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我的季醫生怎麽難過了呀?”◎

鬧鐘響起的那一瞬間,季青柚攥緊手機的手被震得有些發麻,猛然睜眼,快速的心跳聲幾近臨近耳邊。

房間裏仍舊昏暗,微弱的光線被窗簾遮擋。

手機仍舊在震動,熟悉的鬧鐘聲收束了她飄遠的思緒,她反應過來,迅速地劃開手機,屏幕上未顯示未讀消息和未接來電。

幹幹淨淨的屏幕讓她松了口氣,頭往松軟的枕頭上沉了一點,眯了一會眼後,她掀開被子,從卧室床上起來。

腿被撞到的地方緩慢地泛起酸痛,再加上五分鐘爬二十二層樓的運動過度,讓她今天走起路來的動作有些別扭。

刷牙的時候,她盯着鏡子裏自己困倦的眼,想到了昨晚散碎的夢境,夢裏大部分都是高中時的回憶,穿插了一些畢業典禮之後的片段。

悶熱的夏日,高大的梧桐樹林下,蟬鳴聲在喧嚣的車流人流聲裏仍顯得有些突兀。

虞沁酒低垂着眼,纖長的睫毛上落了些簇新的陽光,也被濕潤的淚光沾濕,眼底的恣意和驕矜在那個夏天靜如死灰。

她死死咬住嘴唇,沒有讓自己再哭出來,可這些天哭了千遍萬遍的嗓音嘶啞到幾近失聲,“你還記不記得畢業典禮那天晚上……”

季青柚移開目光,平視着車水馬龍的世界。那不是梧桐飄絮的季節,可那天,她真的覺得有被風搖曳的梧桐絮吹到眼睛裏,讓她眼睛很疼,很疼,疼到幾近失去呼吸。

可她始終掐着自己的指尖,沒有再像以往那樣被虞沁酒發現自己的不對勁,然後虞沁酒就會幫她吹眼睛。

她近乎于自虐般地讓自己疼着,仿若只有這種疼痛遮掩她腦海裏彌漫開來的逃避和不安,讓她輕聲說出那句,

“我不記得。”

在畢業典禮那個吻之後,說不記得這個吻的,不是當天晚上喝醉了酒的虞沁酒,而是明明一滴酒都沒有喝,明明很清醒,卻無法承認的季青柚。

那是十年前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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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們當時并沒有大吵一架,也沒有将那些無法調解的矛盾和分崩離析的暧昧宣之于口,只是彼此默契的,在虞沁酒出國之後,斷了聯系。

這種默契好似一個自五歲開始就被注入靈魂的印記,在她們共同成長的十三年裏不斷加深,在她們分開的十年裏也仍舊未消散。

于是,再見面後。

她們也同樣維系着默契,沒有再提起畢業典禮後的那個吻,也沒有再維系那個夏天産生的暧昧和若即若離,更沒有時過境遷後的追問和責怪,只有老友重聚之後的相互諒解。

在這場長達十年的分別裏,成年人的克制和成熟達到巅峰。

季青柚對此感到很慶幸,因為虞沁酒沒因為當時的小插曲就對她産生怨恨,她自然也不會再對只在國內停留兩個月的虞沁酒提起這件事;而對于虞沁酒來說,興許是她懶得計較,興許又只是這十年間發生的事情太多,讓她已經忘記當時掩蓋在這麽多大事下的小插曲。

在分割人生軌跡的二零一二,這應該也只能算是虞沁酒生命裏一件極其微小的事情。

如果虞沁酒能忘掉那些事,如果虞沁酒能開心快樂地在國內度過這兩個月的假期,如果虞睦州和虞呈不再來打擾虞沁酒,如果所有的事情都照着既定的命運軌跡繼續向前滾動,如果十年前的事不再卷土重來讓一切回歸于平靜……那再好不過。

這對虞沁酒來說是好事。

對季青柚來說也是,哪怕她和虞沁酒會再次分隔在世界兩端,她也覺得是件好事。因為早在二零一二年世界末日那一天結束後,她的生活就已經平靜得翻不起任何漣漪。

她強迫自己處于這樣的認知環境下。

直到七點半出門,她關上門的那一瞬間,發現自己家門口的門把手上挂了一個塑料袋,裏面是一份熱氣騰騰的白粥,白色透明塑料袋上蒙着一層薄霧,彰顯着這份白粥剛買來不久。

塑料袋提口用訂書機針釘了一個小紙條,上面的字跡很輕,字體卻很整齊:

「今天出太陽了呢,季醫生記得吃早飯」

紙條上沒有署名,卻很明顯地看出來是虞沁酒的字跡,在國外生活十年,她寫中文時的字跡也仍舊沒有改變,而且還喊她季醫生。

季青柚将白粥提在手上,臨走之前,又瞥到對門門外放置着的幾個空酒罐,淩亂地倒在門口。

她抿着唇,路過時多瞥了幾眼,伸出手指按下電梯鍵,看着電梯從三十三樓一層一層跳下來的時候,她的眼睛緊盯着電梯數字,腦子裏突然跳出一個詞語:

酒精。

和虞沁酒見的這幾次面裏,她能感覺到,虞沁酒似乎很依賴酒精,只要一有情緒産生,只要遇見什麽事情,虞沁酒就好像需要酒精來緩解。

這不是一件好事。

酒精對人體的危害很大,動脈硬化、腦出血、腦栓塞、記憶力下降、肝硬化……大量的名詞在季青柚腦海裏出現,像自動滾動的字幕似的,讓她忍不住蹙起了眉心。[1]

虞沁酒可以在一群陌生人之間喝得爛醉,也可以在寂靜無人的深夜依靠酒精度過。季青柚猜不到在過去的十年裏,虞沁酒重複過多少次這樣的夜晚和醉酒。

但她忍不住想:

在國外會比留在南梧更好一點嗎?

是不是和她産生粘連時,勢必也會給虞沁酒帶來加倍的痛苦呢?

她想起昨天虞沁酒在醫院看到了虞睦州的事情,如果不是她,虞沁酒也許就不會來醫院看虞稚酒,說不定也就不會看到虞睦州,晚上也就不會因為呼吸性堿中毒而發生這麽多事了……

“叮——”

電梯到達她站立的樓層,發出提醒的示意聲音,打斷了她腦海中的思緒。

電梯門緩慢打開,裏面的人等得有些不耐煩,“不進來嗎?”

她回過神來,下意識地邁進步子,卻又頓住,進了電梯,對裏面的人說了聲“抱歉”。

電梯再次關閉。

等到達樓下的時候,季青柚在外面晃了一圈,尋找附近她平時去得最多的早餐店,駐足,而後又重新進了小區,坐上電梯,重新回到2202的門口,安靜地将那幾個淩亂地倒在門口的酒罐擺得整整齊齊。

接着掏出自己随身攜帶的筆,扯下白粥塑料袋上釘着的紙條,在反面寫了一段話,壓在了自己剛剛新買來的早餐和果汁下。

她得做些什麽。

就算虞沁酒這些年對于酒精的依賴超脫于她的想象,就算她無法真正感同身受虞沁酒面對虞睦州時的痛苦,就算虞沁酒的痛苦有一部分是因她而起。

但是在看到那些酒和樓下的早餐店之後,她仍舊忍不住為虞沁酒留下這段話:

「酒精對人體有害,不宜多飲。

樓下的小馄饨味道不錯,湯包也是。」

忙到下午,季青柚跟完一臺手術出來,長時間手術後的肌肉酸痛裹挾着腿上傷處的鈍痛感,讓她腳步看起來有些虛浮,頸部也有些酸痛。

走了沒幾步,紀西阮也一臉疲乏地從手術室走出來,将手搭在季青柚的肩上,微垂着頭,長長呼出一口氣,“小酒的手術很成功,基本切除了周圍所有有粘連的瘤體組織,術後恢複得好應該就沒什麽問題。”

季青柚摘下口罩,露出幹燥的唇,“辛苦了。”

“不辛苦,不過中間有一次出血,把我吓一大跳,幸好最後止血很順利。”紀西阮嘿嘿一笑,将頭巾摘了下來,視線順着就往手術室門外飄去。

主刀醫生正和家屬交流手術情況,叮囑着住院期間要注意的事情,家屬頭發都來不及綁,嘴唇幹得起皮,抹着眼淚,握住主刀醫生的手,感激涕零。

那邊熱鬧喧嚣,這邊寂靜空曠。

“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主刀。”紀西阮突然冒出一句。

季青柚看她一眼,将她的手從自己肩上扯下來,繼續往病房那邊走,一邊揉着肩一邊說,“總會有機會的。”

紀西阮追上去,“我知道,就是有點害怕,而且想到我有一天也要成為主刀醫生,就有點忍不住為我第一次主刀的病人感到抱歉……”

她的語氣有些頹靡,可很快,便振作起來,拍了拍季青柚的肩,“那你呢,你應該不會害怕哈,畢竟都跟了這麽多臺手術了,也沒犯什麽錯,我就沒聽過有教授說你不好的,都是在誇你……”

已經走到辦公室門口,季青柚沒有回答關于“害不害怕”的問題,而是邁着步子走進了辦公室,把放在抽屜裏的手表重新戴在手上,然後坐在辦公桌邊,整理剛剛的手術記錄。

紀西阮一邊整理手術記錄,一邊和辦公室其他醫生讨論起了“首次主刀”的事情,有人誇張地說自己第一次主刀時差點手抖得沒把手術刀扔了,有人說自己一邊哭一邊做最後還是讓站在旁邊的主任接了手。

季青柚安靜聽着,沒加入這個話題。

有主治醫生半開玩笑地提到她的名字,“哎,第一次主刀有點慌也正常,人之常情。但是你們信不信,等季醫生第一次主刀了,她肯定比你們表現好!”

“哪個季醫生?”有人問。

紀西阮一撇嘴,“當然是季青柚了,難道還是我啊?”

提問的醫生嘻嘻一笑,“也不是沒可能!”

“不過我還是相信季醫生的,畢竟是我們普外手術型機器人,有什麽困難她不能克服的?我估計就算是第一次主刀她都能眼睛都不眨一下。”

說這話的醫生湊到她跟前,盯了一眼她正在寫的手術記錄,“你說是不是啊季醫生?”

季青柚目不斜視,但仍然還是禮貌性地回應,“還早。”

紀西阮知道她沉浸工作便不想被打擾,就将人推開,“去去去,別煩她了,她可是要成為普外未來金手的女人!”

說完,又往正在整理手術記錄的季青柚這邊看了一眼,盯了一會才移開視線。

季青柚是她見過最努力的同期醫生。

紀西阮時常懷疑,用“最優秀”這個詞語來形容季青柚,是否有些過于簡單。這個行業從來都存在天賦黨和勤勉黨之争。但紀西阮對那些天賦黨的說辭從來都嗤之以鼻。

比起天賦,她更看好季青柚的勤勉和拼命。

值夜班永遠在整理病歷和資料,上每一次手術前,不管是什麽位置,哪怕只是一個扶腹腔鏡的二助,哪怕是一次簡單的闌尾手術,她都要将所有的準備做到極致,對病人的具體情況倒背如流,甚至是一些沒有人注意到的細節。也不放過任何一次能上手術臺學習的機會,只要哪臺緊急手術缺人,科裏的教授準來叫季青柚,因為她沒事就随時都能應下。甚至家屬情緒不穩定發火時,她也只是靜默地聽着,聽一下也就過去了,從不留在心裏,也從不讓自己委屈。

別人說她不近人情,說她不愛說話不愛笑,對科室裏的同事也整日冷着臉,她也從不反駁。為什麽?一是因為她的性子懶得為自己解釋,二也是因為與其為自己辯駁這些有的沒的,她更需要花時間在追趕差距上。

紀西阮時常覺得像季青柚對自己要求這麽嚴格的人,肯定活得挺累,但又總是覺得,季青柚的确是最适合做醫生的一類人。

某些時候,“外科沒有眼淚”這句話,的确是真理。

幾句簡單的插诨打科,驅散日複一日緊張工作背後的緊繃氛圍,季青柚知道這只是其他人的玩笑話,也一向不會在這樣輕松的氛圍裏獨自嚴肅。

可不得不否認。

在這家醫院工作的确給她帶來了極大的壓力。不只是被同一科室衆多醫生善意中裹挾着信任的調侃,還包括神外科和婦産科的其他同事。

不管她表現得多麽不在乎。

她始終都是國內神外著名專家秦清連和嚴麗的外孫女,這家醫院神外科主任秦白蘭的女兒,婦産科最年輕副高秦霜遲的妹妹。很多人對她有着一種隐隐的期待感,期待她會成為普外的下一個秦白蘭或者是秦霜遲,也有很多人等着看她栽跟頭,好似醫學世家的第三代不那麽優秀才是他們想看到的。

其實不管是期待感還是等她栽跟頭,都不會給醫院的人帶來什麽實質性的效益,頂多成為他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做好了就誇秦清連和嚴麗又多了個優秀的外孫女,秦白蘭有個好女兒,秦霜遲有個好妹妹,還順帶着誇她一句;做得不好就頂多說一句可惜了,下次再來。

但對季青柚本人而言。

稍有不慎,就會落入所有人眼底的萬丈深淵。

她知道秦霜遲最開始也會面臨這樣的壓力,知道秦霜遲在這樣的壓力下仍表現得足夠優異,滿足了所有人的期待。

更知道自己在十八歲那年做下的這個選擇,并不會像她最初設想得那般簡單,甚至會将她置于孤獨又可怖的高地。

可早在入學時念出那句“健康所系,性命相托”時,她就已經落實了這個選擇,将自己數十年的時間花費在學習和練習上面,希望自己能匹配得上“季青柚”這個名字前面所有的前綴。

她沒有退路,也不能有眼淚。

只能堆疊自己,放逐自己,然後不斷前進。

整理完手術記錄,季青柚收到醫院系統裏轉來的住院病人,便一邊看病人資料一邊去病房收入院。

門診轉來的資料已經寫明了主要的症狀:

17床,患者女,28歲,無長期酗酒史,無肝炎病史,彩超發現肝髒産生實性占位性病變,CT平掃發現肝右葉密影……[2]

看到患者二十八歲時,季青柚沒由來地顫了一下指尖,她知道這種突如其來的心電感應完全沒由頭,可還是将視線重新回到剛剛一閃而過的名字上。

看到名字的那一秒,眸光不可控地顫了幾下。

她迅速走到病房,走到17床,看到病床上背對着自己坐着的女人時,攥緊病歷資料的手指不受控地松了一下,被擋住的那個名字便漏了出來:

黎南梨。

看到她的那一秒,黎南梨也很驚訝,緊接着是逐漸從眼底浮現的欣慰,“季醫生,好久不見。”

季青柚走近,抿唇,輕微颔首,表現得如同以往一樣,好像并不驚訝,也并不為她感到難過,

“我是你的管床醫生。”

黎南梨似乎對她說這句話感到很新奇,配合她查體的時候一直和她聊起近些年的事,問她過得好不好。季青柚時不時地回應幾句,注意力始終集中在黎南梨的身體狀況。

查完體,黎南梨把撩起來的病號服放下,歪頭看着她,“季青柚,你怎麽看起來比我還緊張啊?這麽冷的天,你額頭都冒汗了。”

季青柚垂眼,緊緊攥着自己手腕上戴着的手表,手指在表帶上反複摩挲着,“其實這不是什麽大問題,我們醫院光這樣的手術每年都有好幾百臺……”

“你會給我做手術嗎?”黎南梨沒心沒肺地打斷了她。

季青柚靜默地擡眼,凝視着她晦暗的面色,以及瘦得幾乎凹進去的眼眶,持續了幾十秒,才點頭,“主刀醫生是今天給你看門診的丁醫生……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應該會參與你的手術。”

“哇塞!”黎南梨笑出了聲,“這種感覺也太奇妙了吧,竟然是高中同學來給我做手術,我怎麽運氣這麽好!”

這種情況竟然能被黎南梨用運氣好來形容。

季青柚輕扯起嘴角,竟然也附和,

“當然,你運氣向來不錯。”

從病房出來,季青柚表現如常,整理黎南梨還有其他入院病歷,接完了三個家屬電話,整理完兩個出院病歷,臨下班之前,她檢查了所有病人的醫囑,又去了一次病房和黎南梨聊了幾句。

這一天過得和往常一樣。

就算她的高中同桌在今天因為肝癌住院,好似也沒給她的情緒帶來什麽起伏,更沒有給她的生活帶來什麽改變。

黎南梨只是她管床的其中一個病人。

下班之後,她路過護士臺,護士和她聊了幾句,不經意地問她,“季醫生,聽說新來的17床是你的高中同桌,她和我聊了蠻多你高中時的事,說你那會就是個學霸了……”

她駐足,輕垂着眼,說了一句“嗯”。

有人安慰她,“沒事的,她的情況不是很嚴重,又這麽年輕,做完手術肯定恢複得快,季醫生你別太擔心了。”

季青柚抿唇,“我知道。”

轉過身卻聽到有人輕聲地議論,

“季醫生真厲害,連高中同學肝癌住院都能面不改色,我聽那病人說她們之前還挺要好的。”

“哎,興許人家是沒表現出來呢。”

“也是,而且還能怎麽辦,她總不能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哭一個,都當這麽多年醫生了,這點事還是清楚的,而且她高中同學還挺樂觀的,她就更不能表現出來了。”

“果然還是那句話,外科不需要眼淚。”

“這時候季醫生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吧,沒有眼淚就沒有傷心,也不會影響病人的病程治療,要換了我,我接到的病人是我高中同桌,還是這麽大的手術,我和她一對上眼就要哭了,真是世事無常,我們這個行業,也的确避免不了這樣的事……”

身後的讨論聲越縮越小,好似變成細密瑣碎的嗡嗡叫聲,可到底還是沒能完全消失,等季青柚出了醫院,這種嗡嗡聲好似都沒完全消失,而是在腦海裏盤旋了幾百遍,化作碎裂的軟刀子,磨得她的頭生疼。

可很快又被地鐵裏嘈雜的交談聲入侵,等下了地鐵,她竟然有些悶得喘不過氣,便在布滿夕陽的大道上駐足,停了下來。

坐在路邊的長椅上,微微彎腰,指尖摩挲着手腕上的手表表帶,盯着自己的鞋尖,靜靜地發呆,夕陽在她身上揮灑,而她獨自坐着,不受控制地想象自己正置身于無法脫身的漩渦之中,而她仍舊致力于用最大的力氣往邊緣游走。

直到有人在她旁邊坐下,帶着一陣和煦卻又潤香的風,将她徹底包裹住,不是試圖将她從漩渦中扯出來,而是包裹着她,讓她免受侵蝕。

她僅憑氣味,認出了虞沁酒。

虞沁酒很安靜,什麽也沒說,只是等待着她開口。等有人牽着狗經過,白色小狗在她腿邊打轉時,她微微彎腰,輕柔地撫摸着小狗的毛發,聲音很輕地說着,

“你愛吃什麽呀,小馄饨,還是湯包?”

她輕聲細語地和小狗說着話,等小狗的主人将它牽走,她仍舊坐在季青柚身旁,悄無聲息,像一只靜靜為她停留的漂亮蝴蝶,在像是柚子色的夕陽裏散發着和煦的暖熱感。

良久。

季青柚終于擡眼看她。

冬日黃昏下的涼風拂過,将她飽滿立體的側臉映得柔軟,茶黑色的發絲暈得有些淺,缭繞在她眼尾淚痣周圍。

她彎眼朝她笑了笑,沒問她為什麽坐在這裏不回去,有一瞬間,風吹過來,将她身上的暖熱和鮮亮感滲進了季青柚身體裏。

季青柚張了張唇,卻發現自己喉嚨意外幹澀,讓她幾乎什麽也沒能說出來。

虞沁酒緩慢地輕擡手指,将季青柚被風吹亂的發輕輕別到耳後,又将她緊緊攥住手表表帶的手指很輕地舒展開,看到她手指上被掐出來的可怖紅印後。

她頓了幾秒,用着自己微熱的手指輕輕撫過她手指上的紅印。接着擡眼望了過來,聲音輕柔得像是一陣朦胧的風,

“我的季醫生怎麽難過了呀?”

作者有話說:

[1]:參考百度百科

[2]:參考【臨床指南】和百度好醫生病例

嗚嗚嗚我們季醫生從來都不是機器人呀

明天恢複晚十點更新了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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