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五歲女孩◎

虞沁酒微微怔住,過幾秒扯着嘴角想笑,可臉上的麻木感還未褪去,讓她的動作顯得有些不自然。

她無法收束的思緒開始快速飄遠,飄回童年,讓她感覺自己僵硬得像是抽屜裏那個嘴角被線縫起來的木偶。

大概是注意到了她的情緒。

季青柚側頭望着她,蜷縮回去的手指又緩慢地伸了出來,微熱的指尖落到她臉頰的某一處,将她扯下來的口罩輕輕地扯了上去,整理好耳帶,輕聲說着,

“口罩可以再戴一會。”

虞沁酒靜了幾秒,微微彎起紅腫的眼,“很醜吧?”

季青柚收回手,搖頭,“不醜,很漂亮。”

虞沁酒環抱住自己的膝蓋,微卷柔松的發從肩上傾瀉下來,好似就此将她網羅其中。寂了幾秒,她幹啞的嗓音傳出來,有些悶,

“就算是安慰,我也挺開心的。”

季青柚抿了抿唇,想說些什麽來讓虞沁酒相信她。可很快,虞沁酒就擡起頭來望着她,跳躍了話題,

“你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麽難過?”

季青柚望着她,“你想說嗎?”

“嗯,有點。”虞沁酒說着,又望向她,慢吞吞地喊她的名字,“季青柚……”

季青柚攥緊指尖,“嗯?”

虞沁酒移開視線,聲音很輕,“你能不能坐過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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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視線始終停留在正前方牆壁挂着的時鐘上,讓季青柚幾乎懷疑,她不是在對自己說話。

直到虞沁酒微微低頭,垂着的眼睫輕微地顫了顫,流露出肉眼可見的難過,“我看見虞睦州了……”

她的聲音很輕,輕到仿若羽毛落到雪中。

季青柚卻聽得分明,靜了幾秒後,她往虞沁酒那邊挪了挪,搭在膝蓋上的手指微微蜷縮,“來醫院的時候?”

虞沁酒“嗯”了一聲,頭往她這邊傾倒,輕輕靠在她肩上,似是終于找到了落點,她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他應該是去接秦姐姐的,畢竟他們要結婚了,他看上去是一個很不錯的結婚對象。”

季青柚沉默,感受着自己肩上的重量。

平心而論,虞睦州并不是這件事情裏的壞人,即使他的身份對虞沁酒來說就是一種傷害。但他似乎始終深知這一點,在過往這麽多年裏,他向來對虞沁酒傾盡全力,是個好哥哥;也對秦霜遲始終付出真心,是個合格甚至說得上是優越的交往對象,不僅對秦霜遲言聽計從,就連季青柚對他的冷淡也從未表露過介意。

但季青柚始終喊不出那聲“姐夫”。

就像虞沁酒現在也無法再喊出那聲“哥哥”。

“可能他并沒有做錯什麽……”虞沁酒的聲音從肩邊傳過來,裹着沉悶的難過,“但我就是讨厭他。”

說到“讨厭”兩個字,她嗓音裏揉雜了多種情緒,既含着些哭腔,又多了一些少女時期的驕縱和委屈。

難過席卷。季青柚擡起了手,卻又在輕拍虞沁酒的肩時,放緩自己的動作。

她是該說些什麽的。

“嗯,我也很讨厭他。”思考良久後,她給出了這句話,甚至還加了一個“很”字。

在長達近三十年的人生裏,季青柚從未說過喜歡誰或者讨厭誰這種話,虞沁酒也深知這一點,盡管她們已經十年未見。

但卻比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要了解彼此。

但這并不妨礙虞沁酒為此感到鼻酸,“他可是你姐夫。”

從虞沁酒這裏聽到姐夫這個詞,季青柚還有些不習慣,她微抿着唇,“我姐不介意這件事,而且又不是我和他結婚。”

她少見地開着玩笑。

“……好吧。”大概是因為她拙劣的玩笑,虞沁酒的心情聽上去好了些,“秦姐姐還挺大方的。”

說着,她停頓幾秒,又突然發問,“我這次回來,是不是讓你和秦姐姐覺得為難了?”

“沒有。”季青柚否認,“我姐不會為難,我更不會。”

因為我們自始至終,都站在你這一邊。

也對你的所有決定,保持尊重。

虞沁酒遲緩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很輕很輕地在她肩上呢喃,“那就好。”

時鐘悄無聲息地轉動,虞沁酒沒有再提起這個話題,在季青柚确保她好轉準備離開之前,站在門前,問出了一個特別奇怪的問題,

“季青柚,如果有一天我變成一條蛇,你還會和我做朋友嗎?”

完全不講道理的問題,完全不符合邏輯的時機,完全不知道該落在哪裏的答案。

季青柚時常弄不清楚,虞沁酒的每一個問題的落點到底是什麽。譬如現在,她不得不思考,虞沁酒這個問題的落點到底是“變成蛇”,還是“做朋友”。

但不管落點如何。

她的答案似乎都一樣,“為什麽是蛇?”

虞沁酒斜倚着門框,思考了幾秒,“因為你最害怕蛇?”

“我記得你小時候走夜路遇見一條蛇,吓得三天沒能說得出來話,雖然你不承認,但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你最怕蛇了。”

她似乎對她們小時候的事記得異常清晰。

門廊前的聲控燈昏暗搖晃,季青柚靜了許久,似乎陷入了沉思。虞沁酒看了她一會,在聲控燈熄滅之後,忽然笑,“好吧,這也要思考這麽久,看來季醫生不太想和我——”

“會的。”輕而慢的嗓音似乎讓聲控燈的亮度在一瞬間變亮,季青柚在光下望着她,隐約間,唇角竟稍稍往上提了些弧度,

“你變成什麽都可以。”

虞沁酒未說完的話在嘴邊消散,她望着季青柚漆黑瞳仁裏輕微晃動着的光,眼眶有些發熱,卻又馬上垂眼掩飾自己的情緒,滞緩地點頭,聲音很輕地說了聲“好”。

又在季青柚點頭之後,斂起所有情緒,說了聲“晚安”。

季青柚回了她一句晚安,在進門之前又說,

“有事的話随時給我打電話。”

虞沁酒“嗯”了一聲,等對面那張門關上落鎖之後,無力地攥緊自己家門的門把手,直至廊道的聲控燈再次熄滅。

她才回過神來。

進門之前,又望了一眼對面的門牌上寫着的數字,她才意識到季青柚住在2201,她住在2202。

密碼鎖自動上鎖,聲音在靜谧的室內顯得有些突兀。

閃爍着淡藍光芒的密碼鎖很快變黑,她凝視了一會,想起季青柚說她密碼設置得太簡單的事情,最終還是按下“*”鍵,重新設置密碼。

輸入舊密碼後,她有些猶豫。

想起自己設置舊密碼時的狀況,以及這幾天按下密碼時幾乎不用仔細回憶的毫不猶豫,她竟有些不願意換。

最近幾年,她的記憶力下降得很快,經常忘東忘西,醫生說這是她睡眠不足的體現。

那天,季青柚離開之後。

她明明想着換密碼的事情,将自己腦子裏的重要日期滾了個遍,還沒确定下來,卻又被虞睦州和虞呈的電話打斷,挂了電話,她便徹底忘了這件事,疲憊地端了杯酒喝完,後面便不省人事,再醒來的時候準備出門,才突然想起自己要換密碼的事情。

可等她再次站到被鎖好的門前時,她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換了密碼。不知為什麽,那時她腦子裏浮現了一串數字。

2022.12.24。

她不确定,可還是循着潛意識去試密碼。

密碼又輸錯了很多次。

最終她試成功的那組密碼是:

「42212202YQJ」

密碼鎖上的微弱光芒閃爍了一下又一下。

虞沁酒才回過神來,松了口氣。幸好在季青柚知道她設定好的密碼之前,她已經把密碼裏最重要的四位數字删去,看上去也就變成了門牌號加姓名首字母,這種簡單到能被輕易猜出來的密碼。

不過确實容易被猜出來。她咬着唇,将設定好的密碼數字和字母,緩慢地按下去,可不知為什麽。

明明這串數字和首字母已經按了很多遍,可她還是會在每次往下按時,容易手抖,有時力氣太輕,有時又力氣太重得按住密碼也沒反應。

興許是這個密碼鎖按鍵不夠靈敏。

她這麽想着,便輸了兩三遍,才完整地把新密碼按下去:

「212202YQJ」

其實很簡單,只要在舊密碼前加兩個數字,便能将門牌號和這個重要日期區分開來,也能不那麽容易被其他人猜到。

她不記得為什麽自己醉酒之後,還能記住自己要換密碼的事情。只知道,原來就算是在醉得一塌糊塗的情況下,她所能想到的,所能記住的,首選可以用作密碼的重要日期仍然是:

再次見到季青柚的那一天。

換了密碼,在客廳裏放空了一會,等臉上的僵麻感逐漸褪去。虞沁酒走進洗手間,擰開了水龍頭,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她緩慢地摘下自己的口罩,看向鏡子裏的自己,有些恍惚。

就算臉上的僵麻感已經消散。

她的表情仍然有些不太自然,像是剛剛才安上去的五官試圖排斥着她的控制。

臉色蒼白到有幾分病态感,妝花得一塌糊塗,眼睛周圍紅腫着,整理過的發也仍舊淩亂地散落在頸下,嘴唇發白到僅殘留一絲血色。

狀況比她想象得好。

她指的并不是自己。

而是鏡子上用口紅畫着的兔子耳朵。

線條流暢,圓潤,恰好能與她的身高匹及,讓她在照鏡子時,能将自己的發頂疊上鏡子上畫着的兔子耳朵。

水流持續,溫度攀升,鏡子上起了水霧。

虞沁酒的視野有一瞬間開始模糊,掃到鏡子角落裏被暈濕的紙條後,她慌亂地拿起紙條,仔細閱讀,不肯漏掉一個字。

等讀完之後,她深吸口氣,頂着自己臉上亂七八糟的妝容和表情,對着鏡子,露出一個不太好看,甚至可以說是僵硬,但是卻發自內心的笑容。

季青柚在臨走之前還借用了一下她家的廁所,期間花了五分鐘,裏面沒有傳來水聲,她當時不知道季青柚為什麽自己家在對面,還要借用廁所。

但現在知道了。

季青柚預估到了她的想法,滲透了她的內心,仿若她靈魂深處的映射,知道她會在照鏡子時再次感到無助和慌亂。

于是。

不僅是治病,而是永遠在治愈的季醫生,不擅長言語,卻擅長捕捉細節的季醫生,會給喜歡奧特曼的虞稚酒買可以變身的奧特曼手表,也會在虞沁酒發生這樣的事之後,在她鏡子上畫上一雙兔耳朵,用紙條為她留下一段話:

「既然知道了你家的密碼,我想我也應該用一個秘密來交換。我思考了我從小到大的秘密,其實沒和你分享過的不多。但我今天最想和你分享的秘密是——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五歲女孩。

迄今為止,沒人能打破這個紀錄。」

紙條上的字寫得慌亂,甚至在寫下之後發覺有些不對勁,“五歲”還是在下面用小字加上去的。

這段話裏并沒有什麽過分的甜言蜜語,甚至還将已經二十八歲的虞沁酒劃分為“五歲女孩”這個範圍內,可并不妨礙她為此感到開心。

以至于她還在思考,如果季青柚留下的話是: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孩。

少了“五歲”這個詞語。

反而會讓她不敢輕易相信,也不會因此被安撫。

這句話就像是将她心裏生鏽的鐵絲網融化,于是一陣輕柔和煦的風從網外吹拂進來,将她慌亂不安的情緒安撫下來,并且引出一些一直被壓抑着的妄想。

壓抑的理智在說:你不該再越界,能再次見面就已經該知足。長久的朋友比短暫的暧昧更合适,能與季青柚再次遇見已經算是不易,你們絕對不能再次變成那種,十年間老死不相往來的關系。

妄想的情感在說:可是她說我是最漂亮的五歲女孩,不是十五歲,也不是二十五歲……

而是五歲。

洗漱收拾完,虞沁酒将季青柚留下的小紙條夾在了書本裏。

當作書簽,端端正正地,連季青柚撕下來的邊邊角角都沒破壞,讓這段話完完整整地,滞留在她生命裏,充當某一瞬間治愈生命的奇跡。

她将書本放置好,準備入睡時,卻不小心碰到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在那一瞬間被點亮,于是很多通未接來電彈在了屏幕上。

呼吸在那一刻滞住,像是一根哽在喉嚨裏不上不下的魚刺,無法吞咽,也無法消失。

窒悶感幾近将她淹沒。

她用力吸了幾口氣,将手機卡拔出來,掰斷,用盡最大的力氣,砸進了垃圾桶裏。

然後坐在床邊,沉悶地盯着垃圾桶裏的手機卡,過了好幾分鐘,她挪開目光,打開床頭小燈,從抽屜裏拿出來一個老舊的索尼DV和被洗好的一張照片。

照片出自于十年前,是這臺DV所拍攝的,已經有些陳舊,色彩有些發黃,背後有黎南梨親手寫下的贈語: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除了虞沁酒和季青柚!

那時的所有人,都覺得虞沁酒和季青柚永遠不會分開,就算是世界末日來臨,她們也會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連虞沁酒自己也這麽覺得。

所以黎南梨才會将那時拍下的照片,在畢業典禮之後送給虞沁酒,還在背後留下這樣的寄語。

照片拍攝于高中某天,虞沁酒在季青柚身後的玻璃窗上畫了兩只兔子耳朵,她和黎南梨打了個手勢,黎南梨便随便問了季青柚一個問題,等季青柚擡起頭來時,恰好拍攝到了季青柚那時青澀又懵懂的照片。

下着暴雨的初夏,外面風雨飄搖。教室裏的玻璃窗有些朦胧,惹得照片裏的雨水氣息撲面而來,似乎還能聞到那時雨中的泥土腥味。

平日裏清冷沒什麽情緒的少女,白皙的脖頸挺得筆直,在迎上DV時有幾分錯愕,漆黑的瞳仁裏映着閃爍的光,睫毛纖長,眼神明亮,溫軟細潤,似是黎明下初升的光焰。

十七歲的季青柚,有種通透又具有少女感的漂亮。

那時黎南梨的DV裏不止留下了這一張照片,還留下了很多段好好保存下來的視頻。畢業後,聽說虞沁酒要出國并且很有可能不再回來時,黎南梨有些驚訝,卻還是和她見了一面,最後将這臺DV送給了她。

虞沁酒問為什麽。

黎南梨當時撐着臉思考了一會,謹慎地和她說,“因為我也沒什麽好送給你的,本來它也壞了,而且儲存卡也進過一次水,不值幾個錢。我又想着這裏面好像有很多季青柚的記錄,雖然不知道還能不能修好,但我又覺得萬一呢,萬一修好了,萬一要是你出國之後想她了,還可以多看看。”

那時黎南梨并不知道她和季青柚之間發生的事情,還當她們只是一對連世界末日都無法拆散的好朋友。

虞沁酒便也說不出口,她在自己全身上下翻找,找到自己已經許久未充電的蘋果手機,那是虞睦州讀研打工時送給她的禮物。

她盯了很久很久,最後把手機卡拔了出來掰斷,将在當時算得上是具有一定價值的手機送給了黎南梨,蠕動着自己幹澀的唇,

“那我用這個和你換。”

黎南梨搖頭晃腦地說不用。

她生硬地塞到黎南梨手裏,留下一句“反正我不想要了,扔了也确實可惜”,便帶着黎南梨送給她的DV離開了這個國家。

修好之後,儲存卡有很多數據已經丢失,只剩下幾段珍貴的視頻,像素不高,也沒辦法修複。

關于季青柚,也是黎南梨當時留下的珍貴記錄。

去食堂吃飯的路上,黎南梨問季青柚吃什麽,季青柚抱着書,輕捋自己被吹亂的發,漫不經心地說,虞沁酒已經幫我打好了。

某節體育課,黎南梨拍攝了虞沁酒打排球時的畫面,又往坐在木椅上看書的季青柚上晃了兩下,問她,

“你這頂帽子我怎麽從來沒見過?”

季青柚推開她的鏡頭,溫軟的臉頰映着日光和帽檐投影的界限,垂着的睫毛根根分明,輕聲說,

“虞沁酒的。”

光線模糊的KTV裏,人聲喧嚣,背景音有人在唱周傑倫的《蒲公英的約定》,一句調也沒在,黎南梨笑得打滾,卻還是将DV對準抱着菠蘿啤不撒手像是扯着自己家奶娃娃的虞沁酒,說,

“虞沁酒好像喝醉了啊。”

接着又将鏡頭從季青柚的膝蓋晃到季青柚臉上,幾乎怼着她的臉,“快想點辦法?”

季青柚冷淡地看一眼鏡頭,只說了幾個字,“虞沁酒,你撒手。”

鏡頭裏的虞沁酒便乖乖撒了手,砸了砸嘴,不省人事地睡了過去,啤酒罐子險些從手中滑落。不過在那之前,季青柚就已經将啤酒罐撈起,扔進了垃圾桶裏,還将她的頭好好護住,讓她枕在了自己膝蓋上。

嘈雜的背景音裏,黎南梨感嘆,“還得是你。”

設置好的視頻自動循環播放。

環境從昏暗的KTV轉到黑暗的視野,這是一段虞沁酒反複觀看過無數次的視頻,在無數個寂靜的深夜散發出微弱的光,極為微小,卻是她浮上水面抓住的最後一塊木板。

她猜測應該是錄制于那個暴雨天,抓拍完季青柚的照片後,黎南梨将DV慌裏慌張地塞到了抽屜裏,又不小心摁到了錄制鍵,視野一片昏暗,只錄到了聲音。

嘈雜的教室裏,人聲交談的聲音細碎,風扇吱呀呀地轉,也有季青柚關窗,擦去窗戶上油性筆印記後,又落座,在卷子上落筆寫字的聲音。

視頻持續了十三分鐘二十四秒。

在第十二分鐘五十四秒,黎南梨突然和季青柚聊起一個話題,“诶季青柚,聽說明年就是世界末日诶,你信不信?”

有挪椅子的聲音響起,季青柚冷清的聲音在淅瀝的雨聲裏響起,“不信。”

“那萬一呢?”黎南梨不依不饒,“萬一明年12月真的是世界末日,你要在世界末日發生的那一天做什麽?”

“不做什麽。”季青柚的不感興趣和黎南梨的好奇形成鮮明對比。

那個時候很流行這樣的傳聞,例如世界末日會發生連續的三天黑夜現象,12月22日的太陽不會再升起,還有莫名其妙被預言為末日安全屋的法國小村莊比加拉什。[1]

黎南梨不太滿意她的答案,“別人的暢想都可以當素材的程度,到你這裏,你就打算什麽都不做了?”

季青柚沒出聲,讓教室裏鬧哄哄的聲音持續了幾十秒,才有些猶豫地開口,

“我應該還是會在書房裏待着,看書,學習……”

話語漸漸飄遠,有些不清晰,接着又是一陣嘈雜到刺耳的聲響,掩住了她剩下的話。

虞沁酒将DV放置到床上,抱住自己的膝蓋,視線向窗外轉去,天已經蒙蒙亮,冬日常見的灰藍色将整座城市所有的建築籠罩,塗上一層不太光亮的色彩。

她微垂着眼,倒數四點五秒過後。

昏暗的視頻抖動了一下,應該是季青柚拉開椅子走了出來,黎南梨嘟囔了一句“好吧,世界末日都要學習啊”。

這句話過後,路過的男生扯着嗓子喊了一句“班長你借我只筆呗”,不知坐在哪個位置的女生砸了本書過去,嘟囔着“你坐遠點,汗臭味都飄我臉上了”,路過班級的物理老師敲了敲教室門讓他們課代表出來改卷子。

等這幾句話播放完後,再過一點二秒,十七歲的季青柚會再次出現。在吵鬧紛嚷的環境聲裏,她有些遙遠的溫輕聲音,會從二零一一年飄過來,

“和虞沁酒一起。”

作者有話說:

[1]:說法來自于網絡。

季青柚:五歲那年,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五歲女孩;迄今為止,你也仍然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五歲女孩。(很笨拙的版本)

虞沁酒:我永遠只有五歲,謝謝大家~

作者:這句話的真正意思是——你在我這裏,永遠都是那個純真的五歲女孩,什麽都沒有改變。(大家好,最浪漫的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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