和瘋子差不多了。

系統着急地攔在她面前:“不行,你不能走!”

盛西燭眼底黑沉,輕飄飄道:“你攔不住我。”

系統:“我……”

它眼睜睜看着盛西燭走近自己,雙手用力一揮,那尖利的漆黑觸手便完完全全地穿過了光球的軀殼,一陣堪比鑽心的劇痛襲來。

球體上的光芒暗淡,墜落在地。

盛西燭擡眼看向天幕,烏雲在她腳下彙聚,整個世界被漫無邊際的黑影遮蓋,恍若末日浩劫滾滾而來,将天地萬物都碾進翻湧的血肉洪流中。

人間門界霎時如同煉獄,哭聲一片。

系統吓得心底發涼。

它完全沒有想到,結局會變成這個走向,盛西燭看起來是真的要這個世界徹底毀滅!

這書中世界一旦毀了,它也只有死路一條!

情急之下,系統靈光一閃,大喝道:“我有一個辦法能讓她回來!”

盛西燭身形一頓,回頭看向它。

“我能嘗試着把作者帶進書裏來!”系統慌不擇路地說道,“我會讓她穿越進來,然後修改這本書的大綱走向,這樣你們就不用再死……”

一雙細長的腿走到它旁邊,視線往上擡,蒼白的手指把它拎了起來。

盛西燭垂眸與它對視,輕聲細語:“你不會騙我吧。”

她一身黑衣烏發随狂風舞動,金眸閃爍着莫名的光,無形中有一種引人窒息的壓迫感。

系統瑟瑟發抖:“不會不會,作者另有所圖,她不會為難你們的,但是你得配合我……”

盛西燭不願受人擺布,眯起眼:“我自己也能出去找她。”

系統勸說道:“但你不知道曲棋在哪裏,她也不認識你,外面的世界那麽大,你很難找到她的,對不對?”

盛西燭盯着它看了一會兒,似笑非笑道:“那你需要我怎麽做。”

系統松了口氣,小聲解釋:“是這樣的,我需要把這個世界重置到初始狀态才能帶人進來。等下一次重置以後,作者和曲棋就會重新穿書,到時候,我不會再附身在曲棋身上,也不會來打擾你們,你們想做什麽都沒關系。”

盛西燭沉默地注視着它。

“對我而言,作者等同于創世神,服務作者的優先級比執行劇情線要高。所以重置世界後,我就不用繼續執行劇情線,只要聽作者的吩咐就好。”

系統補充道:“不過重置世界以後,你們所有的記憶都會被我封印……”

它連忙又安慰道,“但你們肯定能像前幾次那樣在一起的對吧?哈哈哈……”

盛西燭幹脆道:“可以。”

只要能再見到曲棋,她重置幾次都無所謂。

系統放松下來,小心翼翼地問:“那、那我就開始了?”

好崩潰,沒想到它好不容易要離職了,現在又要強行加班!哈,做天道哪有不瘋的!硬撐罷了!

盛西燭看了它一眼,忽然道:“那個作者的名字叫什麽。”

系統遲疑片刻,說

:“我……我不能直接說出創世神的本名,但我可以告訴你她的筆名。”

“她的筆名叫盛夏夜晚。”

光球漸漸散發出一陣耀眼白光,将整個世界都吞沒。

“……”

所有回憶戛然而止,她們回到了地底深處。

曲棋久久不曾回過神來:“……卧槽!”

盛西燭與她面面相觑,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莫名震撼。

半晌,曲棋忍不住伸手搓了搓盛西燭的臉頰,熱淚盈眶地說:“嗚嗚嗚,你好厲害啊我的寶!你受委屈了!”

盛西燭眸光動蕩,片刻後釋然地輕笑道:“……你能回來就好。”

那是一個無拘無束、雲銷雨霁般的笑意,帶着少年人的鮮活與暢然,隐約有幾分神似從前那個天真可愛的小仙君。

曲棋湊上去惡狠狠地親了她幾下,掐着她的下巴說:“女人,這輩子你休想再離開我。”

盛西燭莞爾,與她鼻尖相貼:“不會再離開了。”

兩人正沉浸在甜蜜氣氛中時,一旁的金樓宴忽然插嘴道:“你們這是違背宗門倫理的愛!這是畸形的愛!”

曲棋:“……你怎麽還沒死啊。”剛才都忘了給這貨補刀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這幹癟的老臉和季嶺融在了一起,看上去還殘留着一口氣。

曲棋連忙掏出了符紙,把季嶺從她身體裏剝了出來,拉到一旁。

金樓宴吐血道:“曲棋,你們可是師姐妹,怎麽能在一起……”

曲棋高冷道:“胡說八道,誰說師姐妹不能在一起了?另外,現在的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請叫我鈕钴祿棋。”

這一次,我要拿回屬于我的一切!

金樓宴目光渙散,喃喃道:“真可惜啊……沒想到人間門界最後會敗在我的徒兒們手中……”

曲棋:“……”別惦記你那拯救人間門界了,你根本沒有那做超級英雄的命。

身側,盛西燭忽然冷冷道:“就算真的完成了三預言,也挽救不了你的人間門界。”

金樓宴聞言怒目而視,高聲斥道:“休得無理,天機鏡是不會騙人的!”

她立刻虔誠地仰望天空,口中喃喃:“那可是上天的旨

意,凡人怎能随意評價?”

盛西燭手指微微一動,将前世的記憶呈現在了金樓宴眼中。

過去的畫面裏,金樓宴抽出了盛西燭的劍骨,将曲棋獻給盛西燭,也把蘇扶晚獻祭給了靈脈。

三條預言完成得滴水不漏。

然而人間門界最後仍舊淹沒在戰火與黑暗中,漸漸荒蕪,再也不見一絲光明。

金樓宴虔誠的神色漸漸凝固,如斑駁的牆灰一片片剝落下來,尤為驚悚。

“怎麽會?不會的……人間門界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明明天機鏡說我可以拯救這個世界……”

曲棋蹲在她身前,無情地澆滅她心底最後一絲希望:“師父,你從一開始就被天道騙了。”

系統的嘴,騙人的鬼!

金樓宴尖嘯一聲,哀泣道:“不會的——”

她窮盡自己的一生來完成這個偉大夙願,為此不擇手段地害死了徒弟,泯滅了良心,害得神魂俱滅……

到頭來,都是上天的一場騙局嗎?

金樓宴瞳孔震顫,撕心裂肺地哭嚎道:“天意,你騙得我好慘吶……”

她所信仰的一切在此刻盡數崩塌瓦解,恍惚間門好似又回到了那個漆黑古廟中,與金剛怒目而視。

漫天神佛眼中的悲憫漸漸淡去,化為若有若無的嘲意。

而身後那白衣翩然、神色天真的徒弟,已是一身深黑,滿眼恨意地凝視着她。

百年一晃而過,物是而人非。

金樓宴微微顫抖,像從前一般輕喚道:“西燭……”

盛西燭的眼中再也不會綻放出那樣鮮明的崇敬與信任。

她擡起手指,看着那觸手狠狠地刺穿了金樓宴的胸口。

黑紅血跡彌漫在地心深處,猶如一株枯死的殘花。

金樓宴神魂盡毀,幹枯的皮肉頃刻間門化作漫天塵埃,消散在風中。

三人仰頭注視着她的身影逐漸消失。

季嶺低嘆道:“師父,下輩子別再這樣了。”

曲棋仿佛聽到了一聲漫長而憂傷的嘆息,若有若無地回蕩在耳畔。

“我确實……也曾真心把你們當過徒弟……”

她愣了愣,擡頭

凝視着那逐漸消散的風沙。

這大概是金樓宴那未曾泯滅的良知在回應她先前的問題吧。

“阿遙最近怎麽好像不太愛和我說話了?”

夏之遙擡起頭來,溫和一笑:“怎麽會?”

“看你總是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樣。”蘇扶晚拽了拽她的衣角,好奇道,“外面怎麽了嗎?”

夏之遙望着她,說:“人間門界敗了。”

蘇扶晚欣喜道:“是好事呀,這樣我們就能出去了不是麽?”

夏之遙一眨不眨地凝視着她:“你很想出去嗎?”

蘇扶晚靠在她懷中,臉頰微微泛紅,小聲說:“當然啦,我想和阿遙一起出去。”

“我們之前不是約好了,要一起回到我的世界去嗎?”

夏之遙眼眸深黑,如往常一般溫柔地笑了笑:“……是啊。”

她忽然湊近蘇扶晚的耳畔,輕聲細語:“晚晚之前說過,你忽然就聽不到那個系統的聲音了,對嗎?”

蘇扶晚一愣,說:“是啊,怎麽了?”

夏之遙微笑:“那你聽到的,是這個聲音嗎?”

山洞中,久違的機械音在蘇扶晚耳邊響起:“……好久不見,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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