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阿爾卑斯和棒棒糖◎

/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除了虞沁酒和季青柚,畢竟她們連名字軌跡都如同奇跡般地完全重疊。

盡管方向相反,卻是一場足以沖撞靈魂的奇跡。/

虞沁酒本來很不開心。

一般來說,知道她這些事情的人,都會用一種同情亦或者避開不提的方式來對待她。

但季青柚給出的答案卻不一樣,和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

她不會因為很不想讓她難過,而絞盡腦汁把這個話題避開,也不會說着那些“你不要難過”這類的話,而是會靜靜聽着,讓她安安心心地把這些說出來。

虞沁酒知道這個答案沒什麽特別,只是一句順着她往下說的話。誰都可以說,但很少有人這麽說。并且當給出這個答案的人是季青柚時,一切又不一樣了。

至少她的心情可以在這一瞬間變得好一些。

這種感覺大概就像是,一個正在被燃燒的紙團,身上的火被熄滅,軀體裏幹燥焦灼的縫隙無聲無息地被滋潤的細雨浸入。

虞沁酒沒哭太久。

也沒産生什麽情緒激動的反應。

時間有點晚,季青柚和她在門口分別,囑咐她只要有什麽不對勁的反應就馬上聯系自己。

虞沁酒說,“知道啦,我的季醫生。”

季青柚沒再停留,等她走到廊道時,虞沁酒家的門沒有完全關上,留了道門縫,似是為她留着這麽一段短距離道路上的光。

她本想說讓虞沁酒直接關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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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經過這個将成年後彼此剖開的夜晚,好似這樣的話語在她們中間顯得有些多餘。

按密碼開門的時候。

她按下那幾個無比熟悉的數字時,密碼鎖按觸界面散出微弱的藍光,落到她寡淡的眼裏,竟然涵蓋了某種特殊涵義。

“季青柚!”

身後傳來溫軟的呼喚。

季青柚出走的思緒被收束,身後那道從門縫裏傾瀉出來的光變寬,好似充斥着迷霧的森林裏的跳躍螢火。

她轉身,看到從對面打開門的虞沁酒,虞沁酒喊了她的名字,卻又莫名有些躊躇,過了幾秒,才松開輕咬住的紅唇,問她,

“我能去你家洗個澡嗎?”

這樣的要求在鄰居之間出現并不過分,更何況虞沁酒的熱水器是真的壞了,時間太晚,師傅只能明天上門來修。在這樣的情況下,季青柚沒有拒絕的理由。

可當她真正将虞沁酒帶到浴室,并坐在客廳裏聽着浴室裏淅淅瀝瀝的水聲時,她又有些不知所措,好似此時此刻在浴室裏洗澡的是什麽洪水猛獸。

這裏面不是洪水猛獸,是虞沁酒。

她像是從地球另一端吹來的龍卷風,由無數只美麗脆弱的蝴蝶組成,季青柚無法控制得被這樣的意象吸引。

從此被席卷,無法逃脫。

在虞沁酒洗澡的這一段時間裏,季青柚接到了秦霜遲的電話,虞睦州在那邊說了一句“是小柚嗎?”

正巧浴室裏的虞沁酒在淅淅瀝瀝的水聲裏喊了一聲“季青柚”。

電話裏的秦霜遲不知為何停頓幾秒,問她,

“你現在和小酒在一起嗎?”

于是電話裏傳來嘈雜的窸窣聲,秦霜遲似乎和虞睦州拉開了距離,持續幾秒後,電話挂斷,季青柚聽到幾個字很遙遠地傳來,“小酒……”

是虞睦州的聲音。

很快,耳邊便只剩下了電話挂斷的嘟嘟聲。

她猶如一塊就此被釘入木樁的标本,被嵌入一個身不由己的位置,無法脫身。

“季青柚!”

熟悉的聲音遞到耳邊,有些遙遠。

她分辨出來這是虞沁酒的聲音,走到浴室門口,在恰當的距離回應她,“怎麽了?”

虞沁酒松了口氣,“怎麽喊你這麽久都不應我?”

季青柚低着眼,将還亮着屏的手機熄滅,拒絕去回想那通電話裏的內容,“剛剛接了個電話。”

“好吧。”隔着一扇浴室門,虞沁酒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沉悶,“我是想讓你幫我回去拿一下包頭發的毛巾過來,我忘記拿了,就在我家浴室裏挂着。”

季青柚沒有拒絕,“好。”

“對了。”虞沁酒又叫住她,“上次你說我密碼設置得太簡單了,所以我把家裏的密碼換了,現在是212202YQJ。”

“你應該能記住吧?”

說着,浴室裏的水聲又重新變大,将虞沁酒說話的聲音遮掩。季青柚應了一聲,去到對面給虞沁酒拿毛巾。

按下2202的密碼時,她頓了幾秒,手指在那幾個熟悉的字幕上懸停幾秒,最終還是落下。

将毛巾拿回來之後,浴室門開了一條小縫。

霧氣彌漫,虞沁酒伸出一只小臂出來拿,季青柚目不斜視,将毛巾遞給了她,卻又在關上門前,瞥到了她腕心側邊一個很小的蝴蝶紋身,只占了腕心五分之一的面積。

在白色的霧氣裏,這朵紅色蝴蝶淺到幾乎看不見。

讓季青柚以為這是錯覺,可她卻能清晰地認知到,栩栩如生的蝴蝶好似懸停在虞沁酒的腕側,美麗又細弱。

重新坐到沙發上時,季青柚看到虞睦州在微信家庭群裏發了一個紅包,她沒領,退出去之後卻看到虞睦州發過來的好友申請。

自從虞睦州和秦霜遲在一起後。

虞睦州發出過無數次這樣的申請,季青柚卻沒有點過一次同意。明明已經被嵌入這樣一個身不由己的位置,可她還是用這樣幼稚如同青少年的方式,嘗試與虞睦州劃分界限。

她知道這樣并不能真正劃分界限,可她不想成為一個連努力都沒有過的人,至少這樣能讓她在虞沁酒面前更有底氣。

至少這樣可以讓她自認為,她從來沒有将自己放置在虞沁酒的對立面過。

退出微信前,季青柚又看到秦霜遲給她發來的微信:

【你和小酒還好嗎?】

這個問題并沒有什麽意義。

季青柚攥緊了手機,輕阖了阖疲倦的眼,言不由衷地回過去:

【挺好的】

和這個問題一樣,無論她給出的答案是什麽,都沒有意義。

龍卷風很奇妙,但也很短暫。

由蝴蝶組成的龍卷風更甚,似是一碰就散成無數個碎片,哪怕再美麗,也無法永久留存。

就像那條原本可以生存多年的小金魚。

失去生命也不過是一秒鐘的時間。

虞沁酒洗澡的時間有些久。

她拿着季青柚給她遞進來的毛巾,一邊擦着頭發一邊走出來,已經到嘴邊的“季青柚”三個字只發出了一個音節,卻又在看到客廳裏的情景之後,強制性地噤聲。

頭頂明亮的暖光攜帶着從浴室裏湧出來的白色水汽,籠罩着偌大的客廳。季青柚安靜地躺在沙發裏,輕輕阖着眼,綁起來的頭發還沒完全散開,有放肆的黑色額發從耳邊散落下來,柔順地搭在臉側,被輕柔的空調風輕微揚起。

她像是睡着了,褪去了平日裏的優雅和克制。

在這樣的燈光下,她的眉目完全舒展開來,有一種安靜又獨特的美。

虞沁酒帶着一陣甜澀的柚子味走過去,這是季青柚用的那款身體乳味道,有點像她十幾歲時用的那款沐浴露的味道。

躺在沙發裏的季青柚完全沒發覺她的靠近,睡得很沉,連呼吸都綿長,可手裏還緊緊攥着已經熄屏的手機。

好似永遠都在擔心會發生什麽突發狀況。

虞沁酒再次察覺到季青柚這十年間的辛苦,她微抿着唇,頭發還沒完全擦幹,可她已經不太敢發出任何聲音,只能任由已經變涼的水珠,順着垂下來的濕發滴落到頸下。

有些涼,不過不礙事。

她稍稍蹲下來,眼神有些專注,盯着季青柚那張完全蛻變成成人的臉,與她們分別之前相比,季青柚的五官沒什麽變化,只是更瘦,所以皺眉時總會有種微冷感。

可整體來說,五官還是偏溫軟細潤。

微微仰頭的動作讓她衣領敞得有些開,露出大片白皙通透的肌膚,連着修長挺直的脖頸,因為太瘦,只要輕輕吞些什麽的時候,喉骨的性感就呼之欲出。

虞沁酒突然想讓季青柚用這樣仰躺的姿勢,喝一杯水給她看,要慢慢喝,一口一口地緩慢吞下去,然後睜着那雙漆黑無害的瞳仁看着她,也許這又是另外一種極致的美。

意識到自己不算太敞亮的想法後,虞沁酒輕咬着唇,強迫自己将所有的想法收束,然後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試圖将季青柚手中的手機拿下來放到桌上。

這樣睡覺的動作不會舒服。

而她想讓季青柚睡得舒服一點。

可還沒成功将手機拿到手裏,包在毛巾裏的頭發就因為地心引力的作用垂落了幾縷下來,水珠順着濕發往下落。

落到了季青柚白皙的脖頸肌膚上,搖搖晃晃的。

她的慌亂還沒來得及彰顯,季青柚似乎被她弄醒,喉骨下意識地動了一下,于是帶着甜潤味道的水珠順着脖頸滑落,落入深不可測的後頸。

接着是輕輕睜開的眼,與定格在一條直線上的視線。

暖光和水汽逐漸彌漫,虞沁酒頭發上的水珠還在往下滴落,滴在同一個位置,下一秒,她看到季青柚漆黑的眼裏逐漸蓄滿的水霧。

脆弱又易碎。

慌亂感在那一刻達到頂峰,虞沁酒來不及管自己沒有擦幹的頭發,也沒有管自己被季青柚攥住的手腕。

她有些遲疑地伸出手指,碰了碰季青柚的眼尾,觸到她眼尾冰涼水潤的觸感時,有不可置信的想法溢出。

她不得不問,

“季青柚,你哭了嗎?”

很輕的聲音出現在室內,打破了持續良久的寂靜。

季青柚的目光晃了晃,好似在仔仔細細地打量着她,不知過了多久,她輕輕松開虞沁酒的手腕,手指落到自己脖頸上,擦去從虞沁酒頭發上墜落下來的水珠,語速有些遲緩地問,

“虞沁酒?”

她沒有回答虞沁酒的問題,卻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

好似剛醒過來有些惘然,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也沒能将她認出。

虞沁酒有些不放心,想說些什麽,可最終出口的話,卻只有“是我”兩個字。

“幾點了?”季青柚回答了她的問題,從沙發上坐起身,輕阖了一下眼皮,睜眼的那一瞬間,瞳仁裏的霧氣散去,被清亮所替代,仿佛剛剛只是虞沁酒的錯覺。

虞沁酒還是不放心,盯着她,“快十二點了。”

季青柚點了點頭,雙手撐着沙發邊,過了一會,擡眼看她,眼神和往常無異,“你該回去了。”

“我知道。”虞沁酒抿了一下唇,“但你沒什麽事吧?是不是做了什麽噩夢?”

季青柚搖頭,手還停留在自己的脖頸上,觸摸着遺留下來的濕潤,搖了搖頭,“沒什麽,你快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虞沁酒還想說些什麽,可看到季青柚疲倦的表情,知道這時候也不應該再打擾季青柚,便只能順着她的意思回去。

等虞沁酒走了,偌大的室內恢複寂靜。

季青柚又在沙發上坐了一會,撐在沙發邊上的手掌用了些力道,指節處都泛起了過分用力的白。

沒過多久,她站起了身,收拾東西去洗澡。這種從夢中醒來的情緒宣洩,也被她精準地卡在十秒鐘之內。

洗完澡吹幹頭發,躺在床上時,她還時不時想起剛剛那場短暫的夢:

滿是燃燒火焰的室內建築裏,到處都是燃燒成灰燼的書頁,她每走一步,身體就被那些搖曳洶湧的火燙出一個燎滿紅痕的傷口。

但她無法逃離這個夢,門窗都是緊閉的,喉嚨裏的窒息感讓她說不出話,燙得她幾乎要在這個世界迷失,意識恍惚之間,她竭力睜開眼,忽然在火光裏看到了一條游動的金魚,引領她走出這場火災。

等她走出去時,她恍惚地回頭去看蝴蝶,發現小金魚已經奄奄一息,逃不出被火燃燒的命運。

原來這只金魚只能生存在水裏,卻在那瞬間變成奇跡,闖入火中來救她。

“嗡嗡——”

放置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連續震動了幾下,驅散了她因為夢境而産生的恍惚感。

她拿起手機,看到阿爾卑斯山小姐給她發來的微信:

【預約好了!】

下面是一張截圖,虞沁酒剛剛在她們醫院挂了號。

季青柚松了口氣,虞沁酒三個字讓她忽然發覺自己回到了現實,正想從截圖裏退出來,又看到“消化內科”這幾個字,便抿了抿唇:

【你是不是得做個胃鏡】

阿爾卑斯小姐回複:【???】

季青柚打出一行字,最終只發出去四個字:【你害怕嗎】

這條信息被發出去後,聊天界面顯示了長達二十秒的【對方正在輸入中】,二十秒過後,虞沁酒的回複發了過來:

【我今年二十八歲了,不是十八歲,季醫生】

【你快休息吧】

季青柚打字的手指頓了頓,正猶豫要不要将對話框裏打好的那句“如果我有空的話”删去,阿爾卑斯山小姐又發來了微信:

【你剛剛做噩夢了嗎】

看來阿爾卑斯山小姐很擔心她剛醒來時的反應。

季青柚回複:【嗯,夢到小時候的事情】

她自然地将夢裏的那個燃燒的世界,與五歲時經歷的那場火災對應起來,并且在虞沁酒面前掩去那只流動金魚的存在。

虞沁酒顯然也松了口氣:【好吧】

【我還以為是因為我】

【把我吓壞了/吐舌頭】

季青柚否認:【怎麽可能】

虞沁酒很簡短地回複:【那你快休息】

結束對話後,季青柚點開虞沁酒的頭像看了看,依然是那個充盈着純白的建築,與夢裏黑暗燃燒的世界完全相反。

後續的幾個小時,季青柚沒再做夢。

第二天上班時,她的精神已經恢複了不少,黎南梨的狀況也在好轉,再過些時候就可以回到普通病房。

這一天過得平平無奇。

辦公室裏,有人看到她又在吃草莓味的阿爾卑斯糖,打趣,“我記得季醫生剛開始完全不吃甜食,不論什麽都要拒絕,現在桌子上全都是糖了?”

“你懂什麽?我們誰能比得上阿爾卑斯山小姐啊。”紀西阮熟門熟路地從她抽屜裏掏出一顆阿爾卑斯糖,包裝還沒撕開呢,就被季青柚搶了回去,然後手心裏被塞了一個餅幹進來。

季青柚波瀾不驚地說,“你吃這個,你的小酒讓我給你的。”

“得。”紀西阮沒脾氣地撕了餅幹包裝,塞嘴裏,然後又和開始那人說,“你看我,和她都當了這麽多年同學和同事了,還是比不上人家。”

“那是當然。”有人附和,“也沒見季醫生拿你的什麽山做壁紙哈,對了,你有沒有什麽山或者什麽糖的,我也拿來當壁紙,和季醫生學一學。”

“嘿,你就不能想點新主意,這點事都淨和人家學啊?”

“我哪有季醫生這麽浪漫,要不我不當壁紙,把山印出來當海報天天挂身上,然後有病人來了我就給她貼一張?”

“哎,我怎麽聽你們越說越偏了,季醫生和阿爾卑斯山小姐不只是朋友嗎?”

“朋友?”

“啊,朋友,就是朋友。”

聊到這裏,有人笑嘻嘻地和安靜的季青柚搭話,“那季醫生,你朋友這麽漂亮,是不是單身啊?”

季青柚目光始終停留在電腦屏幕上,薄唇微抿,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紀西阮驚訝地插了話。

季青柚終于移開視線,點頭,“對,我不知道。”

“那她是做什麽的,之前天天來醫院,看上去可比醫生閑多了……”

“她不閑。”季青柚截斷了他的話,直視着他,一字一句地說,“她只是回國來休假,過不了多久就會離開這裏。”

“啊?”提問的人有些幹巴巴地撓了撓頭,“好吧,去哪啊?”

季青柚很簡短地回答,“出國。”

虞沁酒本就不屬于這裏,遲早要離開。

該嵌入身不由己位置的,有季青柚一個就夠了。

“好了,收起你那個看人家漂亮就想招惹的心思吧。”紀西阮接了話,開着玩笑結束了這個話題。

等辦公室又開始聊其他八卦了。

紀西阮才又将目光不着痕跡地落到季青柚身上,季青柚的表情沒什麽變化,仍舊是認真專注,可要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

她反複地滑動着鼠标,一會将手表摘下來,一會又将手表戴上,一會将抽屜裏的棒棒糖拿上一顆出來,一會又遲疑地塞進去。

看上去焦躁又沉悶,完全不像是平時沉穩的狀态。

注意到紀西阮的目光,季青柚望過來,“你看着我做什麽。”

紀西阮搖了搖頭,笑,“沒什麽。”

她很自然地運用着這些話語,合格地充當着旁觀者的角色。

就像她發現,吃不了辣的季青柚執意跟着她去吃特辣火鍋被辣出眼淚的那天,她看了季青柚很久,最終也只說了一句“沒什麽”。

這樣的“沒什麽”,她說過很多次。

例如二零一二年冬至那天,去了倫敦又很快返回的季青柚,手裏拿着一個從便利店裏買來的草莓蛋糕,緊緊攥着,又不肯放下。她覺得季青柚奇怪,可當時也只說了一句“沒什麽”。後來紀西阮才知道,她作為一個醫學生,明明知道自己對奶油過敏,可還是在清醒的時候吞下了一個奶油蛋糕。

還有季青柚之前一直不肯換下的那個手表,明明已經很陳舊,她不肯換,可卻在阿爾卑斯山小姐回來之後馬上更換了新品。

她從來不吃蛋炒飯,她抽屜裏一個裝着千紙鶴的罐子,裏面裝着零星的幾個藍色和綠色千紙鶴,在值班室睡覺的時候她的耳機裏總是單曲循環一首很奇怪的歌,她經常會在公交車站坐着看一輛輛的公交車經過……

季青柚從來都不是一個寡淡的人。

可這一點其他人都很難瞥見,而紀西阮,也僅僅只是因為和她認識了十年,才能看到她平淡克制的人生裏,那些精彩紛呈的細節。

紀西阮懷疑這些與阿爾卑斯山小姐有關。

也總有種莫名的觀感:

如果沒有阿爾卑斯山小姐,季青柚的人生會比現在更無趣——這就像是某種奇妙的對應,只會在美好的童話戲劇裏出現。

可她沒有證據。

下班的時候,天又飄了點朦胧細雨。

這次季青柚戴了圍巾,打了傘,沒讓自己淋濕。等到家的時候,她将傘收好,對面的門便打了開來,虞沁酒從裏面探頭出來,

“季青柚?”

門沒有完全打開,季青柚很難瞥見虞沁酒的動作,她稍微偏了點頭,“怎麽了?”

虞沁酒彎了彎眼,“你來幫我一下。”

季青柚抿着唇,有些克制地攥了攥自己的手指,卻還是不由自主地走過去,“有什麽事嗎?”

虞沁酒打開了門,身後是一個玻璃魚缸,一個剛做好的白色建築模型,還有其他看似用來養魚的工具。

季青柚還沒反應過來。

虞沁酒就搬着魚缸出來,努了努嘴,和她示意,

“你幫我把其他東西拿一點過來。”

季青柚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于是便跟着她一起,把她準備好的所有東西全都轉移到了自己家的客廳裏。

等一切準備就緒。

偌大的魚缸被放置在溫暖的室內,盛滿了清澈幹淨的水,裏面放置着那個她剛剛搬過去的白色建築模型,足足有三層,空間很大,很高,露了點塔尖出來。

兩條紅色金魚,在水裏的白色建築下靈動地穿梭。

一種很鮮亮的色彩,從此入駐她的世界。

“我今天正好沒什麽事,家裏又有模型材料,就稍微花了點時間,為這兩條剛剛被邀請回來的小魚,打造了一棟三層城堡。”

虞沁酒說着,用柔軟的手指戳了戳玻璃魚缸壁,望向季青柚的時候,漂亮的眼彎成月牙,金魚鮮豔的顏色透過玻璃,讓她飽滿的臉頰也染上了這種鮮豔,

“那你知道這是什麽品種嗎?”

季青柚很難回答,只低垂着眼,搖了搖頭。

“好吧。”在玻璃魚缸中的水流聲裏,虞沁酒的聲音聽起來很輕,“看來也有我們季醫生也不知道的事情。這是鳳高金魚,你看它尾巴白白的,在水裏游動的時候就像帶着一層紗一樣,是不是很漂亮?而且它也不難養,只要注意水質和喂食,正常來說,活個六七年完全沒有問題的。”

季青柚靜靜地看着虞沁酒,問,“可為什麽要買兩條呢?”

虞沁酒側眸看向她,剔透的眼裏映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大概是因為買一送一?”

季青柚抿了抿唇,有些不太相信虞沁酒的買一送一。

虞沁酒沒再逗她,彎着眼笑,眸光柔軟又明亮,“好吧,因為好事成雙。”

“你看它們游得多快呀,要兩條魚在一起,住三層城堡才不會孤獨。”回答完她的問題後,虞沁酒又看了一會魚缸裏纏繞在一起的兩條魚,“你要不要給它們取個名字什麽的……”

說着,她又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似的,話題一轉,

“對了,忘記問你一個最重要的問題了。”

季青柚攥緊指尖,“什麽?”

虞沁酒好看的月牙眼又彎了起來,“季醫生喜歡這兩條金魚嗎?”

上次被問到這種問題時。

季青柚親眼看到那條小金魚被捏碎,親眼看着自己的小貓被搶走,永久地失去了自己喜歡的每一件事物……

她很難再回答這種問題。

可在虞沁酒直視着她的柔軟目光下,在虞沁酒有些輕柔的哄小孩語調下,她卻本能地将內心想法脫口而出,

“它們也許可以叫,阿爾卑斯和棒棒糖。”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她給她買來金魚了诶,還是兩條,還是一個大大城堡

小酒,我的天使女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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