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我會很想吻你,或者讓你吻我◎

“好。”季青柚不假思索地便答應了。

有些出乎虞沁酒的意料,她驚訝地擡眼,“你怎麽答應得這麽快?”

季青柚看着她,“今天是個很重要的節日。”

“也對。”虞沁酒輕笑一聲,“我還以為你會被吓到呢?”

“為什麽會被吓到?”季青柚說,“我們小時候有時候也一起睡……”

“是啊。”虞沁酒輕輕拖着聲音,将車停穩後,回頭朝她笑,“你都說是小時候了嘛,我怕長大了你就不習慣這種事情。”

“是不習慣。”季青柚沒否認,“但這是你的要求,我輸了。”

“知道了。”虞沁酒打開車門走了下去,把鳐魚玩偶緊緊抱在手裏,聲音變遠了一些,“那就是無論誰和你打賭,你都會替她實現這個願望咯?”

她的語氣漫不經心,好似只是随便一問。

季青柚打開車門的動作頓了頓,沒有馬上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走下去,和虞沁酒并肩走了一會,出了停車場,在電梯門将她們兩個臉上的表情照亮之後。

她輕輕地說,

“我不會随便和人打這樣的賭。”

電梯門打開的那一瞬間,虞沁酒嘴角輕揚,溫輕嗓音裏也多了幾分愉悅和心滿意足,

“我就知道。”

兩個人的年夜飯其實并不需要弄得太花裏胡哨,可虞沁酒還是買了很多菜,還下決心要自己完成這頓年夜飯,全程不讓季青柚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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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季青柚在旁邊看着,也不至于讓口味顯得太偏僻。

三菜一湯的飯菜上桌。

季青柚微微蹙眉,“是不是太多了?”

虞沁酒環顧一圈,“不多呀,過年嘛。”

說着,她又拿出可樂和兩個玻璃杯,在燈光下揚了揚下巴,“我的醫生不讓我喝酒,那就只能喝可樂了。”

季青柚端起了醫生的身份,“你現在确實要少喝點酒,如果哪天有空的話,還可以去醫院體檢一次……”

“知道啦。”虞沁酒截斷了她的話,倒了一杯可樂給她,“大過年的,不要說這些事,一切都等明天再說。”

季青柚溏淉篜裏點點頭,喝了口杯中的可樂,放下杯子卻看見虞沁酒被子裏空空蕩蕩的,“怎麽了?”

“噢……”虞沁酒似是在放空,聽到她的聲音後才定了定神,微微摸索着手中的杯壁,“就是突然想起小時候你給我調的那個酒,用青柚汁、原味汽水和那個青葡萄味的什麽酒調的,雖然沒什麽酒味,但還挺好喝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喝一次……”

她說這些的時候,目光仍停留在空蕩蕩的杯子裏。

聲音很輕,卻夾雜着些碎悶感。

“就是可惜我的醫生不讓我喝酒。”她又補了一句,然後就想往自己的杯子裏倒可樂。

剛擡起手,手腕就被截住。

溫軟的觸感相貼。

她擡眼看向将她攔住的季青柚,有些驚訝,“做什麽?難不成連可樂也不讓我喝了?”

季青柚看了一眼手表,與她對視。

良久,似是做了什麽決定一般,輕着聲音說,“離今年結束還有一個小時三十四分鐘,我調給你喝。”

這一秒,虞沁酒完全愣住。

季青柚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很平靜,內容卻與她臉上的平靜完全相反,驚世駭俗,沖動而孩子氣。

——大年三十,做好了一桌年夜飯,卻因為她一句想喝她調的酒,馬上站起了身,穿好了大衣戴好了圍巾,甚至在她還在發愣的時候攥住她的手腕,給她穿好大衣,仔仔細細地戴好圍巾,一圈一圈地給她繞緊,然後整理圍巾上的褶皺。

即使是在這種緊急的時候。

她也在照顧她的愛漂亮。

虞沁酒感受着自己脖頸上的熱度,愣愣地被季青柚攥着,等進了電梯的時候,才反應過來,

“我做了一桌的菜,花了兩三個小時呢……”

聲音很輕,但是卻不委屈,像是一種軟輕的撒嬌。

季青柚心平氣和,“等回來再吃,我給你熱。”

“好吧,可是你不是不讓我喝酒嗎?”虞沁酒又忍不住問。

透過光亮的電梯門,季青柚凝視着她,目光似是裹挾着一種極少擁有的柔軟,“今天是個很重要的節日,而且你想喝,就喝一點,沒關系的。”

什麽都能被她用這個理由來解釋。

虞沁酒不太相信這個解釋,可她相信後面這句話。

以及季青柚手心的熱度,很暖,觸感也很軟。

也許她會一輩子記得,2023年1月21日,壬寅虎年的最後一個晚上,季青柚又給她調了一杯很甜的酒——虞沁酒忍不住在心裏想。

這個想法在冒出後又很快被推翻。

不對。

就算這杯酒沒有喝成。

她也會将這一天銘記于心。

嗯,銘記一輩子。

虞沁酒的擔心并不是沒有道理,現在已經将近十二點,又是大年三十晚上,幾乎沒有什麽超市開門。

更何況,需要找到十多年前的同款飲料。

這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在這樣大雪紛飛的夜晚,看着季青柚抿緊的唇和被冬夜凍紅的手指和耳朵,虞沁酒有些內疚,“要不我們回去吧?”

“買不到也沒事,明天還有機會。”

到了這種時候,季青柚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執拗,她站在雪裏,頭發上和肩上都堆了厚厚的落雪,可還是在紛紛揚揚的雪幕裏掃視着周圍所有的亮光,

“那邊還有幾家便利店,我去找找。”

說着,她有些擔憂地看向虞沁酒,“你要不要在哪裏躲躲雪然後等我?”

虞沁酒抿唇,“只有四十三分鐘了,季青柚。”

季青柚擰眉,“我想再試試。”

虞沁酒不明白季青柚為什麽今天晚上這麽執拗,可她望着季青柚被凍紅的鼻梢,望着季青柚漆黑瞳仁裏隐隐約約的水霧和期待,知道自己不該阻攔。

季青柚很少有機會做這樣的事情。

而且又是因為她。

盡管身處于寒冷的雪絮之中,盡管道路兩旁已經被堆積成白雪的世界,虞沁酒眼眶卻有些發熱,從內而外的熱量……

讓她忍不住,心甘情願地與季青柚捆綁。

共享這個瘋狂又熱忱的冬夜。

她攥緊季青柚的手,輕聲說,

“我們一起試。”

季青柚沒有阻攔她,只輕輕為她拂去肩上的雪,笑了一下,清亮的眼裏浮現出溫輕的笑意,說,

“好。”

這天晚上的雪下得很大,幾乎要将世界籠罩成雪幕下的世界,雪花被罩在明黃路燈和紅藍車燈的交映光繭下,變成了搖曳在空氣裏的雪塵。

很冷,手幾乎一拿出來就會被凍僵。

可大概內心的沖動和興奮感,能抵禦一切外在的寒冷。連續找了很多家尚且還在開的便利店之後,終于找到了所有需要的材料。

提着塑料袋往回走的時候。

季青柚禁不住想:

原來二十九歲的自己。

還可以做一些她十九歲時不會做的事情。

虞沁酒也會如此嗎?

她想到這裏,望了一眼緊跟在自己旁邊的虞沁酒,遲來地發覺了自己今天晚上的沖動。

虞沁酒頂着滿身的雪,見她停下,下意識地催促她,嘴裏呼出一圈白氣,“怎麽了?”

“我在想是不是有些沖動了。”季青柚說。

“現在這麽想是不是太遲了?”虞沁酒擡起她的手腕,指了指表上的時間,笑意彌漫開來,“都只有幾分鐘了,回去也來不及了,而且你也不能後悔,菜都涼了。”

季青柚輕輕提起唇角,“那就再沖動一點。”

“嗯?什麽意思?”虞沁酒反問。

季青柚環顧四周,找了個店面屋檐,将瓶瓶罐罐從塑料袋裏拿出來,快速地扭開所有的瓶蓋。

雪還在往下落,虞沁酒跟着過去,再次刷新了自己對這天晚上的認知,“你要在這裏調啊,可是沒有杯子……”

話還沒說完。

她就看到,冷靜克制的季青柚,在擰開那瓶青葡萄味燒酒後,看了看瓶身上刻着的容量,然後直接就往嘴裏倒,倒了一口後盯了盯剩下的酒,蹙了蹙眉,還試圖倒第二口。

虞沁酒連忙按住她,“你等一等。”

季青柚垂了下眼,睫毛上落了一片雪花,“再等就來不及了。”

說着,她又擡眼,與虞沁酒對視,漆黑的瞳仁裏飽含情緒,一種執拗的孩子氣,似是竭力想要替她完成這件事。

與這樣柔軟的季青柚對峙。

虞沁酒沒辦法堅持,只能認輸。松開季青柚之後,季青柚馬上又倒了一口酒,喝一點就開始算,然後開始加青柚汁和汽水。

漫天飛雪裏,已經相隔十年未見,長大成人的季青柚,醫院所有人都知道不碰酒精的季青柚,蹲在一家已經關閉的便利店門檐下,竭力為虞沁酒調着這杯記憶深處的酒。

她平日裏一絲不茍的發絲此刻散落在肩背上,被風吹亂,脖頸上的圍巾被巨大的風掀亂,臉頰微微染上紅,柔軟的五官在雪裏熾熱缱绻。

虞沁酒也蹲了下來,将她背上和頭發上的雪輕輕拍去,然後靜靜凝視着她。

試圖将這幅畫面牢記于心。

這一瞬間,虞沁酒很慶幸自己能回來再見季青柚一次,也很确信,這輩子,很難有比此時此刻更難以忘懷的畫面。

以至于在後來。

虞沁酒坐上去往英國的飛機時,望着一望無際的雲,腦海裏仍然在不受控制地試圖重建這個冬日雪花飄滿天的夜,重構那杯甜味酒精的味道。

和記憶裏的沒什麽差別。

甚至比年少記憶裏的要更加深刻和赤忱。

盡管季青柚匆匆忙忙,卻還是在十二點之前為她調好了這杯酒,在飄落進來的雪花裏,舉起簡陋的酒瓶,遞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卻又異常謹慎地叮囑她,

“別喝太多。”

虞沁酒說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麽感受,可那一刻,她的确很想抱緊季青柚,或者就此将季青柚綁架,将她和虞家徹底割裂開,将她綁到英國和自己生活,或者讓季青柚将她捆綁,亦或者她們兩個就此逃離這個世界……

——哪怕僅僅維持這樣的朋友關系。

可當季青柚漆黑的瞳仁裏泛起的溫軟笑意的時候,她又清醒地知道,她們兩個人,都不會做這樣的事。

今天晚上的事,對于已經成年許久的她們來說,已經算是有些沖動,誰也不會在理智的情況下抛下一桌做好的菜,跑出來在冰天雪地裏調酒。

可她又想:

原來有些沖動的事,兩個人一起做。

竟然也會這麽浪漫。

于是,她垂了一下眼,有雪花落在眼睫上。

雪花開始消融之前,她喝下了那瓶獨一無二的甜味酒精,只喝了一口,很甜的味道,又有些濃烈,氣泡在口中碎裂,化成綿密的液體,入喉,很溫暖。

她擡眼,對上季青柚期待的眼神,輕輕點頭,笑,

“好喝。”

“和以前一樣好喝。”

得到她的答案,季青柚松了口氣,大概是蹲就了腿有些麻,或者是從來不碰酒精的季醫生此時此刻竟然也被酒精裹挾,從地上站起來的時候顯得有些狼狽。

可當再次低頭望向她的時候,季青柚散落的發被風揚在臉側,竟然也微微彎起眼,

“那也不要喝多了。”

說着,她伸出手來扶虞沁酒。

已經快要開始倒數計時,整座城市響起來喧嚣嘈雜的聲音,不遠處的河邊有允許燃放煙花的活動,光燦的煙花已經開始在天邊綻放;有家家戶戶的熱鬧從緊閉的門窗裏飄出來;有人也仍然像她們一樣,大年三十的晚上還在外面晃悠,卻也在這時駐足觀看天邊的煙花;有車經過,晃晃悠悠的車燈繞過她們之間的空隙。

虞沁酒滞緩了一秒,将手放置在季青柚手心。

掌心相貼的那一秒。

很涼,卻又有些從身體裏散發出來的熱度。

虞沁酒的手指顫了一下,站起來的時候腿有些麻,卻又很快被季青柚穩穩扶住,幾乎依附在她身上。

距離很近。

呼吸都纏連在了一起,也能感受到季青柚柔軟的呼吸起伏,留戀在此生根發芽,她還沒來得及松開,天邊就傳來“三二一”的倒數聲,夾雜着煙花綻放的轟鳴聲,和雪天裏風的呼嘯聲。

世界的喧嚣聲裏。

她聽到了季青柚極為克制的呼吸聲,在那一秒抖了一下,扶住她的手也顫了一下。

然後,像是突破了什麽極限一般。

牽住她的手突然傳來一股力道,很輕很輕,像是在克制些什麽,可還是在倒數結束的那一秒,一陣輕柔的風傳了過來,将她裹了過去。

她落到了季青柚懷裏。

夾雜着酒精味的呼吸落在她耳側,很輕很輕,缱绻又長慢,似是沉溺于深海的人終于在這一秒浮出海面,将呼吸徹底放了出來。

季青柚輕輕擡起手,環住她的肩。

寒風肆虐,溫暖卻在此刻傳遞。

季青柚将所有的重量依附在她身上,給予她一個溫暖又恰如其分的擁抱,将下巴枕在她的肩上,聲音很輕很輕地說,

“新年快樂,虞沁酒。”

不知道是不是虞沁酒的錯覺,她隐隐約約感覺,季青柚的嗓音裏,甚至還夾雜着幾分壓抑的沉悶。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

虞沁酒就覺得,她與季青柚的聯結很緊密,好似一種與生俱來的靈魂共生,将季青柚身體裏所有的情緒和內心想法,都傳遞給她。

幾乎不用怎麽感受。

幾乎不用任何言語。

這種情緒就可以在她們之間自由流動。

她感知到了季青柚的情緒,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擡起手将季青柚抱緊,努力将自己身上的熱度傳遞過去,試圖将她罩住。

最後,在嘈雜的世界裏,她抱緊季青柚,從外飄落進來的雪絮将她和季青柚蓋住,将這個在寒冬下的擁抱凝固成無法割舍的記憶。

雪花落在虞沁酒的鼻尖,緩慢消融的那一刻,視野開始被發燙的熱淚模糊。

可她還是用極輕極輕的聲音說,

“季青柚,以後你都要快樂一點。”

到家之後。

她們帶着滿身的雪,掀落之後,發現大衣都被浸濕,做好的一桌菜也都涼透,幾乎凝固在桌上。

換了衣服洗了澡過來。

季青柚的情緒開始恢複正常,看到同樣換完衣服洗完澡正在呆呆凝視着那一桌菜的虞沁酒,突然頓住步子。

虞沁酒擡眼望她,空氣中似是有些還沒掉落的興奮。

于是相視一笑。

季青柚将菜端了起來,“我去熱。”

虞沁酒跟着一起,身上裹着一陣與她相似的味道,“我記得你醫院的同事都說你不怎麽喝酒的……”

說着,她擡眼看向季青柚,有些驚訝地伸手過來碰了碰她的臉,“你是不是對酒精過敏?臉怎麽這麽紅?”

“不是。”季青柚用自己的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臉,抿着唇,“要是過敏早就說不出話了,可能就是平時喝得少。”

“那就好。”虞沁酒松了口氣,“我還以為又是我讓你過敏了呢,那我可是會內疚一輩子的……”

她指的是五歲那年吃草莓奶油蛋糕的事情。

季青柚輕提嘴角,“早就過去了。”

“也是。”虞沁酒說着,靜谧了幾秒,突然又笑出聲,笑意裏沁滿了流動的情緒。

季青柚覺得奇怪,“突然笑什麽?”

虞沁酒仍然在笑,望着她的眼裏有光芒在躍動,“那你跟着我笑什麽?”

季青柚反應過來,發現自己嘴角的弧度拉大,習慣性地想收斂起來,虞沁酒卻又伸手戳住她的嘴角,彎起的眼弧度更甚,

“你以後要多笑笑,才會讓自己更快樂一些。”

溫軟的觸感還停留在嘴角,季青柚怔住,“還有這個說法?”

虞沁酒的手指收了回來,“對啊,其實不只是快樂的時候要笑,有時候多笑一笑,也會讓自己快樂一些。”

“當然,我說的不是強顏歡笑哈。”她說着,又補了一句。說完了,又看她一眼,笑出的聲音更過分,

“你現在的笑很僵硬,聽我的,還是收起來吧。”

季青柚微微收起嘴角,專心致志地熱菜。沒過半晌,卻又聽到虞沁酒在她耳邊笑,她有些奇怪地望過去。

虞沁酒笑得越來越過分。

躲開她的眼神,幾乎要笑彎了腰,“哎呀,你別看我,越看我越想笑……噗啊哈哈哈……”

季青柚卻覺得她好笑,“我有這麽好笑嗎?”

“我不行了……哈哈哈哈……”虞沁酒笑得蹲在了地上,手裏還拿着鍋鏟。

季青柚沒從她手裏把鍋鏟奪過來,只安靜地凝視着她,過了一會,實在也忍不住,于是和她一起蹲着笑了一會。

兩個系好圍裙的人,一個拿着鍋鏟,一個雙手插在圍裙裏,彼此大眼瞪小眼。

這種時候,越對視就越停不下來。

虞沁酒試圖躲開季青柚的視線,可季青柚很幼稚地追着虞沁酒的目光跑,好似回到了沒那麽多煩惱的少女時期,只享受着這種純粹的幼稚。就算那時的她,就已經缺少了這種幼稚。

可時過境遷,在這個特殊的節日。

季青柚做了一切幼稚的,不符合她在別人眼裏形象的事情。不是某種強顏歡笑,只是純粹的快樂。

如果不能把虞沁酒留住的話。

至少要把這個晚上留住,留得越久越好。

——這也許是她內心深處最純粹的想法。

不記得笑了多久,虞沁酒捂着自己的肚子,緊閉着眼,竭力躲着季青柚的視線,可她再怎麽躲,也能聽到季青柚在她耳邊的輕笑聲,像個讨打的小孩。

讓她實在忍不住。

最後一狠心,睜眼,迎上季青柚彎起來的眼時,她突然在裏頭看到了單純的幼稚,這是鮮少在季青柚眼底出現的情緒。

她愣了幾秒,不知該做何反應。

季青柚卻停住,臉頰浮現的紅愈發明顯,語速緩慢,卻又帶着點孩子氣,“嗯,怎麽不笑了?”

季青柚有些喝醉了。

是那瓶青葡萄燒酒的罪過。

虞沁酒認知到了這一點,微微抿着唇。

季青柚湊過來,身上的沐浴露香氣若隐若現,柔順的黑發傾瀉在白皙的脖頸上,襯托出修長脖頸的性感和柔軟。

她那雙漆黑的瞳仁裏盈滿清亮,始終緊盯着虞沁酒。這絕對不是清醒時的季青柚會做得出來的事情。

“你別看着我。”虞沁酒攥了一下自己的指尖。

“為什麽?”季青柚又湊了近來,絲毫不乖順,甚至飄落的發都有一瞬間落在了她的胸口。

空調暖風吹拂下來,将熱切的心吹得更熱。

虞沁酒松開攥緊的指尖,與季青柚對視,然後伸手,用自己攜帶着體溫的手指,緩慢地觸摸她有些發燙的臉頰。

季青柚的身體僵住,眸光輕微顫動着,可卻沒有阻攔她。

一呼一吸間,呼吸纏繞在一起。

虞沁酒靠近季青柚,目光落在她濕潤柔軟的紅唇,以及白皙通透的脖頸上,停頓了很久很久。

久到似是有根細線,将她們纏繞在了一起。

她無法掙脫,喉嚨動了動。

季青柚察覺到了她表情的凝固,歪頭看了她一會,接着越發湊了近些。空調風在這一刻變大,将她身上清淡的海鹽柚子味吹了過來,浸滿了虞沁酒的軀體角落。

在這一瞬間。

虞沁酒覺得自己像是在被什麽拉扯着,從心髒處傳來的心跳聲緩慢加速,比任何時候都有力。

她擡起眼,與安靜的季青柚對視,靜默幾秒後。她用自己發顫的手指,将季青柚的臉輕輕偏開,手指上還停留着輕軟的觸感,她卻顫着聲音說,

“你要是再看着我的話,就不用吃飯了。”

話音剛落下,下巴卻被輕輕擡高,她看到已經偏過頭去的季青柚,又看了過來,靜靜地凝視着她。

好似聽到了她的心聲,那雙往日裏毫無波瀾的眼,此刻似乎正在靜靜燃燒,将她們視線停留的那根直線燒了個一幹二淨。

倏地,停留在虞沁酒下巴上的手指顫了一下。

面前滑過一片陰影。

心髒開始發出顫動,手裏拿着的鍋鏟掉了下去,在她腳邊發出掉落的聲音,嘭地一下。

過了幾秒,卻沒迎來預料之中的觸感。

唇上空空蕩蕩。

光在那一刻搖搖晃晃。

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季青柚已經倒在了她肩上,背部微微彎曲,散亂的發傾瀉在她脖頸處,呼吸灑落,有些癢。

熱度襲來,虞沁酒怔了很久。

提起的心髒慢慢下沉到了安全界限內,連帶着她和已經喝醉的季青柚也一起退到了界限內。

她輕輕撩開季青柚的發,靜靜看着她,良久,才微微嘆了口氣,聲音輕慢,又夾雜着碎悶,

“我還以為你剛剛,也很想吻我呢。”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兩個人都不敢,在試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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